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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愛太多,也會將人溺斃。

恨一個人,那就寵他,將他寵得無法無天,這樣,你便可以乾乾淨淨地站在一邊,笑看他自我毀滅。

愛一個人,那就寵他,用寵愛折斷他的翅膀,讓他再也無法離開你的身邊,展翅高飛。

——這是一個杯具的二貨弟弟重生的故事。

——上一世,他被自己的哥哥用寵愛殺掉,毀了一輩子,這一生,他再接再厲奮勇抵抗,

最終再次被自己的哥哥用寵愛綁住,禁錮了一輩子。

——多麼杯具啊╮(╯▽╰)

 

 

  第一章

  

  蔣澤晨有著最為令人欣羡的少年時代,卻又有著極其苦逼的青年時代,至於中年時代和老年時代?抱歉,他還沒有經歷過,而且也很有可能沒有機會去經歷了。

  將死之人——更確切的說是死於非命之人——應該是什麼感覺的?對於生命流逝的恐懼?對於即將逝去的不甘?對於世間種種的懷戀?對於未能達成的願望的不舍?又或者是對於造成自己死亡之人的憤恨?

  蔣澤晨什麼都沒有感覺到,只是安靜地躺著,傾聽著心跳監護儀發出的平緩而單調的“滴滴”聲。如果說非要擠出一點感受的話,那大概就是……鬆了口氣的感覺吧?

  ——就像是疲勞了太久,終於能夠有時間躺在柔軟的大床上休息一下的放鬆與安心。

  

  這樣的感覺出現在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身上其實很可笑,就連蔣澤晨都沒有想到自己會有這樣的感覺,但是這卻又是明明白白存在的,讓他連自我欺騙都沒有機會。

  ——或者說,都到了這份上了,他為什麼還要自我欺騙呢?自虐了這麼久,做了這麼多自己根本不願做的事情,無論是因為叛逆期的中二病也好,咽不下那口氣的不服輸也罷,還是因為母親的強迫、憤怒、祈求或者淚眼……

  

  蔣澤晨的一生無疑是失敗的一生,失敗到驀然回首,竟然不知道是從哪裡開始走錯的——也許,在踏出第一步的時候,就大錯特錯了。

  

  病房的門被悄然打開,西裝革履的男人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鏡片下面的目光平靜,髮絲絲毫不亂,一舉一動都是那麼的優雅而有風度,彷彿此時此刻他所在的地方根本不是自己重傷垂死的弟弟的病房,而是上流的商業晚宴。

  默默看著自己的哥哥在病床邊的座椅上坐下,蔣澤晨沒有想到最後看到的人會是他——不過,這似乎又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無論什麼時候,來到他身邊的人總是他的哥哥,他一次又一次地幫他,為他解決各種各樣的麻煩,即使他做的事情能將父親氣得跳腳、能將母親氣得優雅全無,也總是堅定地站在他身前,維護著他。

  誰都知道,蔣澤涵對於自己的弟弟蔣澤晨似乎有著永無止境的寵溺與耐心,他是個最完美的哥哥——然而,越是完美的東西,越有可能是拙劣的偽造品。

  

  蔣家兄弟的父親很早便專注於海外的事業,基本上幾年都不會回國一次,而終於挖空心思才獲得了蔣夫人這個頭銜的女人自然也追隨了過去,以杜絕任何能夠動搖她地位的人出現。蔣澤晨從小就是跟著大自己五歲的哥哥蔣澤涵長大的,蔣澤涵給了他所有想要的一切,讓他度過了一個人人欣羡的完美的少年時代,然後將他養成了一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只知享樂的二世祖。

  ——當一個對這個世界毫無認知能力的孩童,被自己唯一最親近最信賴的人如斯寵愛,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最終還能夠成才的,大概少之又少吧?只可惜蔣澤晨不是這少之又少的幸運兒。

  

  蔣父驟然猝死,一直認為只要拴住了自己的丈夫便能坐擁蔣家一切的女人終於知道了自己的目光短淺,只可惜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蔣澤涵已經順理成章地子承父業,絲毫沒有給自己的繼母與尚且懵懂的弟弟一點機會。

  蔣夫人自然是不甘心的,她認為自己還有能夠翻盤的機會,因為她還有一個流著蔣家血統的兒子,只可惜,她發現這個經常被她拋之腦後疏于管教的兒子已經被那個哥哥寵成了扶不起來的阿斗。

  

  為了唯一的機會,就算是一攤糊不上牆的爛泥,都必須要硬生生地塑出一個尚能一看的毛坯。人都是有欲望的,就算是不成器的二世祖,都有著希望自己能夠成功,希望自己有被人仰望的那一天。蔣夫人將蔣澤涵陰險的心思掰開了揉碎了灌輸進兒子的腦袋裡,終於借著兒子叛逆期的中二病發作和周圍人鄙薄不屑的閒言碎語,成功地挑起了他對於自己哥哥的不滿。

  但是,可想而知,一個起點低基礎差、是圈內無人不知惡名昭彰的二世祖的弟弟,如何能比得過一直被人認為是年青一代最有出息的哥哥?而最讓蔣澤晨痛恨無奈的是,無論他做什麼,他的哥哥仍舊是掛著那副溺愛弟弟的兄長的面孔,放縱他,寵溺他,為他收拾屁股後面的爛攤子,卻又不動聲色地將他逼得毫無還手之力,甚至背上了白眼狼、忘恩負義的駡名。

  

  逐漸地,就連蔣澤晨這個二到沒什麼腦子的傢伙也看得出,他和蔣澤涵絕對不是一個段數的,想要跟蔣澤涵鬥,就是把他塞回娘胎裡重來一回都沒什麼勝算。

  ——甚至,就連蔣澤晨也已經搞不清楚,自己的哥哥到底是真心寵愛著自己,還是如母親所說的那般,為了不收人詬病而一直抱著用溺愛將自己溺殺的心思,除掉自己這個後患。

  ——也許,這件事情只有蔣澤涵自己才能知道吧……

  

  讓蔣澤晨躺在醫院裡的,是一起交通事故,如果沒有這次事故,蔣澤晨現在大概已經坐在了公司的會議室裡面,面對自己的哥哥做最後一次的奮力一搏。

  為了這一次,他準備了很久,耐心細緻地都覺得有些不像是自己——他有種感覺,也許他這一次真的能夠讓自己的哥哥頭疼上一回。

  ——並不是為了爭奪什麼了,蔣澤晨已經很累了,他只是想要證明,自己其實並不算太差,自己……其實也是有能力的。然後,然後無論輸贏,他都不想再爭下去了。

  只可惜,他已經證明不了了,也不會知道自己的哥哥在面對自己的最後一次出擊之時是如何反應的了。

  

  ——車禍。

  ——這的只是一場普通的車禍嗎?一場意外?一場在如此巧合的時間出現的意外?

  

  蔣澤晨靜靜地看著坐在床邊、安靜而輕柔地撫弄著自己頭髮的哥哥,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些失焦了。

  ——這個人,會是主使這一次“意外”的兇手嗎?

  ——難道,這就是他應對自己的招數?

  蔣澤晨相信,這並不意味著蔣澤涵已經毫無辦法,不得不用這樣的手段阻止自己,也許他和自己一樣也累了,疲累於一直當一個完美的哥哥,疲累於總是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不斷給他找各種小麻煩的弟弟,如此解決,一了百了。

  ——對於彼此,都是一個解脫吧?

  

  縱使心裡有再多的疑惑,蔣澤晨也問不出口了,轉念一想就算問明瞭又能怎麼樣呢?反正已經都沒什麼必要了……

  

  “小晨,害怕嗎?”抬起手,輕輕碰了碰蔣澤晨的眼睛,蔣澤涵的神色中滿是憐憫與悲傷,目光溫柔,聲音輕柔,“不要怕,哥哥在這裡,我一直陪著你呢,好好休息一下,小晨就會重新健康起來了……上次你還纏著我一起去夏威夷度假不是嗎?不過哥哥工作忙,一直沒有機會,等小晨好了,我們就一起去,好不好……?”

  ——去夏威夷?蔣澤晨的眼神悠遠了起來,他早就忘記自己是什麼時候向蔣澤涵提出這樣的要求了,高一的時候?還是高二?總不會是高三的,那時候他和蔣澤涵就已經鬧崩了……

  

  “小晨,休息一下吧,閉上眼睛,這一陣子累壞了吧?你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蔣澤涵的聲音聽在耳中,帶上了幾分飄渺的感覺,像是海妖的絮語。蔣澤晨就像是那些落入海妖捕食陷阱中的可憐的船員,受到誘惑身不由己地合上了眼睛。

  “對,就是這樣……乖……”

  

  床側的監護儀發出最後一聲綿延的滴聲,一切化為虛無。

 

 

  第二章

  

  喊著“一二一”的節拍,洋溢著兒童獨有的稚氣與活力,一年級二班的小學生們排著一列縱隊,走出一小的大門,立即,大門外就傳來一陣的騷動,前來接孩子的大人們急切地翹首以待,在隊伍裡尋找自己的孩子。

  蔣澤晨木然抬頭看著四點來鐘不算太刺眼的太陽,仍舊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尼瑪,老子受夠了!念了一整節課的aoeiuv,又做了一整節課的二加二等於四、三加三等於六,老子整個人都瘋魔了有木有!

  

  “小晨!”渾渾噩噩地往前走著,手突然被拉住,蔣澤晨扭頭,不期然地正看到十二歲的蔣澤涵。

  “小晨,怎麼了?第一天上學,不開心嗎?”蹲下身,臉上的驚喜很快便被擔憂所取代,蔣澤涵摸了摸蔣澤晨的頭,一副知心哥哥哥的模樣顯然是十足十的,

  “還……還好……”蔣澤晨眼神極其複雜地看著面前這個青澀的哥哥,喃喃地回答。

  

  ——從小到大,記憶中蔣澤涵唯一沒有順了自己意的就是不讓自己上學,畢竟他小時候就算再厲害,也不能跟國家機器作對,領導人說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少年兒童都要接受九年義務制教育!至於高中他本來也不想上來著,但是自家老子不同意,蔣澤涵也毫無辦法。

  ——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雖然蔣澤涵沒有辦法頂住壓力准許蔣澤晨輟學,但是完全有辦法協助他翹課。於是,縱容弟弟的哥哥便對於弟弟各種妄圖翹課的理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看著他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在小學的時候便體悟到了大學莘莘學子們精神——六十分萬歲,多一分浪費。

  

  當一睜眼一閉眼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正坐在明亮的教室,跟一堆小屁孩學中文拼音,蔣澤晨頓時就有一種時空錯位的淩亂感。不過,當他冷靜下來發現這並不是夢之後,心中卻並沒有慶倖自己趕上了返璞歸真返老還童這種好事(?)的,而是在煩惱自己以後要怎麼活。

  ——在他早已意識到自己就算回娘胎回爐重造也比不過蔣澤涵之後,再讓他回到自己懵懂的幼年期這真的有意義麼?!就憑自己那顆大眾水準以下的腦袋,他真的能跟蔣澤涵鬥?

  蔣澤晨從小到大都是混過來的,不知道政治經濟形勢,不懂得如何發家致富,更在相爭多年後面對自己的哥哥有了根深蒂固的挫敗感,深知自己絕對不是在商場上勾心鬥角的料,而且,他也累了,累得不想再爭了。

  

  蔣澤涵想寵他,就讓他寵,蔣澤涵提防他,就讓他提防,如果他行端坐正,政治立場不動搖,蔣澤涵也不會把他怎麼樣吧?蔣澤晨已經不是會被寵壞了的小孩子了,他被寵壞過,為了走回正路付出了艱辛的努力甚至是自己的生命,如今他如果再走上這老路,那純粹就是無可救藥到腦子進水了!

  當然,這一輩子,蔣澤晨也不想當什麼四六不分的二世祖了,上輩子他實在是被罵夠了,有道是浪子回頭金不換,現下重來一次,也算是改頭換面,重新做人了。

  不爭家產,不做二世祖,不想再跟蔣澤涵有太多的瓜葛,沒什麼本事天賦卻希望能在長大後自己養活自己,那麼基本上就是要走天朝新一代的希望們所共有的道路了。

  ——十二年寒窗苦讀,一朝金榜提名,六月高考的熱浪吆,留下了多少少年少女們心酸的熱淚啊……

  ——一想到自己接下來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了,蔣澤晨內牛滿面地連自殺的心都有了……有木有這麼苦逼啊,他從小到大有一天跟學習沾過邊兒沒……?

  

  “小晨?小晨?”見蔣澤晨因為自己黑暗的未來而兩眼渙散,蔣澤涵皺了皺眉,抬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怎麼回事?難道是教室裡人太多,中暑了?”

  “沒有,哥……”雖然被蔣澤涵從小摸到大——或者說從小摸到死(咦?)——但是現在蔣澤晨實在是對於蔣澤涵有障礙。將他的手扯下來,蔣澤晨頗有些痛苦地眨巴了一下眼睛,用著目前讓他想要撓牆的奶聲奶氣的童音糾結地開口道,“我就是覺得,我有點笨……”

  “小晨怎麼可能笨呢?小晨最聰明了。”反手將蔣澤晨的手握進手裡,蔣澤涵將他摟進懷裡,親了親他尚帶著嬰兒肥的面頰,“誰說小晨笨了,哥哥幫你去教訓他!”

  頓時被雷得一佛出竅二佛升天,蔣澤晨腿一軟頓時OTZ在了自家哥哥的懷抱裡——哎吆我去,老子……老子這算是被非禮了嗎?!

  

  順勢將蔣澤晨抱起來,十二歲的少年身體剛開始發育,抱起七歲的弟弟雖然並不算太困難,但是也是略有些吃力的,不過蔣澤涵卻抱得很穩,沒有讓蔣澤晨有絲毫會被摔下來的不安。

  “不……不是有人說……”緊緊抓著蔣澤涵肩膀處的衣服,蔣澤晨整個臉都皺起來了,像是個包子,“是我自己感覺的……老師講的,我好多都不懂,也記不住……”

  ——天知道,蔣澤晨重生一次,多想當一回神童天才啊!而且他能當神童的時間,估計也就是小學中低年級這一塊了……但是,蔣家不需要兩個天才,一山難容二虎,有一個蔣澤涵就足夠了,蔣澤晨就算想要風光一把,為了自己將來的幸福生活,也不得不避其鋒芒……

  ——老子頗有種“越王勾踐,臥薪嚐膽”的風骨,對吧?

  

  “小晨不要擔心,那以後每天晚上哥哥教你好不好?這樣小晨肯定能跟上功課的。”蔣澤涵莞爾一笑,收起了擔心的表情,眼神溫柔而鼓勵。

  蔣澤晨沐浴著這聖父般的目光,那包子臉頓時又皺了幾分,頗有些壓力太大hold不住。

  ——行行好吧,就是待在你鼻子下面就夠讓人受不了了,還要待在你鼻子下面學習?!“蔣澤涵”+“學習”這兩件在蔣澤晨眼裡的大兇器如果聯手了,蔣澤晨覺得自己估計會得抑鬱症的……

  

  “不要……哥哥晚上自己也要學習呢,要考上一個好初中的,我不要妨礙到哥哥……”蔣澤晨星星眼地看著蔣澤涵,一本正經地開口,“哥哥……幫我請家教就好!”

  “小晨,哥哥不忙的,哥哥學習很好,考好初中沒有任何困難,由哥哥來教小晨好不好?”完全不知道這是“婉拒”,還真以為是弟弟為自己著想,蔣澤涵驚訝了一下,隨即笑著回答。

  “不要,哥哥撒謊,我要家教!不要哥哥!”蔣澤晨內牛滿面地堅定抗議。

  “小晨……”

  “要家教!”

  “…………”

  “要家教!就要家教!”

  

  一哭二鬧三絕食(?)之後,蔣澤晨終於為了自己的美好未來踏出了堅實的第一步。家教,雖然小學基本上是用不到的,但是初中高中絕逼能用得到啊!反正他家裡也不缺請家教的錢,為了保障自己在有很好的學習成績卻又不太顯眼不會被發現太聰明——廢話,你看過誰家聰明的孩子從小學一二年級就請家教的?!——家教這個角色尤為重要。

  ——咦?你說也許就算有家教憑他的智商也沒有可能考上什麼好大學?咳咳咳,這個麼……咱也可以走特長生路線嘛,學個藝術神馬的……

  

  一直到晚餐時間,蔣澤涵的表情都頗為幽怨,總是試圖讓蔣澤晨改變主意,當然,蔣澤晨是不會如他所願的。

  

  雖然最終蔣澤涵同意蔣澤晨請家教了,但是那不甘不願的模樣,可完全沒有記憶中的乾脆。

  ——難道真如自己的母親所說,蔣澤涵只是希望用溺愛的方式讓他墮落,並不希望他上進學好嗎?

  ——就如家教這件事,家教拿了工資,自然會勤勤懇懇地教,生怕被炒了魷魚,而如果是蔣澤涵親自教的話,肯定用不了多久就會開始帶著他玩,一直玩到他沒有了絲毫學習的動力……

  ——只是十多歲的少年罷了,不,當他開始寵溺他的時候,也許連十歲都不到,那個時候的蔣澤涵就已經有了這麼重的心計了嗎?

  

  蔣澤晨將頭埋進柔軟的被子裡,掐斷了自己的思緒。

  ——他的確是將蔣澤涵當成哥哥的,那個寵著自己的哥哥,就算他被周圍人挑撥著與他作對,也從來沒有真正恨過他、怨過他,那些寵愛溫暖的一點一滴他都清楚地記得,就算心生罅隙,也難以抹去。

  ——罷了,過去怎麼樣——還是那些尚未發生的過去——就暫且封閉起來吧,人嘛,活著不就是為了朝前看的嘛?

  

  房間的門被輕輕打開,又被輕輕合上,蔣澤晨的身子一僵,感受著有人走到自己床邊。

  身體被輕輕地翻了過來,面朝上,埋住頭的薄被也被扯下來,在胸前折了一下,蓋好。

  “晚安,小晨。”俯下身,在額頭上印下一吻,蔣澤涵輕聲道著晚安。

  “……晚安,哥哥。”蔣澤晨緊閉著的睫毛顫了顫,嘟囔了一句。

  隨後,蔣澤涵的氣息消失,門被再次打開,合上。蔣澤晨又翻滾了幾下,用被子將自己纏成一個蛹狀,蜷縮了起來……

  

 

  第三章

  

  “醒醒,小晨,太陽照屁股嘍!”

  身體被推了推,蔣澤晨在迷迷瞪瞪中被掀了被子,半強迫地被挖離了溫暖的被窩。脾氣一向不怎麼好,特別有點起床氣的蔣澤晨不甘不願地睜開眼睛,剛想發飆就看到了十二歲的蔣澤涵的臉,頓時一個機靈,滿腔的怒火與睡意都不翼而飛。

  ——對了,他在昨天同時經歷了死亡和重生兩件大事,目前正是有著無限希望與未來堪稱早晨七八點鐘的太陽的七歲……

  ——這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老子有多少年沒有早晨七點鐘就起床的了……OTZ

  

  抹了把臉,鼓勵自己振作起精神來,蔣澤晨剛一回神就看到蔣澤涵正在解自己的睡衣扣子。

  還沒反應出他為什麼要這樣做,蔣澤晨下意識地就護住自己的衣服,弄得蔣澤涵一愣,抬眼看他。頓時明白了自己做了什麼,蔣澤晨一邊在心裡抽自己,一邊內牛滿面小心翼翼地解釋道,“我……我要自己脫衣服、自己穿衣服,不要哥哥幫忙!老師說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能麻煩別人!”

  ——這樣的語氣沒問題吧?沒問題吧?老子已經儘量往幼齒代入了啊!

  “哥哥不是別人的,不讓別人幫忙,但是可以讓哥哥幫忙啊。”大概是接受了這樣的說辭,蔣澤涵轉而摟住蔣澤晨,溫言說道。

  “可是……”蔣澤晨皺著一張臉,做掙扎糾結狀。

  “小晨真的長大了呢,上了一天學,就懂了那麼多東西……”直視著蔣澤晨的眼睛,蔣澤涵的語氣輕柔而感慨,弄得蔣澤晨出了一身的白毛汗,“小晨知道獨立了,不粘著哥哥了,哥哥真是有點寂寞呢……”

  

  蔣澤晨當然知道自己這個時候是個什麼德行的,被寵得無法無天的,也就只有蔣澤涵能受得了他,這樣潛移默化了許久的性格,怎麼可能因為上一天學就變成四講五美三熱愛的好少年呢?

  ——就、就算要改,也不能改得太明顯對吧?不然萬一對方起疑了,他可是怎麼解釋都解釋不清啊……難道要說什麼……仙人入夢點化頑石成金麼?!有沒有這麼坑爹!

  

  痛苦了片刻,蔣澤晨終於僵硬地抬起手臂,摸了摸自家大哥柔軟順滑的黑髮,忍辱負重地安慰道,“哥哥不寂寞,小晨……小晨讓哥哥幫忙穿衣服……”TUT

  暫態間,蔣澤涵笑得如春花般燦爛,抱著蔣澤晨親了一下,隨後繼續開始換衣大業,蔣澤晨木然扭頭,當自己是新款的芭比娃娃——他神馬都不知道……

  幸好現在九月份,天氣尚算溫暖,也用不著穿幾件衣服,蔣澤晨被蔣澤涵扒光,重新套上小學的校服後,終於解脫般地被拉著下樓去了餐廳。

  

  蔣家的確雇傭了人來照顧兩個孩子,卻不知為何只有晚上來做頓飯,週末收拾收拾屋子。早餐都是蔣澤涵弄的,很簡單的麵包抹果醬和牛奶,偶爾有煎蛋,中午則在學校的食堂解決。

  叼著哥哥抹好果醬的麵包,喝著哥哥倒好的牛奶,蔣澤晨內牛滿面地覺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被圈養的老路,這讓他感覺異常心酸……

  ——算了,長城不是一日建成的,咱們要循序漸進……

  

  由司機送著去了小學,蔣澤涵目前在六年級,而蔣澤晨自然是在一年級。

  雖然打定主意要好好學習,但是昨晚輾轉反側許久才勉強入睡的蔣澤晨在語文老師那帶著學生們甜美而聲情並茂地一遍又一遍朗讀“我們村裡種了許多果樹~現在是春天,滿樹都是花,我們村是花園~到了秋天,樹上結滿果子,我們村就成了果園~ ”之下,還是忍不住頭往下一沉,眼皮子不斷地打架。

  將課本豎起來,抬起左手支著腮幫子,眼睛一閉,告誡著自己只是閉眼假寐一下的蔣澤晨乾脆俐落地睡著了……

  

  然後?然後自然被火眼金睛的老師抓到,罰站QAQ

  

  放學後,因為一整天課堂表現都不怎麼樣——基本上都是睡過來的——所以蔣澤晨被理所當然地留堂了,跟著老師灰溜溜地去了辦公室。

  垂頭聽老師苦口婆心地教育自己“要珍惜上學機會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多向他的哥哥蔣澤涵學習之類”的老話,蔣澤晨不由感慨果真是時光逆轉,老虎變貓啊……想當年蔣家二少橫行霸道作惡多端,無論是初中老師還是高中老師對他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不作出打群架把人打進醫院這種性質惡劣的事情,其餘的算是把他給放羊了,哪和這小學老師一樣,上課睡個覺就變成天大的錯誤,耳提面命著讓他立地成佛。

  訓誡的話自然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落在已經囂張跋扈二十多年的蔣澤晨心上比搔癢癢還不如,不過就是煩了點。蔣澤晨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他要當好學生,不能跟老師對著幹,思索要不要道個歉認個錯,逃過這一劫——當然,至於今後麼,大概也會延續著“積極認錯,死不悔改”的優良作風……

  

  抬頭看了眼剛畢業的二十來歲的年輕女老師,蔣澤晨剛想說話,就被一聲“報告”打斷了。

  聽著聲音有些耳熟,蔣澤晨扭頭看了一眼,頓時一抽嘴角——有沒有這麼巧啊,竟然在這麼丟臉的時候遇到了蔣澤涵……

  

  蔣澤涵看起來是來辦公室送東西的,將手中的一疊作業本放到靠門的老師桌子上,抬眼後自然也看到自己的弟弟正偏著嘴站在老師面前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眼睛還微微有些發紅——這是睡眠不足的後遺症——頓時一愣。

  “小晨?怎麼了?”連忙快步走過來,將蔣澤晨護在懷裡,安慰般地摸了摸他的頭,蔣澤涵皺眉看向老師,目光中與其說是疑問,不如說是質問。

  “蔣澤涵同學。”被蔣澤涵的亂入態度也弄懵了,年輕的女老師輕咳了一聲,“作為哥哥,你應該好好教育一下你的弟弟,他今天在課堂上一直打瞌睡,還屢教不改!”

  “對不起,老師。”將蔣澤晨又摟緊了幾分,蔣澤涵笑得異常有禮貌,還帶著幾分自責,“昨天小晨第一天上學,太興奮了,不太想睡覺,我也沒有強迫他,所以拖到很晚才上床休息,都是我的錯,下一次我一定會注意他的睡眠時間的。”

  ——撒謊!明明昨天一吃完晚飯老子就上床睡覺了,蔣澤涵這貨還是這樣張口就撒謊都不帶打草稿的!

  

  疑惑地看了一眼低頭悶不吭聲的蔣澤晨,又看了看將責任都攔在自己身上將弟弟護在懷裡的蔣澤涵,女老師略微一想,大概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不由得無奈苦笑,“蔣澤涵,愛護弟弟是好的,但是不能毫無原則的溺愛,你這樣是害了他。”

  “我知道了,老師,我會注意的。”蔣澤涵的笑容仍舊完美,還帶了點心事被說中的羞赧,看得老師也不由得一笑,揮了揮手就讓他們出了辦公室。

  ——積極認錯,死不悔改什麼的,一向也是蔣澤涵對待自己互弟行為的準則。

  

  ——這一幕,蔣澤晨從小到大看了不知道多少次,每次他闖禍,無論是大是小,蔣澤涵都會迅速地趕到他身邊,用各種或是高明或是拙劣的藉口替他掩飾,開脫責任,然後將一切都放在自己監管不力錯上,替他道歉、擦屁股,各種收拾殘局。

  ——一開始,蔣澤晨是感動的,隨後就逐漸習以為常,到了最後便認為只要有哥哥在,無論幹什麼都不會怪到他身上,所以愈加跋扈。只是那時候的他不知道,雖然各種的錯事看似都被抹去了,都被蔣澤涵背到了自己的身上,但是人民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身為罪魁禍首的他仍舊沒有被遺忘,只是暫時引而不發,一筆一筆地記到賬上罷了。

  ——到後來,就算蔣澤晨有心改正,就算他想要重新做人,但是一旦出了什麼披露,即使不是他的責任,即使他完全也是受害者,只要蔣澤涵趕到他身邊替他道歉擔責任,人們也會下意識地認為,是蔣家二少又惹禍了。

  ——有點像是喊“狼來了”的孩子的另類版本,是不是?

  

  ——一味的溺愛孩子,並不是為了他好,他那聰慧的大哥想必一定知道這個道理的,但是卻仍舊一如既往地溺愛他二十多年,到底是真的愛,還是恨?

  

  抬頭,看向牽著自己走在前面的蔣澤涵,與他正看過來的目光不期而遇,蔣澤晨心中一動,慌忙移開視線,生怕自己此刻難以掩飾的懷疑與痛苦被對方捕獲。

  ——自然,蔣澤涵是看到了,但是十二歲的他即使再心機深沉,也無法猜得到自己七歲的弟弟心中所想的內容。

  

  停住腳步,蹲下身,將蔣澤晨抱起來,摟在懷裡,蔣澤涵有些心疼地歎了口氣,將蔣澤晨眼中所流露的悲傷全然當成了一個孩子被老師批評後的反應。

  “小晨不用管老師怎麼說,爸爸、媽媽、還有哥哥只要看到小晨開心就滿意了,小晨不要太強迫自己,好不好?你這樣哥哥會難受的……”撫摸著蔣澤晨柔軟的頭髮,將他的頭按進自己的頸彎,蔣澤涵側頭蹭了蹭自己弟弟柔嫩的面頰,“不要哭,乖,小晨不要哭……”

  “……我沒哭。”依偎在蔣澤涵的懷裡,蔣澤晨雖然這樣說,但是鼻子卻忍不住地發酸,聲音裡也透出了濃濃的鼻音。

  

  ——他不知道自己該相信什麼,明明是這麼溫柔的人,明明是這麼溫柔的言辭,卻偏偏將他一步一步拖入地獄,讓他連恨都無從恨起,只能將一切歸咎於自己的不爭氣。

  ——都說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但是如果連自己的哥哥二十多年的溫柔與寵愛都不是真實的話,那什麼才是?

  ——有些委屈,有些惶惑,蔣澤晨就算再傻就算再笨,也不想生活在一個被甜蜜織就的陷阱裡,將砒霜當成蜜糖,將荊棘當做絲被。

  ——果然,還是離開吧,遠離蔣家的紛爭,遠離蔣澤涵,一旦自己徹底放棄繼承權,對他徹底沒有了威脅,而蔣澤涵仍舊對自己這樣寵愛的話,那便是真的了吧?

  

  ——要好好學習,然後選一個跟蔣家產業毫無瓜葛的專業,這樣就好了吧?

  

  “嗯,小晨最乖了,小晨沒有哭……”輕柔地哄誘著,蔣澤涵微微搖晃著身體,不斷撫摸著蔣澤晨的頭髮與後背,試圖讓他平靜下來,“昨天老師是不是也說小晨的不好了?所以小晨回到家才會想要改?”

  “……是。”蔣澤晨的睫毛顫了顫,在心中畫了個十字——抱歉了,老師,反正你也是人民教師,教育孩子是天職,以後還少不了要被你教訓,這個黑鍋麻煩你暫時幫忙背了吧……

  “小晨不用聽老師的,小晨這樣就很好,哥哥很喜歡這樣的小晨。”算是找到了原因,蔣澤涵的語氣又輕柔了幾分。

  “……不好……”帶著幾分怨念和想要做對的念頭,蔣澤晨蹭著蔣澤涵的頸彎搖著頭,反駁。

  “為什麼不好?”

  “……因為大家都說老師說的是對的……如果我被老師批評的話,就沒有同學願意跟我玩,跟我做朋友了……”——裝嫩也是需要演技的,蔣澤晨覺得,自己大概可以試著去娛樂圈發展一下?反正他對自己的皮相還是很有信心的。

  “原來小晨害怕沒有小朋友一起玩嗎?”

  “……是……”

  “這個小晨不用的擔心,哥哥有辦法幫小晨交到朋友的,小晨不用因為害怕交不到朋友就委屈自己,好不好?”

  “……但是……”

  “乖,小晨信不過哥哥嗎?哥哥說有辦法,就肯定能讓小晨滿意的,小晨相信哥哥嗎?”

  “…………信QAQ

  

  ——明知道對方在忽悠人,卻還不得不一臉懵懂崇拜地被忽悠,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能到頭啊喂……

  

 

  第四章

  

  雖然蔣澤涵承諾過要幫他交朋友,但是蔣澤晨根本沒有放在心上,畢竟這對他而言只是一個隨口扯的藉口。只不過,他低估了自己的哥哥對於向弟弟做出的承諾的好記性和執行能力,於是第二天早晨,他不得不囧著一張臉,揣著一口袋糖果來到了學校。

  ——竟然是拿糖果賄賂同學!蔣澤涵你的手段也沒有高超到哪裡去啊!你妹的,好低級,這樣老子怎麼辦?!

  

  蔣澤晨自然做不出巴巴兒地拿著糖果去送人討好的舉動,這實在是有違他長久被培養起來的惟我獨尊的跋扈性格。思前想後之下,他乾脆在坐到座位上之後將糖果都掏了出來,堆在課桌上,願者上鉤——萬一送不出去什麼的,就貢獻給垃圾桶好了……

  蔣澤涵的確沒有用什麼高明的手段,因為對付一群六七歲的小蘿莉小正太,這麼簡單的手段就足夠了。一堆花花綠綠的糖果往桌子角落裡一堆,自然吸引了不少孩子的主意力,蔣澤晨斜眼撇到坐在他周圍的孩子們都時不時地用眼睛瞥那堆糖果,一副眼饞卻又不好意思開口的模樣,其中以坐在他左邊的小胖子為甚。

  蔣澤晨決定先對他下手。

  

  “你要吃嗎?”隨手抓了幾塊糖,放到小胖子的桌上,蔣澤晨也沒怎麼廢話,一上來就直截了當。

  那小胖子立即大喜,連連點頭,“謝謝你!”

  “不用謝。”蔣澤晨聳了聳肩。

  “我叫李紹明,你叫什麼來著?”介於蔣澤晨前兩天在學校都迷迷瞪瞪的,極少和同學互動,小孩子也很敏感,發現對方似乎不怎麼想說話便也就刻意繞開了他。

  ——當然,蔣澤晨也對於跟六七歲的小孩子做朋友沒什麼興趣。

  聽到小胖子的名字,蔣澤晨愣了一下,“我叫蔣澤晨,你好,李紹明。”

  仔細打量了一下小胖子,發現他似乎的確隱隱約約有幾分記憶中的樣子,蔣澤晨不由感慨這還真是巧了點。

  ——不過一小是B市最好的小學,師資力量雄厚,各種硬體設施也過硬,雖然小學不如高中一樣有重點非重點之分,大多都是按照學區劃分的,但是只要家裡有點錢有點權的,即使家住的地方並不在一小所在的學區,也會儘量把孩子送過來,爭取讓孩子在起點就比同齡人高上一個檔次。因此,B市的那些二世祖們如果歷數一下學歷,不少都是童稚時期的校友。

  

  李紹明此人也和蔣澤晨差不多,是二世祖,混子,不過李家就他一個孩子,所以小日子過得又是苦逼又是幸福。苦逼在於時不時會被自家老爹提溜去公司耳提面命一番,幸福則在於地位穩固,沒有兄弟什麼的競爭對手。

  李紹明長大了之後也還是這樣一幅胖乎乎的樣子,不過臉上可沒有了小時候天真爛漫到憨傻的感覺,反而略有些蠻橫,長得又是五大三粗,一看就不好招惹。據說李家有點黑道背景,不過蔣澤晨一向不在乎一起玩的傢伙們都是什麼背景的,只要湊一起高興就好。

  曾經逍遙的時候,蔣澤晨一直廝混的狐朋狗友中就有李紹明一個,等到蔣澤晨苦逼了,這一群酒肉朋友們就基本上散地一個也不剩,唯獨就還剩下李紹明這個有些傻有些愣的傢伙,偶爾還能打電話找他出去樂呵一下。

  蔣澤晨不怨那群人,趨利避害是草履蟲那種單細胞生物都懂的事情,他混得如此糟糕,也無怪那些傢伙會跑,不跑難道要被拖累麼?

  

  將糖給了李紹明,算是暫時與他初步成為“朋友”了,蔣澤晨還沒忘記自己的任務,扭頭看向自己同桌的女孩子,也推過去幾顆糖。小蘿莉長得粉嫩嫩的,有點芭比娃娃的感覺,幸好蔣澤晨沒有半分戀童傾向,不然說不定還會想玩個養成什麼的。

  “我不要。”女孩子紅了臉,搖搖頭,輕輕開口,“媽媽說,不能隨便拿別人的東西。”

  “這又不是隨便拿,是我給你的,而且我不是別人,是同學,老師說同學間要相互友愛,大家都是好朋友,所以我們還是朋友,朋友之間這是很正常的,你要是不拿,就不當我是朋友,就是不聽老師的話。”眨巴著眼睛一本正經地回答,蔣澤晨雖然鬥不過自家大哥,但是忽悠一下小蘿莉還是沒什麼問題的,那女孩被說得一愣一愣的,自知是擔待不起“不聽老師話”這一嚴肅的批評,紅著臉拿了糖果,低聲說了句謝謝。

  

  有了前面一個兩個,後面的三個四個就容易多了,蔣澤晨帶過去的一堆糖果在上課前就很快分發乾淨,頓時讓他覺得如完成任務般輕鬆無比。

  

  不得不說,蔣澤涵的方法的確太有效了,等到放學的時候,已經有不少孩子主動向他說再見了,李紹明那個吃貨還拍著胸脯保證,今天晚上他爸爸從國外回來,明天他就把爸爸帶回家的國外黑巧克力拿來學校跟兄弟分享,據說是純的,可貴了!

  蔣澤晨表面上笑眯眯地連連點頭,內地裡森森地鄙視——傻瓜,外國黑巧克力,還是純的,你這是想苦死自己麼?那玩意兒一般人輕易接受不了好不好?

  ——看來,明天又要帶糖了= =

  

  跟一眾小蘿莉小正太們道別,蔣澤晨一邊哀歎自己常在低年齡群裡混,越來越有退化的傾向,一邊啪嗒啪嗒地邁著小短腿,撲向笑盈盈看著他的蔣澤涵。

  習以為常地被蔣澤涵抱起來,蔣澤晨抓著自家哥哥的衣領,一臉的崇拜和滿足,“哥哥好厲害,我真的交到朋友了呢!”

  “我就說了嘛,我家小晨最可愛了,怎麼可能有人不喜歡小晨呢?”蔣澤涵笑著回應,親了親自家弟弟白嫩的面頰,走向停車的地方。

  蔣澤晨面無表情地一抹腮幫子——老子現在心理承受能力可強了!

  

  回到家,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這兩天都因為反思自己規劃未來而早早地爬到床上獨處的蔣澤晨思前想後,覺得自己不應該就這麼滿足于小學生吃吃喝喝的生活,起碼應該瞭解瞭解經濟局勢神馬的,雖然他從小沒關心過這些,但是好歹活了二十多年,也知道幾家公司未來發展的形勢不錯,如果能瞞著蔣澤涵弄個身份去炒炒股什麼的,說不定能小賺一筆,確保未來衣食無憂……

  ——當然,他現在才是七歲,不用太著急,而且該怎麼瞞過蔣澤涵,這絕對是一個堪稱是哥德巴赫猜想的難題……

  

  在目前網路尚未普及的現在,普通人接觸外界資訊還是三種途徑,看報紙,看電視或者聽廣播。作為目前文化水準為小學一年級,剛剛開始識字的七歲正太,看報紙顯然是會讓人起疑的,蔣澤晨自然選擇了看電視。

  只可惜,計畫是好的,但是計畫趕不上變化。

  三下兩下趕完做完作業後,蔣澤晨爬上沙發打開電視,還沒等他找到自己想看的台,旁邊的沙發突然下陷,隨即身子就被摟了過去。

  蔣澤晨僵硬了一下才逐漸放鬆,不知道自己總是這麼被抱來抱去的,萬一今後習慣了,到底是一件好事呢,還是一件壞事……

  手中的遙控器被輕柔地拿走,緊接著電視的畫面就從廣告變成了《聖鬥士星矢》,蔣澤晨囧著一張臉,扭頭看了看抱著自己的蔣澤涵,實在是無語凝咽。

  ——好吧,《聖鬥士星矢》總比《大頭兒子,小頭爸爸》神馬的好……無法跟自家大哥要求看看財經報導的蔣澤晨內牛滿面著妥協。

  ——有哥哥在家管束神馬的討厭死了!

  

  蔣澤晨小時候曾經喜愛過《聖鬥士星矢》,作為弟弟的喜愛“勝過”一切的蔣澤涵還買了不少手辦模型給他,不過以現在成人的眼光看,雖然《聖鬥士星矢》並不算無聊,但是也完全引不起蔣澤晨任何的注意力了。

  孩童的身體的確經不起折騰,無論電視上星矢跟對手打得多激烈,也無法阻止蔣澤晨下垂的眼皮,終於,他恍恍惚惚地開始點頭了。

  正想跟蔣澤涵說要回屋睡覺,沒想到對方率先一步攬住他肩膀,將他輕輕地壓倒了在了腿上。蔣澤晨掙了掙,無奈身嬌體軟,咕噥了一句,卻被電視裡“天——馬——流——星——拳——!!!”的怒吼聲蓋住。毫無防備又迷迷瞪瞪之下,蔣澤晨被震得抖了抖,立即被蔣澤涵察覺,隨後遙控器被拿了起來,動畫片被轉成了交響樂會。

  

  身下是軟綿綿的沙發,頭枕著的是高度舒適的大腿,頭上是軟軟撫摸著髮絲的手,耳邊也是宛轉悠揚的聖母頌,抵抗不了糖衣炮彈攻擊的蔣澤晨終於在這安逸的環境中沉入了夢鄉,睡得人事不知。

  低頭看著已經陷入酣眠的弟弟,蔣澤涵溫柔的目光逐漸複雜了起來,但是很快又恢復了平靜,關上電視,將他抱起來,平穩而小心地走向臥室……

  

 

  第五章

  

  國外的純黑巧克力果然殺傷力巨大,李紹明這個蠢胖子只咬了一口就內牛滿面了,蔣澤晨淡定地看著他皺成一團的臉,淡定地從口袋裡掏出糖來給他,淡定地圍觀他急急忙忙地將糖塊塞進嘴裡,最後淡定地將分給自己的那一小塊黑巧克力塞進嘴裡。

  早有準備,蔣澤晨自然沒有像李紹明那麼丟臉,再說國外的東西他吃得多了,也有了一定的免疫能力,砸吧了一下嘴,還得出了個“口感不錯”的結論。

  頓時,李紹明看向蔣澤晨的目光就膜拜了,像是在看一個英雄。

  

  年紀小的孩子,總是會莫名其妙地對著同齡人產生一種詭異的崇拜感,比如此刻的李紹明。

  李紹明崇拜自己的老爸,認為自己老爸什麼都懂,什麼都厲害,所以自然對他所說的這巧克力多麼多麼好深信不疑。只可惜,他吃不出來,但是蔣澤晨吃出來了,頓時在李紹明幼小的內心裡,蔣澤晨的身影借著李紹明老爸的東風高了很多,認為他是和自家老爸一樣懂得很多很厲害東西的人。

  ——其實,蔣澤晨作為一個正宗的二世祖,也就是吃喝玩樂尚有點心得罷了……

  

  有了這朦朧的崇拜感,李紹明對待蔣澤晨的態度自然就不同了,不過蔣澤晨這貨的情商和智商都是屬於下乘的,只是覺得對方的各種問題突然多了起來,將他當成了十萬個為什麼。

  小孩子的問題,一般都是挺低級的,就算蔣澤晨不學無術,好歹也上過高中,基本的常識還是會有的,忽悠一下小朋友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於是一來二去,在莫名其妙的情況下,蔣澤晨就發現李紹明成了自己的跟班……

  

  當然,這都是後話。此時此刻,只能在小朋友們面前風光一把的他正內牛滿面地對著自己的家教,面前是一本字帖。

  

  蔣澤晨的家教是一個實驗中學的高一生,因為高一學業還不忙,於是勤工儉學出來做家教,被請來了蔣澤晨的家裡。

  讓重點高中重點班的尖子生來教一個小學一年級學生實在是有點大材小用了,但是耐不住蔣家提出的工資高,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蔣澤晨就覺得對面這小子看起來是認真嚴謹的貨,戴著眼鏡一本正經的模樣估計不會很好糊弄。

  ——這自然正是蔣澤晨的要求,當即就裝成一副對對方很有好感的模樣,欣然接受了這個家教。

  ——天知道,蔣澤晨對於這類自認為學習好就傲氣十足的書呆子小學究最沒什麼好感了。

  

  第一次見面,自我介紹叫做宋嶽的少年只是跟蔣澤晨聊了聊,看著他寫了作業,又拿了他的作業本回去研究,然後第二次真正上課的時候,就帶來了一套唐詩宋詞的描影字貼,並表示蔣澤晨的課業問題不大,只是那一把爛字實在是慘不忍睹,應該好好練一練。

  蔣澤晨知道,自己那一把狗刨樣的爛字實在是有點見不得人,幸好目前小學一年級大家的字都差不多爛,才沒有把他給顯出來,不過宋嶽的確火眼金睛,就看了他寫了一回作業,就發現蔣澤晨不是像其他小孩子那樣只是不習慣字體構造,需要一筆一劃仔仔細細地寫,難免會歪歪扭扭,而是……的確是字爛……

  

  捧著字帖,蔣澤晨那個憂桑啊,他的確是想要好好學習沒錯,但是……但是……這和他的字真心有關係麼?!

  

  “怎麼了,小晨,不想練字嗎?”看到蔣澤晨那複雜而掙扎的表情,蔣澤涵立即心有靈犀,柔聲詢問道。

  “字是一個人的第二外表,趁著現在功課不緊,早些打好基礎是有益而無害的。”宋嶽扶了扶眼鏡,勸道,“而且現在也沒有什麼太多需要教的,這本唐詩宋詞練字的同時還能教他接觸新的字,背一背詩詞也有助於文學修養。”

  ——文學修養……蔣澤晨真心想要扶牆,這四個字從來就沒有跟他沾過邊好吧……幻想了一下自己帶著眼鏡拿著一本詩詞吟詩作對的場景,蔣澤晨默默捂臉——好……好驚悚……

  

  “你的安排的確不錯,但是練字啊背詩啊總是有些枯燥了,小晨比較好動,這大概不適合他……”蔣澤涵微微皺眉,語氣上贊同,表情上反對。

  “……我、我覺得……呃,宋老師的安排還不錯啊,我想試試……”本著蔣澤涵反對的基本就是正確的準則,曾經成年過(?)的蔣澤晨自然也有著自己的判斷能力,開口做了決定。

  “不要叫我老師了,我也還是學生呢,叫我哥哥吧。”宋嶽微微一笑,對於自己的安排被接受顯然鬆了口氣。

  “……宋哥哥……”蔣澤晨囧著一張臉,呐呐地叫了一聲。

  “……好吧,既然小晨想試試,那就試一下吧,但是不要勉強自己哦,如果不喜歡記得跟哥哥說,嗯?”摸了摸蔣澤晨的頭髮,蔣澤涵的語氣還是縱容而親切的,但是顯然不太相信以自己弟弟的性格,能夠老老實實地坐在那裡練字背詩。

  ——當然,蔣澤涵對於自己弟弟的瞭解那絕對是深刻的,只可惜是七歲前的蔣澤晨,而不是二十來歲的蔣澤晨。

  ——好吧,就算是二十來歲的蔣澤晨,那糟爛的性格也的確不適合老老實實坐著練字背詩……

  

  確定了家庭教導的形式,蔣澤涵就離開了——其實他是不想離開的,但是被蔣澤晨以“不能耽誤哥哥學習,而且有哥哥在這裡集中不了注意力”為由趕走了。

  這本字帖的題目是《唐詩宋詞精選》,也的確是精選了,基本上都是“鋤禾日當午”,“白日依山盡”之類膾炙人口的,就算是蔣澤晨這肚子裡沒有一點兒墨水兒的人都能略知一二,學起來背起來也沒什麼困難,只不過蔣澤晨還不敢暴露自己的“天才”本質,極力裝傻以求符合自己目前年齡的接受能力。

  至於練字,就的確讓蔣澤晨有些抓耳撓腮了,已經二十多年養成的習慣顯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就算描著字帖能寫個八九不離十,但是一離了字帖立即就故態復萌了,弄得他和宋嶽都頭疼不已。

  為了讓自己能略有點進步,蔣澤晨費盡腦筋地去觀察,努力記下每一個筆劃在田字格裡面基本的位置,竟然比學背詩更加煞費苦心。

  

  幸好,知道小學一年級的孩子的學習進度不可能很快,宋嶽的要求也很低,在蔣澤涵第三次進來送吃的喝的的時候,家教的兩個小時終於結束了。

  

  “小晨很好學,也能坐得住,接受能力很強,以後肯定能有出息的。”掛著微笑,不知是真是假地按照慣例誇獎了一番自己的新學生,讓“家長”高興滿意,宋嶽瞥了眼抖著酸痛的手腕喝著牛奶的蔣澤晨,約定了下一次來的時間後,便被蔣澤涵送出了門。

  回到房間,在蔣澤晨身邊坐下,翻了翻他這兩個小時的勞動成果,蔣澤涵將蔣澤晨的手拉過來,輕柔地按揉著那柔嫩的手腕,“小晨,累不累?”

  “累……”蔣澤晨撇嘴,他都有多少年沒有寫過這麼多字了?真是苦逼死了……

  “那……家教你喜不喜歡?跟哥哥說實話,不喜歡的話,咱們立即就換。”看上去甚是可憐自己慘遭家教蹂躪的弟弟,蔣澤涵摸著他的頭髮,另一隻手拿起曲奇餅乾,喂到他的嘴邊。

  蔣澤晨猶豫了一下,張口咬住,沒想到蔣澤涵卻並不鬆手,讓他叼著拽了好半天,不得不幽怨地瞥自己正壞心地笑著的哥哥。

  

  “好了,不逗你了。”終於鬆開手,蔣澤涵笑著看著蔣澤晨將曲奇餅乾吃了下去,再次重複了一遍剛剛的問題。

  “宋哥哥挺好的,不用換了。”蔣澤晨彎起眼睛笑得一派天真。

  “宋哥哥宋哥哥的,叫得這麼親切,哥哥我會吃醋的吆!”略帶不滿地捏了捏蔣澤晨的鼻子,蔣澤涵頗有些失落。

  蔣澤晨囧。

  

  “呐,小晨長大了之後想要做什麼嗎?”撐著下巴,擺出一副兄弟倆隨意聊天的模樣,蔣澤涵話一出口,就讓蔣澤晨心中一凜。

  ——這是在試探嗎?應該不會吧?他才七歲不是麼?現在試探太早了點吧!不過……蔣澤涵本身就是個早熟的怪胎……

  猶豫了一下,蔣澤晨裝成一副懵懂的表情,歪頭疑惑,“長大後做什麼?”

  “是啊,學校的老師沒有讓你們思考自己的理想嗎?”蔣澤涵笑道,“比如當科學家啊,老師啊之類的?”

  “那哥哥的理想是什麼?”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我啊,我的理想就是像爸爸一樣,管理很大的公司,賺很多的錢養小晨哦!”

  ——什麼叫“養小晨”!不要說的跟養寵物一樣!

  ——不,不對,關注的要點似乎錯了……?他最先應該感慨蔣澤涵竟然從這麼早就開始盯上家族的產業了?!早熟也不要這樣早啊OTZ

  

  “我……我嘛……”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對於早熟又有心機的孩子是不能隨便敷衍的,蔣澤晨絞盡腦汁思索了半天,想挖掘一下既不會跟蔣澤涵作對,又符合實際,還讓他有點興趣的“理想”。

  教師啊科學家啊神馬的絕對是不符合實際的——蔣澤晨知道自己真心不是學習的料,就算再努力通過學習出人頭地也是沒有任何希望的,頂多就是個二本甚至三本混文憑的——軍人神馬的他也沒有興趣,思前想後,蔣澤晨的目光穿過書房的門,瞥見不遠處客廳電視裡正在上演的悲歡離合,頓時眼珠子一轉。

  ——當演員神馬的,似乎也不錯?雖然娛樂圈比較亂,但是有蔣家作為後盾,有特權,也估計沒什麼人敢招惹他,而且蔣家跟娛樂圈也沒什麼聯繫,當了演員忙碌地到處飛什麼的,在家族繼承之上的競爭力肯定會低了很多,不,應該說是,如果堅持以演員作為職業的話,是肯定不可能繼承家族產業的……

  ——而且,當演員大概挺有趣的,蔣澤晨感覺自己也許略有點演戲天賦?就算沒有,憑著他的皮相,好歹也能當個合格的花瓶吧?

  

  “我想……去演戲!”一指電視,蔣澤晨一派天真。

  “演戲?”蔣澤涵愣了一下,似乎沒有想到這個答案,“小晨為什麼想要當演員?”

  “因為……他們可以扮演各式各樣的人,像是過家家一樣,很有趣!”蔣澤晨各種地想要撓牆,扮童真的成年人你實在是傷不起啊……

  “嗯,小晨的理想很不錯哦,哥哥會支持小晨的。”勾起嘴角,似乎很滿意這樣的回答,蔣澤涵摸了摸蔣澤晨的頭,“小晨要堅定自己的理想哦!”

  “我會的!”蔣澤晨重重地點頭。

  

  ——井水不犯河水,這對兩人都將是最好的選擇。

 

 

  第六章

 

  時光就這樣在蔣澤晨的望穿秋水中一天一天地流過——當然,離他長大成人還有著相當漫長的距離,不過半年的時間也讓他基本上再度習慣了自家兄長大人寵溺放縱的態度。平時被蔣澤涵抱抱親親,上學的時候忽悠忽悠李紹明,等到家教來了,再被那個四眼兒的宋嶽蹂躪。

  在蔣澤晨的刻苦努力(?)下,他的字終於略有改進,還被語文老師拿出來表揚了一下——這是他第一次受表揚,也是唯一的一次,讓蔣澤晨實在是感覺微妙。

  

  上學期的期末考試之前還有一件大事,那就是一月一日的新年聯歡會。按照學校的規定,每個班都要出群體節目,學校的幾位風雲人物也有單獨的節目。

  蔣澤晨班級是合唱《我們的祖國是花園》,不知道是小學這類歌曲的洗腦能力太過強悍還是旋律太令人深刻,讓總覺得自己只會流行歌曲的蔣澤晨竟然也耳熟能詳,聽了幾遍就能唱個八九不離十,最後還倒楣催地被音樂老師發現,憑著一把好嗓子被選為領唱。雖然這種事情在小學生眼裡是榮譽,看著蔣澤晨的目光都異常崇拜,但是被打扮地漂漂亮亮地站在最前面帶領一群小朋友唱這種歌,實在是讓蔣澤晨憂桑地想要撓牆……

  蔣澤涵自然也是有節目,鋼琴獨奏。

  

  獨奏曲目是那首大家耳熟能詳的《致愛麗絲》,據說曲子並不算太困難,不過對蔣澤晨這類對鋼琴一竅不通的人而言,演奏鋼琴——或者說演奏大多數樂器都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曾經,在蔣澤晨打算與普通學生們一起走通過考試上大學這一條路的時候,他就是準備學個藝術特長當藝術生的——因為他對自己的智商和對學習的忍受力實在是沒有什麼信心——不過後來既然打算當演員,蔣澤晨就相當乾脆地熄了學藝術的心,準備踏踏實實地朝演員奮進。在蔣澤晨的印象裡,雖然科班出身的演員很多,但是非科班出身的似乎也是能混的,反正他背景足得很,為了不讓他爭奪家產,蔣澤涵大概是會使用各種辦法手段幫他成為演員。

  ——等到成為了演員,讓那個圈子裡的人都知道自己身上貼著蔣家的標籤,再與蔣家與蔣澤涵疏遠關係,應該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了吧?反正他的理想也不是成為名流巨星,能混口飯吃就完全OK

  上一輩子蔣澤晨為了蔣家被蔣澤涵以寵愛為手段耍地團團轉、利用了個透徹,如今這輩子,轉而利用蔣家利用蔣澤涵的寵愛為自己鋪一條舒適的路,也不為過吧……

  

  趴在沙發上,看著不遠處坐在客廳的鋼琴邊流暢地彈奏著樂曲的蔣澤涵,蔣澤晨眼神複雜,輕輕歎了口氣。

  長相英俊,舉止優雅,頭腦精明,多才多藝,還身價頗高,這樣的人在學校的時候就是那些校園小說動漫裡YY的王子級人物,長大了麼,自然也是社會上各類女性追逐的目標。即使是在小學,蔣澤晨也能感受得到自家大哥受歡迎的程度,並慶倖他還是小學一年級的學生,周圍的女生都情竇未開,讓他少了很多麻煩,

  平心而論,蔣澤晨一介凡人輸給蔣澤涵這個天之驕子的確是不冤的,大概人家的基因就是比較好。蔣澤涵與蔣澤晨是同父異母,蔣澤涵的母親是名門淑女,與蔣澤涵父親的婚姻則是有名望而無錢財的大家族和有錢財而無名望的暴發戶之間互利互惠的合作,只可惜蔣澤涵的父親就算有了個堪稱完美的妻子也仍舊花心不改。蔣澤涵的母親身體本就不算好,加上丈夫頻頻出軌鬧緋聞,而她的家教與性格又不允許她妒忌發火、與丈夫爭吵,於是只能憋在心裡,最終抑鬱而終。那時候,蔣澤涵才不到六歲。

  對於自己妻子的逝世,蔣澤涵的父親的確失落唏噓了一陣子,但是很快便故態復萌。他還年輕,蔣夫人的頭銜是需要有人頂著的,而這時候已經有了蔣澤涵這個繼承人且家大業大的蔣家也不再是其他名門望族聯姻的好選擇,於是蔣澤涵的父親便在自己的諸位紅顏知己中選了一個並非大家出身但是識情識趣、不會太過妨礙他放縱生活的女人結了婚,這便是蔣澤晨的母親。

  

  說起上一輩的恩怨,蔣澤晨不得不慶倖蔣澤涵看得開,沒有像是那些小說電視裡講得那般,將他們母子看成是讓自己母親身死的兇手,反而平靜地接受了他們。

  ——不,也許他也並未真正接受他們,誰知道蔣澤涵在真正接手蔣家後將蔣澤晨的母親排除出家族是因為不喜她野心太大,還是因為這一段宿怨呢?

  

  “小晨,怎麼了?看哥哥看呆了嗎?”一曲終了,轉頭迎上蔣澤晨因為陷入思索而變得有些呆滯的目光,蔣澤涵粲然一笑,朝著他招了招手,“過來。”

  一邊腹誹著這姿勢和語氣都不怎麼地道,跟招呼寵物狗一樣,不過蔣澤晨還是一骨碌從沙發上爬起來,屁顛屁顛地跑到蔣澤涵的身邊,然後被他抱起來,放在膝頭,“小晨想不想學彈鋼琴?”

  “彈鋼琴?”蔣澤晨一愣,這似乎是第一次蔣澤涵問他要不要學什麼——當然,學怎麼打遊戲怎麼飆車什麼的除外——側頭看了看自家大哥似乎心情比較好的側臉,蔣澤晨有些懷疑剛剛他接到的自家老爸的電話到底說了什麼,讓蔣澤涵能高興地如此明顯。

  在蔣澤晨的印象裡,蔣澤涵一直都是喜怒不形於色的,無論什麼時候都是那副文文雅雅溫溫柔柔的模樣,就像是一架精緻的機器。也許是現在年紀還小,尚未學會將自己的喜怒完全遮掩起來,也許是認為他這個弟弟還小,並不會在他面前刻意遮掩。

  

  為了自家老哥難得的對自己“有利”的提議,蔣澤晨歪著腦袋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並不是他不信任蔣澤涵難得的好心,而是他實在是對鋼琴不感冒。

  “小晨不喜歡鋼琴嗎?”蔣澤涵莞爾,並未失望,只是摸了摸蔣澤晨的頭。

  “嗯,雖然鋼琴很好聽,但是看起來好麻煩,我不喜歡。”蔣澤晨點頭,實話實說。

  “其實,一點也不麻煩的,只要按對按鍵就好了。”大概也沒打算系統地真正教蔣澤晨鋼琴,蔣澤涵一邊說著,一邊將手放在琴鍵上。

  

  蔣澤晨一直覺得蔣澤涵的手很漂亮,白皙、纖細、修長,骨節分明,而這雙手在黑白兩色的琴鍵上舞蹈的時候,更是漂亮地讓人移不開眼睛,簡直是視覺與聽覺上的無上享受。

  ——不過,這一次蔣澤晨沒有在這麼近的距離享受一次,當他聽到新的曲目的時候,頓時一腦門子的黑線……《兩隻老虎》……哥你的確是在糊弄小孩沒錯吧?!

  

  簡潔明快的童謠很快便演示完了,蔣澤涵將蔣澤晨的手也放到了琴鍵上,兩雙手的對比之下,蔣澤晨實在是為了自己此刻小得似乎能輕易被對方包裹住的手自卑不已。

  不得不說,蔣澤晨的確是一點藝術細胞都沒有,短期記憶裡也不怎麼樣,磕磕絆絆地彈了開頭便立即抓瞎,最後還是被蔣澤涵握著手引導著,才勉強彈到了最後。

  

  蔣澤晨捂臉,扭著身子想要從蔣澤涵膝頭跳下來,堅決不願再給蔣澤涵讓他深刻體驗一下兩人之間差距的機會。

  自家弟弟彆扭的模樣讓蔣澤涵笑了起來,圈著他的腰死活不讓他亂動,連連安撫,“好了好了,這個太難了,是哥哥的錯,哥哥再教你一個更簡單的好不好?有簡單又好聽!”

  “……?”發現自己實在是無法逃過蔣澤涵的魔爪,蔣澤晨不得不再次安靜下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帶著不信任的懷疑看著蔣澤涵,發現他一臉信誓旦旦的保證。

  撇嘴,再次將目光移向了蔣澤涵的手指和琴鍵,然後,蔣澤晨再次完敗。

  

  123|321|13212|123|321|13221

  ——小學音樂必修曲目,史上最簡單的搖籃曲,三個按鍵搞定一個樂曲!

  

  蔣澤晨真心給自家大哥跪了啊……

  

 

  第七章

 

  經過了略顯漫長的準備期,新年聯歡會很快也就結束了,對於聯歡會,蔣澤晨只有三個印象。第一個,是自己囧著一張臉帶著小朋友們對著全校師生唱歌,下臺之後被哥哥表揚唱得真好,第二個是哥哥在臺上彈奏鋼琴曲的時候,周圍同學看向他的欣羡的眼神。

  ——蔣澤晨有個好哥哥,又疼愛他又厲害,這似乎已經是全班同學共同的認知了……

  至於第三個嘛……則是這天氣真是冷的要死,鼻子都要凍掉了有木有!

  

  聯合會之後,很快就是期末考試了。

  小學一年級上學期的期末考,有了宋嶽這個擋箭牌煙霧彈,蔣澤晨毫無壓力地拿了雙百,成績單拿回家後,自然被蔣澤涵好一頓誇獎,不過蔣澤晨早已經學會不將他口中的誇獎當一回事了,因為他記得似乎自己從小無論成績多麼差,只要及格了,都是“成績很好”……

  蔣澤涵自己自然也是學業有成,學習成績依然無可挑剔,甚至雖然還差半年才畢業,但是卻已經因為身上貼滿了各科奧林匹克競賽小學組一等獎的標籤,而被各大稍有名望的初中提前搶奪。最終,蔣澤涵決定去實驗中學的附屬初中,簽了協議後基本上就是鐵板定釘的事情了,甚至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直升如實驗中學也是毫無壓力的。

  

  混過了期末開始,接下來就是“愉快”的寒假了,作為一個沒有電腦沒有網路不能看書也沒興趣跟“同齡人”一起玩的(偽)小學一年級學生,蔣澤晨的寒假無疑是無聊到能長蘑菇的。

  本以為自己的寒假就將會在無聊中悲慘地度過,沒想到還有他預料之外的驚喜——或者說驚嚇在等著他。

  當蔣澤晨打扮地漂漂亮亮地,被穿著一身白色小西裝的蔣澤涵牽著進了裝潢華貴的酒店大廳後,仍舊有些回不過神來。

  ——他……真的要當演員了?!

  

  “請問,王先生的包房在哪?”在服務生走過來詢問他們的需要的時候,蔣澤涵開口詢問到,語氣禮貌,卻又不失高傲。

  “請這邊走。”服務生立即鞠躬,引著他們走向大廳右側的走廊,隨後在走廊盡頭的門前恭謹地敲了敲,得到回應後,才替他們打開了門。

  向著服務生矜持點頭,算是道謝,蔣澤涵拉著蔣澤晨進入了包間,立即就被幾個熱情的成年人圍觀了。

  “這就是蔣哥的兩個孩子吧?真是虎父無犬子,一表人才啊!”當先的一個中年人——也就是王先生拍了拍蔣澤涵的肩膀,讚賞地笑道。蔣澤涵則扯了扯蔣澤晨的手,讓他跟著自己向屋內一眾人問好。

  

  蔣澤晨雖然仍舊有些暈乎乎的,但是卻顯然不會像普通孩子那般被這樣的陣勢嚇到,立即掛上了討喜的笑容,甜甜地大方問著好,反正他還是孩子,也沒有人要求他太多。

  這一群人,都是蔣家兄弟父親的生意夥伴,彼此合作多年,也或多或少有了朋友的關係,這一次,王老闆為了自己的某明星情人砸了鉅款,投資拍一部電影,讓那女星當女主角,電影中有一個小孩子的角色,是女主角的弟弟,雖然算不上主角,難度簡單,但是出鏡率也不算太低。蔣澤涵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聽到了風聲,立即將蔣澤晨推了上去,表示自己的弟弟外表可愛,性格穩重,而且理想就是當演員,希望王老闆能給個機會,讓他試試水。

  一個小角色,又是老生意夥伴的孩子,王老闆自然是一口答應了下來,於是蔣澤晨便被蔣澤涵帶了過來,跟王老闆見一面。

  對於蔣澤涵的上心,蔣澤晨實在是不知道該高興好,還是該失落。高興的自然是自己竟然這麼快就有了機會,失落麼,自然是因為蔣澤涵的行動竟然完全符合了他的猜測。

  ——一個演員是無法繼承公司的,所以蔣澤涵才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將他推到這條路上吧?不過誰能想得到,一個十二歲的孩子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呢,恐怕所有人都會認為,蔣澤涵對弟弟實在是好,弟弟想要做什麼,他就一定會幫他做成。

  ——如果不是自己上輩子真真切切地栽在了這樣的愛護之下,連蔣澤晨自己也無法相信,甚至絲毫無法起疑……

  

  小口抿了一下自己面前的橙汁,強制驅逐掉與上輩子有關的陰鬱,蔣澤晨試圖讓自己的心情明朗起來——反正現在一切還未發生,他的哥哥還是那個包容他寵愛他沒有給他帶來絲毫傷害的哥哥——不管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既然決定此生不再為了蔣家導致兄弟反目,準備就這麼兄友弟恭地過一輩子,那就不要再想太多了……

  ——愛太多,也會將人溺斃,蔣澤晨再也不敢奢求蔣澤涵更多的愛,無論是真心還是假意,對他而言,這樣的愛已經足夠了……

  

  飯桌上,蔣家兄弟倆分工合作,配合無間,弟弟負責賣萌和吃飯,哥哥負責談事情和餵飯,兄弟倆親親密密的模樣讓大人們連連誇獎。

  一邊裝作懵懂,一邊豎著耳朵聽蔣澤涵的話,蔣澤晨不得不感慨自家大哥實在是早熟地令人驚悚,小小年紀便將奉承拍馬的交際手腕運用靈活,在這樣的場合如魚得水。

  

  “小涵啊,我聽說你已經開始學習怎麼管公司了?真是很厲害啊!”

  蔣澤晨心中一凜,卻不敢抬頭。

  “哪裡,只是隨便玩玩罷了,我一竅不通,都是爸爸糊弄我的。”蔣澤涵的聲音中帶著淺笑和羞赧,“小時候聽爸爸說他小學畢業就跟著叔伯下海經商,白手起家,我當時不懂事,說要向父親學習,於是約定等我小學畢業,爸爸就教我怎麼做生意……沒想到爸爸到現在竟然還記得。之前我打電話告訴爸爸已經選定了中學後,爸爸就提出來了,我也確實對這方面感興趣,所以就先慢慢學著了,反正還有很多時間呢。”

  “哈哈哈!真是好孩子啊,蔣哥有你這樣一個有出息的孩子,就放心了,哪像我們家那個小子,整天就知道調皮搗蛋的,不務正業!”

  三兩句話,席間的話題便轉向了對自己孩子的恨鐵不成鋼上,蔣澤晨偷偷看了蔣澤涵一眼,正迎上他關懷的目光,“怎麼了,小晨?還想吃什麼嗎?”

  “不要了,飽了……”蔣澤晨壓下自己心中的震驚,摸了摸肚子,擠出一絲笑容搖了搖頭。

  “是不是撐到了?不舒服嗎?”自然沒有錯過蔣澤晨那勉強的表情,蔣澤涵擔心地將手放在他的肚子上,輕輕揉了揉。

  “……有、有點……”立即順坡下驢,蔣澤晨有些害羞地低下頭,小聲埋怨,“都是哥哥給我夾得東西太多了……”

  蔣澤涵忍俊不禁,“好,是哥哥的錯,哥哥帶你去散散步好不好?消化一下。”

  “……不要,不想動。”蔣澤晨扭頭。他現在實在是不想跟蔣澤涵獨處,心有些發冷,不知是因為自己,還是因為蔣澤涵。

  

  十二歲,那時候他蔣澤晨還是無法無天張揚跋扈連連闖禍任誰都頭疼的年紀,而蔣澤涵卻已經開始學習如何經商如何管理公司了?——他輸得不冤,實在是太不冤了。

  蔣澤晨算是明白了,就算蔣澤涵沒有寵壞他,依他那晚熟的心智和頭腦,也註定爭不過蔣澤涵,蔣澤涵所做的,也不過是讓他的競爭能力再低一些,更容易被解決罷了。

  跟蔣澤涵爭,只有死路一條,想到自己上輩子費盡心力就想要證明自己並不比蔣澤涵差多少,卻總是一敗塗地——實在是看不開,實在是沒有自知之明,實在是……傻透了……

  

  蔣澤晨以肚子吃撐到為理由,堂而皇之地攤在椅子上死氣沉沉地不願理人,還被席上的其他大人們嘲笑了一番,蔣澤涵也終於將注意力從他的身上移開,與其他人言笑晏晏,只是放在蔣澤晨肚子上的手仍舊時不時地輕揉一番,似乎是在助他消食。

  宴席到晚上九點來鐘才結束,接下來還有下一攤,不過那地方可就不適合帶小孩子去了,蔣澤涵自然識趣,抱著蔣澤晨以弟弟困了,現在也該是睡覺時間為由告辭,和幾個酒足飯飽的大人們一起出了酒店,乘上了車子,回家。

  

  這一晚,蔣家兄弟都收穫頗豐,蔣澤涵讓自己父親的生意夥伴們對自己留下了一個非常好的印象,為了自己以後接手公司也接受人脈關係邁出了良好的一步,而蔣澤晨也獲得了自己人生中第一個角色,轉向了一條新的人生道路。

  

  前塵往事如煙,人嘛,還是要朝前看的。

 

 

  第八章

 

  放寒假後,基本上很快就是春節了,春節一向都是闔家團圓的時候,但是對於蔣家而言卻並不是。

  蔣父目前的事業中心在外國,外國並沒有春節這一個概念,他們過的是耶誕節或者新年,節日假期一般在十二月末到一月初,而等到中國開始慶祝春節的時候,正是他們工作忙碌的時候。

  

  春節前幾天,蔣家夫婦二人便打電話回來,表明了自己不會回來過節了,蔣家兄弟二人冷靜地接受了,對此都早就習以為常——甚至說,他們根本沒有期望過自己的父母能夠回來。

  儘管鐘點工已經盡可能地將蔣家佈置得溫馨而有年味,貼上對聯和年畫,也提前做了一頓豐盛的年夜飯、包了餃子凍在了冰箱裡,但是只有兩個孩子的大屋子裡卻仍舊無可避免地顯得冷寂,沒有半分過年的氣氛。

  雖然買了一堆的鞭炮禮花,但是蔣家兄弟都沒有興趣碰,蔣澤涵是一向如此,而蔣澤晨小時候雖然喜歡過,但是如今也早就過了對此感興趣的年齡。

  

  不過,蔣澤晨一反常態的模樣自然還是引起了蔣澤涵的注意。

  想到自家弟弟往年總是吵著要見父母,哭鬧不休,只有讓他放鞭炮放禮花的時候才能安靜上片刻,蔣澤涵疑惑而擔心地坐在趴在沙發上、一邊無聊地看著春節聯歡晚會一邊打呵欠的蔣澤晨身邊,摸了摸他的頭髮,詢問他是不是不開心。

  

  ——雖然蔣澤涵覺得哭鬧著要父母的蔣澤晨讓他心煩不已,但是此刻卻似乎寧願他能鬧一鬧,而不是如此安靜地窩在一邊,不聲不響到讓他覺得有些揪心。

  ——弟弟長大了,終於開始懂事了,而不是像之前那般沒心沒肺只會給別人添麻煩了……

  

  蔣澤晨沒有拒絕蔣澤涵的接近,反而鮮少地主動趴到了他的腿上,抬起頭撇了撇嘴唇,“哥哥也不開心,不是嗎?有什麼可開心的……”

  ——是啊,有什麼可開心的呢?過年……似乎跟他們從無關係……蔣澤涵失笑,將弟弟圈起來,輕輕撫著他的頭髮和後背,目光投向電視裡熱鬧的場面,心裡卻空落落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放空,微微開始跑神。

  蔣澤晨也同樣,無論相聲小品多麼逗趣,歌舞表演多麼盛大,魔術雜技多麼新奇,都無法讓他的心情愉悅起來。

  ——明明早就習慣了,明明以為自己並不會在意,但是對比著外面的萬家燈火、歡聲笑語、鞭炮陣陣,心中卻不由自主地失落,覺得孤單。

  

  ——也許無論心智怎樣成熟的人,都沒有辦法面對這樣的情況而毫無所動吧?

  

  雖然蔣家兄弟強打起精神熱了熱年夜飯,煮了餃子,但是卻都沒有什麼胃口,草草吃了點便對著桌子上幾乎沒有怎麼動的飯菜大眼瞪小眼。看到弟弟吃得不多,蔣澤涵半是哄勸半是強迫地讓蔣澤晨多吃一點,卻也被蔣澤晨報複性地同等對待,像是比賽一般一人吃一口,總算是把胃塞滿了,沒有辜負這一頓豐盛的晚飯。

  隨後,兩人也懶得好好收拾餐桌,蔣澤涵將用過的碗筷堆到水池裡,而蔣澤晨則在自家哥哥驚訝的目光中自告奮勇地把剩下的飯菜塞進冰箱,就算是搞定了。隨後兩人一人捧著一罐子可樂,又窩到了沙發上。

  

  春節聯歡晚會仍舊在播放著,蔣澤涵與蔣澤晨有一搭無一搭地對著這一次晚會的節目品頭論足,沒有刻意想要守夜,但是也不想像是往常那樣早早地便上床睡覺。

  最先撐不住的是蔣澤晨,早就習慣了小孩子精力不濟需要早睡早起的作息制度,加上吃飽喝足房間內暖氣充足溫度宜人,很快就半眯著眼睛靠到了蔣澤涵的肩膀上,昏昏沉沉了起來。

  蔣澤涵側頭看著自家貪睡的弟弟,莞爾,並沒有挪動身體,只是牽住蔣澤晨的手,也偏了偏頭,抵住他的頭,然後緩緩合上了眼睛。

  

  電視裡仍舊歌舞歡騰,電視外,兄弟兩人牽著手靠在一起,依偎著陷入淺眠,雖然有幾分寂寥,卻也冥冥中多了幾分溫馨。

  這一合眼,鐘錶的指標便從八點多一下子跳到了十二點,在電視機裡主持人、演員與觀眾們一起數完了倒計時、鐘聲敲響的那一瞬間,鞭炮聲與電話鈴聲也同時響了起來。

  

  一個機靈被吵醒,蔣澤晨猛一坐直身體,立即就跟蔣澤涵撞了個正著,兩人同時捂住頭痛呼出聲來,不過很快,蔣澤涵就轉而安慰自己的弟弟,不斷揉著他被撞疼的地方,還時不時地吹一口氣。

  “好了,哥,我沒事了……”小孩子的淚腺似乎比較發達,一受到生理上的疼痛就容易熱淚盈眶,蔣澤晨有些不好意思地推了推蔣澤涵,表示自己沒事兒,讓他趕快去接仍舊響個不停的電話。

  最後揉了自家弟弟一把,說了句道歉——雖然這似乎是蔣澤晨撞得他,他才是受害者——蔣澤涵走到電話邊拿起電話,而蔣澤晨則跑到窗戶旁,看夜空中四散的禮花。

  外面不知道從什麼時候下起了紛紛揚揚的大雪,地上很快便厚厚地積了一層,銀裝素裹地,在五顏六色的禮花與節慶燈光之下別有一番味道。

  

  打電話來拜年的一般都是蔣澤涵的同學,遠方的親戚,還有幾個是與蔣父關係比較密切的生意夥伴和重要的公司工作人員。蔣家夫婦有時候會打過來,有時候也因為有事情正忙,會延後到第二天早晨——哦,對了,今年還加上了蔣澤晨的同學。

  李紹明打來電話,說了句“新年快樂”就開始吹噓他跟父母現在正在北方的H省度假,那裡的滑雪場好得不得了,還有冰雕和冰燈。雖然知道這個二愣子只是想要將自己的見聞分享給朋友,沒有炫耀的意思,但是那一副全家和樂融融的模樣仍舊將蔣澤晨刺激得不輕快,不輕不重地損了他幾句,結果李紹明的大腦發育得竟然比他還差勁,愣是沒有聽出來,倒是把蔣澤晨自己給憋了個半死。

  憤怒地掛上電話,斜眼瞥見靠在旁邊的蔣澤涵忍俊不禁的模樣,蔣澤晨向他齜了齜牙示威,反倒是被他拉進懷裡,揉了個半死。

  

  除夕夜的電話浪潮很快就過去了,小睡了將近四個小時的兄弟倆此刻倒是精神十足,先前那股失落的勁頭也差不多被電話和層出不窮的鞭炮聲驅散。

  想起之前看到的雪地,蔣澤晨童心大發——好吧,他是一直都頗有童心的——隨便裹了件大衣就想跑出去玩雪。蔣澤涵被嚇了一跳,連忙將他拉住,逼著他穿上厚厚的羽絨服和毛褲,圍上圍巾戴上帽子手套,全副武裝了才放他出去。

  ——蔣澤晨覺得,自己這一身在雪地裡打滾都毫無問題了。

  

  蔣澤晨在院子裡撒歡,仗著自己現在外表年齡小,無論做什麼都不會丟臉地開始滾雪球堆雪人——天知道他有多久沒有玩過這樣童稚的遊戲了,其實還是蠻想念的。

  因為穿得太厚,所以蔣澤晨滾起雪球來特別的費勁,一身白色的羽絨服,白色的絨帽和圍巾,讓他看起來也跟雪球沒什麼太大區別。蔣澤涵靠著窗戶看自家弟弟玩,越看越覺得有趣,乾脆打開窗戶,喊了他一句引起他的注意,然後將自己的感想說了一下。

  頓時,蔣澤晨怒,抓起雪團了個雪球就扔了過去,蔣澤涵反射性想要躲,卻沒想到那雪球團得根本不緊,扔到最後竟然散開了,一陣雪霧讓蔣澤涵避無可避。

  雖然最開始是因為失誤,但是卻沒想到收穫的結果不錯,蔣澤晨志得意滿地咧嘴笑,那副洋洋自得小人得志的模樣讓蔣澤涵一挑眉,當即關了窗戶,很快也跑了出來,不客氣地還了他一捧雪。

  

  蔣澤晨覺得,在這一刻他和蔣澤涵都是徹底的放鬆的,想要忘掉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想要甩開一些無可奈何的情緒,只是在雪地裡奔跑著放縱著。

  ——起碼,蔣澤晨是這樣感受的。

  

  一直防備著猜疑著實在是太累了,在這專屬於中國的辭舊迎新的一刻,甩掉過去的包袱,告別曾經的苦惱,才能迎來全新的未來。

  ——鞭炮聲驅散往昔的夢魘,大雪覆蓋一切的污穢,新的一年,再一次的重生。

  

  因為打雪仗不敵而被自家哥哥追得滿院子亂跑的蔣澤晨希望,在這一刻,蔣澤涵也是如他這般輕鬆而肆意的,不再被任何的東西所約束。

  ——回頭,看著蔣澤涵那明亮的眼睛,閃爍著單純的愉悅,蔣澤晨覺得此時此刻的他,才像是一個真正的十來歲的孩子,才像是他真正的哥哥。

  

  ——他一定會好好改變自己,絕不會再走上過去的老路,希望這一次能讓哥哥真正地將自己視為兄弟與家人。

  ——只要有心,一切便都有能改變的餘地,對嗎?

  

  瘋玩了一晚上的結果,就是蔣澤晨不幸感冒了,而明明穿得比他還要少的蔣澤涵卻還是活蹦亂跳地,一臉自責內疚地讓他喝藥照顧他休息,關懷地無微不至。

  除夕夜那雙眼眸裡灼目的光華已然消散,彷彿是退回到了殼子裡,再度帶上了溫柔兄長的假面。蔣澤晨依然看不透自己的哥哥,看不透蔣澤涵對於自己真正的態度。

  ——但是看不透又怎樣呢?他只要做好自己所能做的,便足夠了。

  

 

  第九章

 

  春節假期之後,王老闆投資的電影也基本上籌備完成,準備開拍了。王老闆的辦事速度很快,也很講信用,幾天之後,電影的劇本就被送到了蔣家兄弟的手中。

  對於弟弟人生中的“第一次”,作為兄長的蔣澤涵顯然是非常重視的——不管做什麼,只要對“第一次”的印象好了,覺得喜歡,那麼就總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接下來的發展變也能順理成章了。

  

  介於蔣澤晨目前還“不識字”,看劇本讀劇本講解劇本的任務便由蔣澤涵一力承擔了。被抱著上了為蔣家夫婦準備的主臥室的大床,趴在正靠著床頭展開劇本研究的蔣澤涵身上,第一次拿到屬於自己的電影劇本的蔣澤晨心裡也有些小小的激動。

  大體翻了一遍,覺得沒有什麼不適合自家弟弟的,蔣澤涵放了心,徵求了蔣澤晨的意見後,就開始為他讀劇本。

  ——其實,蔣澤晨是想要自己看的,因為這麼舒服地趴著,聽著蔣澤涵念故事(?),懶骨頭慣了的他實在是容易睡著……

  

  蔣澤涵還沒有到變聲期,聲音還是少年的清越,放柔了嗓音後聽在耳朵裡,實在是悅耳得很。念著劇本,一手用來翻頁,一手卻還是不老實地放在蔣澤晨腦袋上撫摸著他細碎柔軟的黑髮。橙色的燈光透著溫馨與安逸,很快就被自家兄長順毛摸地舒服,再加上故事是他最沒興趣的情情愛愛黏黏糊糊的,蔣澤晨半眯著眼睛昏昏沉沉的,轉瞬間就跟周公他老人家勾搭上了。

  念了幾頁,很快就發現自家弟弟已經睡過去了,蔣澤涵啞然失笑,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合上了劇本。

  低頭看著蔣澤晨,長長的睫毛黑而濃密,像是小扇子一般,白嫩的面頰柔軟,此刻壓在他的胸膛上,被壓得有些變型,導致那花瓣般柔嫩嫣紅的嘴唇半張著,露出小巧晶瑩的乳牙,隱隱還能見到軟軟的小舌。

  ——從外表上看,是個可愛到讓人討厭不起來的孩子……唔,似乎現在性格也可愛了不少……

  

  捏住自家弟弟的臉,又用手心揉了揉,睡得天昏地暗的小孩子毫無所覺,只是皺了皺眉,嘟囔了一句,仍舊沒有要醒來的架勢,反倒是被他揉捏了半天,微啟的嘴角處有透明晶瑩的液體緩緩滑落。

  蔣澤涵的動作僵了一下,覺得自己頗有點自作孽不可活,生性愛乾淨的他對於別人趴在自己身上流口水什麼的還是有些抗拒的——儘管那是自己“寵愛”的弟弟。

  

  離床不遠的桌子上就有一盒面巾紙,蔣澤涵掙扎了一下要不要將弟弟從自己身上搬下去,然後去拿紙,卻不知為何又不太想動彈。

  糾結地看著那一行水痕逐漸滑落,很快便要滴到自己的真絲睡衣上,蔣澤涵有幾分無措,下意識地抬手,用食指抹了一下。

  手指指腹染上的液體並沒有像蔣澤涵想像中那般讓他噁心讓他難以忍受,蔣澤涵略有些驚訝地頓了一下,手指沿著水痕逐漸上移,最終碰到了蔣澤晨嘴角,在那柔嫩的唇上揉了揉。

  不堪其擾的蔣澤晨動了動嘴唇,想將那擾他清夢的東西甩掉,卻不想反而將其含進了嘴裡。小舌頭在入侵的異物上舔了舔,似乎是覺得味道不怎麼好,又皺著眉將其頂了出去,身體也終於翻了個個,從蔣澤涵的胸口移開,抱著旁邊柔軟的被子窩成了一個團子。

  覺得自己似乎被嫌棄了的哥哥終於得以撐起身體,下床抽出紙巾擦了擦自己的手指,轉頭看了看床上睡得幸福安逸的蔣澤晨,蔣澤涵猶豫了一下,雖然心情放鬆也略有睡意,但是最終還是沒有順從自己內心深處想要回到床上與弟弟一起入睡的渴望,轉身出了主臥,輕輕合上門,走向了書房。

  

  看劇本的任務在蔣澤涵蔣澤晨兄弟這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情況下終於完成了,幸好被標注出來的女主角弟弟的臺詞並不算多,基本上就是問個好要抱抱賣賣萌什麼的,並不要求小演員對於這個角色有什麼深刻的理解,這樣的程度對於目前的蔣澤晨而言可謂是輕而易舉、駕輕就熟。

  開拍前,蔣澤晨並沒有被帶著去參加一些演員們的集會活動,因為蔣澤涵害怕他不喜歡那些表面和和氣氣內地裡勾心鬥角的環境,破滅了對於演藝圈的天真美好的幻想,只是私下見了見導演編劇,然後在開機儀式上露了個小臉。

  

  導演編劇們見多了像蔣澤晨這樣靠著關係後門進來的演員,而且這個戲份的確不重要,所以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意見,反倒是見了蔣澤晨之後發覺他比他們想像中要好得太多,頗有種驚喜。

  ——富貴人家的小少爺,倒是沒有被寵得無法無天,見人笑著問好,長得也是乖巧可愛,讓已經打算好要帶個熊孩子操心頭疼的劇組人員放心了不少。

  至於開機儀式,那自然也沒什麼好說的了,記者們的目光都放在了男女主角配角上面,努力挖掘緋聞八卦,根本沒有注意到他這個一直跟在投資商身邊的小孩子,而其他演員們也知道他是投資商推薦過來的,有背景,而且與他們也沒有競爭關係,見面就是笑嘻嘻地逗弄一下,和藹可親得很,頂就是用他當道具,在媒體面前做出一副喜歡小孩子的平易近人的姿態——對此蔣澤晨非常淡定也非常配合,他自然是對於這個圈子是什麼樣清楚得很。

  唯一可惜的就是現在的圈子裡沒有多少他熟悉的人,對他而言都是些叔叔阿姨級的人物,不怎麼瞭解。不過開了金手指的蔣澤晨當然知道未來十多年甚至二十年中將會紅的偶像明星們都是誰,到時候提早打好關係——或者在他們還沒有成名的時候幫助一二結一下善緣,應該能對他以後的發展有很大的幫助。

  ——基本上沒有一個圈子是閉門造車便能獲得成功的,特別是像演藝圈這樣人際關係後臺占了很重比例甚至比天賦更重要的圈子。

  

  當然,這些活動裡不可能讓自家弟弟獨自面對一切的蔣澤涵也是全程陪同到底的,看著蔣澤晨絲毫不怯場,反倒是混得很開的模樣,心中有幾分放心,卻也有幾分擔心。

  ——至於擔心什麼,卻是誰都說不清楚的了。

  

  蔣澤晨的角色從影片開頭到結尾就只有一場比較主要的戲份,就是促使男女主角第二次見面並真正相識的戲份。那一場戲,他作為一個父母離異且爹不疼娘不愛只有姐姐關心的孩子在學校裡備受欺淩,而男主就是在他某次受欺負的時候救了他,將他送回家,與女主第二次相遇的。

  對於這一段戲份,實在是有點考驗蔣澤晨的演技了,他從小到大都是欺負人的那一方,還從沒有當過被欺負的一方,無論如何都露不出泫而欲泣柔柔弱弱的小可憐模樣,讓提前幫他鍛煉演技的蔣澤涵頭疼不已。

  最後,當然是祭出了法寶,提前在手上滴幾滴風油精,該哭的時候揉揉眼睛——刷得一下就淚眼迷蒙了有木有!

  蔣澤晨真心給自家大哥跪了……

  

  幸好導演也對他沒有多大的要求,得知這一手段後也就是好笑地擺擺手准許他作弊了,讓蔣澤晨鬆了一大口氣。

  ——哭戲神馬的,最討厭了!

  

  跟蔣澤晨演對手戲——也就是欺負他的那個孩子叫黎舟,也是第一次拍戲,各種生澀彆扭,不過蔣澤晨真心為了自己的幸運而歡呼,他自然知道這孩子可是未來的影帝天王,炙手可熱得很,而且聽說性格很好,藝德無可指摘,沒有傳出過什麼兩面三刀過河拆橋之類的負面消息,連緋聞都少得令人髮指,當下就決定不會錯過跟他結交的機會。

  雖然不會演被欺負哭泣的角色,但是欺負人的角色蔣澤晨可謂是信手拈來——完全是本色出演有木有!

  沒事兒的時候,蔣澤晨就拉著黎舟跑到角落裡交流心得,熱心地教他該怎麼欺負人,黎舟不愧是未來的影帝,領悟力和模仿能力那簡直是一等一的,很快就將蔣澤晨那張揚跋扈的姿勢表情學了個十足十,順利搞定了自己的戲份。

  有了“相互幫助”的前提,作為劇組裡除了群眾演員之外唯二的有些臺詞戲份的小演員,蔣澤晨與黎舟很快便熟悉了起來。黎舟對於蔣澤晨各種崇拜親昵,而蔣澤晨則把黎舟作為自己之後演藝圈生涯的大靠山,自然也拿出十二萬分的耐心與精力跟他交好,那副如膠似漆的模樣在蔣澤涵來接蔣澤晨回家的時候,看得有些欣慰又有些不滿。

  ——特別是在他抱起自家弟弟的時候,那個小屁孩還戀戀不捨地跟對方約定明天要帶什麼來一起玩的時候,蔣澤涵的不滿達到了頂峰。

  ——這個忘恩負義喜新厭舊有了朋友就忘了哥哥的小東西!

  

  當然,蔣澤涵仍舊將這種不滿仔細地藏了起來,溫和而愉快地詢問蔣澤晨這一天拍戲的感想,隨後順著自家弟弟兩三句不離黎舟的話頭,詢問,“看起來,小晨交到新朋友了嗎?”

  “嗯!是的!黎舟可好啦!”仍舊沉浸在找到了除蔣家以外的自己未來在演藝圈的另一大靠山的喜悅中,蔣澤晨自然沒有發現自家哥哥在不爽,愉快地笑得見牙不見眼。

  “黎舟?他叫黎舟嗎?跟你一起演戲的?”不動聲色地,蔣澤涵準備探究一下這個人物到底是誰,“他也是第一次演戲嗎?”

  “他是第一次演戲,但是跟著父母去過不少次劇組了,他的母親也都是演員!”蔣澤晨早就將黎舟的祖宗十八代摸了個一清二楚——不僅是靠著剛才跟黎舟的接觸,還是靠著前世娛樂報導的潛移默化——雖然蔣澤晨對男明星沒有一點興趣,但是仍舊對於黎舟的情況耳熟能詳。

  “看來是世家啊,那麼他的演技肯定很好嘍?也要以演員為職業吧?”蔣澤涵思索著。

  “唔……”側頭想了想,覺得以自己的性格,太過謙虛顯然不符合實際,蔣澤晨挺了挺小胸脯,自豪地回答,“我覺得我演得更好!”

  “噗……”看著自家弟弟那副搖頭擺尾地“快來誇獎我吧誇獎我吧”的模樣,蔣澤涵不由得失笑,親了親他的面頰,“恩恩,我們家小晨最厲害了,誰都比不上!”

  被誇獎又被吃豆腐了的蔣澤晨面紅耳赤地將頭埋進蔣澤涵的頸彎處,痛苦感慨老子以後就是《傷仲永》的現代版本啊……“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神馬的……

  

  看著自家弟弟通紅的耳朵,忍不住抬手捏了捏,不過蔣澤涵如此愉快起來的心情卻在蔣澤晨的下一句話中打了不少的折扣。

  “我跟黎舟說好了,以後還要一起演戲!他媽媽是演員,認識好多編劇導演什麼的,如果有適合我的角色,就推薦我去演!”

  “……這樣啊,那真是太好了呢,以後我們家小晨就是真正的小演員小童星了呢!”蔣澤涵勾起嘴角,聲音中笑意盈盈,不過眸色卻有些晦暗難明。

  

  蔣家畢竟沒有和演藝圈相關的事業,對於這個圈子也不怎麼熟悉,他現在也還小,目前唯一能找到劇本的途徑就是類似于王先生那樣——父親的舊友錢多的沒處花投資電影。在找角色上,黎舟對蔣澤晨的幫助顯然比他更大,如果能找到更多的角色,無疑會更能促進蔣澤晨在這條路上走得更遠……這對於誰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只是,這種一直被他藏在羽翼之下的雛鳥將要遠離他掌控的感覺並不怎麼好。

  

  ——也許,等他再長大一點……可以試著說服一下父親對娛樂圈稍微關注一點?

 

 

  第十章

  

  黎舟的戲份比蔣澤晨少,很快便拍完了,不過仍舊時不時地跑來劇組跟蔣澤晨玩,在蔣澤晨的刻意維繫下,兩人的關係並未因為戲份結束而有所疏遠,反而愈加親密。

  蔣澤涵來探班過幾次,不過次數並不算太多,這個暑假蔣父在B市公司的不少員工在蔣家出入頻繁,看來蔣澤涵的確是開始學習怎麼打理公司了。蔣澤晨沒有什麼欣羡的感覺,他早就認命了,認命之後還有些同情蔣澤涵,因為他一輩子都會被公司裡那些麻煩事糾纏著——作為一家大公司集團的決策者,可一點也不輕鬆。

  故而,在蔣澤涵試探過他想不想也跟著學後,蔣澤晨的頭搖得絕對堅決,眼中的同情憐憫那可是實打實的,拍拍自家兄長大人的肩膀讓他加油再接再厲也別累壞身體之後,歡脫地跑走玩去了,弄得蔣澤涵哭笑不得,每次都要把他逮回來好好地揉一頓才甘休。

  

  暑假就這樣一天一天度過了,蔣澤晨的戲份終於結束,拿到了自己第二世第一筆親手賺的工資——不多,也就是幾百塊錢,本應在他眼裡算不得什麼,但是蔣澤晨卻覺得非常自豪。

  這一筆錢,蔣澤晨思前想後了半天,決定給蔣澤涵買份禮物。

  

  其實,這樣的想法頗有點鬼使神差,是突然冒出來的,但是當念頭興起之後,蔣澤晨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將其壓下。

  上一世,從小到大,蔣澤涵不知道送給他多少的東西,下至手辦小吊墜,上至各色跑車房產,每一個生日每一個節日,他從來沒有忘記過他。而蔣澤晨卻不記得,自己有沒有送給過蔣澤涵什麼東西。

  小時候大概是沒有送禮的概念,覺得自己喜歡什麼哥哥買給自己是天經地義的,至於長大了,便更加習慣了,習慣到記得送哥們和女朋友禮物,卻獨獨忘了蔣澤涵說不定也會需要。

  也許就是他這樣漫不經心的態度,讓“忘恩負義”、“不知感恩”成為了別人唾駡他的最常用的詞彙。

  

  重來一次,蔣澤晨無論如何都想要改的,想要洗刷掉自己前世身上一切的駡名,這樣他才甘心,才覺得解脫,才覺得重來一遍是有意義的。

  蔣澤晨決定要學會如何感恩,不管送給他恩惠的人帶的是什麼樣的目的,但是恩惠的確就是恩惠,沒有蔣澤涵的幫助,也許他現在還在迷茫著自己未來的路該怎麼走。

  ——他的確是想要謝謝蔣澤涵的。

  

  兄友弟恭……如果他一直將好弟弟的角色扮演下去的話,也許最終有一天,他們能夠做到毫無芥蒂的真正的兄友弟恭吧?

  ——蔣澤晨是如此期待著的,所以他要做一個好弟弟,一個懂得關心哥哥、跟哥哥一條心的好弟弟。

  ——有付出才有回報,自己上一輩子一直不著調,胡作非為蠻不講理,憑什麼讓蔣澤涵一如既往地對他真心的好呢?如果他能改變的話……蔣澤涵也會改變的,對不對?

  

  蔣澤晨對於蔣澤涵的瞭解其實一點也不多,他從未關心過自己的哥哥,不知道他喜歡什麼、討厭什麼,所以在選禮物上,著實煞費苦心。

  最後,他決定保守起見,買本書吧——起碼蔣澤涵看起來並不討厭書,一有時間,他的手上不是拿著公司的檔,就是厚厚的書本。

  雖然確定了要買書,但是書的種類實在是太多了,蔣澤晨在上午拿到工資後就跑到B市最大的書店裡逛了一下午,深深覺得自己上輩子總共加起來,也沒有今天一天在書店裡待的時間長……

  

  左思右想,挑挑揀揀,還詢問了不少工作人員甚至書店顧客,憑著自己可愛的外表和“給哥哥買禮物”的理由獲得了很多熱心的幫助,最終費盡心思地選定了禮物。

  ——一本經濟書,如何管理公司的,算是目前此類書籍的熱門暢銷書,而且內容淺顯易懂,適合的讀者範圍很大,無論是入門還是已經略有小成的都可以在其中學到不少的東西,而且最讓蔣澤晨眼前一亮的是,裡面有很多彩頁插圖,看起來頗能吸引小孩子的目光,讓他有了一個不錯的選擇這一本書的理由。

  

  解決了一大心事,蔣澤晨回到家裡的時候尤為歡脫,沖進屋子就撲到了蔣澤涵身上,將手裡包裝好的書塞到他手裡。

  正想責問他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的蔣澤涵愣了一下,看了看手中頗有些分量的方方正正的東西,又看了看趴在自己膝蓋上一臉期盼地看著他的蔣澤晨,有些訝然,“小晨?這是什麼?”

  “禮物!給哥哥的禮物!”正沉浸在一本書邁出真正的兄友弟恭第一步的幻想中的蔣澤晨忽閃著大眼睛,飽含希冀地回答,“我今天發工資了!我第一次賺到的錢!於是送給哥哥禮物!”

  蔣澤涵張了張嘴,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眼前孩子那單純清澈而渴望的目光讓他竟然有些喘不過氣來,慌忙低下頭,躲開,輕輕地將包裝拆開,似乎連包裝紙都生怕弄壞了一般。

  

  包裝被打開,書本的封面被露了出來,色彩鮮豔,極其吸引人。一看那封面,還以為是童話書,但是看到書名,又翻了翻目錄,蔣澤涵驚訝地發現那竟然是一本講解公司管理人需要的知識的經濟類書籍。

  抬頭看向正忐忑地注視著他、希望知道他喜不喜歡這件禮物的蔣澤晨,蔣澤涵雖然吃驚,但是此時卻並沒有懷疑什麼,只是摸了摸他的頭髮,單純地疑惑自己弟弟選擇的禮物——他本以為應該是更加孩子氣的東西——“小晨為什麼送這本書給我?”

  “因為,哥哥現在就在學怎麼管理公司嗎?”蔣澤晨歪頭,順著自家哥哥的撫摸略有些舒適地眯了眯眼睛,吐出早已經想好了的理由,“我問過書店裡的姐姐阿姨們了,她們說這一本就是講怎麼管理公司的,賣得很好,很適合給哥哥買來當禮物,還有其他類似的書啦,但是那些書一點都不好看,全是字,我不喜歡,哥哥哥哥!這裡面有很漂亮很可愛的畫!”

  獻寶般將蔣澤涵手裡的書奪過來,將書翻開,指著裡面的插圖給他看,蔣澤晨拼上了自己的老臉,將自己最近在演戲中學會的賣萌手法發揮了個淋漓盡致,“我看哥哥看那些全是字的書很枯燥很無聊很頭疼的樣子,於是給哥哥買了這個,這樣哥哥看起來就會很高興了!”

  

  賣力地演了半晌,竟然沒有得到回應,蔣澤晨遲疑了一下,眨巴了眨巴眼睛,有點忐忑地縮手,抬眼看著正緊盯著自己的蔣澤涵,試探著詢問,“哥哥……不喜歡……?”

  ——小、小孩子神馬的應該都比較喜歡玩吧?也許就連蔣澤涵這樣早熟的怪胎也不例外?原本看書看得就夠暴躁的了,收到的禮物也還是書,以己度人,要是換成蔣澤晨,他肯定不樂意……

  頓時臉就垮了下來,覺得自己實在是不會辦事兒,又有點頭一次費心費力討好別人挑選禮物馬屁卻拍在了馬腿上的低落,蔣澤晨捏著書的手緊了緊,剛想要賣個萌看看能不能爭取換個禮物,就被蔣澤涵突然緊緊摟在了懷裡。

  

  跟以前溫柔細緻的擁抱完全不同,蔣澤涵這一次的擁抱很緊,緊地讓蔣澤晨都有些不舒服,他小心翼翼地扭了扭身子,掙扎了一下,一向顧忌他時刻關注他的蔣澤涵卻恍若未察,仍舊將他死死扣住。

  “哥……哥哥……?”蔣澤晨有些傻眼,疑惑地叫了一聲,他覺得蔣澤涵似乎有點情緒失控,他沒有見過這樣的蔣澤涵,不由有點心慌。

  “哥哥很喜歡小晨的禮物哦……特別喜歡……謝謝小晨……”良久,蔣澤涵的聲音才從蔣澤晨的耳邊響起,帶著細微的難以令人察覺的顫抖,“第一次收到小晨的禮物,哥哥……太吃驚了,所以一時才沒有反應過來……小晨不要怪哥哥哦……”

  “不怪哥哥,哥哥喜歡我就很高興了!”終於鬆了口氣,蔣澤晨又掙了掙,“哥哥你弄疼我了……”

  

  這一回,蔣澤涵終於順著蔣澤晨的意願,鬆開了手臂,卻仍舊虛摟著他,將額頭抵在蔣澤晨的額頭上,連鼻尖都輕觸在一起。蔣澤涵黑色的眼睛晶亮,帶著難以言喻的光彩,看得蔣澤晨不由地有些呆。

  ——似乎有什麼被撬開了,似乎有什麼改變了……

  “哥哥要是喜歡,以後我賺了錢再給哥哥買禮物!”鬼使神差地,這一句話便脫口而出,蔣澤晨覺得自己的確是被蔣澤涵收到禮物後發自內心的喜悅所蠱惑了。

  “好啊,哥哥等著小晨的禮物哦!”蔣澤涵笑了起來,捧著蔣澤晨的臉頰,吻了吻他的眼睛,“我們家的小晨最乖了……都知道給哥哥買禮物了……”

  

  雖然對於蔣澤涵那些“我們家的小晨最乖/最棒/最可愛了”的句式基本免疫了,但是此時此刻似乎有什麼的確改變了,蔣澤晨不由得又漲紅了臉,覺得此刻的氣氛讓他有些不自在。乾脆將手裡的書塞到蔣澤涵懷裡,勒令他好好愛護自己的禮物,蔣澤晨悶著頭跑上了樓,美其名曰累壞了要回房間休息。

  含笑看著自家弟弟“蹬蹬蹬”地上了樓,確定他沒有摔著碰著,蔣澤涵低頭看了看手裡的書,隨即站起身,走出了大廳。

  

  門口,司機已經泊好了車,詢問他今天還有沒有需要用車的地方。蔣澤涵搖了搖頭,告訴司機他可以下班了,隨後細細打聽詢問了蔣澤晨離開劇組後去了哪裡,做了什麼。

  當從司機口中得知自家弟弟費了一下午才在書店裡為他選定了禮物,蔣澤涵臉上的笑容又深了些許,似乎完全可以想像得到自家弟弟到底是如何邁著小短腿,皺著包子臉在一堆他根本夠不著也不認識書名的書堆裡費盡心力挑挑揀揀的模樣。

  ——頓時,心裡又暖了幾分。

  ——有多少年沒有收到別人煞費苦心精心選擇的禮物了呢?似乎……自從媽媽的身體變差之後就沒有了……

  

  點頭,示意司機可以離開了,蔣澤涵返回大廳,卻突然感覺他早就習慣了的大房間內空蕩蕩的,讓人有些心慌。

  母親去世後,他就逐漸習慣了整個屋子裡只有他一個人,獨自吃飯,獨自看書,獨自入睡,父親從他記事起就鮮少回家,總是不見蹤影,至於繼母……哼……

  後來弟弟出生,房間內多了奶媽保姆,才略微熱鬧了一點,但是這些熱鬧都與他無關,他還是獨自一個人。再後來,弟弟略微長大了一點,奶媽保姆這些外人也被他找了個藉口辭退了,縱使屋子裡一直多了一個會哭會鬧會跑會跳的活物,蔣澤涵仍舊覺得他只是一個人。

  ——雖然習慣了,但是還是會覺得寂寞吧?

  

  看了看手中的書,蔣澤涵抿了抿嘴唇,走上了樓,悄悄推門進到了蔣澤晨的臥室內。

  小東西似乎的確是累壞了,剛躺倒床上沒多久就睡熟了,顯然今天下午的腦力勞動量比較大,還真是難為他了。

  雖然是單人床,但是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子睡在上面無論怎麼四仰八叉地都還是顯得大,更何況蔣澤晨睡覺的時候都一直喜歡蜷成一個團子,乖乖巧巧地縮在靠著牆的角落裡——蔣澤涵記得自己似乎從哪裡看到過,這樣的睡姿表示很沒有安全感。

  ——在這樣的家庭裡,從小就被父母丟下,誰會有安全感呢?

  

  蔣澤涵坐到了床上,脫下鞋,連挪動蔣澤晨都不需要,就順利地躺了上去,從姿勢來看,似乎蔣澤晨正乖巧地窩在他的臂彎裡。

  打開書的扉頁,另一隻手習慣性地找到那毛絨絨的腦袋,感受著手指穿過髮絲的觸感,蔣澤涵很快就沉浸在了書本的內容中,津津有味地看了下去。

  似乎察覺到了身邊有人,蔣澤晨蜷縮著的身體逐漸舒展開,挪了幾下,便憑著感覺下意識地在蔣澤涵身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依偎著。蔣澤涵並未移開視線,只是勾了勾唇角,將自己的弟弟摟住。

  

  ——這樣,大概就不會孤獨了吧?

  

 

  第十一章

  

  朦朦朧朧地睜開眼睛,就是蔣澤涵專注的側臉,蔣澤晨面無表情地將腦中的草泥馬驅趕開,坐起身,揉了揉眼睛。

  “小晨,睡醒了?”從書本上移開目光,蔣澤涵溫柔地開口,抬手將自己還有些搖搖晃晃的弟弟摟進懷裡,親了親他的額頭,“早安。”

  “早……”蔣澤晨瞥了一眼自家大哥手裡的書,有些囧,“哥,這本書,你怎麼還沒看完?”

  “早就看完了,這是第三遍了。”蔣澤涵笑了笑,“小晨買的書很好哦,哥哥很喜歡,忍不住就想要一遍又一遍地看呢!”

  “……真的?”蔣澤晨有些懷疑,卻也懶得追究,反正對他而言,能把書塞一遍進腦子已經燒高香了,還不論讀一遍能懂多少,至於蔣澤涵這樣跟他完全不是一個水準的傢伙,他實在是沒有興趣去理解他對書本的狂熱愛好。

  “真的。”又忍不住親了親迷迷瞪瞪的弟弟,蔣澤涵合上書本,拿起床頭的衣服,幫他穿上。

  

  蔣澤晨不知道當時做出送蔣澤涵禮物的決定到底應該算是明智還是算自找麻煩。

  明智之處在於自從送了禮物,他與蔣澤涵之間似乎明顯親密了起來,不是那種流於表面、被單方面寵愛縱容的親近,而是似乎真的被允許走進蔣澤涵的世界那般。有時候,蔣澤涵甚至還不避諱地給他讀一下那本管理書籍上的內容——雖然他每次聽了沒一會兒就睡覺了,催眠效果堪稱絕頂,比催眠曲都管用。

  而自找麻煩麼,自然也似乎是由於這種親近……隔三差五地,蔣澤晨一覺醒來就會發現自己正被蔣澤涵摟在懷裡“同床共枕”,從剛開始的驚悚到現在的淡定,著實令他回想起來就想抹一把心酸的熱淚啊……蔣澤晨萬分痛恨自己睡覺的時候為什麼這麼不警覺,愣是完全感受不到地盤被入侵了,又不好把房間門鎖上,將好不容易拉近的兄弟關係再次隔開,只能忍受著逐漸習慣一大早睜眼就看到一個男人躺在自己床上還摟著自己的事實。

  ——真是苦逼死了!

  

  穿好衣服,下了樓,仍舊是例行的早餐,蔣澤晨咬著麵包,總覺得自己的門牙有點搖晃,不由得停下動作,皺著眉,努力地舔舔舔,試圖確定一下。

  自然,他這幅糾結的模樣被蔣澤涵發現了,立即關心地詢問他怎了麼。

  

  “牙……晃了……”蔣澤晨眨巴了一下眼睛,有點驚悚地拿手摸了摸,立即,他的臉就被蔣澤涵捧住,讓他張開嘴。

  小心翼翼地搖了搖自家弟弟右側的門牙,發現的確鬆動了,蔣澤涵看著蔣澤晨那有些無措的模樣,笑了起來,“不要怕哦,小晨,這是換牙,很正常的。小晨長大了,乳牙要掉下來,才能長出恒牙來哦!”

  “換、換牙?!”蔣澤晨驚悚地瞪大了眼睛,終於想起來成長中竟然還有這麼一遭……

  ——我、我去!老子竟然還要換一遍牙?!有木有那麼苦逼啊……

  

  “小晨,不要舔,讓它自然掉下來就好,舔多了的話,聽說新長出來的牙就會歪掉哦,這樣就不可愛了!”捏了捏正糾結地蹂躪自己第一顆將要掉下來的乳牙的蔣澤晨的臉,蔣澤涵嚴肅地警告道。

  回憶起自己換完牙後似乎的確有幾顆是歪的,蔣澤晨立即就停住了自己的小動作,皺著臉不敢再亂動——他還是很在乎自己的外表的,而且他要走演員的道路呢,一口糟爛的牙可完全不美妙了,他可不是要走另類的笑星丑角路線,雖然說能整牙,但是那玩意看起來太遭罪了……

  “小晨真乖,忍一忍就過去了哦!”摸著自家弟弟的頭,蔣澤涵安慰道。

  “……要什麼時候才會換完啊……QAQ”蔣澤晨各種想要撓牆。

  “十二歲左右吧?哥哥剛換完牙哦!”蔣澤涵刺激道,邊說邊露出一口整齊宛若上好的白瓷的牙齒。

  蔣澤晨憤恨而妒忌地挖了自家炫耀党哥哥一眼,嚶嚶嚶捂臉哭泣——五年啊!五年啊!他要在五年間頂著殘缺不全的牙齒了麼……

  

  沒過多久,蔣澤晨搖晃的門牙終於掉了,帶來的後遺症不僅僅是說話開始通風撒氣……

  鏡子中,粉雕玉砌的小正太簡直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一笑,露出殘缺的門牙,頓時就二缺了啊啊啊!!!

  蔣澤晨痛苦掩面不忍再看,盼星星盼月亮就盼著新牙趕緊長出來,他可不想頂著這樣二缺的模樣出去見人啊……寒假快結束了啊嚶嚶嚶……

  

  似乎被蔣澤晨對於自己缺了一顆門牙的尊容如此痛心疾首的模樣愉悅了,又或者是覺得自家這樣二缺的弟弟尤為可愛,蔣澤涵硬逼著他照相留念還不夠,沒事兒就喜歡逗他“來,給哥哥笑一個~

  ——笑、笑、笑你妹啊!這臺詞是惡霸用來調戲良家婦女的吧?!

  

  “真是太好了呢……”看著自家弟弟在鏡子面前顧影自憐,蔣澤涵突然感慨道。

  “…………?”疑惑扭頭,不明白他為何如此感歎,蔣澤晨用那雙越來越會說話的大眼睛明確表示了自己的疑問。

  “幸好在拍電影之後才換牙了,或者說在換牙之前就把戲份拍完了,不然小晨的螢幕處女秀就是缺了一顆牙的模樣了啊!雖然挺有紀念意義的……”蔣澤涵眉眼彎彎的,毫無同情心地戳著自家弟弟的軟肋。

  蔣澤晨怒瞪他,扭頭不理,繼續對著鏡子練習如何……笑不露齒。

  蔣澤涵毫不在意自家弟弟的無視,仍舊笑眯眯地,走到他身後,看著鏡子中兩人的影像,從後面摟住蔣澤晨,“我們家小晨真漂亮,笑得這麼……矜持,連那些女孩子都比不上呢!換上公主裙,完全就是小淑女嘛!”

  ——喂!老子可是男的!你搞錯什麼也不能搞錯老子性別啊!

  不過,不由得同樣贊同蔣澤涵的話,覺得自己笑不露齒的模樣太女氣了,蔣澤晨一臉的幽怨糾結,不知道到底是女氣點好,還是……二缺點好……這兩個選擇他能不能都不要啊!

  ——難道,讓他拋棄目前的可愛路線,開始走裝酷路線麼?

  

  “小晨笑起來還有酒窩呢,真可愛~”伸出食指,在蔣澤晨左頰處淺淺的酒窩戳了戳,蔣澤涵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愉悅而好奇。

  蔣澤晨扭頭,撇嘴,想要躲開那根戳上來的食指,卻總是被緊追著不放,不由有些火大。

  “來,小晨,再給哥哥笑一個~”就算知道自己弟弟開始炸毛了,卻更加上癮,蔣澤涵興致勃勃地繼續逗弄著,終於將炸成團狀的小東西徹底惹怒了。

  

  扭頭,張嘴,一口啃在手背上,蔣澤涵神色未變,似乎被咬了一口的根本不是他,反倒是蔣澤晨在僵硬了一下後,內牛滿面地鬆口,捂著住了嘴。

  “小晨?!怎麼了?!”終於變了臉色,蔣澤涵被嚇了一跳,連忙蹲下身子,將蔣澤晨轉向自己,拿開他捂著嘴的手,小心翼翼地捏著他的下巴讓他張開嘴,緊張地詢問道,“哪裡疼?”

  “左、左邊的門牙……也鬆了……QAQ

  “…………”

  “腫……腫麼辦……兩顆門牙沒有了……就更不好看了……QAQ

  “…………噗!”

  “哥哥!你、你竟然還笑!”

  “哈哈哈哈哈——”

  “……我不理你了QAQ

  “小晨,乖……哈哈……是哥哥的錯……哈哈哈……抱歉……哈哈哈哈哈……”

  “………………= =###

  

  ——成長的過程是苦逼的,遇到一個以看自己出醜為樂、並絲毫不知悔改地在一旁幸災樂禍的大哥,那就更苦逼了……

  

 

  第十二章

 

  短暫而“跌宕起伏”的寒假終於過去了,蔣澤晨再次背起書包,去了學校——這一次,他決定要走裝酷路線,讓笑不露齒的女氣和缺了兩顆門牙的二缺傻笑都滾遠些吧!

  一個暑假不見,正太蘿莉們基本上都變了個樣子,小孩子長得很快,變化大,平時朝夕相處不怎麼覺得,但是兩個多月沒見,就能看出差別了。

  李紹明看起來寒假過得不錯,又肥了一圈,又白又胖的,而且讓蔣澤晨非常欣慰的是,他也缺了一顆門牙,笑起來比他還傻氣,簡直就是安慰蔣澤晨的最佳對照物。

  ——蔣澤晨覺得,在一群都普遍開始缺門牙的七八歲孩子之中,換牙也不是那麼太令人無法忍受的事情了……

  

  小學生活還是一如既往的無聊,蔣澤晨與李紹明正式確立了死黨關係,還被邀請去他家玩。雖然上輩子他和李紹明玩得挺多,但是卻從沒有去過李家——畢竟李家一點也不喜歡李紹明結交的那幫狐朋狗友們——然後見到了李紹明的爸爸。

  李家看起來的確像是有黑道背景的,寬敞的宅院裡面出入的人雖然大多西裝革履,但是一身的彪悍霸氣是怎麼遮掩也遮掩不住的。李紹明的爸爸身高一米九多,五大三粗的——蔣澤晨終於知道李紹明長大後的體型果然是家族遺傳啊——往兩個七歲的小朋友面前一站,壓迫感十足。

  不過,陣仗見多了的蔣澤晨並沒有被嚇到,一臉輕鬆愉快地甜甜地問好,立即就獲得了李紹明爸爸的喜愛——大概是見多了看到他會被嚇哭的小崽子,像蔣澤晨這樣外表可愛又舉止穩重的孩子讓他尤為新奇。

  

  雖然外表恐怖了點,其實李紹明的爸爸還是挺和藹可親的,他陪著李紹明與蔣澤晨聊了聊天,態度極其耐心。當然,並不是他有什麼童趣,喜歡跟小孩子玩,無非就是想從蔣澤晨口中套出李紹明在學校的表現神馬的。自然,甚至李紹明爸爸想法的蔣澤晨口璨若花地將他敷衍了過去,獲得了李紹明無比感激的目光。

  上學期,李紹明語文才拿了95分回去,被他老爸狠狠教訓了一頓,在得知蔣澤晨都是雙百之後,又覺得他這個孩子和一般孩子不太一樣,而自家兒子對這個朋友基本上也是言聽計從的,李紹明的爸爸大手一揮,便將教育李紹明,讓他好好學習的重任交在了蔣澤晨的手裡。

  受到無妄之災的蔣澤晨鬱悶地想死,反觀李紹明卻高興地沒心沒肺的,雖然都是學習,但是聽蔣澤晨講課可比聽老師講課開心認真多了,竟然還纏著讓他教,似乎能多從蔣澤晨這裡學一點東西那都是好的。

  ——蔣澤晨真心不知道,李紹明這二貨到底是怎麼長那麼大而沒有被人給坑死的……

  

  因為蔣澤晨沒有當過老師、教過學生,所以基本上也就是把宋嶽教他的那些詩詞一股腦地塞給了李紹明。只可惜,蔣澤晨高估了李紹明的接受能力。

  某次課堂檢驗,背誦駱賓王的《詠鵝》,小胖子不幸被點了起來,梗著脖子磕磕絆絆地背完了“鵝,鵝,鵝,曲項向天歌”之後就卡詞兒了。身為好哥們兒,有義務為他提個醒,蔣澤晨努力壓低了聲音,提醒他下一句的第一個字,“白……白!”

  老師掃了蔣澤晨一眼,眼神淩厲,頓時就把他盯地沒聲音了。獲得了下一句第一個字的提示,李紹明吭哧了半晌,絞盡腦汁,終於恍然大悟茅塞頓開,“白日依山盡!”

  蔣澤晨扭頭捂臉,其他小學生們一臉的茫然,老師又想笑又想發火,費了半天功夫才努力板起臉,“是白毛浮綠水!下一句。”

  “下……下一句……”李紹明抓著頭髮,努力瞥蔣澤晨,希望能從他身上再得到什麼提示,蔣澤晨壓力頗大,卻仍舊頂住壓力和老師嚴厲的目光,擠出一個字,“紅!”

  “紅……紅……”李紹明眼睛一亮,“紅豆生南國!”

  ——蔣澤晨發誓,他以後再也不教李紹明詩詞了……

  

  蔣家的家教仍舊是宋嶽,因為蔣澤晨目前的字有了進步,宋嶽也盯他練字盯得不緊了,開始讓他練習四則運算和簡單的應用題,這些對於蔣澤晨而言都很簡單,對著題目走神上大半晌然後寫下答案就OK了,好混得很。

  其實,蔣澤晨並不是宋嶽教的第一個小孩子,不過,卻真心是他教得最順心也是最喜歡的小孩子。普通人家的孩子,如果不是學習太差,小學是不會請家教的,而一旦請了家教,不是孩子太笨總是不開竅,就是孩子太頑皮根本學不下去,無論哪一種,都會讓家教傷透了腦筋。

  而蔣澤晨不同,跟那些頑皮的孩子比,他可以說是相當乖巧而有自製力的了,跟那些不開竅的孩子比,他基本上可以算是一點就透。加上蔣家付得工資高,蔣澤晨本人長得也是漂亮可愛惹人喜愛,宋嶽對他的態度也逐漸從最開始只是家教與學生關係的一板一眼,變成了哥哥對弟弟的寵愛,偶爾提前完成教學任務了,還會給他帶點小玩具玩,或者是給他講個小故事什麼的。

  ——對此,蔣澤晨真心苦逼死了,雖然裝孩子他已經得心應手了,但是他實在仍舊接受不了周圍的人都拿他當孩子般用各種幼稚的東西哄他……

  

  接觸的時間長了,蔣澤晨對宋嶽也逐漸瞭解了起來,發現他雖然性格認真,卻也不是冥頑不通事理的人,有時候反倒還有狡猾的一面,頗對蔣澤晨的胃口。宋嶽家境不算好,理想就是能考上重點大學的法律系,畢業後當個律師,他家裡還有個姐姐,長得挺漂亮,而且是學聲樂的,最大的願望就是能當上歌星。

  蔣澤晨問了問宋嶽姐姐的名字,發現印象裡未來的娛樂圈裡並沒有這樣一個人,不知道是最終並沒有成為歌手進入娛樂圈,還是雖然進去了卻只是默默無聞並未闖出什麼名堂,還是……被某些娛樂圈的潛規則和黑幕給埋葬了。

  

  說起娛樂圈,便不能不說一下蔣澤晨的螢幕處女秀。王老闆投資的並不是什麼商業大片,只是普通的愛情文藝片,在蔣澤晨開學幾個月後便完成了後期製作。借著身為投資商的王老闆的關係,蔣澤晨這個小角色也被邀請去參加了首映式,蔣澤涵自然也是一起去的。

  首映式上,蔣澤晨也見到了黎舟和黎舟的父母,他的母親是位演員,父親則是為歌手,也無怪他後來無論是演戲還是唱歌都能吃得開。開學後,蔣澤晨和黎舟就鮮少見面了,偶爾也只是打個電話聯繫,這一次見面都有些興奮,湊在一起愉快地聊著天。對於兩人的親密,黎舟的父母看上去似乎很是高興自己的孩子找了個小夥伴,而蔣澤涵的臉色卻不怎麼好,看著弟弟有了朋友就將他這個哥哥丟之腦後,頗有幾分的失落。

  

  第一次在電影螢幕上看到自己,蔣澤晨總有一種有些詭異的穿越感,回憶起拍攝這些鏡頭時的點點滴滴,又有幾分的自豪和激動,也有幾分懷念與感慨。雖然對於整部電影沒有什麼興趣,但是蔣澤晨卻還是看得不轉睛——當然,他看的是螢幕上的自己,無論是嬉笑還是哭泣,無論是一晃而過還是給了個特寫,都讓他的心情不自禁地飛揚起來。

  ——似乎從這一刻起,蔣澤晨真正喜歡上了演員這個職業,而不僅僅是將其當成是略有興趣不算討厭的逃避與蔣澤涵競爭的道路。

  

  “小晨,喜歡拍電影嗎?”側頭,輕聲詢問著身側的弟弟,蔣澤涵發現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地,帶著雀躍與憧憬。

  “喜歡!”重重地點了點頭,沒有絲毫的猶豫,蔣澤晨的回答異常乾脆。

  “那麼小晨要好好努力哦,哥哥會把小晨拍的所有電影都保存起來,然後,等到小晨長大了,回頭再看,肯定會很有趣的。”摸了摸蔣澤晨的頭,蔣澤涵笑著,眼神也不由自主地柔軟了下來。看著充滿了希望的弟弟,他真心希望蔣澤晨能夠喜歡上自己選擇的路。

  ——是的,不僅僅是因為這是對他而已更有利的選擇,同樣也希望他的弟弟可以因此而得到滿足與快樂。

  

  確定了蔣澤晨的確喜歡演戲,蔣澤涵自然努力想要為他再度找到一個適合的角色,只可惜他在這方面畢竟人脈尚淺,加上他在其他人眼中還是個孩子,行動做事並不方便,所以一直一無所獲。不過,雖然蔣澤涵這裡還沒有動靜,但是蔣澤晨為自己在演藝圈中找到的另一個大靠山黎舟卻為蔣澤晨帶來了一個角色。

  

  新電影是講得兩兄弟從小到大的奮鬥史,黎舟飾演小時候的哥哥,而蔣澤晨的角色則是小時候的弟弟。

  可以說,這又是一次本色演出,弟弟小時候略有點嬌氣蠻橫,一直被哥哥護著,倒是和蔣澤晨原本的性格頗為合拍,於是當他被帶到導演面前試鏡的時候,當即就獲得了這個角色。

  對此,蔣澤晨高興地一塌糊塗,連連感慨自己的運氣好,角色飾演不費吹灰之力,而且大靠山實在是太給力了!而蔣澤涵的感覺就頗為複雜了,又高興于弟弟有了新的角色,又失落于給予弟弟這個角色的並不是他。當蔣澤涵看到蔣澤晨與黎舟拿著劇本對戲玩的時候,自家弟弟一口一個“哥哥”“哥哥”,喚黎舟喚得那叫一個甜蜜,心中更是五味具雜,明知道那只是劇本臺詞,卻有種自己的弟弟被搶走了的危機感。

  

  因為電影裡的兄弟小時候在農村長大,所以蔣澤晨的戲份並不是在B市拍攝的,而是要跟著劇組去鄉村。小學課業不忙,而且蔣澤晨現在學習也很好,所以請假並不難,而蔣澤涵卻沒有辦法請假同樣跟去,只能找人專門照顧著弟弟,而自己只能將他送上長途車,目送他離開。

  這是蔣澤涵第一次與自己的弟弟分開,而且是分開那麼長的時間。已經習慣了弟弟總是陪在自己身邊,習慣了他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只要張開雙臂便能將他摟進懷裡,沒有了弟弟陪伴的蔣澤涵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挖去了一大塊——像是母親去世後,他在接受了這個事實並學會不再因此而悲傷之時,那種空蕩蕩地,似乎無法用任何東西填補的失落。

  

  大屋子很空,空得讓他做什麼都提不起興致來,晚上很靜,靜地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卻無法入睡。

  思念著弟弟,擔心他是否受到了委屈,卻在每次給他打電話的時候都聽到他精神很好語氣雀躍,滔滔不絕地講著拍戲時候有趣的事情,還有與黎舟在鄉下怎樣玩耍。每次打完電話,蔣澤涵都會鬆一口氣,為了自己弟弟安然無恙,卻又忍不住咬牙切齒,憤恨那個小混蛋生活地這麼好,似乎根本沒有想他的樣子,實在是讓他想要抓過來狠狠地揉一頓出氣。

  蔣澤涵知道,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將所有的感情都寄託在了自己的弟弟身上。也許這種寄託是錯誤的,是危險的,但是他的身邊卻只有蔣澤晨。

  只有蔣澤晨一直待在蔣澤涵的身畔,也只有蔣澤晨被允許稍稍踏進只屬於蔣澤涵的領地。

  

  ——蔣澤涵想,如果蔣澤晨一直乖巧地當他的弟弟,不觸及他的底線的話,那麼他也許願意寵著他一輩子,讓他一輩子無憂無慮。

  

 

  第十三章

  

  小孩子——無論他本身的心智有多麼成熟——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要依戀著什麼,而成年人最大的特點,則是早已成功地拋棄了這種稚氣的依戀,無論對於家鄉親人如何地想念,都會在需要的時候毫不留戀地展翅,飛向自己的天地。

  當十二歲的蔣澤涵留在B市為了對弟弟的離開而撓心抓肺的時候,內裡已經二十多歲的蔣澤晨則生活得十分瀟灑,雖然偶爾也會想起在B市的“兄長大人”,不過很快便將其丟之腦後,專注于自己的未來了。

  

  本來,蔣澤晨就不是一個會依戀別人的人,對於自己基本上唯一可以真正稱之為親人的哥哥非但不會黏得很緊,有時候跟狐朋狗友們玩得High了,十天半個月不見人影也是很正常的。而且他的心思也並不算太細膩,要不是上一世生命的最後一段時間過得太憋屈痛苦,說不定他現在也還是個大大咧咧不通人事的蠢貨。

  所以,蔣澤晨根本沒有什麼想家的念頭,也不會因為離開親人而輾轉反側,其沒心沒肺的程度讓與他一起出外景、知道他從未離過家的工作人員們嘖嘖稱奇。

  與蔣澤晨不同,完全是正牌的七八歲孩子的黎舟最開始是有點想家的,不過被蔣澤晨帶著到處跑到處玩耍,逐漸也就將那些與小孩子沒大有什麼關係的憂鬱感情拋到了一邊。沒有了可以依靠的家人,黎舟幾乎將所有的注意力都灌注在了蔣澤晨的身上,無論是對戲、拍攝還是閑下來,兩人都幾乎是形影不離,原本在上一次拍攝時只能說是“相互”有好感的關係突飛猛進,基本上已經可以算是親密無間了。

  

  電影裡,黎舟飾演的是蔣澤晨的哥哥,介於蔣澤晨這貨演起弟弟來得心應手,撒嬌賣萌毫無壓力,與他對戲的時候,黎舟也入戲地很快,沒有用幾天時間,面對著蔣澤晨就哥哥范兒十足,甚至在拍攝以外的閒置時間也開始以蔣澤晨的哥哥自居,那一副努力想要照顧弟弟的架勢,弄得蔣澤晨鬱悶地要死要活——他已經有了個十二歲的親哥了,還有個上高中的家教哥哥,再弄個就比他大上幾個月的哥哥算是個怎麼回事?!他哪裡那麼幼稚到誰都想當他的哥啊摔!

  於是,面對黎舟用盡各種手段誘使他叫自己哥哥的行為,蔣澤晨那是寧死不屈的,黎舟無法,只好有事兒沒事兒就拉著蔣澤晨對臺詞,滿足一下自己想要被叫為“哥哥”的願望——作為獨生子,黎舟的確是想要有一個弟弟的,如果能有一個蔣澤晨這樣又可愛又好玩的弟弟,那實在是太完美了。

  

  雖然黎舟經常找蔣澤晨對臺詞以滿足自己,但是蔣澤晨到不知道他竟然有這樣的小心思。以往那些娛樂報導上對於黎舟的形容在他的腦海中已經根深蒂固,蔣澤晨一直認為黎舟是一個對於演戲認真嚴謹的人,總是一遍又一遍地熟悉自己的角色,力圖將角色詮釋地更加完美真實,所以便自作聰明地將小時候的黎舟往他長大後的模版裡代入了,覺得他小時候就這麼敬業,實在是難能可貴。

  因為已經決定自己今後的職業就是演員了,蔣澤晨自然是要好好向這位未來的天王級人物學習的,對臺詞的時候無論對多少遍都認認真真的,就算心裡再不耐煩也要克制住自己想要偷懶的欲望。而他的態度自然也逐漸影響到了黎舟,本來只打算靠著臺詞騙幾句“哥哥”的他也跟著認真了起來,有些懊惱自己的“弟弟”這樣認真而自己只是在玩耍,也有些佩服他可以不厭其煩地背誦體會那些對小孩子而言異常枯燥的臺詞。

  兩人誤打誤撞的良性迴圈自然被導演和劇組工作人員看在眼裡,一致認為這兩個孩子難能可貴地竟然這麼小就知道努力上進,今後的成就絕對不容小覷,逐漸不再將他們當成只是富二代跑過來打醬油玩耍的小孩,空閒時候也會為他們講一下拍攝時注意的要領,講一下體會角色的辦法,自然被蔣澤晨與黎舟仔細記在了心裡。

  

  因為拍攝地點是在鄉村,所以劇組住宿條件也並不算好,雖然大部分時候都會去縣城裡的招待所住,但是有時候也會因為拖戲或者是其他什麼意外的原因來不及回縣城,直接在村裡的農家借宿。

  作為花錢如流水的享樂型二世祖,蔣澤晨從小到大哪裡住過四星級以下的賓館?自然對於這樣的環境異常不適應,而父母都是明星的黎舟也同樣。不過一個已經是成年人了,還是個試圖改過自新的成年人,自然咬牙忍著,而另一個是以“哥哥”自居的,看“弟弟”都能忍耐下來不哭不鬧的,自然也不願意在“弟弟”面前丟臉。

  當然,蔣澤晨就算是在艱苦的環境下,也致力於提高自己的生活水準,每次睡完農舍裡的土炕或者招待所的硬板床之後,他都會腰酸背疼渾身不舒服,腦筋一轉,便慫恿黎舟一起相互給彼此按摩。

  蔣澤晨沒學過按摩,但是他被按摩的次數可一點都不少,這次數一多,也大體知道了那些按摩的手法,還有按摩哪裡會比較舒服。小孩子身體本來也沒什麼毛病,在身上胡亂地按按錘錘放鬆一下肌肉,也頗為有效,蔣澤晨先給黎舟按摩,然後讓他學著自己的手法,給自己按,一番折騰下來兩人都覺得效果不錯,於是這個習慣也就一直保留了下來。

  

  小時候的戲份並不算多,也就占整部影片的前四分之一罷了,拍攝結束後回到B市,蔣澤晨與黎舟的任務也就算是結束了。

  因為這次外景,兩個小孩子吃苦耐勞又勤學好問、態度認真,演技雖然稚嫩但是也還算一點就通,獲得了導演的極度讚揚,非常和藹地鼓勵他們要繼續努力,戒驕戒躁,表示以後如果有適合他們的戲份,會記得來找他們試鏡,也會向其他的導演推薦他們。

  

  回城的路上,蔣澤晨興奮地一直咧著嘴笑,覺得自己獲得了肯定,終於憑著自己的努力,踏出了通向演藝圈的第一步。

  ——其實,他的要求真的不高,只要有人能讚賞他的努力,能夠告訴他他也是很有出息的,那就足夠了。

  

  回到B市,一下車就看到請假來接他的蔣澤涵,對於自己大部分時間都將哥哥拋之腦後略微心虛了一下,蔣澤晨屁顛屁顛地跑了過去,一下子就被蔣澤涵緊緊地摟住。

  “小混蛋,在外面玩得很開心是吧?都把哥哥忘了是吧?”蔣澤涵的語氣頗為幽怨不滿,蔣澤晨的眼神略微漂移了一下,嘿嘿地笑著蹭了蹭自家大哥,信誓旦旦地保證自己絕對沒忘,他可想他哥哥了!

  “我會信你才有鬼呢。”蔣澤涵咬牙,狠狠地揉了一把自家弟弟的腦袋,隨後握著他的肩膀將他從懷裡拉開,仔仔細細地上下打量,有些不滿地皺眉,神色間滿是心疼,“怎麼瘦了?還曬黑了?劇組條件不好嗎?”

  “是不算好,農村嘛!不過劇組的叔叔阿姨們說了,如果做演員,這是很正常的事情!要做演員,就要肯吃苦!比這更苦都會有的!有時候還會受傷生病……”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蔣澤晨的眼睛閃閃發光的,仍舊沉浸在被導演和其他劇組人員誇獎的興奮中,似乎之前的一切辛苦都在那一聲聲的讚揚中煙消雲散了,“我要當演員,我不怕苦!”

  因為這一段時間睡眠休息品質並不算好,拍戲消耗精力很多,伙食也只是盒飯,極度不合蔣澤晨被養刁了的舌頭,所以他的面色有些差,從骨子裡透出的疲累讓蔣澤涵不由自主地揪心。又聽到他說做演員,以後的路會更難走,聯想起自己看過的不少演員拍戲的時候大冬天卻要被雨水淋,吊威亞、開車卻出現事故受傷等等的報導,蔣澤涵張了張口就想要說什麼,卻還是憑著一貫自傲的自製力,將這一時的衝動壓了下去。

  ——後來,蔣澤涵曾不止一次地慶倖自己在這一刻什麼都沒有說,卻同樣也不止一次地後悔,自己竟然什麼都沒有說……

  

  “嗯,小晨要好好努力哦!”掛起笑容,蔣澤涵最終溫柔地摸了摸自己弟弟柔軟的黑髮,鼓勵地點了點頭,“我幫小晨再向學校請幾天假吧,小晨好好休息一下再去上學,對了,也讓保姆這幾天多做點好吃的,哥哥要將小晨重新養得又白又胖才能放心。”

  “……我才不要變胖呢!”蔣澤晨扭頭,其實他一直對於自己目前還帶著嬰兒肥耿耿于懷。

  “嗯嗯,小晨才不胖呢,小晨是可愛~”蔣澤涵從善如流地改口。

  蔣澤晨:………………

  ——哥你夠了,可愛什麼的,說了這麼多遍太沒有創意了,你敢不敢換個新詞?!

  

  兄弟倆“互訴別離”之後,黎舟的母親也帶著黎舟與導演閒話完畢,款款地向他們走來。

  大概是從導演那裡聽到了一些誇獎,黎舟的母親對待蔣澤晨的態度又親切了幾分,說黎舟這是第一次離家第一次單獨出外景,感謝蔣澤晨的陪伴和照顧,他們能夠這樣互幫互助共同進步實在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黎舟的母親大概是應付記者應付習慣了,說話總有點大而空泛,蔣澤涵良好地應對著,也轉而感謝黎舟對蔣澤晨的照顧。兩位“家長”客客氣氣地說話,兩個小孩子則相互擠眉弄眼。看到黎舟甩給自己一個“你給我等著”的眼神,蔣澤晨心中一凜,隨即就看到黎舟拽了拽他目前的手,大聲表示要認蔣澤晨當弟弟。

  蔣澤晨一臉的幽怨——這貨怎麼還沒有忘記這茬?!喂!咱們自己的事情自己私下解決啊!告家長神馬的黎天王你實在是太掉價了!

  

  對於黎舟的提議,黎舟的母親笑了笑,自然也沒什麼反對意見,說既然兩人這樣投緣,認個哥哥弟弟也是好的。蔣澤涵雖然仍舊是笑意盈盈地,心裡卻猛地一沉,側頭看向自己身邊鄙視地怒瞪黎舟的蔣澤晨,略微寬心。

  下意識地不想讓別人分享“哥哥”這一稱呼,蔣澤涵極有技巧地將話題帶開,黎舟的母親也並未堅持,畢竟演藝圈裡關係亂得很,踩高捧低、暗地被朋友插把刀子什麼的都有可能發生,現下孩子還小,品性什麼的都不太清楚,現在就確定太親密的關係也並不太恰當——畢竟平時一起玩得好是一回事,但是真正認了哥哥弟弟,卻又是另一回事了。

  

  最終,認兄弟這件事情,也在雙方家長的消極應對下不了了之,黎舟頗為幽怨,蔣澤晨則滿心歡喜,還給了黎舟一個得意洋洋的鬼臉。

  蔣澤涵拍了拍自家弟弟的頭,阻止他在黎舟的母親面前表現得太得意忘形,隨後同樣心滿意足地牽著他走了。

  身後,仍舊傳來了黎舟不死心的糾纏——媽媽,我想要個弟弟……

  

 

  第十四章

  

  雖然蔣澤晨的一年級下學期被拍戲大幅度佔用了,但是憑藉自己二十來歲成年人的智商,做個期末考試那還是輕輕鬆鬆的。

  介於與蔣澤涵的關係有了不少的進展,再加上自己已經確定要走演員這條路,算是基本上放棄了繼承父親的公司,蔣澤晨也不再多害怕自己因為表現的太“聰明”而被蔣澤涵忌憚,毫無壓力地再次拿了雙百,不過自然,這份功勞也記在了家教宋嶽的身上。

  心中沒有了太多的芥蒂,對於蔣澤晨的成績,蔣澤涵的高興顯然是真心實意的,為了嘉獎他學習努力,在暑假開始後的第一天,似乎一進入夏天就有些“夏眠”傾向的蔣澤晨就被自家哥哥從被窩裡挖起來——購置夏裝。

  

  在蔣澤晨的記憶裡,他與自家哥哥一起逛街的次數似乎並不算多,一般都是他看中了什麼,向蔣澤涵要,而過不了幾天,這件東西就會擺在他的眼前。

  小時候,蔣家兄弟的衣服都是別人拿了尺寸買回來的,長大了之後,有了自己的審美眼光,便開始自己買自己的。蔣澤涵喜歡的是成熟而穩重的西服套裝,用以彌補他因為年齡輕而產生的弱勢,而蔣澤晨的口味則比較多變,不過大多數時候都是不倫不類的……

  說實在的,蔣澤晨並不怎麼喜歡逛街,特別是逛成衣店,不過與蔣澤涵一起逛這種地方可謂是一項頗為新奇的體驗,不管蔣澤涵到底是抽了什麼風做出的這樣一個決定,蔣澤晨都是有些躍躍欲試的。

  

  坐著車,一路來到B市最為繁華的商業區,司機一停車,蔣澤涵就拉著蔣澤晨直奔他認定的專賣店,堪稱是雷厲風行。

  蔣澤涵挑剔,能入他眼的牌子並不算多,而且比較專情,一般喜歡上一個牌子,就會成為這牌子的常客,鮮少“移情別戀”,蔣澤晨雖然聽聞過蔣澤涵這一特質,卻不知他從小便是這樣。

  

  一大一小兩個孩子手牽著手走進專賣店,大的俊逸初顯,板著臉一本正經地像是個小大人,而小的則粉琢玉砌,微微有些嬰兒肥,似是櫥窗裡的娃娃。兩人自然吸引了導購小姐們的注意力,立即就有不少沒有客人的導購小姐圍了上來,親切地詢問他們想要買什麼。

  蔣澤晨被一堆女人圍在當中,時不時還被掐一把臉,甚是苦逼,不由自主地就想往蔣澤涵身後藏,試圖將他推出去當擋箭牌,以解脫自己。

  蔣澤涵自然二話不說地挺身而出履行了做哥哥的義務,將自家弟弟護得緊緊的,同時提出要買夏季新款童裝的要求。

  很快,適合兩個人尺碼的衣服變都被拿了出來,比較正常的款式都是一大一小,至於那些比較……另類的,喂!為什麼都是小尺碼的?!

  

  蔣澤涵看起來從小眼光就比較毒辣,或者說被自家母親潛移默化影響地審美觀非常不錯,很快就挑出了最為適合他們兄弟的衣服,乾脆地一揮手便買下了。沒有任何發言權的蔣澤晨頗為抑鬱——都買一樣款式什麼的,雖然的確比較省事,款式也不錯,但是他一點也不想跟蔣澤涵穿情侶裝啊……

  ——好吧,按照導購小姐們的話,這叫“兄弟裝”……

  

  正常的款式被掃蕩完畢,蔣澤涵在導購小姐們殷切的注視中,將目光移向了那些非正常款。蔣澤晨的頭皮一炸,下意識便覺得危險。

  “哥……哥,買的夠多了,咱們回去吧……”當即自救,蔣澤晨拽了拽自家大哥的衣袖,奶聲奶氣地開口,恨不得立即就拽著蔣澤涵遁走——這些像是cosplay一樣的衣服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這樣正經的品牌店裡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東西?!

  “小晨不喜歡嗎?哥哥覺得小晨穿起來一定很可愛哦。”拿起一件類似於福爾摩斯縮小版的衣服在蔣澤晨身上比了比,蔣澤涵彎著眼睛笑道,“小晨要不要換上看看?”

  “……不要,看起來好熱,我不要穿。”蔣澤晨木著一張臉,頭搖得像是撥浪鼓——口胡!老子又不是你用來變裝的芭比娃娃!

  

  “這不是夏裝,是春秋裝,現在買了很快也能穿上的,我特意拿了比小弟弟略大一點的號碼。”導購小姐立即開口,“我們這裡的cos裝很受歡迎呢,不少夫人太太都喜歡買我們這個牌子的衣服回去打扮小孩子。”

  ——聽到沒有?這是那些結婚了的太太夫人才喜歡的愛好,蔣澤涵你還是個少年啊!不要這麼早就變得這麼墮落好不好!

  蔣澤晨真心給自家哥哥跪了啊,他竟然從來不知道蔣澤涵有這樣惡劣的愛好,這貨是悶騷嗎?!蔣澤晨發誓,上一世他小時候絕對沒有被如此對待過,絕對沒有被蔣澤涵拿各種稀奇古怪的衣服當換裝娃娃——到底有什麼地方搞錯了?!

  

  “我也很喜歡。”向著導購小姐禮貌地微微一笑,蔣澤涵摸了摸向自己怒目而視的弟弟的頭髮,笑容溫柔而希冀,“小晨,換上給哥哥看看好不好?”

  “不換!”

  “小晨……”

  “絕對不換!”

  “小晨如果不乖的話,那麼哥哥就親自幫你去換了哦!”

  “…………”

  “小晨,乖~

  蔣澤晨默默接過衣服,捂臉奔入了試衣間,他相信蔣澤涵絕對說到做到,而他也絕對抵抗不了蔣澤涵的力氣。

  ——嚶嚶嚶……蔣澤涵你的弟控屬性到哪裡去了?!你不是對弟弟千依百順嗎?!不帶這樣毫無預兆就翻臉的啊喂!

  

  有一就有二,蔣澤晨自暴自棄地被自家大哥要求著換了一件又一件衣服,完全化身為換裝娃娃,不過,就算他再自暴自棄,也是有底線的。

  “不穿!這一件是女孩子的裙子!我絕對不穿!我是男孩子!”抱著試衣間旁邊休息區的大理石茶几的一條腿,蔣澤晨悲憤欲絕地寧死不屈。

  ——雖然這姿勢丟臉了點,但是……但是被迫換公主裙神馬的才是最丟臉的啊!

  ——蔣澤涵你怎麼可以這麼重口味!你難道是想要把弟弟換成妹妹嗎?!好吧,雖然我能理解你想要妹妹不想要弟弟的心情,但是你能不能不這麼明顯地表現出來啊!

  ——喂!我都說我堅決不穿了!你還把那公主裙買回去到底是鬧哪樣?!鬧哪樣?!

  

  被從肉體與精神上雙重蹂躪了的蔣澤晨半死不活地被自家大哥抱出專賣店,臉色通紅地將頭埋進蔣澤涵的頸彎處,死活都不願意抬頭見人。

  身後,是一群幫他們提著購物袋的導購小姐們,一邊走一邊竊竊私語掩嘴輕笑,顯然是一副被充分愉悅了的樣子。

  

  隨後,這樣的一幕又在另外幾家蔣澤涵喜歡牌子的專賣店連續上演,蔣澤涵與蔣澤晨最後穿著“兄弟裝”滿載而歸,不過被深深傷害了的蔣澤晨決定將鬧彆扭堅持到底,以徹底糾正一下自家大哥突然冒出來的不良愛好。

  不過,蔣澤涵顯然一點也不介意,仍舊笑眯眯地抱著蔣澤晨,一副有弟弟在懷便心滿意足的模樣。

  

  “小晨乖,不生哥哥的氣了好不好?哥哥實在是太喜歡小晨了,所以才想把小晨打扮地漂漂亮亮的啊~”柔聲勸著,一手摟著蔣澤晨,將他放到自己的膝上,一手拿著香草霜淇淋甜筒在他的嘴邊誘惑著,蔣澤涵坐在遮陽傘下稍事休息,面前的實木圓桌上擺著一杯冰咖啡。

  七月的太陽很毒,氣溫也很高,蔣澤晨被蔣澤涵抱著,身體貼在一起,熱得不住流汗,扭了半天卻愣是不見蔣澤涵鬆手,而且折騰了好半天,也真心口渴了。冒著涼氣的霜淇淋在鼻尖晃悠著,極度勾引著他的神智,蔣澤晨終於耐不住誘惑,看著那已經微微有些融化的霜淇淋,偷偷伸舌頭舔了一口,頓時,香甜的味道和冰冷的溫度讓他身心舒暢了起來,越發無法拒絕這夏日太陽光下最美好的享受。

  內牛滿面地斥責自己竟然為了一個霜淇淋就折腰了,蔣澤晨仍舊還是一下一下地舔著霜淇淋——他不敢咬,因為小孩子腸胃弱,容易鬧肚子,他還是挺注重自己的身體健康的——間或瞥一眼蔣澤涵,頗有種掩耳盜鈴的做賊心虛。

  幸好,蔣澤涵似乎沒有注意到他的小動作,正聚精會神看著桌子上放置的咖啡、冷飲與甜點的功能表,似乎在思考要買什麼。蔣澤晨隨便瞥了一眼,也沒在意,繼續專注於眼前的霜淇淋。

  

  離自己近的那一邊差不多舔完了,蔣澤晨伸了伸頭,想要去夠另一邊,沒想到蔣澤涵拿著霜淇淋的手似乎也跟著挪了一下,讓蔣澤晨的努力無功而返。

  以為蔣澤涵又在壞心地逗自己,蔣澤晨敏感地瞥了他一眼,發現他似乎仍舊沒有注意到自己。疑惑地眨巴了一下眼睛,蔣澤晨覺得也許是巧合?——畢竟蔣澤涵舉著霜淇淋都舉了這麼久了,手臂略微動一下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自認為找到了原因,蔣澤晨再度伸頭,那霜淇淋又往後挪了一下。默然片刻,蔣澤晨又試了最後一次,那霜淇淋一如既往地……往後挪了一下。

  

  都被逗到這份兒上了,要是還不知道自己被耍了,那就是智障了。蔣澤晨憤怒地瞪向蔣澤涵,正看到他笑意盈盈地抿著嘴唇忍俊不禁,身體還因為憋笑而微微有些顫抖,頓時就炸毛了。

  扭頭,誓死要跟蔣澤涵劃清界限——老子要是今天再理會蔣澤涵這貨,老子就是二缺!

  

  “哎呀,小晨不要生氣嘛,哥哥就是看到小晨太可愛了,所以才忍不住捉弄一下啊,小晨乖,哥哥向你道歉好不好?”

  ——滾蛋!嚶嚶嚶……老子不跟你玩了!

  “唔,小晨的頭髮有點長了,會不會很熱?一會兒我們去理髮店修一修好不好?”撥弄了一下那被汗水浸濕的黑髮,蔣澤涵若有所思地轉移了話題。

  的確覺得目前半長的頭髮不太舒服,蔣澤晨在繼續冷戰和暫時休戰以求讓自己舒適一點中猶豫了片刻,很快,享樂派的他就傾向於了後者。

  “好……我想要剪小胖……呃,李紹明那樣的短髮,很短很短的那種……乾脆剃光頭吧!以後演戲戴發套什麼的也方便多了!”

  “…………”仔細看了看自己的弟弟,似乎在腦補他剃成光頭的形象,蔣澤涵沉默了片刻,“其實,小晨這樣挺好的,家裡有空調,也不必要換髮型了,咱們回家吧。”

  蔣澤晨:…………老子果然是二缺!!

  

 

  第十五章

  

  介於上一次逛街被蔣澤涵當成換裝娃娃各種蹂躪,作為報復,蔣澤晨這次一拿到片酬,就給他買的是一件鄉土氣息特別濃厚的大花T恤,美其名曰紀念自己第一次到鄉村拍戲。

  蔣澤涵笑眯眯地接了,雖然怔了一下愣是沒有昧著良心誇獎“很好看”,但是那種哭笑不得又無奈縱容的模樣弄得蔣澤晨頗有點不好意思,覺得自己有點小肚雞腸——要是他收到這樣的禮物,一定要把送禮物的那個不懷好意的貨狠狠揍一頓才甘休!

  

  其實,這大花T恤別看看上去惡俗,但是其實料子做工的品質那都是一等一的,穿上寬鬆休閒頗為清涼,夏天穿絕對舒適。只不過,這T恤跟蔣澤涵此人完全是走的兩條相反的路線,一個矜持華貴,一個……咳,“平易近人”,待到蔣澤涵在收到禮物的第二天早晨穿著這T恤出現在蔣澤晨眼前的時候,蔣澤晨愣了大約得半分鐘才回過神來,然後在沙發上笑得又滾又撓又捶的,竟然還滾到了地上。

  蔣澤涵抱胸看著自己弟弟“哎吆吆”地揉著自己被摔疼的胳膊肘子,破天荒地沒有走過去安撫順毛,反倒是神在在地挑眉,一副“你簡直是自作孽”的模樣。

  

  雖然這件衣服蔣澤涵是絕對穿不出去的,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在家裡一直穿著,看上去頗為喜歡——當然,蔣澤晨知道,他絕對不會是喜歡這件衣服本身。

  無論做什麼惡作劇都有人包容的感覺很好,而且這種包容並非是從前那種流于表面的寬容,而是帶著淺淺的溫馨、專屬於兄弟二人之間的。

  

  此時此刻,蔣澤涵就穿著這一件T恤,靠在沙發上翻著旅行圖冊,而蔣澤晨則趴在他身上,與他一起對著各種景點品頭論足——他們在選擇夏季旅遊避暑的好去處。

  B市在內陸,每到夏天就像是蒸爐一樣熱得令人髮指,再加上蔣澤晨雖然獲得了上一個導演的賞識,也不會這麼快就找到新的戲份,所以有充足的時間到處逛一逛。

  

  蔣澤晨從小到大去過的地方並不算少,大多數都是和狐朋狗友們一起的,少數是與更換頗為頻繁的“女友”們,而與蔣澤涵一起出行的次數倒是寥寥無幾。一來他倆真心玩不到一塊去,二來麼,蔣澤涵的事情總是太多,很少能抽出時間,所以每次計畫都會不斷被後推後推再後推,最終推到蔣澤晨等得不耐煩了,乾脆自己找人搭夥自己去了。

  ——其實,細細回想起來,他們兄弟二人像是如此單獨一起旅遊、逛街的機會並不多,也許小時候有過,但也被蔣澤晨忘得差不多了……

  

  最終,兩人選擇了海邊。

  提起海邊,蔣澤晨最喜歡的就是衝浪、潛水和比基尼美女,只可惜現在這三樣他都因為身體限制而只能看不能動,所以也沒什麼太大的興趣,反倒是蔣澤涵興致頗高,極力為他講述大海多麼漂亮多麼遼闊,到海邊避暑多麼有意思——當然,這在蔣澤晨看來純粹就是騙小孩子玩的。

  說起去海邊,蔣澤涵不由有些感慨要不是蔣澤晨還沒有護照,要搞定出國手續需要一些時間,就帶他去夏威夷玩了,不過蔣澤晨對於夏威夷真心沒有什麼好印象——畢竟上一世他眼前這混蛋在他死之前還叨念著一起去夏威夷呢,蔣澤晨覺得自己都有心理陰影了……

  

  只可惜,無論兄弟倆是如何“興高采烈”地計畫這一次出行的,計畫總是趕不上變化。

  預定行程後的第二天,蔣澤涵接到了蔣父朋友打來的電話,說是在南山買了一塊山坡,建了個避暑的山莊,新居落成,於是叫了一些朋友一起去住一段時間,有不少孩子也一起去,因為想著讓小一輩們互相認識一下、交交朋友,所以也叫上了蔣家兄弟二人。

  對於這個消息,蔣澤涵與蔣澤晨二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人脈,父輩已經打好了關係,孩子們只需要繼承這樣的關係便好,而從小就接觸、玩得好了,長大了自然也是朋友,關係親密,說話做事便也方便得多。

  蔣澤涵不願意放過這一次為未來打基礎的良好機會,在接到電話後猶豫了一下,就算心裡對於自己與弟弟的兩人世界突然加入了一大幫子陌生人、而原本單純的旅遊娛樂也變得有了功利性質而不悅,卻也沒有拒絕。

  

  掛了電話,轉頭看著正趴在沙發上翻著已經選定地點宣傳冊的弟弟,見他那副看起來頗為期待的模樣,蔣澤涵不由有些愧疚自責,走到他身旁坐下,摸了摸他的頭髮,努力醞釀著不會讓弟弟太過排斥這樣突然改變行程的言辭,“小晨,海邊咱們下一次再去好不好?這一次,我們先去陳叔叔的家,他買了個山頭,建了個很大的避暑山莊哦。”

  蔣澤晨歪頭,看向蔣澤涵,其實他剛剛也通過蔣澤涵對著電話一星半點的對答中猜到了一二,反正去山上和去海邊對現在的他而言都沒什麼區別,所以也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只是笑著點頭,“嗯!我剛剛聽到了!去山裡也挺好的!”

  沒想到自家弟弟這麼通情達理地便一口應了下來,看上去沒有絲毫的為難與不滿,蔣澤涵愣了一下,感覺有點複雜,展開雙臂將他摟進懷裡,親了親他的面頰,“小晨真乖,以後哥哥一定帶你去海邊!”

  “嗯!”蔣澤晨毫不在意地點了點頭,繼續低頭翻自己的宣傳冊——當然,他只是打發時間罷了,而在蔣澤涵眼裡,卻像是仍舊對海邊念念不忘一般。

  

  乖巧懂事、知道遷就別人而非讓別人事事遷就自己的孩子都是惹人憐愛的,有時候蔣澤涵都希望自己的弟弟不要長大,不要變得懂事體貼,而是仍舊像是小時候那般可以肆無忌憚地為了不順心不合意的事情大哭大鬧——這樣,他便可以毫無顧忌地按照自己步調走,而非像現在這般,因為對方的一個眼神或者一個小動作就揪心大半天,生怕看到他受到委屈,甚至都開始舉棋不定起來……

  

  就在一個害怕弟弟因為這樣的安排而委屈於是越發體貼溫柔、一個大大咧咧根本毫無所覺之下,兄弟二人與一幫大人孩子們坐上了車,踏上了駛向南山避暑山莊的旅途。

  為了讓幾個孩子儘快熟悉起來,他們的座位都是被安排在一起的。小孩子要相互熟悉起來也是很簡單的,沒一會兒便放開了最初的拘束,一起玩了起來,同時,也在不知不覺中基本按照年齡與心智劃分了層次。

  蔣澤涵的眼光從小就很毒辣,上車沒多久,就找到了幾個頗為“志同道合”的少年,通過聊天閒談,發現他們應該都是能在今後“子承父業”的,提早打好關係萬分必要,而至於那些年齡尚小心智未開的與那些雖然年齡較大但仍舊“不務正業”的,就沒有必要讓蔣澤涵花費心思了。

  蔣澤涵在那廂很順利地找到了可以交談的物件,而蔣澤晨就苦逼多了。他的年齡層太低,周圍除了那些四六不通的小蘿蔔頭們和只喜歡炫耀自己的表是從瑞士花了多少錢買的自己的鞋是哪個哪個名牌的小二世祖們以外再無他人,實在讓他沒有什麼說話的興致。在蔣澤晨眼裡,這些小鬼們和炫耀黨的層次都太低了,他跟小鬼沒什麼共同語言,而炫耀黨們炫耀的東西在他以二十年後的眼光來看那都根本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好東西,跟他們搭話那純粹就是拉低了他蔣家二少的審美品位!

  偷眼看蔣澤涵那一個小圈子,不得不說果然是人以群分物以類聚,這些大多數都是今後有些出息的。當然,此刻他們也並沒有聊什麼很嚴肅的話題,也不過是談談足球籃球賽馬之類的運動,而就算是這樣,蔣澤晨也悲催地插不上嘴……

  並不是他對於這些東西不瞭解,身為以吃喝玩樂為主業的二世祖,這方面的東西他可瞭解了!不過只可惜他出生得太晚了,對於目前這些競技專案的情況不太清楚——要知道競技這玩意比演員還要吃青春飯,演員可以從小演到老,而運動員不管你取得了多大的成就,一旦三十多歲身體狀況下滑了,那就必退無疑。二十年的時間,足夠競技界一代新人換舊人了,蔣澤晨熟悉的那些選手基本上都尚未出現,而遇到他難得略有耳聞的,也根本不敢插話。

  ——要知道,蔣澤涵對於他知識面的涉獵範圍可是了若指掌的,萬一他說了什麼他不應該知道的東西,那可就麻煩大了……

  

  於是,三個圈子都無法融入,蔣澤晨抑鬱了,抑鬱之後……他就睡著了……

  聊著天,卻發覺自己身邊突然安靜了起來,蔣澤涵一扭頭就看到自家弟弟正將頭抵在車窗上睡得香甜,那頭還隨著車輛的顛簸一下一下沒輕沒重地撞著玻璃。

  頓時就想要笑,無奈于自家弟弟實在是太嗜睡了,蔣澤涵伸手攬過他的肩膀,讓他趴在了自己腿上,有一搭無一搭地摸著他的頭髮,繼續轉頭與“朋友”閒談。

  

  小孩子都是貪睡的,而這種特質在由大變小的蔣澤晨身上似乎發揮地特別淋漓盡致。等到他被蔣澤涵搖醒的時候,目的地已經到了——他可以說,睡了整整一路。

  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坐起來,還沒等他完全清醒過來,蔣澤晨便被蔣澤涵一把抱了起來,徑直下了車。

  車外,是一群早已經跑下車的蹦蹦跳跳的孩子們,看到蔣澤晨被哥哥抱著下來,一些小孩子都朝他投來鄙視的目光,嘲笑他這麼大還粘著哥哥被哥哥抱來抱去的,蔣澤晨自然不甘示弱,摟著蔣澤涵的脖子親親密密的模樣,挑釁地朝著那幾個小蘿蔔頭揚了揚下巴,一副“我有哥哥寵著你們沒有氣死你們羡慕死你們”的模樣,頓時仇恨值拉得那是妥妥兒的。

  

  蔣澤涵失笑,揉了一把自家弟弟,然後將他放到地上,讓他去跟其他小孩子玩,只可惜蔣澤晨在車上沒有跟孩子打成一片,而他自己也不屑於跟那幫小屁孩玩——雖然他們之中不少是他長大後的狐朋狗友,但是目前蔣澤晨實在是對他們看不上眼——於是也不理會自家哥哥的示意,慢慢悠悠地獨自一個人晃蕩著,雖然看起來很是悠閒,卻偏偏有種被同齡人排斥的寂寞孤獨的感覺。

  蔣澤涵自然是看到了,當即將他拉到自己身邊,輕聲詢問他是不是跟同齡人有什麼不愉快,蔣澤晨當然無法說實話,只是撇了撇嘴,聳肩說那幫傢伙總是在說什麼名牌啊之類的東西,他不懂,也沒有,插不上話,也覺得無聊,不想聊那些。

  雖然說這話的時候,蔣澤晨那鄙視的小眼神是清清楚楚的,但是在蔣澤涵眼中,那就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頓時萬分自責。他自己對於那些並不太在乎,而蔣澤晨最近一年似乎也沒有再吵著要買什麼東西,所以竟然自然而然地忽略了也許自家弟弟也是需要些貴重的東西裝點門面的——小孩子嘛,都是喜歡炫耀和攀比的,他因為自家弟弟懂事不亂要東西而疏忽了這一點,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小晨,你想不想要啊?如果想的話,哥哥也可以買給你啊?”摸了摸蔣澤晨的頭,蔣澤涵蹲下身子,看著他的眼睛。

  蔣澤晨猶豫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不要!”

  

  雖然曾經,他的確也是因為這樣攀比的行為而染上了喜歡要貴重東西炫耀的毛病,而且這一病就基本上病了二十多年,但是此時此刻,他對於自己曾經的老路都避之唯恐不及,雖然知道這樣的表現跟自己的性格不符,卻也不想裝下去。

  況且,那些東西在現在的蔣澤晨眼中那根本沒什麼吸引力,雖然他的口味一直都不怎麼能令人恭維,但是寧缺毋濫的個性也和蔣澤涵是差不多的——他不喜歡的東西就是不喜歡,看不上眼的東西就是看不上眼,就算是白給他,他都不樂意要!

  

  “小晨……”蔣澤晨那一猶豫,放在蔣澤涵眼裡就是自家弟弟想要卻不好意思開口,當即心疼地婉轉勸道,“哥哥這裡有很多錢,買那些小東西算不了什麼,小晨如果喜歡,哥哥買給你,不是什麼大事的。”

  “不要。”這一回,蔣澤晨沒有再遲疑,堅決地搖頭,“我不喜歡那些東西!而且如果我喜歡什麼,想要的話,我可以自己買!我已經賺錢了!都可以給哥哥買禮物了!以後哥哥想要什麼,我買給哥哥!”

  蔣澤涵一愣,頓時有些哭笑不得,自家弟弟賺得那點錢連那些東西的零頭都買不到,但是這一番童言聽在耳中,卻讓他的心軟得一塌糊塗,暖地沁人心脾。

  

  “哈哈哈,好,好!”另一輛車上下來的大人們聽到蔣澤晨的豪言壯語,都忍不住大笑了起來,圍過來慈愛地摸著他的頭髮,直把他柔軟的黑髮揉成了個鳥窩,“蔣哥真是生了兩個好兒子啊!大兒子有出息,小小年紀就開始學怎麼管公司,小兒子也有志氣,這麼小就知道自己努力,不靠家裡,想要什麼自己買,真是好啊!”

  蔣澤晨哪裡被這麼誇獎過?記憶中這幫大人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個垃圾廢物,雖然表面上和和氣氣的,但是實際上卻避之唯恐不及。頓時,蔣澤晨的心飛揚了起來,那隱形的尾巴也翹了起來,蓬蓬鬆鬆地搖得歡快。

  自家弟弟被誇獎,蔣澤涵也與有榮焉,摟著蔣澤晨幫他理了理被揉亂的頭髮,高興之餘,卻又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擔憂,雖然淺淡,卻似乎深深地紮根於心,除不掉,抹不去。

  

  ——不僅僅是擔心自己的弟弟有出息,會威脅自己的位置,也同樣擔心他太有出息,終有一天會飛出他所掌控的世界。

  ——如果,他的弟弟一直這樣小小的,永遠也長不大,那該有多好?

  

 

  第十六章

  

  在避暑山莊度過的日子裡,蔣澤晨沒有交到什麼朋友,而且也懶得刻意為難自己去結交別人,所以基本上都是獨自一人。蔣澤涵雖然對他照顧有加,但是卻也不可能每時每刻都將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而蔣澤晨本人也不是喜歡粘人的性格,在向大人們確定這附近的山林都很安全之後,便將大部分時間都用在了漫山遍野的亂跑上。

  雖然蔣澤晨本人認為自己是相當有分寸的,每次午飯晚飯都會準時回來,但是對於將自己的弟弟當成是真正的七歲孩子的蔣澤涵而言,這樣的舉動可一點也無法令他放心。

  最開始,蔣澤涵還能耐心勸說自家弟弟乖巧安分一點,不要總是一個人跑得不見蹤影,但是後來發現蔣澤晨每次答應得都好好的,卻屢教不改,最後連想要把他抓住狠狠揍一頓的心都有了,只可惜礙於種種原因,死活下不去手。

  蔣澤涵的“縱容”無疑助長了蔣澤晨的氣焰,反正每次被自家哥哥抓住訓斥的時候只要撒撒嬌討討好就能順利過關,加之跑了幾天後對附近的山林更為熟悉,逐漸開始大著膽子往更深的地方鑽。

  

  晚飯之前,再次找不到自家弟弟的蔣澤涵板著一張臉守在大門口等著蔣澤晨回來,心裡第一百零一次發誓這次一定要好好教訓他一頓,讓他長長記性,沒想到等了大半天,竟然看到蔣澤晨非常狼狽地從遠處的林子裡鑽出來。臉頰上蹭破了一道口子,身上的衣服也髒了,膝蓋胳膊肘上烏青一片,還隱隱有著血絲,看得蔣澤涵吃了一驚,心狠狠地疼了一下。但是蔣澤晨的臉上卻掛著愉快的笑容,連蹦帶跳地沖向蔣澤涵,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模樣讓蔣澤涵頓時胸口一口氣出也不是、咽也不是。

  狠狠瞪了蔣澤晨一眼,彎腰將他抱起來,蔣澤涵沉著臉色,半句話都沒說,徑直抱著自家弟弟往他們兄弟倆的房間走。蔣澤晨倒是沒什麼反應,似乎沒有預料到自己會有麻煩,仍舊笑嘻嘻地抓著蔣澤涵的衣服,竟然有心情招呼著別墅裡雇傭的人將晚飯端去他們屋,還有剛寄到的東西,也一起帶過去。

  三十多歲的女傭忍俊不禁地笑著點頭,看來是早就跟蔣澤晨通過氣了,兩人神神秘秘的模樣讓蔣澤涵皺了皺眉,略有些懷疑,“什麼寄到的東西?你在搞什麼鬼?”

  “嘿,哥,你一會兒就知道了,現在保密!保密!”蔣澤晨抓了抓頭髮,無論蔣澤涵怎麼逼問都堅決不開口,蔣澤涵無法,只得先把他帶進屋裡處理一下傷口,至於那個“秘密”——反正一會兒就知道了。

  

  一回到屋子,蔣澤涵將蔣澤晨放到床上,自己去翻家用醫療箱,而蔣澤晨卻不老實,從床上跳下去就翻出一個透明的玻璃罐來,將他一直小心翼翼地抓在手裡自製的捕蟲網展開一個縫隙。

  捕蟲網裡面是一隻鳳蝶,翅膀上的花紋非常漂亮,展開雙翅大概有一個手掌那麼大。作為在山上跑了這麼久唯一看中、而且還讓他為其光榮負傷了的蝴蝶,蔣澤晨自然謹慎至極,唯恐一個不小心,自己的辛苦就付諸東流。

  見自己弟弟這麼認真,蔣澤涵拿著醫療箱也不敢擅自打擾,直到他成功地將蝴蝶移進玻璃罐,擰上了蓋子,才從他手中將玻璃罐拿開,放到一邊。

  

  看著玻璃罐裡的蝴蝶四處碰撞著玻璃壁,最後終於不知是力氣耗盡還是發現自己出不去而放棄,停在最底端不再動彈,蔣澤晨終於滿意地將目光移開,乖乖地讓自家哥哥處理傷口。用濕毛巾擦乾淨傷口,抹上碘酒,身上的大傷口覆上紗布,用膠布固定,臉上的小傷口則貼上創可貼,最後換上乾淨的衣服,一切處理完畢後,蔣澤涵將醫療箱擺到一邊,站起身,抱胸盯著蔣澤晨就準備開口教育他一下,沒想到還未說話,房間的門就被敲響了。

  作為一個有教養的人,此時此刻無論發生了什麼都需要先去應付敲門的人,蔣澤涵給了蔣澤晨一個“你等著”的眼神,隨後轉身去開了門,看到之前那個女傭推來了晚餐,餐桌下方還放著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

  

  “張阿姨,謝謝你!”跟在蔣澤涵身後蹭到門口,一見到女傭,蔣澤晨立馬笑開了花,親熱地跑過去幫著將車推進屋,然後拽著正狐疑地看著他們的蔣澤涵就往門外推。

  “幹什麼?!”蔣澤涵訝然,自家弟弟笑眯眯的模樣不像是生氣鬧彆扭啊?被蔣澤晨推到門外的蔣澤涵一頭霧水,驚疑不定。

  “哥,你在外面稍等一下,一會兒我讓你進來的時候你再進來!”沒有心思安撫自家哥哥,蔣澤晨簡單地說完,就把門給關了。雖然不是第一次被弟弟關在門外面——這樣的經歷在一年前蔣澤晨喜歡發脾氣鬧彆扭的時候是經常有的——但是蔣澤涵實在是沒有在這樣的狀況下吃過閉門羹。

  想破頭也弄不明白自家弟弟在搞什麼鬼,蔣澤涵的怒氣都被疑惑所取代了,耐下心靠著牆等待著,腦子裡亂七八糟地轉著各種各樣的念頭,最終卻還是想不透。

  

  雖然腕上的手錶顯示才過十來分鐘,但是蔣澤涵卻覺得自己等了半個多小時——或者是一個小時?——房間的門終於被再次打開了。送晚餐的女傭走了出來,朝著他笑著點了點頭,離開,蔣澤涵深吸了一口氣,推開半掩著的房門,走進屋子。

  原本明亮的吊燈被關掉了,只開著色調柔和的壁燈,屋內略暗,更顯得那二十多根明晃晃的燭火卻尤為引人注目。蔣澤涵一下子愣了,不知道這到底是搞得哪一齣戲,今天不是他的生日,也不是蔣澤晨的生日,這生日蛋糕和蠟燭的配置……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頭霧水著走過去,低頭看到那不算大的蛋糕上緊密地寫著幾個字“涵&晨,生日快樂”,蔣澤涵若有所悟,側頭看向正期待著望著自己的蔣澤晨,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個死孩子,竟然又……搞什麼突然襲擊……

  

  蔣澤晨的眼睛又黑又大,小小的燭火映在他的眼睛裡,像是掛滿了繁星的夜空,白皙的面頰上泛著紅暈,不知道是不好意思的羞澀還是被蠟燭的燭光映照的,整個人可愛極了,就是那一塊創可貼看上去有些礙眼,讓蔣澤涵恨不得能將這傷口一下子抹去。

  “那個,哥,你是不是特意外?”被蔣澤涵這麼認真地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原本構思好了的話竟然一時間忘了個差不多,蔣澤晨抓了抓頭髮,輕咳了一聲。

  “意外極了。”蔣澤涵勾了勾嘴角,“怎麼回事?雖然大體猜到了你要做什麼……但是今天似乎不是誰的生日吧?”

  “其實吧,我覺得,生日這玩意隨便意思意思就行了,咱們都是在八月,你是八月中旬我是八月末,連著過兩次生日也沒什麼意思,乾脆咱倆都把日子折中一下,然後一起過,這樣好玩多了不是麼?”蔣澤晨眨巴了一下眼睛,有些嬉皮笑臉,“咳,當然,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麼……我的錢不夠了,給哥你買了那個T恤衫之後,就剩下能買一個這麼點兒大的蛋糕的錢了,而我又想給哥哥買,又想給我自己買,於是最後……咳,也折中了一下……”

  

  蔣澤涵張了張口,實在不知道是應該哭還是應該笑,自家弟弟異想天開的程度讓他似乎完全跟不上趟。

  蔣澤涵忘了自己已經多少年沒有過過生日了,蔣父是男人,比較粗心,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賺錢和生意上,基本上不會注意這樣的細節,而他本人也是苦孩子出身,很小的時候就出來混生活,大概也沒有什麼生日的概念,所以根本無法想到自己的孩子在看到同齡人過生日的時候,對與家人一起吃蛋糕收禮物將是多麼渴望。

  蔣澤涵與蔣父並不親近,可以說還是刻意地疏遠的。以蔣澤涵的性格,無論多麼渴望,他都不會主動說出來,寧願將其埋在心底裡,壓抑著消磨著,裝作自己早已不在意完全不在乎,也不願向自己的“父親”低頭,祈求他的關注與憐惜。

  生身母親去世是在蔣澤涵六歲生日之前,本以為五歲的那一次生日就是自己人生中過得最後一次生日了,沒想到在剛過了十三歲生日之後,他竟然從自己的弟弟那裡得到了姍姍來遲的生日蛋糕。

  ——好吧,這並不是姍姍來遲的,而是那個小屁孩故意“折中”了一下的……

  

  “那個……哥……?”看著蔣澤涵怔怔地看著蛋糕不說話,蔣澤晨有些忐忑了,搓著手小聲叫了一聲,有些後悔自己的步調是不是有點著急了。

  蔣澤晨希望能夠修復與蔣澤涵的兄弟關係,但是他也知道這樣的修復是要循序漸進的,雖然目前看他們之間的進展已經挺好的了,但是把生日挪到一起過什麼的,也許還是讓蔣澤涵不能接受。

  蔣澤晨鬱悶得要死,其實他也不是想要跟蔣澤涵一起過生日,而是……而是蔣澤涵真正生日的那天,他、他……他忘了啊!!!

  

  不僅是蔣澤涵從小到大沒有過過生日,連蔣澤晨也基本上是這樣的待遇,雖然小時候吵鬧過不滿過,但是逐漸也都習慣了,要不是前一陣子看日曆,突然發現自己快要過生日了,也許他還想不起來這茬呢。

  想起了自己的生日,蔣澤晨自然也想到了蔣澤涵的生日,思索間記得前不久某一天蔣澤涵毫無原因地就有些情緒低落,蔣澤晨終於悟了,他把自家哥哥的生日給錯過了……

  雖然生日對於長大的人已經不怎麼重要了,但是對於小孩子,應該是挺重要的——起碼蔣澤晨覺得自己小時候非常希望有人能記得他的生日,能給他過生日——要修復關係,就要從細節處著手,過生日這樣一個重要環節怎麼可以被忽視呢?!

  思前想後,蔣澤晨決定以自己目前七歲的年齡為法寶,搞了一個兄弟二人一起過生日的計畫,一來起碼可以略微彌補一下自己的過失,二來麼,也可以試探一下蔣澤涵對自己的態度。

  ——不過,現在看來,似乎……不太成功?

  

  “那什麼,哥……你要是不喜歡,明年我單獨給你過好不好?今年我只是……想試試這樣的感覺,而且……我的錢真的不夠了……”

  聽到自己弟弟小聲討好著試探,蔣澤涵這才回過神來,萬分不喜他這般小心翼翼生怕惹自己不快的模樣,蔣澤涵按住他的頭,狠狠地往下壓了壓,隨後才將他摟進了懷裡。

  “誰說我不喜歡的?我很喜歡這樣的安排,生日……兩個人過才有意思,不是嗎?以後,我們都這樣過生日,明年、後年……一直一直都這樣,好不好?”明亮的燭火跳動著,有一些晃眼,晃得蔣澤涵覺得眼前有些模糊,他的聲音很輕,卻有種難以言喻的堅持,蔣澤晨被他摟在懷裡,抬頭努力想要去看自己哥哥的表情,發現他的笑容也很淺,淺地幾乎沒有蹤跡,但是就算這樣認真的模樣,卻讓蔣澤晨覺得,比他笑起來還要讓人喜歡、令人安心。

  “嗯!”重重地應了一聲,蔣澤晨的心雀躍了起來,他知道蔣澤涵此時此刻並不是在敷衍他的,而是真正地接受了他的提議。

  

  付出能夠得到回應才是最好的,蔣澤晨慶倖自己的哥哥並不像從前的自己那般“冥頑不靈”,否則他不知道以自己的耐心,他能夠堅持著討好蔣澤涵多久。蔣澤晨不是喜歡刻意討好別人的人,做到這些基本上也已經是他的極限了,回想起上輩子,無論蔣澤涵如何照顧他他都一直頑劣不改,甚至還有愈演愈烈之勢,蔣澤晨真不知道蔣澤涵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要是換成他,他早將對方有多遠踹多遠了,眼不見心不煩。

  

  有了回應,蔣澤晨的膽子立即就肥了,嘿嘿笑著將裝著蝴蝶的玻璃罐推到蔣澤涵面前,獻寶一般,“哥,哥,這是我給你的生日禮物,生日快樂!”

  蔣澤涵瞥了一眼玻璃罐,強忍著親自己弟弟一口的欲望,似笑非笑地挑眉,“抓了一隻蝴蝶就想打發我?”

  知道蔣澤涵在開玩笑,蔣澤晨絲毫不懼,“那什麼,不是說……神馬……禮輕情意重嘛!為了這蝴蝶,你弟弟我可是翻山越嶺還光榮負傷,心意那絕對是十足十的!而且……咳,我這不是沒錢了嘛……哥你多包涵……其實這蝴蝶特好看,等把它憋死了我給你做個標本,絕對漂亮!比商店裡賣的都好!至於標本框什麼的……哥你就委屈點自己買了吧……下次生日我給你補個更好的禮物!”

  看自家弟弟說得一套一套的,以為是演戲背臺詞的功勞,蔣澤涵也沒多想,只是覺得他學大人說話的模樣有趣得很,終於繃不住笑了出來,狠狠揉了揉他的頭髮,“行,我等你下次給我補好的!標本框我自己買也沒問題,不過你會做標本麼?”

  “會!那絕對是必須的!”蔣澤晨挺胸,拍了拍,“小學自然課都學了!而且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麼?絕對能給你做出來!”

  “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也別等這蝴蝶被憋死了……多……咳,多慢啊……”蔣澤涵忍俊,覺得能說出這話的自家弟弟果然是外行,“我一會兒問問叔叔們有沒有什麼氨水乙醚什麼的,毒死就行了,保存也更完整……至於小晨你的禮物,哥哥這會兒真沒準備,等回家再給你好不好?”

  “咳……”蔣澤晨眼神有些漂移,覺得自己果然不能亂說話,出笑話的頻率實在是太高了,“我生日不還沒到麼?哥,你準備禮物的最後期限是我生日,只要在我生日前給我就行!”——既然送出去的禮物蔣澤涵收了,那麼蔣澤晨自然也不會客氣。

  “那,小晨想要什麼?”

  “我才不說呢!這禮物的問題哥哥你要自己想才有誠意嘛!不然這禮物送的有什麼意思?起碼哥你沒想到我會送你蝴蝶標本……的半成品吧?”

  “……我還真沒想到……”蔣澤涵第一次心服口服地輸給了自家弟弟……的厚臉皮,無奈點頭,“那……我就隨便自己選了?要是小晨不喜歡,我再給你換。”

  “一直換到我喜歡為止?”蔣澤晨眼睛一亮,獅子大開口。

  “……行!”蔣澤涵咬牙。

  

  雖然感覺自己最後被自家弟弟狠狠勒索了一次,不過蔣澤涵這一晚卻過得非常愉快,愉快到,他也許一輩子都無法忘記這一次的生日。

  ——有一個弟弟,其實也挺好的……

  

 

  第十七章

  

  度假結束後回到家,沒過幾天便又要開學了,在此之前,蔣澤晨收到了蔣澤涵選擇的生日禮物——一隻泰迪熊。

  

  在生日的當天拿到這件生日禮物,蔣澤晨整個人頓時就斯巴達了,難以置信地瞪著蔣澤涵,已經完全不知道應該如何抒發自己此時此刻宛若山洪海嘯般激烈的感情。

  只可惜,無論蔣澤晨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如何表達自己內心的湧動,蔣澤涵都似乎選擇性失明了一般,鎮定自若地詢問他是否喜歡,隨後不待蔣澤晨回答,便自問自答地表示,他肯定喜歡。

  “在路過櫥窗看到它的一瞬間,我就覺得似乎看到了玩具版的小晨,認為只有它才是最適合小晨的生日禮物,所以當機立斷地就買下了。”——疼愛弟弟的哥哥蔣澤涵如是說。

  蔣澤晨覺得自己似乎患上了失語症,望著手中那只憨態可掬的泰迪熊無語凝咽,完全無法想像自己怎麼可能跟這貨長得很像……

  

  最終,無論蔣澤晨如何表示自己不喜歡這樣的禮物要求換一件,蔣澤涵都言辭拒絕了,而且遣詞造句無比的誠懇溫馨,弄得蔣澤晨完全無法否定。

  ——該死的!這是赤裸裸的欺騙!蔣澤晨認為蔣澤涵欺騙了他純真的心靈!

  ——下一次過生日時候的生日禮物……還是自己開口要求比較好……蔣澤晨覺得,讓蔣澤涵給他挑禮物,完全不靠譜!

  

  升入二年級後,不知是特別有緣分還是怎樣,蔣澤晨與李紹明的座位還是挨在一起的,小胖子對此感覺特別的高興,一見面就拉著蔣澤晨絮絮叨叨著死活不閉嘴。

  李紹明曬得黢黑,一笑起來露出雪白的牙,對比鮮明,據他說,暑假他去了自家老爸海邊的別墅度假,整天在沙灘上瞎跑,還學會了在海裡游泳,曬爆了好幾層皮,但是小胖子生性就彪悍,根本不在乎,折騰了一暑假,就變成這幅鬼樣子了。

  從海邊回來,沒有辦法游泳了,剛學會游泳仍舊還處於新鮮期的李紹明覺得特失落,於是央求著他爸爸幫他在市游泳館裡買了年卡,一年到頭都可以遊,而且因為室內游泳池價格比較貴,去的人也比較少,不比那些露天游泳池裡每到夏天人滿得跟下餃子一樣,根本伸不開腿兒。在游泳館試了幾次,感覺良好,本著有好東西就要跟兄弟分享的義氣,小胖子義無反顧地力邀蔣澤晨跟他一起去,拍著胸脯保證絕對能教會他游泳。

  蔣澤晨鄙視地瞥他,表示自己會游泳,遊得可好了,蛙泳蝶泳仰泳自由泳都會,根本不用他教,立即就獲得了小胖子的崇敬。

  

  因為上一輩子是人人唾棄的二世祖,被如此真誠地崇拜顯然是蔣澤晨的軟肋,當即就跟李紹明約好了星期天去游泳,讓他見識一下自己的厲害。

  ——可惜,他沒想到,當他回到家跟自家大哥一說,卻遇到了麻煩。

  

  “去游泳?小晨你還沒有學過游泳啊,哥哥幫你報個教游泳的班學會了再去吧,萬一被淹到可怎麼辦?就算游泳館有救生員看著,哥哥也不放心啊……”蔣澤涵憂心忡忡地皺眉。

  ——該死的,一時大意,竟然忘掉老子“現在”還不會游泳呢……蔣澤晨抑鬱捂臉,“可、可是……我都跟李紹明約好了的……我……我說我會遊……”

  

  不明真相的蔣澤涵立即腦補為了自家弟弟好面子,看到自己的小夥伴會游泳了,就硬說自己也會,結果下不來台,找場外援助了……

  立即,身為哥哥的責任感讓蔣澤涵決定向自己的弟弟伸出援手,摸摸他的頭安慰他,讓他不要擔心,蔣澤涵皺眉思索,“那這樣吧……這幾天放學,哥哥帶你去游泳池,教你怎麼游泳,好不好?小晨這麼聰明,很快就會學會的!”

  思索了片刻,覺得也只能這樣了,游泳這東西也不值得單獨找個游泳教練來教,見蔣澤晨遲疑著點了點頭,蔣澤涵立即就笑了起來,信誓旦旦地保證肯定能教會他游泳,讓他放心。

  

  於是,第二天放學吃完飯後,兄弟倆就坐車直奔游泳館,開始了一對一的指教學習。

  蔣澤晨已經忘了自己是怎麼學會游泳的了,反正應該沒怎麼吃苦,不過聽說不少游泳教練教小孩子游泳的時候都是直接踹到池子裡去的,只要淹不死,就儘管讓他們自己撲騰——當然,蔣澤晨相信蔣澤涵是捨不得用這樣粗暴的方法的。

  泳褲是暑假的時候想要去海邊便已經買好了的,蔣澤涵帶著蔣澤晨進了更衣室,看著他換上,同時一直在思考之前查閱的如何教小孩子游泳的資料、回憶自己是如何學會游泳的。沒想到剛出了更衣室,蔣澤晨就撒歡兒地跳進了水裡,根本都不怕,反倒是將蔣澤涵給嚇了個半死,連忙也跟著跳下去,生怕把自己弟弟給嗆到。

  下到水裡,才發現自家弟弟正老老實實地抓著游泳池邊緣,安然無恙,蔣澤涵這才鬆了口氣。

  

  雖然現在是在淺水區,也有1.2米的深度,對於蔣澤涵此刻1.6米的身高而言不算什麼,但是對於離著1.2米還差一點的蔣澤晨而言已經沒頂了。好久沒有游泳了,蔣澤晨眨巴著眼睛,就等蔣澤涵開始教就顯露一下自己的游泳天賦——反正在這方面出色,也不會被蔣澤涵忌憚——然後麼,就可以好好地遊一場了!

  蔣澤涵還是少年的體型,雖然最近身高拔高了不少,但是略顯瘦削,而蔣澤晨身上則肉嘟嘟的,卻並不顯得臃腫。看著自家弟弟濕漉漉地飽含期盼地看著自己,蔣澤涵忍不住走過去,將他扯進懷裡,抱著揉了揉。

  雖然兄弟倆之間的肢體語言一直比較豐富,特別是在關係更加親昵後,但是如此這般赤裸著身體肌膚相貼卻並沒有多少次。平時在家裡,基本上都開著空調,而且蔣家家教有些嚴,不會允許小孩子穿著短褲裸著上身就四處跑,就算是獨自在家,也要好好地穿上居家服,睡覺的時候也要換好睡衣,不許裸睡。

  雖然蔣澤涵對於照顧蔣澤晨幾乎事事躬親,連穿衣服都不假手於他人,卻並不會幫他洗澡——當然,蔣澤晨對此視為理所當然,雖然他目前可以承受自己被同性幫忙換衣服了,但是估計真心承受不起自己被同性幫著洗澡……

  

  似乎第一次與弟弟這樣接觸,讓蔣澤涵頗為新奇,小孩子的身體軟綿綿的,像是沒有骨頭般,縮在他懷裡肉嘟嘟地一團,還時不時地扭一下,充滿了活力。

  蔣澤晨被喂得很好,皮膚光滑柔嫩細膩,良好的觸感讓蔣澤涵簡直有些愛不釋手。

  

  有一種學說,叫做皮膚饑渴症(Skin hunger),幼年期,孩童們渴望父母長輩的擁抱與愛撫,這能令他們獲得身體與心理上的安全感,健康成長,甚至青壯年期,人們也同樣喜愛眷戀著戀人與伴侶撫愛,老年期則喜愛兒女們為自己揉肩捶背。如果缺乏類似的接觸,比如父母工作忙碌,鮮少關注愛撫自己的孩子,便會讓孩子在心理上產生不安全無保障的感覺,甚至嚴重者會因為他人得到愛撫而做出不理智的報復行為。

  當無意間在某本心理學雜誌上讀到這種情況的講解的時候,蔣澤涵便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覺得自己大概就是類似的例子。

  蔣澤涵的母親一直都是矜持的,雖然對於他是發自內心的喜愛,卻很少會直白地表達出來,擁抱或者親吻他,而自從母親死後,這樣來自于長輩的愛撫基本上就趨於零了。他喜歡抱著自己的弟弟,親吻他,無論內心深處對於這個孩子是怎樣的感覺,肢體的接觸都會讓他得到某種安慰與滿足。

  ——而此時此刻,真正開始接納他將他放在心上,這樣的接觸便會讓他覺得尤為安心與愉悅,甚至有些捨不得放開。

  

  只可惜,就算蔣澤涵想要一直抱著,另一位卻並不怎麼配合。雖然淺水區只有他們兄弟倆兩人,但是兩個“大男人”赤著身體抱在一起,還抱了那麼長時間,總讓蔣澤晨非常地彆扭,萬分地不自在。

  從這突然的擁抱中回過神來,蔣澤晨就實在是安靜不下來了,掙扎著想要讓自家哥哥鬆開手,弄得蔣澤涵毫無辦法,只得放開。獲得自由的一瞬間,蔣澤晨就像一尾遊魚般滑溜地鑽入水裡,一蹬池底就竄出去很遠,害得不放心自己“還不會游泳”的弟弟的蔣澤涵連忙跟了上去,又將他從池子裡撈了出來。

  

  折騰了大半天,好不容易終於開始學習游泳了,蔣澤晨在蔣澤涵的指點下表面上練習閉氣和動作要領,實際上則逐漸嘗試著將被扔掉了好幾年的游泳技術撿回來,很快便能在水裡如魚得水,讓蔣澤涵連連誇獎他接受能力強。

  ——對於這樣的誇獎,偽初學者蔣澤晨毫無愧疚地領受了,驕傲地一塌糊塗。

  由於自己學游泳是在好幾年前了,而且也學得並不費勁,沒有花太多功夫,蔣澤涵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笑著放任自家弟弟在游泳池裡撒歡。暌違游泳許久,蔣澤晨自然是喜悅的,不過每次從水裡冒出來,都看到蔣澤涵仍舊站在那裡,他也恍然意識到了問題——以蔣澤涵目前的身高,在淺水區大概是遊不開的……

  

  已經試著開始學會替別人著想的蔣澤晨並不願意蔣澤涵只顧著自己,而且他對自己的游泳技術也很有信心,游到蔣澤涵身邊就要求去深水區。雖然蔣澤涵不放心,但是耐不住蔣澤晨的撒嬌要求,終於提心吊膽地帶著他去了,看他的確是沒什麼問題才逐漸放下了心,不過卻仍舊不敢錯眼地看著他,一直遊在他身邊,幫他保駕護航,以便萬一出現問題能及時出手援助。

  兄弟倆在游泳池裡玩得都很盡興,到後來還逐漸有點過火,蔣澤涵最喜歡在蔣澤晨揮動著小胳膊小腿兒奮力往前遊的時候突然從身後撲上來將他抱住,而蔣澤晨奮力掙扎後會轉身潑他一臉的水。作為報復,蔣澤晨則喜歡潛到水裡抓蔣澤涵的腿,不過反倒是因為不小心被踢了好幾次,結果被踢的沒心沒肺笑得歡快,踢人的卻心疼了大半天,生怕把自家柔嫩的弟弟踢出個好歹來……

  一番鬧騰之下,兩人都喝了不少的水,幸好池子裡的水乾淨,不然那可真是有趣極了。

  

  最後,最先不敵的是年齡比較小體力比較弱的蔣澤晨,看到自家弟弟趴在池子邊氣喘吁吁地挺屍,蔣澤涵揉了揉他的腦袋,就決定打道回府了。

  游泳池的配套設施有淋浴,以便游泳結束可以沖洗乾淨後再換上衣服離開。蔣澤晨本想要去蔣澤涵旁邊的隔間洗澡,卻被自家大哥拖住,硬是塞進了同一個隔間,美其名曰這裡的設施他不熟悉,害怕他出問題。

  ——屁!要是這麼簡單的設施他還不會,那才是出問題了呢!蔣澤晨被毫不客氣地扒掉游泳褲頭,面色通紅地捂著自己稚嫩的小鳥,內心深處抓狂地撓牆。

  

  ——在他不少次慶倖重生後好歹不用被自家大哥幫忙洗澡,並多次在被吃豆腐的情況下以此來安慰自己後,蔣澤晨終於沒有任何能夠安慰自己的理由了……

  ——而且,他也無法預料到,在這一次之後,蔣澤涵體會到了為自家弟弟洗澡的樂趣,並開始熱衷於這種行為的諸多嘗試。

  

  雖然有熱水淋浴,但是卻只有一塊公用的肥皂,蔣澤涵自然棄之不用,只是就著熱水將自家弟弟仔仔細細沖了一遍,準備回到家再好好洗。

  蔣澤晨也不是什麼太害羞的人,雖然一開始有些彆扭,但是逐漸也就放開了,覺得反正對方是自家大哥,而且兩人都是裸著的,很公平,於是後來也就安安分分地任由蔣澤涵搗鼓自己。

  見自家弟弟放開了,不害羞了,神情坦蕩了,蔣澤涵挑了挑眉,戲謔地笑道,“吆,真可愛。”

  “……?”蔣澤晨茫然,抬頭。

  “你的小弟弟,真可愛啊,竟然這麼小。”蔣澤涵好心地解釋了一遍,還怕自家單純的弟弟不懂,伸手戳了戳。

  頓時,蔣澤晨就僵硬了,隨即拍開那戳著自己關鍵部位的手指,臉色爆紅咬牙切齒地怒瞪蔣澤涵,捂住兩腿之間,轉身背對著他,順便也掃了蔣澤涵那裡一眼,炸毛,“你的也不大啊!我、我還會長得很大很大的!比你大!”

  ——說一個男人那個部位小,這是一種赤裸裸的侮辱,而被說成可愛……那、那絕對更是侮辱了!就算目前是事實,也是絕對不能承認的!

  

  沒想到自家弟弟反應這麼大,蔣澤涵不禁訝然其早熟,竟然這麼小就知道這種事情——到底是接觸了什麼不太好的東西,還是男性本能的反應?

  心裡有些不舒服,蔣澤涵想要皺眉質問,卻也知道這怪不得弟弟,按耐著疑惑與不滿將弟弟摟進懷裡,安撫,“嗯嗯,小晨會長大的,至於是不是比哥哥大……等到小晨長大了,再跟哥哥比比好不好?”

  ——比、比你妹啊!他才不會去做這樣沒品的事情!蔣澤晨怒目,堅決表示自己的立場,蔣澤涵心領神會,笑著揉了揉他的頭髮。

  

  弟弟乖巧地在他的懷裡,後背緊貼著他的胸膛,蔣澤涵希望時間就這樣永遠停駐下去,他的弟弟一直都是這樣小,這樣聽話這樣懂事,這樣的……讓人可以毫無芥蒂地接近。

  

  ——人一旦長大了,就會懂得欲望與野心,就……不那麼讓人喜歡了……

  

 

  第十八章

 

  即使有人心心念念著不希望自己的弟弟長大,但是時間仍舊不可抗拒地流逝著──如蔣澤晨希望地那般,他終於擺脫了童稚的皮囊,從孩童變成了少年。

  十三歲,身為初二生的蔣澤晨早已經習慣了一邊上學讀書一邊拍戲的生活,雖然拿到的都是配角、小角色,卻也憑著從小便與黎舟一起出道當童星的身份和漂亮的外表在螢幕上混了個臉熟,還有了一小批的粉絲——雖然大多數都是大媽姐姐級的。因為經常會因為拍戲而請假,所以蔣澤晨的成績一直都在七八十分處轉悠,雖然不高,但是對於將大部分精力放在“事業”上的蔣澤晨而言,也足夠他驕傲上一番了。

  曠課多了,以蔣澤晨的智商而言,自然是要補課的,幸好他身邊可以幫他補課的人頗多,也非常負責,才沒有讓蔣澤晨這個上輩子不學無術、從初中開始就跟零基礎差不多的笨蛋每次考試都及格萬歲。

  

  第一位幫助者,自然是一直與蔣澤晨是同一個學校同一個班級的李紹明。

  不同于上輩子在成年後才因為花天酒地而相識,對於這輩子李紹明這貨一直緊跟著自己成長的步法,蔣澤晨不得不懷疑這其中的“緣分”到底是哪兒來的。不過,對這個跟自己一起長大,基本上對自己掏心掏肺的哥們兒,蔣澤晨也喜歡得很,糾結了一番便因為這輩子變化的事情太多了而將其丟到腦後。李紹明心眼很實在,在蔣澤晨面前總是憨憨傻傻的,不過對其他人,他還是頗為繼承其父的風格,憑著自己的塊頭和跟自己父親練出來的身手,幾乎算是學校中的一霸。

  其實,蔣澤晨對於李紹明這樣的轉變也有些摸不著頭腦,他這輩子對李紹明的印象已經根深蒂固地映刻在了那缺心眼兒的小時候,實在是對他橫行霸道的模樣有些不太習慣。不過,隱隱約約的,蔣澤晨也察覺到李紹明的轉變,似乎是因為他。

  蔣澤晨從小長得就好看,沒有了上輩子那些壞毛病,更是惹人喜愛得很。隨著年齡的逐漸增長,周圍的孩子們情竇漸開,女生們對蔣澤晨頗為青睞,加上他“演員”的身份,都把他當做是校園偶像、大眾情人來對待,自然引得不少男生很是不滿。當然,對於這些情況,蔣澤晨並不放在心上,他喜歡的是成熟的大美女,對於青澀的小女孩不感興趣,對於男生們幼稚的嫉妒心也嗤之以鼻。

  雖然蔣澤晨不放在心上,但是從小便跟他是一條心的李紹明卻做不到這樣淡定了,每次聽到有人說蔣澤晨的壞話都會性子爆裂義憤填膺地大打出手,蔣澤晨勸了幾次也沒有效果,後來看李紹明身手不錯,從來都不怎麼吃虧,也就任由他去打架了,只是在老師家長找李紹明麻煩的時候跑過去以一個受害者的身份委屈上一番,表示李紹明是在為自己打抱不平而助他脫困——身為演員,這點小演技蔣澤晨還是有的。

  於是,李紹明就這麼一路從小打到大,性格逐漸霸氣四溢,而身材也似乎因為“運動量過大”的原因,沒有像上輩子那樣胖起來,反倒是在同齡人中顯得頗為健壯,每每讓一直嫌棄自己白斬雞一樣身材的蔣澤晨怨恨不已。

  當蔣澤晨因為拍戲曠課的時候,記筆記之類的任務自然就由李紹明主動承擔了,當然,這貨跟蔣澤晨一樣也是一看課本就頭疼的主兒,兩眼一瞪,揮一揮拳頭,自然就會有其他膽小的學生幫著苦哈哈地抄筆記,而李紹明只要拿著別人抄好的筆記去蔣澤晨面前賣好就足夠了。

  

  有了李紹明“獻上來”的課堂筆記,蔣澤晨拍戲的空餘時間就是要抓耳撓腮地研究了,幸好他還有不少的協助者,不然單憑他自己,顯然是不可能有什麼成效的,而蔣澤涵、宋嶽、黎舟都是蔣澤晨的求助對象。

  

  已經十八歲的蔣澤涵目前正處於高三面臨高考前最為水深火熱的階段,雖然他一向學習成績優秀,但是在高考前全年級師生都如臨大敵的緊張時刻也悠閒不起來,每天各科老師都會佈置一大堆的習題試卷,讓學生們即使放學回家也不得不在題海中徜徉,蔣澤涵每天晚上基本上直到睡覺前都是在書房面對著試卷度過的。

  當然,與蔣澤涵一起面對題目頭疼的同樣也有蔣澤晨,兄弟倆一起坐在書房的大書桌前與課業奮鬥,在完成自己的作業之餘也指點一下對著筆記課本習題愁眉苦臉的弟弟,看著他恍然大悟之後崇拜的目光,似乎一天的疲憊與煩躁也能消失無蹤。

  勞逸結合——的確是真理。

  

  同樣,在繁忙之餘中抽出時間來慰問並指點蔣澤晨的,還有已經是一名重點大學法律系大四學生的宋嶽。

  宋嶽的學習也一向都是拔尖的,大四的時候基本上已經修完了全部的學分,自己找了一家小律師事務所當實習生,跟在其他老資歷的律師後面,打下手的同時也積累一些實踐經驗,為自己畢業後的工作打下基礎。

  實習生的工作時而清閒時而忙碌,單看有沒有什麼他能夠參與的訴訟案件,閑下來的時候,宋嶽也會時不時地來蔣家一趟,雖然自從大四找到實習單位之後他便辭去了蔣澤晨家教的工作,但是對於這個他一直教著的學生,宋嶽一時半會兒也是放不下的。

  早已經習慣了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接到蔣澤晨求助的短信,幫他解開被短信帶來的題目,宋嶽有時候覺得,他大概一直會被這小子當成是家教,直到他脫離學習的苦海為止。

  

  相對于蔣澤涵、宋嶽兩位一向是尖子生的哥哥級人物,黎舟便可以說是蔣澤晨的難兄難弟了。與蔣澤晨同歲的黎舟和蔣澤晨一樣陷入了一邊拍戲一邊應付學業的困境,甚至比蔣澤晨陷得還深。

  不同于蔣澤晨這樣長相一流演技二流的演員,黎舟無論是身世、背景還是演技、相貌都可以算得上是演藝圈新一代裡最為拔尖的。在蔣澤晨仍舊在小配角和龍套中掙扎的時候,黎舟已經演過不少的重要角色,甚至拿到了不少的獎項,可謂是混得風聲水起。

  這名聲高了,自然事情就多了,這個通告那個試鏡的,角色拿到手軟。如果說蔣澤晨目前是主業學習兼職演戲的話,黎舟基本上已經是主業演戲兼職學習了,在如此忙碌的工作壓力下,不管黎舟如何聰明,也很難事業學業兼顧。

  每次蔣澤晨在因為拍戲而努力補習落下的課程的時候,都喜歡給黎舟打個電話,聽聽他哀嚎一下自己痛苦的生活,頓時就會心情舒暢很多,後來,黎舟也知道了蔣澤晨這個找平衡的“愛好”,咬牙切齒地將他罵了個狗血淋頭,只可惜效果不佳,蔣澤晨仍舊喜歡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黎舟的痛苦之上,而黎舟也仍舊習慣性得在蔣澤晨打來電話的時候對他訴說一下自己水深火熱的生活,抱怨上一番。

  ——雖然說這樣的生活在高考之後就能結束了,但是仍舊有將近六年的時間需要這兩名“童星”好好苦熬一番的。

  

  因為黎舟的照顧,蔣澤晨拿到的角色十之六七都是有黎舟參演的本子,當然,只不過一個是主要角色,一個是次要角色罷了。對於這樣的差距,蔣澤晨倒是很能看得開,上輩子他早就學會了什麼叫“力有不逮”,什麼叫“天賦”,越是與黎舟相處,蔣澤晨越是能感受得出黎舟演戲的天賦,他的模仿力強,領悟力強,專注力與自控力更強,每每都讓蔣澤晨甘拜下風,甚至有不少的角色,蔣澤晨都是在黎舟手把手的講解下才逐漸揣摩到角色內心的。

  ——隨著逐漸懂得一個真正演員所需要的素質,隨著飾演的角色越來越複雜困難,蔣澤晨與黎舟之間的差距也越來越大。

  人生重來一次,蔣澤晨看得比所有人都開,他並不願意為難自己去爭取什麼難以獲得的東西,只是希望開開心心地活下去。所以,對於黎舟身上的光環,他的敬佩是不摻雜任何嫉妒的,單純到有些傻氣,也正因如此,他與黎舟之間的關係才沒有摻雜進任何的雜質,純淨地讓彼此不會產生任何的防備。

  蔣澤晨將黎舟當成是朋友,雖然在某種程度依靠他,卻並不會試圖踩著他上位,而黎舟也將這個比自己小幾個月、沒有什麼心機的傢伙當成是自己的弟弟,心甘情願地照顧他,幫助他。

  

  拍戲的閒暇,蔣澤晨與黎舟經常會坐在角落裡,一起對著習題冊愁眉苦臉,時而凝眉苦思,時而因為不同的意見爭論不休,到是成了幕後花絮中頗為獨特的風景,還被記者們在找不到什麼報導的時候拿出來當過花邊新聞。

  只可惜,雖然說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但是蔣澤晨和黎舟湊在一起顯然到不了這樣的檔次,當某次兩人合作的作業被老師打了不少的叉號發下來後,蔣澤晨就再也不相信黎舟的智商了,而黎舟麼,自然也是同樣。

  

  ——如果說讓蔣澤晨總結一下他的第二次成長經歷的話,最深刻的想法大概就是:當好學生神馬的,實在是太困難了……

 

 

  第十九章

 

  雖然蔣澤涵已經是學業最緊的高三生,但是卻並未耽擱下對於如何管理公司的學習,甚至在這幾年的努力下已經可以代替蔣父處理一些並不算太重要的決策和應酬,一步一步地朝著自己的目的行進。

  這一晚,蔣澤涵便因為有事,只留下蔣澤晨一人在家,吃完晚飯後,本著先甜後苦的原則,蔣澤晨像往常一樣在準備學習前先打開電腦玩一玩,放鬆一下精神。

  

  小學三年級,當電腦剛開始走進家庭的時候,蔣澤涵便在自家弟弟的強烈要求之下買了台電腦,後來又連上了網路。蔣澤晨原本以為有了電腦網路這項利器,加上蔣澤涵日漸忙碌,沒有功夫再掌握他的一舉一動,他便能運用一下重生的金手指撈點外快什麼的,沒想到理想如此豐滿,現實卻如此骨感,剛剛發展起來的網路根本無法滿足蔣澤晨的要求,完全達不到十多年後坐在家裡足不出戶便能處理各種事物的程度。

  嘗試了大半天,蔣澤晨便蔫了,原本就沒什麼雄心壯志,只是覺得重生一次不利用一下對未來經濟走向的先知性創造點財富價值有些虧的他很快便在現實的阻撓中放棄了過為宏偉的幻想,於是一轉眼,電腦和網路在他的手中再次像上輩子那般徹底變成了休閒娛樂的工具。

  ——二世祖就是二世祖,從小過慣了不用動手就能豐衣足食的生活,“視金錢如糞土”,重生小說裡那些利用重生的金手指狂斂財富變成全國乃至全世界數一數二的富豪的劇情對於蔣澤晨而言那就是浮雲啊浮雲……

  

  作為已經準備紮根娛樂圈的人,蔣澤晨除了略微關注一下國家和世界大事以外也就會關注關注娛樂新聞報導了,雖然這些報導半真半假,大多數無事生非捕風捉影,但是偶爾也能看出些門道,而且的確——娛樂價值頗高。

  點開幾篇報導,一目十行地流覽著,蔣澤晨突然看到某個讓他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名字,不由得停頓了一下,凝眉思索,隨即恍然大悟這人是宋嶽的姐姐。

  宋嶽的姐姐在幾年前如願以償地進入了娛樂圈,成為了一名歌手,但是混得卻並不如意,不會炒作,沒有背景,相貌和聲音也並不出眾,混了幾年還是名不見經傳,鮮少能在媒體和報導上見到她的身影。這一次登了報,還是一篇頗為重量級的報導,實在是破天荒頭一遭了,只可惜這一次“出名”在蔣澤晨眼中,卻並不是什麼好事。

  文章報導的是屬於負面新聞,揭露娛樂圈黑幕的,牽涉到了好幾名演員和歌手,宋嶽的姐姐只是其中之一,幸好她名聲不顯,所以噱頭也不足,關注人應該也不多。蔣澤晨不知道這篇報導是否屬實,是被記者抓住小辮子的真實披露,還是明星們為了博出位的孤注一擲。

  

  其實,在蔣澤晨看,身為站在鎂光燈下、被眾人矚目的明星,就要練就一張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的厚臉皮,一副任憑風吹雨打我自巋然不動的好氣度,不然那是絕對混不下去的。名聲越大,變越容易被潑上髒水,隨著現在娛樂圈裡魚龍混雜越來越亂的發展形勢,渾身上下乾乾淨淨沒有一點負面新聞的人簡直是鳳毛麟角——在未來幾年裡,也就是黎舟那個傢伙有這樣的好運了。

  從宋嶽幾次的提及來看,宋嶽的姐姐是個老實人,性格甚至有些懦弱,這第一次被潑髒水,大概會比較難受,作為已經把宋嶽當成是自己人的蔣澤晨,自然也是要關心一下的。

  

  蔣澤晨跟宋嶽姐姐接觸的很少,只是在宋嶽的牽線下吃過一次飯而已,後來雖然她進了演藝圈,但是一個是歌手一個是演員,也沒有什麼交集,蔣澤晨要關心自然還是通過宋嶽——其實蔣澤晨本身關心的便是宋嶽,他對姐姐很是在意,關心則亂,還屬於圈外人,不知道娛樂圈裡的是是非非,大概同樣會因此而苦惱。

  

  打定了主意,蔣澤晨便撥通了宋嶽的手機,鈴聲響了許久,才被宋嶽接了起來。

  “小晨,有事?”宋嶽的聲線有些不穩,熏熏然的模樣,似乎喝了酒,蔣澤晨微微皺了皺眉,電話另一側很是吵鬧,音樂和喧囂聲幾乎都能將宋嶽的聲音蓋住,這熟悉的背景音立即讓蔣澤晨有了大體的猜測。

  “宋哥,你這是在哪呢?這麼亂。”

  “在外面……”宋嶽猶豫道,隨即似乎覺得這樣模棱兩可的回答有些不妥,又添上了一句,“嗯……跟朋友一起呢,小晨你有什麼事?”

  

  蔣澤晨的眼睛閃了閃,直覺地認為宋嶽在撒謊。

  宋嶽一向都是個嚴謹的人,潔身自好,從來不去亂七八糟的地方,也不喜歡喝酒,結交的朋友也大多數是跟他一樣性格的,一起去酒吧喝酒之類的事情發生的可能性小之又小。宋嶽不可能毫無緣由地就如此反常,而恰恰又是今天登出了這篇報導……蔣澤晨的目光向電腦螢幕上掃了一眼,決定乾脆俐落地單刀直入。

  

  “宋哥,我剛剛上網看新聞,看到了一篇……寫到了你姐。”

  電話另一頭,宋嶽沉默了許久,才終於歎了口氣,“哦……小晨你也看到了啊……”

  “你姐沒事吧?你也別太擔心,這種事情可大可小,挨過了這幾天大概也就沒什麼了……”知道自己猜對了,蔣澤晨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有些乾巴巴地說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謝謝。”宋嶽笑了一下,聽起來有些苦,完全不是他平常精明幹練的模樣,似乎茫然失措,“具體到底怎樣,我也搞不清楚……我給我姐打過電話,我姐一直在哭,什麼也不說,問我爸媽,他們也什麼都不知道……算了,小晨,謝謝你打電話過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你別理會得好,好好學習……”

  “得了吧!你又把我當小孩!”蔣澤晨打斷宋嶽的話,很是不滿,“我好歹從小到大演了不少角色,也認識不少人,算是在圈子裡混的,你別把我當什麼都不知道的孩子,說不定關於這方面我懂得比你還多呢!”

  

  蔣澤晨可無奈了,他雖然覺得自己長大了,玉樹臨風地不再是七八歲那副軟綿綿的團子樣,但是周圍的人卻還是把他當孩子對待,讓他抑鬱不已。

  其實,宋嶽把蔣澤晨當孩子,而在蔣澤晨看來,現在的宋嶽才是個沒怎麼經歷過什麼風浪的孩子。他上輩子經歷了不少烏七八糟的事情,可謂是久經沙場,看得透透的,而宋嶽雖然平時看上去成熟穩重,卻仍舊還是個沒有怎麼接觸過社會,一直生活在校園象牙塔中的在校大學生。宋家家境並不富裕,卻也能讓他衣食無憂,有疼寵他的父母和長姐,學習成績又優異,可以說是順風順水,沒遇到過太大的挫折,此時此刻突然面對這樣的事情,惶惑不安也是很正常的。

  相處了這麼久,對方又一直對自己這麼好,蔣澤晨自然不希望看到宋嶽因為這件事一個人苦悶,眼珠子轉了轉,便截住了宋嶽想要告別掛電話的話茬,“宋哥,你剛才騙我呢是不是,你現在一個人在酒吧喝悶酒呢吧?”

  

  “呃……”宋嶽尷尬了一下,剛想否定,卻又被蔣澤晨打斷,“別掩飾了,我知道肯定是這樣!你現在在哪呢?一個人喝悶酒多傷身啊,我明白你現在很擔心你姐,這樣吧,你說個地址,我去陪你唄!”

  看了一眼螢幕右下角顯示的還不到八點的時間,蔣澤晨說風就是雨地當機立斷,拿起鑰匙和錢包就往門邊走,還不忘順手扯下門口衣架上掛著的大衣——不然他哥又要囉嗦了。

  “別鬧了!現在都幾點了?!你找我幹什麼!”聽到蔣澤晨那邊的動靜,宋嶽立即就急了,連聲阻止,卻顯然不可能有什麼效果。

  蔣澤晨有些霸道、唯我獨尊的性格是從上輩子就帶過來的,雖說在死前憋屈了一段時間,消磨得差不多了,但是重生後活得滋潤順遂,又被自家大哥寵得重新冒了頭。

  “才不到八點,一點都不晚,我都出來了啊,你快點說地址!”提上球鞋的鞋跟,蔣澤晨出了門,還不忘重重地將門帶上以告知宋嶽他的確出來了,這樣任性的作法讓宋嶽又生氣又擔心,恨不得立即抓住這個讓人不省心的小混蛋狠狠揍一頓。

  

  宋嶽能讓蔣澤晨跑到酒吧來找他嗎?顯然不能。再三警告他不准到處亂跑,千叮萬囑他一定要在他家住宅區旁邊的星巴克咖啡廳等他,宋嶽也顧不上自己的煩惱了,慌慌張張地付了錢,第一時間沖出了酒吧。

  其實,蔣澤晨本來也沒打算去酒吧找宋嶽,就算他去了,就他目前這稚氣未脫的模樣,一看就不滿十八歲,能不能進去還兩說呢!蔣澤晨這般仗著自己在宋嶽眼裡還是小孩子任性上一把,只是想讓他自覺自願地從酒吧裡出來,別做什麼借酒消愁的傻事。

  

  遇到麻煩就喝酒,試圖用酒精麻醉自己暫得一昔安寧的作法只會將原本棘手的問題拖得更為棘手,完全不是什麼有用的解決辦法。蔣澤晨上輩子也過過一陣子這樣的生活,逃避得了一時卻逃避不了一世,最終還是被逼得不得不將酒精拋到一邊,硬著頭皮面對。

  ——一遇到麻煩就去喝悶酒,雖然這不算什麼壞毛病,影響可大可小,但是蔣澤晨還是不希望宋嶽養成這樣的習慣,也算是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關懷一下“後輩”了。

  有時候想一想,上輩子那一段荒唐的日子也不算是一無所獲,把所有的歪路錯路都走了一遍,跌了跟頭,接受了教訓,這輩子有了經驗,便能走得更加順遂平穩。

  ——當然,這種“收穫”也只是限於蔣澤晨一人,畢竟其他人可沒有他的好運,能夠在Game Over之後讀檔重來,拿著攻略秘笈重新通關。

  

  點了一杯卡布奇諾,坐在咖啡廳靠街道玻璃窗邊的高凳上等待宋嶽的到來,蔣澤晨托著下巴搖晃著雙腿,胡思亂想了片刻,就看到馬路對面宋嶽匆匆跑來的身影。

  一來到能看到咖啡廳內情況的地方,宋嶽就急忙尋找著蔣澤晨的身影,當他看到那個小混蛋正笑眯眯地坐在窗戶邊,朝他揮手致意的時候,一臉的擔憂急切便立即變成了咬牙切齒。

  在宋嶽推開咖啡廳的門,夾帶著一身夜晚的寒意來到蔣澤晨身邊的時候,第一個動作就是抬起手,狠狠地捏住了他的面頰。

  

  “哎哎!疼疼疼!!”蔣澤晨頓時就熱淚盈眶了,抓著宋嶽的手試圖解救自己那張他目前相當滿意的漂亮面孔,不過顯然,未成年的少年是絕對無法跟已經成年的青年相抗衡的,無論蔣澤晨如何掙扎都無法從宋嶽手底下逃脫,只能又是幽怨又是鬱悶地任由他出了氣後,才得以逃出生天。

  “活該!自作自受!”看著蔣澤晨捂著自己的臉齜牙咧嘴,宋嶽的氣終於平順了,勾了勾嘴角坦然地在他身邊坐下,死毫不理會對方一個又一個的眼刀子。

  “我好心好意把你從借酒消愁醉成一灘爛泥的深淵中解救出來,你還恩將仇報!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蔣澤晨恨恨地反駁,跳下高凳跑去要了一杯冰水,冷敷一下自己被蹂躪地又疼又熱的面頰——他可是靠臉吃飯啊!宋嶽的手實在是太黑了!估計明天照鏡子就能看到半隻豬頭了……蔣澤晨欲哭無淚。

  ——而且就算捏了,你也別只捏半邊啊!好歹也要對稱起來吧!蔣澤晨終於明白為什麼基督教教導信徒別人打你左臉要把右臉也伸過去了,兩邊都腫也總比只腫一邊來得好看啊……

  

  看著蔣澤晨撇著小嘴沉著小臉、苦哈哈的拿冰水安慰自己的腮幫子,宋嶽的表情也柔和了下來,哭笑不得地再次抬起手,在蔣澤晨警惕的目光中揉了揉他的頭髮,順毛安慰。

  宋嶽自然知道這小屁孩雖然做事出格讓人擔心,卻也是為了他好,這一番又是焦急又是受驚的奔波下來,原本壓在心底的重石倒像是輕了很多一般,不再讓他茫然無措到只想到用酒來消減苦悶。

  宋嶽也知道借酒消愁沒有用,但是姐姐哭得讓他心慌意亂,卻偏偏什麼都不說,讓他想要安慰也無從開口,想要幫忙也無從下手。宋嶽一直都與姐姐感情很好,小時候總是被姐姐照顧,便想要以後好好回報,但是如今覺得自己長大了,卻在姐姐傷心難過的時候根本什麼都做不了,這讓他的心裡尤為難過。宋嶽的理想是經濟類案件的律師,對於娛樂圈根本不關注,什麼也不懂,而宋家雙親一個是普通的公司職員、一個是下崗的家庭婦女,沒有人脈關係,更是與娛樂圈沾不上什麼邊,宋嶽知道自己的姐姐性格並不強硬,甚至是柔弱的,讓她獨自一人面對這樣的事情,實在是令人無法安心。

  

  似乎是有些破罐子破摔,知道蔣澤晨關心自己,宋嶽索性就在這個他一直當成是少不更事的弟弟的少年面前訴說了一通,雖然並不認為他能幫助自己,也只是當做一個發洩口,一吐心中的擔憂罷了。眼前的少年看上去並不會寬慰別人,但是聽得很認真,沒有絲毫的不耐煩,傾訴完畢,抑鬱也消減了大半,宋嶽笑了笑,再次道了聲謝。

  “世界上沒什麼過不去的坎兒,其實這件事也沒什麼,你讓你姐姐放寬心,很快也就能過去了。”蔣澤晨硬著頭皮,搜腸刮肚了幾句安慰,隨後抓了抓頭髮,“你要是還擔心,或者想打聽打聽情況找找人什麼的,我倒是能給你幾個人的電話,不過能不能幫得上忙我就不知道了……”最有可能的情況,是幫不上忙的——最後這句話,蔣澤晨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說。畢竟,他是來安慰人的,而不是來打擊人的,雖然是事實,在這種情況下也說不出口。

  

  蔣澤晨知道,娛樂圈——甚至是整個社會大多都是唯利是圖的,除非有很鐵的關係,否則沒有獲得利益,卻會替陌生人真正辦事的人少之又少。蔣澤晨還是初出茅廬的小演員,沒有什麼面子,蔣家在娛樂圈也沒有影響力,至於宋家更是拿不出什麼“利”來讓別人動心,宋嶽的姐姐同樣沒什麼能夠未來大紅大紫的資質值得別人投資,林林總總算下來,在這件事情上,他和宋嶽能做的事微乎其微。

  不過,看著宋嶽似乎看到了希望和出路的模樣,蔣澤晨也不願意他一下子受太大的打擊,這些不太好的事情還是一點一點地揭露、看清才比較符合身心健康發展的需要。

  

  認認真真地將自己手機通訊錄裡面的號碼翻了個遍,蔣澤晨詳細地告訴宋嶽這個號碼是誰,身份是什麼,好不好說話,宋嶽也一邊凝眉思考著,一邊一一記下了。

  “好了,應該就是這些了。”最後確定了一便自己有無遺漏,蔣澤晨對著宋嶽點了點頭。

  “謝謝。”宋嶽的道謝很真誠,不管手中的號碼有沒有用,但是蔣澤晨的確盡自己所能地幫了他,給束手無策的他指了個方向,這一份情,宋嶽記得清清楚楚。

  “咱們誰跟誰,客氣什麼!”蔣澤晨豪氣地揮了揮手,眼睛掃過咖啡廳牆壁上掛著的鐘錶,皺了皺眉,“都十一點多了,我該走了。”

  “你的確該走了。”宋嶽點頭贊同,這才想起了一直被他忽略的地方,疑惑道,“你哥哥怎麼放心你這麼晚還跑出來?這可挺不尋常啊……”

  “嘿嘿,今晚他不在家。”蔣澤晨眨了眨眼睛,頗有幾分自得。

  “怪不得……”宋嶽恍然,剛想要教訓蔣澤晨幾句讓他以後別那麼任性,卻突然被手機鈴聲打斷了。

  

  低頭,看向手機螢幕上的來電顯示,蔣澤晨的表情頓時就苦了下來,欲哭無淚地瞥了宋嶽一眼,宋嶽挑眉,立即心領神會。

  閉了閉眼睛,深吸一口氣,蔣澤晨一臉大義凜然地接通了電話,頓時表情在一瞬間變得可憐兮兮的。朝宋嶽揮了揮手算是告別,蔣澤晨拿起一邊的大衣跳下高凳,一邊不斷對著電話另一頭的人討饒認錯,一邊匆匆忙忙跑向咖啡廳的門口。

  “哥,哥~你別擔心,我沒亂跑,我就在門口的星巴克呢!……沒,我沒跟什麼人鬼混,我跟宋哥一起呢!哥你知道我可乖了,怎麼能做什麼壞事呢?……大衣我穿了,沒凍著……嘿嘿嘿,其實我助人為樂學雷鋒來著……唉唉唉,哥~我沒貧嘴,我認錯還不行麼,哥你別生氣啊……別、別扣我零花錢!”

  

  含笑看著剛剛還一本正經地和小大人一樣的少年一轉臉便對著電話撒嬌耍賴,宋嶽將自己面前的咖啡一飲而盡,也站了起來。

  ——他也該回家了,還有事情等他去做呢。

  

 

  第二十章

 

  蔣澤晨鬱悶得要死,此時此刻他正蔫了吧唧地垂頭站在蔣澤涵的面前,承受來自于自家大哥的精神攻擊。

  介於不久之前他一時衝動忘了向自家老哥報備就跑去安慰宋嶽了,害得蔣澤涵一回家沒有找到弟弟嚇了個半死,於是被一向都是“自己不好過也不能讓始作俑者好過”的小心眼的蔣澤涵笑容滿面地……扣了他一個月的零花錢。

  ——好吧,雖然他這些年很是節儉,已經把零花錢存起來贊了一小筆錢了,但是應得的東西被扣掉這件事情還是很讓人頗為幽怨——他每個月也就能從自家父母身上得到這點兒東西了!這可是他未成年以前理所應當拿到的撫養費!

  

  蔣澤晨實在不知道對於自家大哥越來越嚴格的約束,他應該是感到欣慰還是該感到苦悶,欣慰在於蔣澤涵好歹不再用那種看似寵溺實則放養的態度對他了,但是每次出門都需要明確告知自家大哥是去哪跟誰一起的生活還是讓逍遙放縱慣了的蔣澤晨諸多的不適應。

  想當年,他無論是去什麼亂七八糟的地方做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自家大哥都不會管束,甚至還會在蔣家夫婦面前幫他掩飾,如今他就是晚歸片刻,都會被那越來越囉嗦的大哥抓住說教上一通。

  ——蔣澤晨覺得,他終於明白什麼叫“過猶不及”了,哥喂,你怎麼總是走極限啊,不是太嚴就是太鬆,中國人他講究的是中庸啊!

  

  “知道錯了麼?”蔣澤涵抱胸坐在沙發上,挑眉看著站在自己面前苦著一張小臉的弟弟,語氣嚴肅。

  “知道了……”蔣澤晨從善如流地點頭,語氣沉重地懺悔,“我不該一聲招呼不打就跑出去,讓哥哥擔心,下一次我會給哥哥說一聲的,就算哥哥不在家我也會打電話報備的……”

  “你知道就好。”見自家弟弟知錯了,蔣澤涵的表情也溫柔了下來,朝著蔣澤晨張開雙手,柔聲哄道,“哥哥只是擔心小晨,都這麼晚了,你本應好好在家裡待著卻突然不見了蹤影,哥哥嚇壞了,害怕你出什麼危險,好了,別鬧彆扭了,到哥哥這兒來。”

  “咱們住宅區這麼安全,哪裡會出事兒啊……”小聲反駁了一句,不過蔣澤晨自知理虧,抿了抿嘴唇,還是順從了蔣澤涵的呼喚,蹭到了他身邊,立即就被他拉到自己身邊坐下,揉了揉頭髮,順毛……

  “雖然我知道咱們這裡安全,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哥哥可只有小晨一個弟弟,怎麼能不擔心呢?”輕輕捏了捏蔣澤晨的臉,略有些遺憾自家弟弟長大了,不能像小時候那樣隨時隨地輕輕鬆鬆地抱在懷裡了,蔣澤涵輕笑了一下,“好了,你上次不是看中了一個CD機嗎?哥哥就幫你買那個好不好?”

  

  這是打一棒子給一個蜜棗?蔣澤晨囧,這次被扣了的零花錢似乎正好夠買那個CD機,用他的零花錢買東西送他還是一副施恩的模樣到底是鬧哪樣?覺得他算數學得不好還是邏輯不過關,還等著他感恩戴德呢?

  “嗯!謝謝哥~”抓著蔣澤涵的袖子,蔣澤晨笑得跟花兒一樣,感恩戴德狀——好歹他也不吃虧……

  “得了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蔣澤涵嗤笑了一聲,抬手刮了刮自家弟弟的鼻子,“腹誹我這是借花獻佛是不是?”

  這麼多年的朝夕相處,蔣澤涵將注意力真正放在了自家弟弟上,加上他又是個精明的,基本上早就把蔣澤晨的花花腸子都摸了個透徹,一見他笑得如此燦爛,語調如此甜美,就知道他肚子裡一定在抱怨呢。

  

  蔣澤晨摸頭傻笑,生怕再扯下去連借花獻佛的那朵花兒都沒了,連忙態度良好地表明立場順便扯開話題,“哪兒能呢,扣零花錢是懲罰,買CD機是哥疼我,我分得清呢!那什麼,哥,很晚了,我先去睡了啊!”

  掃了一眼牆上掛鐘堪堪指到十一點的指標,蔣澤涵也知道現在早就過了自家弟弟一般睡覺的時間,當下也不再多說什麼,點點頭答應了,不過卻又在蔣澤晨鬆口氣轉身要逃的時候拉住他手臂。

  挑眉,抬手點了點自己的面頰,蔣澤涵笑得一派和藹,“小晨是不是忘了什麼?”

  蔣澤晨一抽嘴角,隨即乾脆俐落大義凜然地扭身,撲到蔣澤涵身上,在他手指輕點的地方“吧唧”地啃了一口,甜甜地笑,“哥哥晚安~

  “小晨晚安。”蔣澤涵滿意了,在自家弟弟額頭上回吻了一下,終於鬆手放人了。

  

  成功逃出生天、度過今晚一劫的蔣澤晨當下不敢有絲毫的停留,“噔噔噔”跑上了樓梯,順便還抖落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雖然晚安吻這東西持續了好幾年了,但是蔣澤晨還是無法完全適應,而且年齡越大越不適應。雖說是兄弟,彼此間親密點也正常,但是都這麼大人了,還黏黏糊糊地時不時抱著親一個,實在是讓蔣澤晨承受不能。

  ——還是找個恰當的時機,讓大哥把這個壞毛病給改了吧……

  

  蔣澤晨一向都是個行動派——當然,這行動的效果有沒有就兩說了——在決心要取消每晚晚安吻之後,他就開始尋找機會了。斜眼瞥見身邊座位上的李少明,蔣澤晨狡黠地一笑,滿肚子的壞水兒一冒,就準備禍害自己這個憨憨傻傻的哥們兒了。

  “馬上就是期末考試了,考完試咱們玩個通宵怎麼樣?”蔣澤晨興致勃勃地提議。

  “行啊!去哪兒?”李紹明自然不疑有他,爽快地答應了,比蔣澤晨還興奮。

  “去我家吧,我哥剛給我買了新遊戲,咱們一起玩!”

  

  蔣澤晨的提議,李紹明從來就沒有反對過,於是這便順理成章地約定,初二上學期期末考試之後兩人就去蔣澤晨家裡玩遊戲,玩累了在蔣澤晨家睡下。

  對於這個約定,李紹明特別高興,他沒怎麼去過蔣澤晨家,而且在朋友家住什麼的,對他而言也是一次新奇的經歷,連續幾個課間休息,李紹明都拉著蔣澤晨討論那一晚該怎麼玩,要不要買些零食飲料之類的。見自己一個別有用心的提議讓這傻小子這麼開心,蔣澤晨頗有幾分心虛,這一心虛,便有了比往常多上幾分的耐心陪他瞎侃。於是,李紹明更興奮了,而蔣澤晨……則有點後悔……

  

  放學後,蔣澤晨與李紹明收拾書包一起說笑著往外走,卻不想被班裡一個女生攔了下來。

  “蔣、蔣澤晨,我有事兒找你,你能跟我過來一下嗎?”女孩子看上去有些緊張,臉頰紅紅的,雙手攪在一起,拉扯著校服上衣的下擺。女孩長得很漂亮,學習好,性格也開朗,在班級裡很有人緣,雖然蔣澤晨重生後除了李紹明以外沒什麼興趣理會周圍其他同齡的小屁孩,但是也能跟她聊上幾句,關係算是不錯。

  “什麼事兒啊?”蔣澤晨沒多想,愣了一下便點頭,跟女生走到門外的走廊上,問道。

  “那個……我下學期就要轉學了,我爸爸調動工作……”女孩子抬頭看蔣澤晨,有些眼巴巴的,帶著幾分羞澀和期盼。只可惜她對面那貨天生情商低開竅慢、對周圍的小女生也不上心,愣是傻傻地“啊”了一聲,沒反應過來。

  不過,蔣澤晨沒反應過來,可不意味著其他圍觀的人也這樣兒。初中正是少男少女們情竇初開的時候,對周圍異性特別關注,對於關係有些曖昧的男女同學之間的互動也特別關注,女生和蔣澤晨外表出眾,都是同齡人矚目的重點對象,女生單獨將蔣澤晨叫到一邊,又用這樣的表情說這樣的話,立即,一直好奇地打探他們舉動的學生們就炸了鍋。

  

  輿論的力量一向是強大的,蔣澤晨聽到周圍的討論聲也頓時悟了,不由有些無語。中國初高中都將學生早戀視為洪水猛獸,一有出格的事情就會被抓去談話,而蔣澤晨也真心沒打算找哪個小女生早戀上一把,沒想到一時不察,這“早戀”的帽子就幾乎在大庭廣之下被扣在了他腦袋頂上。

  不過蔣澤晨倒是不在乎這個,“亂搞男女關係”說的就是從前的他,他只是怕自己龜毛的班主任找他哥告狀——一想到自家那個管得越來越寬、越來越嚴的大哥,蔣澤晨就想要捂臉哀歎。

  

  為了將這個可能性壓到最小,蔣澤晨當機立斷,一臉的茫然,“那麼祝你以後去新學校順利,不過,你單獨找我說這個幹什麼?”

  這茫然的殺傷力實在是有點大,女生的眼眶頓時就紅了,小聲說了句“沒什麼”轉身就跑了,蔣澤晨撓頭,看上去要多無辜有多無辜。

  “哥們兒,你真熊!”搭住蔣澤晨的肩膀,李紹明驚歎地豎了豎拇指,“你真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啊?”

  掃了一眼周圍仍舊興致勃勃討論的學生,蔣澤晨一把抓著李紹明逃了一段距離,才鄙視地白了他一眼,“你當我傻子啊?這麼明顯了還能不懂?”——蔣澤晨毫無壓力地遮掩住了他真的沒有在第一時間弄明白的真相。

  “你真厲害,不愧是演員,那疑惑的樣子裝得跟真的一樣!”李紹明頓時膜拜不已,驚為天人,“不過她長得挺漂亮的啊,咱班挺多男生喜歡她的,你真不喜歡她?”

  “第一,我可不是逮個長得漂亮的都喜歡,我是有更深層次追求的,這種事情你肯定不懂,說了也白說。”蔣澤晨咳了一聲,義正言辭,“第二,老師不說了麼,咱們現在還是學生,要以學業為重,杜絕早戀!”

  李紹明抽了抽嘴角,忍了半天,終究還是沒忍住,捶了他一拳,“得了吧,忽悠誰呢?誰信啊!你又蒙人!”

  蔣澤晨欣慰含笑,拍了拍李紹明的肩膀,“不錯,有長進啊?其實我挺懷念從前我說什麼你信什麼的傻樣兒的……”

  “…………滾!你當老子蠢啊!”

 

 

  第二十一章

 

  雖然對於那一場突如其來的“告白”蔣澤晨並沒有放在心上,但是其他人顯然就沒他這樣淡定了。第二天一到教室裡,蔣澤晨就發現他今天收到的關注尤為多,不少學生的視線都在他和另一位“告白事件”的主角身上遊移,似乎想要火眼金睛地發現點什麼奸情——雖然馬上就要面臨期末考試,但是初中的課業壓力畢竟還是不算太大,在放寒假之前,大家的心都開始有些野了……

  不過,蔣家二少心理素質強悍到完全不會在意眾人別有用心的目光,該幹什麼照樣還幹什麼,只是苦了昨天告白不成的小女生,本身就面皮不厚,加上剛剛失戀,幾乎有些頂不住人民群眾的視線,瞥了蔣澤晨幾眼後,眼圈就有些泛紅了。

  只可惜蔣澤晨本身就不是什麼心思細膩憐香惜玉的主兒,對於不是自己“狩獵目標”的異性根本懶得招惹,沒打算去做一個救美的英雄,拯救委屈哀怨的女孩子於水火之中。

  蔣澤晨這樣的態度,女孩子哪裡感受不出來,在發現他根本無意安慰自己之後,女孩子也硬氣了起來,一直到期末考試結束放假了,都沒有再跟蔣澤晨說過一句話。

  ——當然,蔣澤晨也不會傻兮兮地蹭上去自找麻煩,這一段小風波也就算是宣告終結了。

  

  初中的考試不比小學的時候只有語文和數學,一天就考完了,語文數學英語物理生物社會政治地連番上陣,等到兩天考試結束了,蔣澤晨暈暈乎乎地從考場出來,精力值也基本上被清空了。

  與同樣被考試攪得頭大如鬥的李紹明對了一眼,難兄難弟們非常有默契地絕口不提考試的問題,李紹明一揮手,搭上蔣澤晨的肩膀,“走吧?”

  “走!”蔣澤晨果斷點頭。

  

  路上在超市暫停,買了一堆吃的喝的,蔣澤晨帶著李紹明直奔自己家,履行那個在考試前就約定好的“約會”。

  蔣澤涵沒有在家,蔣宅空無一人,蔣澤晨知道,今晚上自家大哥又要晚回來了。

  高三增加了晚自習,雖然蔣澤涵學習好,被老師特別允許晚自習可以不用上,但是有時候如果晚自習要被老師霸佔來考試或者講解試卷的話,他也是必須留下來的。

  被告知今晚上大部分時間家裡都只有蔣澤晨和自己,李紹明頓時就開心了,別看他喜歡打架,脾氣也橫,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一見到蔣澤涵就跟老鼠見了貓一樣,根本不敢放肆,連帶著也不太敢來蔣澤晨家裡。

  對於這一點,蔣澤晨也很奇怪,不止一次詢問過李紹明為什麼一見到自家大哥就縮手縮腳的,不過這個問題連李紹明自己都搞不清楚,明明蔣家大哥對他也是和顏悅色的,卻偏偏就像是怕老子一樣怕他,最後蔣澤晨只得將一切歸結為自家大哥小小年紀,卻氣場十足。

  ——其實,李紹明雖然和他哥們兒蔣澤晨一樣腦子不怎麼靈光,情商也比較低,但是卻有一種野獸般的直覺,無論對方表面上表現得如何,都能透過現象看到本質地產生警覺。

  

  沒有了天敵蔣澤涵的約束,李紹明在蔣澤晨家裡算是撒了歡兒了,在愉快地參觀了一下蔣家之後,還壯著膽子踏足了蔣澤涵的領域——要是蔣澤涵在家,就算對方同意了,他也絕對不敢這樣做。

  “你哥真牛!”李紹明咋舌地看著蔣澤涵屋裡書架上一看封面和書名就各種高深莫測的書籍,崇拜地五體投地。

  “那是!”蔣澤晨嬉笑著坐在蔣澤涵的床上,與有榮焉地揚了揚下巴,“我哥可厲害了!”

  “呿,又不是誇你,你得意什麼。”看不慣蔣澤晨這得瑟的模樣,李紹明吐糟了他一句,又將目光投向了床頭櫃上擺放的精緻的標本框——和裡面那只被蹂躪到翅膀好幾處破損還缺了一大塊的蝴蝶標本。

  “幹、幹嘛!”被李紹明眼神中那清晰的鄙視刺傷了,蔣澤晨立即炸毛,“你那是什麼眼神!”

  “一看這就是你的傑作。”李紹明“嘖嘖”兩聲,拿起標本仔細看了看,“自從小學手工課我就看出來了,你跟‘心靈手巧’這個詞絕對無緣!”

  “說得跟你能做的多好一樣!”蔣澤晨不樂意了,雖然他承認自己的確動手能力不行,卻也絕對不會接受跟他半斤八兩的李紹明的諷刺,“再說了,我做這個的時候才七歲呢!七歲做成這樣已經不錯了!”毫不心虛地,蔣澤晨忽略了自己當時只是一個偽七歲少年的事實,說得理直氣壯,“七歲的時候給你只蝴蝶,你絕對直接捏死了!”

  “咳,我又不喜歡擺弄這些東西……”李紹明縮了縮脖子,介於這是事實,他也不好反對,“不過做得那麼糟糕,你哥還拿出來顯擺……”

  “怎麼,你有意見?”蔣澤晨挑眉。

  “沒沒沒,我哪兒敢啊,你跟你哥感情可真好。”小心翼翼地將標本框放下,生怕弄壞了,等到真的放好了,李紹明才鬆了口氣——如果這玩意兒在他手裡壞掉了,他可真的不敢再見蔣澤涵了——隨後在書桌前的轉椅上坐下,轉了一圈,“這屋子裡什麼都是成雙成對的……”

  蔣澤晨抓了抓頭髮,沒回答。

  

  家裡的東西的確總是成套的,上到床單衣服房間內的裝修擺設,下到喝水的杯子牙具毛巾,甚至是手機上的掛墜鑰匙扣手錶,蔣澤晨和蔣澤涵都是用的同樣的東西。

  蔣家不缺錢,也不缺能幫忙去買東西的人,用同樣的東西不是因為省錢省事,卻是在成長的這些年中兄弟間逐漸養成的默契和習慣。

  蔣澤晨不知道其他兄弟間是不是也是這樣,感情好到恨不得什麼都是一樣的,但是他仍舊覺得這有點不正常。不同的個體都有著不同的喜好,特別是蔣澤涵和蔣澤晨這樣的,品位從根本上就天差地別,一個喜好成熟穩重,一個喜歡稀奇古怪非主流的,這審美能統一到一塊去才怪呢!

  ——但是,事實就是,他和蔣澤涵的確一直用著一樣的東西,而且竟然沒有為此起什麼衝突。

  

  ——這大概就是互相遷就的結果吧。蔣澤涵一直以他為中心,只要不過分便事事忍讓,而蔣澤晨也同樣,從來都不敢有太過分的要求,從來也不敢任性發脾氣。

  

  雖然以自家哥哥重新相處了這麼久,感情日篤,但是上輩子的教訓仍舊隱隱堵在蔣澤晨的心裡,讓他明白蔣澤涵並非是什麼可以任他揉扁捏圓的無害善人。他可以在蔣澤涵面前肆意地玩笑撒嬌,卻同樣小心翼翼地不敢有任何越雷池一步的舉動。

  ——也許,只有真正表明自己不會與蔣澤涵爭奪什麼的時候,他才會徹底地鬆一口氣吧,但是這個攤牌的時間卻仍舊離著此時此刻很遠,遠到在四年後蔣父突然逝世之後才會到來。

  

  蔣父是因為車禍去世的,蔣澤晨並不瞭解具體的情況,也不打算過多插手這件事情,阻止自己父親的死亡。蔣澤晨本性是涼薄的,只有對他好,讓他真正接受的人,他才會將對方放在心裡。父親對於蔣澤晨而言基本上只是一個平淡的代名詞,一個能夠供給他優渥生活的影子,蔣澤晨對他沒有什麼感情,甚至在心底隱隱還是有些怨懟的——既然生下了孩子,那麼父親的責任不僅僅是在物質上的撫養,同樣也有精神上的慰藉。蔣澤晨並不要求自己的父親做多少事情,把花天酒地的時間擠出一點,回來看看他和哥哥,哪怕多打幾個電話也好——只可惜,父親連這一點都做不到。

  因為對方是父親,所以蔣澤晨會在恰當的時間委婉告知他一下要注意安全,但是更多的卻也不會再做了。

  ——上一輩子的人都知道,蔣家二少從來都是“以怨報德”的,而非以德報怨。

  

  在蔣澤晨走神地胡思亂想的時候,李紹明仍舊在發表著他對於蔣家兄弟的感想,不過他也是粗神經,沒有覺得兄弟間什麼都用一樣的很奇怪,反倒是他父親手下那些粗神經的大人們為了省事,也都買一樣的東西給自己的小崽子們用。

  說起那些經常來他們家辦事的大人們一提起自己家的男孩子就頭疼不已,說他們兄弟間經常吵架打架,有時候連分都分不開,李紹明不得不感慨蔣家兄弟之間的感情真好,別說是打架了,連吵架拌嘴都沒有。蔣澤晨的注意力逐漸被李紹明口中所說的其他兄弟間的相處模式所吸引,不由有些好奇。

  雖然上輩子有了個哥哥長達二十多年,但是兄弟間相處的模式怎麼看都不正常,重生後從新來過,雖然不像上輩子那樣彆扭了,不過聽上去似乎仍舊和其他兄弟間不太一樣。

  

  “他們為什麼這麼容易吵架打架?”從來沒有跟哥哥紅過臉的蔣澤晨求知欲極強。

  “因為搶東西之類的唄,或者闖了禍誰背黑鍋什麼的。”李紹明聳了聳肩膀,“其實這挺正常的,相處的時間長了,兄弟間誰沒個摩擦啊,咱倆不也吵過架麼?”

  蔣澤晨不屑撇嘴,“那本身就是你不對,監考老師就在講臺上盯著咱倆呢,你還讓我給你看答案,這不是成心拖我下水麼!還有臉跟我吵!”

  “行了行了,算我錯了還不行麼?我不是害怕再不及格會被我老爸揍死麼,一時著急……”李紹明連忙討饒,拒絕翻舊賬。

  蔣澤晨滿意點頭,其實他本身也不想轉移話題,“不過,哥哥不都是應該讓著弟弟點麼?”

  “讓上一次兩次可以,每次都讓誰都不樂意啊,對不對?”見蔣澤晨沒有扯住小時候的年少無知使勁兒,李紹明鬆了口氣,“不是誰都跟你哥哥一樣好脾氣,不捨得讓你受半點委屈的模樣,看著膩味死人了!”

  “我看是你沒哥哥照顧,看著眼紅吧!”雖然內心深處有些同意李紹明的話,但是蔣澤晨仍舊不由自主地反駁了一下對自家哥哥不利的言論。

  “才不是呢!”李紹明提高了聲音,“我都多大人了,還想要哥哥照顧?!別開玩笑了!”

  “哼。”蔣澤晨扭頭,隨後又思索了一下,猶豫著詢問,“你看到的那些兄弟間會吵架打架,那……開心了高興了會不會……抱一下親一下什麼的?”

  “哈?!”李紹明驚悚地瞪大了眼睛,見鬼了一般審視著蔣澤晨,“就算是兄弟,倆男的抱啊親啊什麼的也太噁心了一點吧?又不是小孩子了!——難道……你哥會這樣對你?”

  “當然不會!”蔣澤晨堅定反駁,他雖然是想從李紹明這裡當突破口,尋找拒絕一下蔣澤涵那些“兄弟間的感情交流”的理由,但是卻也沒想讓李紹明知道自己兄弟間的私事,“我只是上次見過一對兄弟,跟咱們差不多大,還這樣。”

  “那真是太奇怪了。”李紹明點頭,不疑有他地摸了摸手臂,受不了般咧了咧嘴,“雖然我沒有兄弟啦,但是想一想就不對勁。”

  “嗯,的確如此。”蔣澤晨點頭,再一次肯定了自己想要拒絕的做法再正確不過了。

  

  ——為了拒絕蔣澤涵,就要把李紹明供出來。這麼順利地就將話兒從李紹明的口中套出來,蔣澤晨頗為欣慰,但是不得不有些擔心如果他把原話傳給蔣澤涵聽,李紹明這貨會不會被自家小心眼的大哥記恨。

  ——不過死道友不死貧道,李紹明你就為了好兄弟犧牲一把吧!大不了來年哥們兒多為你上一炷香祈福……

  

  被蔣澤晨那說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著,李紹明沒來由地,覺得有些忐忑不安。

  

 

  第二十二章

 

  套出了想要套的話,蔣澤晨滿意了,當下拉著李紹明去自己房間玩遊戲。

  正在哥倆兒打遊戲打得正熱火朝天的時候,樓下的大門響了,蔣澤晨瞥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快九點了。

  “是你哥回來了?”頓時,李紹明按錯了一個鍵,被敵人秒殺,鬱悶地扭頭詢問蔣澤晨,蔣澤晨點了點頭,按了暫停鍵,跑下去和往常一樣迎接自家大哥回家。

  

  已經是一月中旬了,天氣越來越冷,蔣澤晨剛下樓就看到蔣澤涵已經脫下大衣掛在門邊的衣架上,正搓著有些凍僵的雙手。見到自家弟弟跑過來,蔣澤涵笑了一下,一如往常地展開雙臂,將弟弟擁進懷裡,摸了摸他的頭髮,又蹭了蹭他溫暖的面頰。

  只是,蔣澤晨卻沒有與以往那般親昵地回抱他,反而身子僵硬了一下,隨即扭了扭,掙脫了他的懷抱。

  略微蹙眉,看著表情有些彆扭心虛的弟弟,蔣澤涵自然不可能忽略這樣明顯的反常,不由疑惑,“怎麼了?”

  “沒……沒有……”蔣澤晨偷偷瞥了一眼一副擔心的模樣緊緊盯著自己的蔣澤涵,又回頭看向樓梯的方向,正看到李紹明終於磨磨蹭蹭地也出了屋子,跟自家哥們表面上的哥哥實際上的家長問候。

  

  因為有外人在場,蔣澤涵也不好追問什麼,客氣地笑著與李紹明打了聲招呼,而李紹明也拘謹得絲毫沒有了往常的活躍勁兒,像是做錯事等待老師訓斥的乖小孩。

  ——介於心中剛剛的芥蒂沒有釋懷,而且看樣子跟李紹明脫不了什麼關係,蔣澤涵自然沒有什麼耐心安慰這明顯忐忑不安的小崽子——他的耐心已經都給了自家弟弟了,連略分一點兒給其他人都不樂意。

  “咳,哥,先吃飯吧,我們還都沒吃呢,等你回來一起。”見自家兄弟在蔣澤涵審視的目光中坐立不安,蔣澤晨決定為他解圍——畢竟是他將無辜的李紹明拖下水的。

  

  “你怎麼又沒有吃飯?不是說如果我回來得晚你就自己先吃嗎?你還小,三餐不準時對腸胃不好。”立即,蔣澤涵的注意力就被拉開了,又是擔憂又是無奈地叮囑著,而蔣澤晨只是摸頭傻笑,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一起吃飯才是一家人嘛,單獨個人吃個人的還有什麼意思?”蔣澤晨對李紹明使了個眼色,李紹明立即心領神會地脫身逃躥,而他則跟在自家大哥身後進了廚房,“我也沒找餓著,跟李紹明一起玩遊戲的時候吃了些餅乾薯片什麼的。”

  “你啊,就你理由多!”蔣澤涵瞥了自家弟弟一眼,介於他心底的確也不願意像是回到從前那般總是一個人吃飯,當下並沒有多說什麼,手腳利索地將飯菜熱好,在李紹明和蔣澤晨的幫助下端上桌。

  

  三人在飯桌邊坐下,正式開始吃晚飯,雖然看起來與往常沒有什麼不同,但是蔣澤涵仍舊敏銳的發現自己的弟弟今天晚上很不正常。

  以往,當蔣澤涵替自家弟弟夾一些他喜歡吃的菜的時候,蔣澤晨都會笑嘻嘻地投桃報李,而今晚對方卻只是笑著道謝,感覺有些疏遠。時不時地,蔣澤晨還會瞥一眼身邊的李紹明,似乎對他頗為忌憚、害怕他發現什麼的樣子,不由自主地,蔣澤涵也逐漸將注意力從自己的弟弟身上移向了李紹明,眸色漸深。

  

  蔣澤涵盯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李紹明如何感覺不到,頓時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一樣僵著身子如坐針氈,面前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也讓他難以下嚥,如同嚼蠟。見自家一向大大咧咧的哥們兒這幅可憐巴巴的模樣,蔣澤晨在新奇之餘還有些心虛,覺得自己還是別把人坑得太慘比較好,略微給他留一條生路吧……

  

  蔣澤晨這廂思索如何能讓將被他坑到一半的李紹明從坑底拉上來,李紹明那廂也在絞盡腦汁思索如何擺脫這讓他摸不清頭腦的困境,最終決定聊個天什麼的,緩解一下這詭異的氣氛。

  於是,清了清喉嚨,李紹明拿出了自己胡侃的本領,從剛剛結束的期末考試說起,痛心疾首地抱怨題目坑爹。

  一向表面態度做得都很足的蔣澤涵雖然懷疑,卻也不會當著李紹明的面發難,瞥見自家弟弟對於考試題目心有戚戚焉地不中斷點著頭附和,僅僅是勾了勾唇角,如李紹明所願地暫時放過了他,放鬆心情轉而關注了一下自家弟弟的學業問題。

  見“計策”成功了,李紹明頓時原地滿血復活,搜腸刮肚地搜羅些上學的時候有趣的事情,以滿足蔣家大哥對這一方面的興趣,說著說著,話題便在蔣澤晨還來不及阻止的時候,轉到了剛剛過去不久的“告白事件”上。

  

  ——蔣澤晨咬牙切齒,沒想到這事兒沒有被龜毛的班主任捅到自家大哥面前,反倒是自家哥們兒無意識地狠狠將了他一軍——果然是“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啊!

  

  在心裡乾脆俐落地叉掉自己剛剛為李紹明準備的那條生路,蔣澤晨決定按先前的計畫行事,同時心虛地瞥向自家大哥,看他正似笑非笑地盯著自己,立即嚴正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哥!你別聽李紹明那混蛋瞎說,我不喜歡那女生,都拒絕了的!真的!”

  “你喜不喜歡她,這是重點麼?”蔣澤涵挑眉,火眼金睛地抓住了最主要的問題,“就算你喜歡她,也得給我拒絕了!”

  “是是是!我絕對聽從哥哥和老師的要求,絕對不早戀!”上輩子從小學的時候就開始占女生便宜,初中開始跟女生拍拖,高中換女朋友比換衣服還勤的蔣家二少一副良家婦男的純真模樣,信誓旦旦地指天發誓,順道還狠狠瞪了李紹明一眼,看得對方心虛不已。

  “總之,要是再被我知道你和那個女孩子怎麼樣了,仔細點你的屁股。”見自家弟弟認錯態度良好,蔣澤涵眯了眯眼睛,暫時揭過了這件事情,最終以一句語調溫柔的威脅告終。

  蔣澤晨頭皮一緊,屁股……也一緊,連忙點頭,再三表面自己堅定的立場,“我知道了……在上大學之前,我絕對不跟任何女生有超越友誼以上的關係!”

  ——上輩子他哥可是連碰都不捨得碰他,這輩子倒是無師自通地學會了揍他屁股,一想到自己二十多歲、不,都三十多歲的人了,還被人放在腿上大屁股,那真是有血有淚往肚子裡吞啊!

  蔣澤涵愣了一下,似乎被噎住了一般皺了皺眉,卻並未再說什麼。

  

  晚飯後,蔣澤晨與李紹明又回屋打遊戲去了,而蔣澤涵還有似乎怎麼處理都處理不完的功課和“工作”,不得不去書房解決。

  終於結束了一波三折、吃得誰都不怎麼放鬆的晚餐,李紹明躥回蔣澤晨房間的時候還心有餘悸地抹了抹額頭上不存在的冷汗,抱怨道,“沒想到你哥跟那些家長一樣都這麼不贊同這時候談戀愛啊,我還以為他也同樣屬於被老師嚴防死守不准早戀的範圍,會對咱們的處境感同身受呢……”

  蔣澤晨“哼”了一聲,面無表情地斜眼瞥他,李紹明頓時告饒,“我這不是一時口誤麼,饒了兄弟這一回不行麼?”

  蔣澤晨白了李紹明一眼,逕自繼續了遊戲,李紹明連忙湊了過來,拿起遊戲手柄,“哎,不過你哥也沒談個戀愛什麼的?他這樣兒的,肯定很多女生會喜歡吧?”

  “我看,他可能還沒開竅呢。”蔣澤晨不在意地聳了聳肩膀,“而且他每天都這麼忙,估計都沒心思管其他的事情。”

  

  上輩子,與蔣澤晨的花天酒地不同,蔣澤涵可謂是潔身自好,助理啊秘書啊都是男的,身邊連一個讓人有一點聯想價值的雌性生物都沒有,在那幫富二代中可謂是獨樹一幟,獨一無二。

  後來,在蔣澤晨遇到困境,中二病發作與自家大哥日行漸遠的時候,蔣澤涵訂婚了,然後又在他死亡的一周前結婚。蔣澤涵的妻子也是一個身價頗高的富家女,性格溫柔多才多藝的大家閨秀,與蔣澤涵的母親如出一轍,跟蔣澤涵可謂是天造地設的金童玉女——至於這到底是以愛情為前提的婚姻還是以利益為前提的,蔣澤晨便不得而知了,不過他覺得,以自家大哥的性格,前者的可能性大概更高一些,當然,後者應該也是理由之一。

  這個叫張穎的女性不是蔣澤晨接觸圈子裡的人,所以並不熟悉,但是當她與自家大哥結成連理的那一段時間,蔣澤晨周圍的人也經常討論她,特別是其他的女生,每次談起她,語氣中都是止不住的羡慕嫉妒。

  ——說到底,還是因為她吊到了他大哥那樣潔身自好、感情專一的金龜婿。

  

  蔣澤晨覺得,從上輩子來看,在這個張穎出現之前,自家大哥的感情估計是沒有什麼開竅的可能性的。

  

  放鬆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當蔣澤晨與李紹明結束第三大關卡的時候,指標已經指到了將近十二點了。

  “繼續,還是睡覺?”蔣澤晨歪頭詢問李紹明,李紹明精神振奮地摩拳擦掌,“繼續!咱們不是說好了要通宵麼?”

  蔣澤晨撇了撇嘴,有些困倦地開啟了遊戲的下一關卡——雖然遊戲很吸引人,但是對於全部年齡加起來已經三十多的他而言,已經不值得他放棄休息的時間了。

  ——不過,既然已經說好了,蔣澤晨也不好反悔。

  

  因為蔣澤晨有些困了,所以控制的遊戲人物開始有些偷懶的嫌疑,不過李紹明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人物上,沒有發覺,蔣澤晨便劃水地更加順理成章了。

  在十二點的時候,蔣澤晨的房門被輕輕敲了兩下,蔣澤晨拍了拍李紹明的肩膀,示意他先離開一下,而李紹明也漫不經心地點頭,雙眼仍舊緊盯著螢幕。

  蔣澤晨站起身,走到門邊,打開,毫不意外地見到蔣澤涵站在門外——要是屋裡有第四個人出現,那才是見鬼了呢。

  

  “還不睡?”將自家弟弟拉出來,輕聲問道,蔣澤涵看著蔣澤晨因為困意而有些無神的眼睛,頗為心疼,不由抬手摸了摸他的頭髮。

  “嗯,李紹明還想玩,我陪他,反正說好了是通宵的。”蔣澤晨點了點頭,揉了揉酸澀的眼睛。

  聽著房間內傳來的遊戲音樂,蔣澤涵皺了皺眉,卻也沒多說什麼——為了防止自己的弟弟產生逆反心理,在這種小事兒上他向來不會管太多——“你自己把握吧,要是太困就去睡,別委屈到自己。客房已經收拾好了,等會兒你讓李紹明自己過去睡。”

  “嗯,我知道,哥你先去睡吧。”蔣澤晨笑著催促道,“反正我放寒假了,明天不用早起,哥你還要上學呢。”

  “那我先去睡了。”蔣澤涵點頭,突然想起了什麼,皺眉叮囑道,“不准和上次那樣那麼晚還跑出去!”

  “行了行了!”蔣澤晨捂臉,自從上次他一時失誤,他大哥又多了一個可以翻的舊賬。

  

  好笑地看著自家弟弟鬱悶的模樣,蔣澤涵將他的額發撩起來,俯下身,湊了過去。

  沒想到蔣澤晨彷彿受驚了一般猛地後退了一步,本應該落到額間的親吻落了空,蔣澤涵皺眉,看著自家弟弟輕咬著嘴唇的不安模樣,終於還是沒有忍住,問出了本打算將李紹明打發走後才詢問的問題,“小晨?你今天怎麼了?跟哥哥這樣生分。”

  “哥……你別生氣……”蔣澤晨扭捏了一下,醞釀了許久後演技大爆發,黑白分明的眼睛裡又是不安忐忑又是疑惑不解,“今天跟李紹明聊天,說起其他兄弟相處的情況……他說兄弟間吵架打仗很正常,也不會摟摟抱抱,還……還親什麼的……”聲音低下去,因為羞赧而有些細不可聞,“李紹明說這樣很奇怪,很……嗯……奇怪……”最終還是把那個“噁心”咽了回去,蔣澤晨偷眼觀察著蔣澤涵的反應,希望這一次能夠一次性達到目的。

  ——只可惜,他不知道蔣澤涵如果認定了一件事情,就無論用何種方法都要達成所願的本性。

  

  隨著蔣澤晨的話,蔣澤涵的表情沉了下去,一直掛在嘴角的笑痕也消失無蹤,整個人看上去變得嚴肅而銳利。

  “所以,因為聽了這些話,小晨才不願意讓哥哥這樣對你?”沉默了片刻,蔣澤涵開口。

  “……嗯。”蔣澤晨有些可憐巴巴地點頭,一副“不是我不喜歡而是大家都覺得這樣奇怪所以我不得不這樣做”的無辜模樣。

  蔣澤涵歎了口氣,抱住弟弟略顯僵硬的肩膀,將下巴頂在蔣澤晨頭頂的發旋上,輕輕蹭了蹭,語重心長,“哥哥是因為喜歡小晨才想要這樣做的,小晨不喜歡嗎?”

  “……不是不喜歡……”蔣澤晨頭埋在蔣澤涵的懷裡,聲音有些悶悶的,“但是……他們都說這樣很奇怪……”

  ——蔣澤晨只是希望在長大後去掉這些他不太習慣的摟抱親吻的小動作,而不是想要疏遠與蔣澤涵之間的關係,所以自然不敢說是自己不喜歡,於是,從根本上看他就輸了。

  

  “那,在小晨心裡,到底是哥哥重要,還是那些‘他們’重要?”蔣澤涵循循善誘。

  “……哥哥重要。”蔣澤晨糾結地回答,終於逐漸領悟到自己的這次反抗似乎不怎麼成功……“但是,這樣難道不奇怪嗎……”

  “當然不奇怪,這是兄弟間感情好的表現啊!”蔣澤涵一口咬定。

  “可是……”蔣澤晨仍舊有些不死心。

  “小晨,既然你覺得在心裡哥哥重要,那小晨還是寧願聽其他人的話,讓哥哥傷心嗎?”

  “……不願意。”蔣澤晨完敗了,他覺得,比起經受過演員訓練的他而言,自家大哥才是實力派啊!那微微被刺傷卻強作鎮定模樣要多可憐有多可憐,只有鐵石心腸的人才會在此時此刻點頭吧?!

  

  “小晨真乖。”雖然輕聲說著誇獎的話,但是蔣澤涵卻低頭輕咬了一下自家弟弟薄而小巧的耳廓,以示薄懲,蔣澤晨身子一震,酥麻的感覺讓他猛地漲紅了臉——喂!他的耳朵是敏感點啊!

  蔣澤涵輕笑了起來,又揉了揉蔣澤晨的頭髮,隨後雙手托起他的面頰,讓他不得不與自己視線糾纏,“以後,小晨不准聽到別人亂說什麼就要跟哥哥疏遠關係,哥哥最喜歡小晨了,小晨不能讓哥哥傷心,知道嗎?”

  “知、知道了……”心虛地撇開膠著的視線,蔣澤晨心裡比自家大哥傾情飾演地還要哀怨——難道只有他誠實表達出他的不喜歡,這些該死的小動作才會消失麼?這二選一沒有第三種選擇的題目有沒有這樣苦逼啊!

  

  “嗯,小晨知道了就好。”永遠的大贏家蔣家大哥滿意了,微笑著提示,“那現在小晨該做什麼?”

  蔣澤晨咬牙,面上紅霞未褪,卻不得不略略踮起腳尖,在自家大哥的面頰上親了一下,“哥哥,晚安……”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啊淚滿襟!

 

 

  第二十三章

 

  雖然成功地將人民群眾的起義鎮壓了下去,但是蔣家大哥卻並沒有什麼愉快輕鬆的感覺,反而有著濃濃的擔憂。

  ——他的弟弟長大了,開始在乎別人的眼光,也開始……不好忽悠了。

  

  蔣澤涵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天的到來,也早就在開始做準備,以免在措手不及中被另一方占上什麼“便宜”,但是即使如此,蔣澤涵卻仍舊無法安心。

  ——因為他知道,隨著蔣澤晨的長大,這樣的反抗會越來越多,越來越激烈,一旦沒有完美的應對之策,對蔣澤晨越來越心軟的他早晚會被對方掙脫,眼睜睜地看著他離自己越來越遠。

  

  蔣澤涵總是習慣性地將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他的眼光很長遠、規劃縝密、思路周全,擅長將麻煩在萌芽狀態掐斷,不然也不會在弟弟小到什麼都不懂的時候便開始做準備。他有很多種辦法能夠讓弟弟在不知不覺中被束縛,甚至還會對他感恩戴德,但是這樣的辦法卻意味著那個被他寵愛著的無憂無慮的孩子將不復存在,意味著他最在乎的弟弟將吃盡苦頭。

  ——只有吃了苦頭,受傷了,懂得害怕了,才會縮回由他製造出的安逸的窩裡,再也不敢以執拗的衝勁兒頂撞他。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蔣澤涵希望能夠尋到這所謂的“雙全法”,於是他隱忍著、按耐著,希望在事情再無回轉餘地之時能夠柳暗花明又一村。

  在蔣澤涵眼中,未來還是未知的,他還有時間佈置一切,他會給自己的弟弟最大限度的容忍,寄希望於他會乖乖地活在自己織就的網中,不去嚮往太多的東西——但是一旦蔣澤晨掙扎地太厲害,蔣澤涵也無法保證他不會被那張網勒得支離破碎,就像他十三歲之時收到的那只蝴蝶標本一般。

  蔣澤涵從來都是自私而霸道的,雖然這樣的本性一直被他深深地埋在心底,但是卻從未消失,反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與年歲的增長愈加膨脹——因為他的欲望也在膨脹,他想要更多的東西,比小時候要多得多……

  從小到大,周圍的人教會他的從來都是如何將自己想要的東西緊緊地抓在手裡,就算是破壞掉,也絕不會留給別人。

  

  陰暗的心思被黑暗放大,蔣澤涵輾轉反側地模擬著自己的未來——還有蔣澤晨的未來,仔細地梳理、認真地規劃,卻總是達不到他最為期望的目標,最終不得不惱怒地將一切驅趕出腦海。

  黑夜褪去,晨光熹微,當鬧鐘叫醒了有些睡眠不足的蔣澤涵時,他的腦中仍舊是揮之不去的陰翳。

  

  洗涮完畢,穿好衣服,蔣澤涵推開自己臥室的門,側耳傾聽。

  屋子靜悄悄的,沒有任何的聲響,看起來蔣澤晨和李紹明已經睡著了,尚未醒來。蔣澤涵走到蔣澤晨的臥室門前,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抵禦住在為自家弟弟頭疼了一個晚上之後想要看他一眼的欲望——他想要確定自己的弟弟此時此刻還在自己的身邊,只有這樣,他翻騰的心緒才會重歸寧靜。

  

  輕輕地推開了門,當看清臥室內的情況後,蔣家大哥猛地黑了臉。

  

  單人床上,蔣澤晨與李紹明正擠在一起,蓋著一張被子睡得香甜。

  李紹明向來大大咧咧慣了,連睡覺的姿勢都四仰八叉的,加上他本就長得人高馬大,幾乎佔據了整張單人床,而睡姿相對乖巧安穩的蔣澤晨則有些吃虧,不得不蜷縮在他伸展開的臂彎下方,頭枕著李紹明的胸口,小口微張著,毫不客氣地用口浮水印了他一胸膛,而被子則被對方卷走了大半,後背和屁股都露在外面——幸好蔣家一向暖氣供應充足,不然這樣凍上一晚,估計離感冒發燒也不遠了。

  看著這一幕,站在門口原本心情就不怎麼好的蔣澤涵深吸了好幾口氣,硬是忍不住澎湃的怒火,緊緊咬了咬牙根,快步地走到床前,伸出手,下意識地便將弟弟從被窩裡挖了出來,抱進自己懷裡。

  

  蔣澤晨睡得並不熟,雖然困倦得很,但是李紹明那該挨千刀的睡姿實在是折磨得他要命,被蔣澤涵從被窩裡抱出來後便暈暈乎乎地醒了,不過因為睡眠不足,大腦遲鈍的無可救藥,只是茫然地看了蔣澤涵一眼,小聲叫了聲“哥”,便伸手摟住了對方的脖子,將頭埋進頸彎內,蹭了蹭,打了個呵欠又閉眼睡過去了。

  蔣澤涵就這麼抱著自家弟弟站在床邊,衝動完畢後又有些不知該如何收場,最終哭笑不得地將蔣澤晨抱著離開,還不忘虛掩住蔣澤晨臥室的門。

  

  蔣澤晨是被蔣澤涵從小抱到大的,所以對於什麼抱姿能夠讓自家弟弟更為舒適蔣澤涵可謂是經驗老道。一路抱著弟弟回到自己的臥室,沒有引起他任何地不滿,蔣澤晨小心翼翼地將他在自己的床上安頓下來,看著自家弟弟在接觸到柔軟的床鋪後發出一聲舒適的輕吟,隨即乾脆俐落地抱著被子一滾,露出有些傻氣的幸福笑容,連那淺淺的酒窩都似乎灌了蜜一般。

  ——在睡眠不足的時候,能有柔軟的床鋪,那簡直是莫大的享受。

  

  蔣澤涵覺得自己心中的那股火終於被按了下去,側身在床邊坐了,抬手理了理蔣澤晨那頭滾得亂七八糟的黑髮,隨後俯下身,親了親那閉著的眼睛,引得對方睫毛輕顫著扭頭躲開。被騷擾地不滿地抿了抿嘴唇,那酒窩又深了些,蔣澤涵像是被誘惑了一般伸手輕輕戳了一下,又揉了揉,指腹上柔軟的觸感讓他的心有些癢癢的。

  在酒窩處流連的手指不小心碰到更加柔軟的唇瓣,蔣澤涵立即喜新厭舊地拋棄了酒窩,轉而在嫣紅的唇線上描畫著,最終分開雙唇,觸碰到宛若珍珠白瓷般的牙齒。

  ——蔣澤晨是他的弟弟,所以他只能跟自己如此親密,連李紹明這類死黨都不允許。所有慫恿他弟弟疏遠他的人都該死,所以妄圖搶走他弟弟的人也都該死,李紹明可以說兩者全占了,怎能不讓蔣澤涵覺得礙眼?

  

  兜裡的手機震動了起來,蔣澤涵收回手,站起身走到臥室外,接通了手機。

  電話是司機打來的,大概是在下面等得時間長了,卻沒有見蔣澤涵下去,於是打電話過來詢問情況。蔣澤涵低聲應了幾句,表示自己沒有事情,隨後有些猶豫地轉頭看向睡得安穩的蔣澤晨,同樣有些睡眠缺乏的腦中油然而生一股無論如何也無法壓抑的渴望。

  ——於是,蔣澤涵遵循了這樣的渴望,告訴司機自己不用車了,今天給他放假,然後撥通了學校班主任的電話。

  

  對於撒謊,蔣澤涵是從來都不會有任何的心裡負擔,就算是對此最有研究的人,也無法通過他的表情與語調分辨出哪是真話哪是假話。在告知班主任自己有些不舒服,不打算來上課後,班主任對於蔣澤涵這類表現得乖巧學習又好的孩子是絕對沒有任何懷疑的,乾脆俐落地准了假,還叮囑他要好好休息,反正現在是期末複習期,要是明天還不舒服也不用來了,安心在家裡養病複習就好。

  蔣澤涵乖乖地應了,掛斷電話,打著呵欠回到屋內,將外衣脫了後扯開被自家弟弟抱得緊緊的被子,鑽了進去。

  不滿自己的被子被剝奪,蔣澤晨嘟囔了一句,皺起眉,但是很快又被圈上來的手臂安撫住了,舒展身體貼了上去,輕車熟路地找了個他最習慣最舒適的位置,更深地沉入了夢鄉。

  看著自家弟弟迅速而熟練地在自己的懷抱中安頓好,蔣澤涵嘴角的笑痕越來越深,眼中的溫柔也像是要溢出來一般。

  昨夜的焦躁不安終於被安撫,滋生出心滿意足的慰藉,蔣澤涵安心地閉上眼睛,將自己的弟弟圈得更緊,感受著對方與他完美契合的青澀的身體。

  ——他們是血脈相連的最親密的人,似乎本就該如此依偎在一起,閉上眼睛之前最後看到的是對方,睜開眼睛後最先看到的仍舊是對方。

  ——至於李紹明之流……蔣澤涵磨了磨後槽牙,決定在如此美好的時刻還是先不要去想這些糟心的事情,一切等到睡醒後再說……

  

  不知是因為對彼此的氣息格外熟悉,還是因為親密的擁抱能給人以安全感,蔣澤晨與蔣澤涵睡得都很熟,直到十一點多,蔣澤晨才睜開眼睛,而蔣澤涵依然呼吸平穩、睡得安然。

  愣愣地看著蔣澤涵那張近在咫尺的清俊面孔,蔣澤晨大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哪裡,卻仍舊對於自己為何在這裡,為何自家大哥還在睡覺一頭霧水。

  ——如果記憶沒有錯亂的話,昨天晚上他應該是和李紹明一起睡在自己臥室裡的,而今天……蔣澤涵是需要上課的……

  

  被這麼一嚇,睡意頓時飛到了九霄雲外,蔣澤晨小心翼翼地動了動,試圖脫身,卻被仍舊在睡夢中的蔣澤涵反射性抱得更緊,連頭也湊了過來,在他的耳邊輕柔地噴吐著呼吸。

  頓時,蔣澤晨從耳朵紅到了整張臉,敏感的耳朵被吹著熱氣,又癢又麻的感覺讓他坐立不安,抬起唯一一隻能動的手試圖將蔣澤涵的頭撥開,卻在騷擾了半天後被對方按住。

  耳朵越來越敏感,絲毫沒有逐漸習慣的架勢,蔣澤晨努力著忍耐了半天,終於還是破功了。沒有心思再管是否會吵醒自家大哥,蔣澤晨奮力扭著身體想要掙脫,卻仍舊被對方更加用力地死死抱住。

  這回的力道十足,顯然是有意而為之的,蔣澤晨知道蔣澤涵醒了,連忙拍打著他的手臂讓他鬆開,口中連連抱怨著“癢死了癢死了”。

  蔣澤涵睜開脈脈含笑的黑色眼眸,悠悠然自家弟弟在自己的懷裡憋紅了臉掙扎,那副無論如何都翻不出他五指山的掌控感實在是異常良好,良好到讓他忍不住又在那紅得幾乎滴血的耳朵上咬了一下。

  

  “你欺負人!”顧不上丟臉,蔣澤晨一把捂住自己的耳朵,委屈地控訴,而被指控的那人則絲毫沒有悔改的模樣,反而笑嘻嘻地將他翻身壓在了身下,“小晨的耳朵真是敏感,挺好玩的~

  ——好玩你妹!上輩子加這輩子也就被蔣家大少一人這樣折騰過的蔣澤晨頓時就哀怨了,想當年誰敢這麼對他啊?!這可是連女朋友都沒有的待遇啊!

  自從不小心被自家大哥發現自己耳朵這個敏感點,蔣澤晨便三天兩頭地被這麼騷擾,泥人也有三分土性,這次被折騰得狠了的蔣澤晨決定報復,一雙爪子趁著蔣澤涵不注意,毫不客氣地抓向他的腰側——大多數人在這個部位都有癢癢肉。

  

  果不其然,蔣澤晨感覺到蔣澤涵身體明顯一僵,想要躲開,受到鼓舞的他自然妄圖乘勝追擊,卻沒想到自己這個部位同樣也是弱點,而且他現在所處的地理位置在下方,相對而言不利得多……

  在給自家弟弟嘗了點甜頭後,蔣澤涵反擊了,頓時蔣澤晨就像是一條剛剛被扔到岸上活力四射的魚那般挺著身子蹦躂,卻不管他如何躲閃都會被蔣澤涵罩在身下。又是笑又是鬧之下,體力消耗地極其迅速,從打算奮力一搏到毫無反抗之力,蔣澤晨不斷地掙扎討饒,直到笑岔了氣,連嗓子都有點啞的時候才氣喘吁吁汗流浹背地被自家大哥從身後抱住,一手捂著肚子一手無力而挫敗地捶著床。

  

  ——雖然每一次蔣澤晨的反抗都會被自家大哥以壓倒性優勢挫敗,但是這人嘛,就是要有越挫越強的志氣的!

  

 

  第二十四章

  

  看著蔣澤晨那副被榨乾了的模樣,蔣澤涵輕笑著撥開他被汗水濡濕的頭髮,露出白皙的脖頸。蔣澤晨的體質很容易出汗,這回被折騰得凶了,髮際脖頸處滲出了細密的汗液。蔣澤涵從來都不喜歡流汗,覺得出了汗的身體很髒,但是這種潔癖卻從來不會對著蔣澤晨發作,連蔣澤涵自己都覺得驚奇,並且覺得這不是因為好感度的原因——要知道,他可是連自己的汗都嫌棄的,而他雖然不自戀,卻也的確很喜歡自己。

  在那濕漉漉的脖子上蹭了蹭,隨後輕咬了一下,立即引來蔣澤晨的又一番輕顫,“饒了我吧……饒了我……哥,我脖子也癢……”

  仍舊沒緩過勁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蔣澤晨哀求著想要躲開,卻還是被蔣澤涵按了回去。不過幸好這次蔣家大哥沒有再喪盡天良地折騰自家弟弟,瞥了一眼床頭櫃上的鬧鐘,問道,“快十二點了,餓嗎?”

  “餓!餓死了!”一見有脫困的希望,蔣澤晨立即大聲回答,而且他的確是餓了,早晨飯沒吃,還經歷了一番“激烈地運動”,逮誰誰都餓啊!

  

  聽到蔣澤晨的回答,蔣澤涵這才惋惜地鬆開手,看著自家弟弟迅速地竄出下床,一副心有餘悸地盯著自己。

  坐起身,掃了一眼已經皺得不成樣子的床單,蔣澤涵也不願在床上多待片刻,立即起身開始穿衣服,同時提起了他從早晨便耿耿於懷到現在的問題,“李紹明怎麼在你那裡睡了?不是告訴你客房收拾好了,讓他下去嗎?”

  ——蔣家有兩層樓,上一層是蔣家夫婦與蔣家兄弟的三間臥室,樓下則是書房、健身房、廚房、餐廳、客廳和客房。蔣澤涵的領地意識極強,雖然蔣家有時候不得不對外人開放——比如會有鐘點工來打掃衛生做飯什麼的——但是樓上卻是蔣澤涵個人規劃的領地,外人一旦擅自進入,他總是會不舒服好一陣子,當然也不會對那些擅闖的人什麼好臉色。

  李紹明是蔣澤晨領回來的朋友,蔣澤涵自然不能讓他只是待在樓下,但是要是連睡覺都睡在樓上——還是跟自家弟弟睡在一個床上,那就遠遠超過蔣澤涵的容忍限度了。

  

  “哦,他啊。”蔣澤晨自然沒有體會到自家大哥的不滿,聳了聳肩膀,“玩得晚了,這貨懶得下去開始耍賴,躺在我床上死活都不下來,我又拖不動他,只好讓他這麼睡了唄!”

  蔣澤晨與李紹明可以說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彼此耍賴的次數數不勝數,所以蔣澤晨根本沒有想過這樣平常的事情會引起自家大哥的反彈,“哥,是你把我弄到你屋裡來的?”

  “嗯,是啊。”雖然心底對李紹明一千一萬個反感,但是蔣澤涵表面上卻還是雲淡風輕的,只是暗地裡略微挑起了一下自家弟弟的不滿——他知道蔣澤晨從來都是注重享受的,絕對不會明知道會委屈自己還繼續這麼做,“今早醒來的時候去你房間看了一下,看你被那個李紹明擠得慘兮兮的,連被子都沒有地窩在那裡,還差點掉地上,所以就把你抱走了。”

  “這個小屁孩!早知道我自己去樓下客房睡了!”蔣澤晨咬牙切齒。

  “客房沒住過幾次人,你肯定覺得不舒服,下次你到我屋裡睡就好,今天咱們睡得不挺好嗎?”蔣澤涵微笑著,提議。

  “……如果不算最後那一段的話……”蔣澤晨頗為記仇地嘟囔了一句,卻沒有再多說什麼,反正讓他主動爬自家大哥的床他是絕對不會幹的——雖然的確睡得很好……害怕蔣澤涵再將這個話題延續下去,然後得出什麼“以後有客人留宿就要跟蔣澤涵一起睡”之類的新家規,蔣澤晨連忙扯開話題,“那哥你今天怎麼沒有上課去?放假?”

  蔣澤涵穿衣服的動作頓了一下,瞥了看上去求知欲旺盛的蔣澤晨一眼,勾了勾嘴角,“我把你抱回來之後你死拽著我撒嬌,死活不鬆手,我不想吵醒你,又覺得最近快期末考了,學校裡只是複習也沒什麼重要的事情,就乾脆請了假,陪你睡覺了。”

  

  蔣澤晨抓了抓頭髮,總覺得拽著人撒嬌不鬆手神馬的著實不像自己的風格,但是介於他當時睡得迷糊根本沒有什麼記憶,也不好反駁,只得撇了撇嘴默認了自家大哥這樣敗壞自己名譽的說辭。

  “那個……抱歉啊,讓哥沒去成學校……”不管是真是假,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蔣澤晨沒什麼誠意地道謝後,就看到蔣澤涵點了點自己的面頰,“小晨要道謝的話,我還是比較喜歡行動而非語言吆!”

  “…………哥,你夠了……”蔣澤晨扭頭捂臉。

  

  因為蔣澤晨的衣服在他的臥室裡,所以自然還是要回去換衣服的,不過李紹明已經不見了蹤影,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蔣澤晨有些心虛,不知道自己跟蔣澤涵在屋裡折騰的時候有沒有被李紹明這貨聽到,也不知道……尋常兄弟之間會不會這樣玩鬧……

  ——起碼上輩子,他與蔣澤涵之間沒有這樣肆無忌憚地不顧形象過。

  

  迅速穿好衣服,蔣澤涵已經在門口等候他了,兩人一起下了樓,正看到李紹明那吃貨老老實實地趴在飯桌邊,瞪著一盤盤剛剛做好被鐘點工端上桌的美味佳餚。

  見到兩人下來,鐘點工向他們問了聲好,便被蔣澤涵點了點頭,禮貌地打發走了,隨後,蔣澤涵在蔣澤晨跑去洗手的空當轉頭看向李紹明,墨色的眼中沒什麼太大的情緒波動,卻讓本已被食物吸引去大部分心神的李紹明打了個寒戰,忐忑地抬起頭。

  “昨晚,睡得如何?還習慣嗎?”隔著飯桌,在李紹明對面的椅子上坐下,蔣澤涵像是所有好客的主人一般詢問著客人的情況,無論是語氣或表情都無可挑剔,卻仍舊還是讓李紹明身體一僵。

  “挺、挺好的……床挺軟的……”不自在地坐直了身體,李紹明迷茫著為什麼自家哥們兒的大哥感覺比昨晚上更兇殘,隨即腦中靈光一閃,想起他小時候第一次來蔣澤晨家裡,初生牛犢不怕虎地誤入了蔣家大哥的禁區——他的臥室——後對方那犀利的面無表情。

  李紹明悟了——難道……他又踩了這位兄長大人的雷區?

  

  果不其然,蔣澤涵下一句話似乎恰巧印證了李紹明的猜測,“的確挺軟的,小晨喜歡睡軟床,我帶著他跑遍了整個B市才挑到了這一款,睡著又軟又有彈性。”

  李紹明咧了咧嘴,表情甚是苦逼——他知道自己的睡姿有多彪悍,想必是把蔣澤晨給委屈到了,結果被這位大哥早起查崗的時候看到,不樂意了,把蔣澤晨弄走後還不過癮,特地來敲打敲打他……

  李紹明雖然神經比較大條,但是也不是毫無常識妄自尊大的人,起碼目前他還是性格正常的孩子,知道什麼時候能囂張,什麼時候該收斂,只可惜他在蔣澤晨面前囂張慣了,困倦中一時忽略了蔣家大哥的存在,於是被抓了小辮子,惹這位對弟弟溺愛成性的小氣弟控生氣了。

  

  這一抓到重點,李紹明頓時就坐不住了,回想起昨晚上那頓明明很好吃但是吃起來很胃疼的晚餐,李紹明頓時做出了一個無比明智的決定。

  “那什麼,我想起來了,我爸讓我中午回去吃午飯來著呢!蔣大哥,我先回去了啊!”匆忙地站起身,抓起一邊沙發上沒有動過的書包,李紹明立馬就準備溜之大吉。

  “哎?你準備走啊?”洗手回來的蔣澤晨有些訝然,畢竟這太不符合李紹明的個性了,沒有什麼十萬火急的事情,這吃貨看到一桌豐盛的飯菜能挪得了步子才怪呢!

  “沒辦法,你知道我老爸那個臭脾氣……”李紹明說著,沖蔣澤晨擠了擠眼睛,示意他送自己出去,蔣澤晨回頭看了自家大哥一眼,看到他除了沒什麼誠意地禮貌招呼李紹明“走好,下次再來”之外沒有其他的反應,便甩著兩隻濕漉漉的手跟著李紹明來到了大門口。

  

  “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自然知道李紹明剛剛說的話是藉口,蔣澤晨斜眼睥睨他,問道。

  “還不是你家那個面善心惡的大哥!”李紹明揉了一把臉,鬱悶地要死,“我不就是晚上睡覺的時候委屈著你這個小祖宗了麼?”

  蔣澤晨立即心領神會,“活該!誰讓你懶地要死,死活不去下面客房睡!”

  “小沒良心的,你到底是站你哥那邊還是站我這邊兒?!”李紹明瞪眼。

  “你委屈著我了,我哥替我打抱不平,于情於理我都是應該站我哥這邊兒啊!你還有意見?!”蔣澤晨挑眉,不耐煩地打開門轟他出去,“快走快走,我還餓著呢,這都要吃飯了,沒功夫跟你瞎囉嗦!”

  “蔣澤晨!你這混蛋!我要是再跟你一起玩我就是你孫子!”李紹明炸毛,叫囂。

  “你會不會換個詞兒?這句話我都聽了百十遍了!”蔣澤晨悠閒地掏了掏耳朵,趕豬一般朝他揮了揮,“有骨氣寒假作業你自己搞定,別來求我啊!”

  頓時,外厲內荏的李紹明矬了,乾咳一聲眨巴了眨巴眼睛,“那什麼,晨哥,晨哥~寒假作業你多擔待些啊!開學前三天我來拿,拜託拜託!”

  “滾滾滾!你哪回假期作業不是靠我?到底是誰沒良心!”蔣澤晨打算關門。

  “我!我!我沒良心還不行麼!”撐著門,李紹明將死皮賴臉發揮到了極致,那一聲呼喚神情備至陰陽頓挫,“晨哥~~

  

  “小晨,還沒送完嗎?快回來吃飯了!”從飯廳傳來蔣澤涵的聲音,蔣澤晨與李紹明同時閉了嘴,一個抖落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做了個“OK”的手指,而另一個雙手合十虔誠地拜了拜,達成所願歡脫地跑了。

  

  將門關上,蔣澤晨回到了飯廳,蹭在蔣澤涵身邊坐了,腆著臉笑,“那什麼,哥喂,我的好哥哥,這次寒假作業你多多指教……”

  “你哪回假期作業不是靠我?小沒良心的。”蔣澤涵莞爾,吐出一句蔣澤晨萬分熟悉的話。

  頓時,剛剛在李紹明面前霸氣外露的蔣澤晨尷尬地一縮,眼神飄忽。

  

  ——蔣澤涵→蔣澤晨→李紹明,這就是標準的食物鏈啊……

  

 

  第二十五章

  

  幾天之後,蔣澤涵也完成了期末考試,開始放假了,而放寒假後的第一件大事,便是過年。

  這是蔣澤晨重生後與蔣澤涵一起過得第七個春節了,兄弟倆早已經習慣了視過年於無物,有時候乾脆會一起出去旅遊,用痛痛快快地玩一場來沖淡新年伊始的孤寂感。

  ——最初,這是蔣澤涵的提議,蔣澤晨不置可否,後來蔣澤晨也逐漸覺得在大家都過年的時候出去旅遊也挺不錯的,便逐漸形成了習慣。雖然春節期間天寒地凍了點,但是旅遊景點裡空空蕩蕩的,完全不復那些“黃金期”人擠人的“景致”,彷彿是包場那般肆意,也別有一番風味。

  

  今年過年,兄弟倆也同樣準備出去旅遊,結果沒想到剛剛敲定大方向,就被蔣家夫婦的一通電話給攪亂了。

  “小晨,爸爸說今年過年會回來。”掛了電話,蔣澤涵扭頭看向趴在沙發上的蔣澤晨,語氣中很平淡,看不出什麼喜怒。

  蔣澤晨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隨即一把將手中的旅遊圖冊扔了出去,抱著頭在沙發上滾了兩圈,哀歎,“好沒意思!”

  蔣澤涵頓時樂了,看著自家弟弟那張明擺著嫌棄自家父母來攪局的模樣,方才接到電話後些許的糾結也立即煙消雲散。走過去往沙發上一坐,蔣澤涵便將蔣澤晨順手摟了過來,揉亂了那頭本來就不怎麼服帖的黑髮。

  

  “今年過年,大概就要走正常的程式了,小晨喜不喜歡?”微笑著柔聲問道,蔣澤涵放鬆了身體靠在沙發上,眼神有幾分空茫。

  “……沒什麼喜歡不喜歡的。”蔣澤晨側頭想了想,微微蹙眉,“我聽李紹明說過他們家過年要做的那些事情,無非就是一家人吃吃喝喝看看電視聊聊天,然後就是四處串門走親戚什麼的,親戚家的小孩子還很討厭……聽著就無聊死了!我覺得我大概不會喜歡到哪裡去。”

  “嗯,我也是。”蔣澤涵點了點頭,雖然笑著,但是語氣與眼神都有些漠然,看上去大概是心不在焉的,“雖然對於那些人隨便敷衍敷衍就好了,但是小晨也不要表現得太明顯,適當地熱情一點,畢竟這是小晨長大後爸爸第一次帶你去……”脫口而出的叮囑戛然而止,蔣澤涵的表情僵了一下,隨即很快恢復了正常,笑道,“算了,隨小晨怎麼做吧,無論怎麼樣哥哥都不會讓小晨受委屈的。”

  “嗯!我就知道哥哥最疼我了!”蔣澤晨毫不猶豫地點頭,笑靨如花,眼睛裡是一派的單純濡沐——選擇性失明什麼的,他早就習慣地像是本能了。

  蔣澤涵扯了扯嘴角,將自己弟弟揚起的頭壓入自己的頸彎,用以躲開那幾乎將他刺傷的目光。

  

  自從得知蔣家夫婦的歸期,蔣家就變得繁忙了起來,層出不窮的年貨被各種人以各種名目送了過來,蔣家也被裝點一新,充滿了濃郁的春節氣息。不過,蔣家兄弟卻仍舊淡定著,連生活步調都沒有改變,甚至在言談中也很少提及將要到來的那兩個人,似乎蔣家要迎來的並不是它真正的主人,而僅僅是兩位較為尊貴的客人。

  蔣澤晨不知道蔣澤涵心裡對於蔣家夫婦回來過年的感覺是什麼,起碼他心裡並不如表現出來的那般毫無波動——那畢竟還是他的父母。

  蔣澤晨對自己的父親並不太在意,也許這個男人在他小時候曾經關注過他,但是上輩子隨著他不爭氣的到處闖禍與蔣澤涵頗受矚目的優秀,蔣父難得分出的注意力便逐漸都撲在了他心目中最好的繼承人蔣澤涵身上。蔣澤晨覺得,蔣父大概也是覺得自己對不起蔣澤涵的母親的,所以將這份歉意轉嫁在了蔣澤涵身上,除了對他的學習功課要求嚴格以外可謂是千依百順,只可惜蔣澤涵卻從向他未提過太多的要求。

  在蔣澤晨的記憶裡,蔣父與蔣澤涵每次起爭執十之八九都是因為蔣澤涵護著他這個不爭氣的弟弟,不過,每次爭執之後總會是蔣父率先退讓,蔣澤涵大獲全勝,而被他護在身後的蔣澤晨自然也無論做了什麼都毫髮無損。

  在外人眼中,蔣家關係一直都是融洽的,蔣父與蔣澤涵父慈子孝,蔣澤涵與蔣澤晨……好吧,他們之間大概只是“兄友”,而算不上“弟恭”……

  在人生最低潮的時候,蔣澤晨曾經懷疑過是否蔣父也懂得蔣澤涵一直縱容溺愛他的用意,是否蔣父從最初便決定放棄他,才一直雷聲大雨點小地任由蔣澤涵護著他——不過再想這些也沒有意義了。

  

  蔣澤晨覺得,蔣父對蔣澤涵比對自己夠意思多了,只可惜就算蔣父一直力圖彌補,卻不知道自己彌補的方式並不對——蔣澤涵想要的是可以陪伴他的家人,而不是金錢上的富裕、生活上的縱容——而已經冷了的心也不是那麼容易便能夠重新復蘇的,特別是蔣澤涵那樣表面柔和心裡卻無比倔強的人。以蔣澤晨對自己哥哥的瞭解,一旦他對誰失望了,丟棄了,就再也不會重新撿起來。

  ——因為心冷了,所以才不會期盼,因為丟棄了,所以才不會掛念。蔣澤涵從來都表現得聽話懂事,從來都未曾在言語或者行動上怨懟過蔣父,於是蔣父便以為自己成功地扮演了一位慈父,絲毫不知在自己的孩子眼中,他已經什麼都不是了。

  

  ——其實,有時候想一想,生出蔣澤涵這樣精于算計又冷血冷情的兒子,大概也是對蔣父的一種懲罰吧?幸而上輩子蔣父早逝,不然以蔣澤涵的手腕,也許在蔣父四五十歲正當年的時候便會被自己的兒子完全架空,到了那時候,早已習慣了呼風喚雨縱橫商場的蔣父還不知如何晚景淒涼呢!

  

  至於他的媽媽,蔣澤晨便不如對待宛若陌生人一般的蔣父那般冷硬了。

  蔣夫人雖然有野心,卻並不是聰明的女人,不然她也不會一心撲在那喜歡沾花惹草的丈夫身上,而疏于對自己孩子的培養,斷了自己的後路。於是,一旦蔣父身死,她便毫無任何翻身之力,只能任人宰割——大概,蔣夫人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那個身體健康折騰得風生水起的丈夫會猝然離世吧……

  蔣澤晨並不恨自己的母親,也並不討厭她,雖然目光短淺的她為了富貴榮華在他走向深淵的時候推了好幾把,但是畢竟她對他也算是真心的,而生命的最後,跟他同進共退的人也只剩下她一個了——即使那是因為他們不得不被綁在同一條船上,就算想要分開也無法分開。蔣澤晨願意相信自己的母親是真心為他的,儘管其中摻雜了私念,但是的確是對他真心實意的,不然,上輩子他的一生可實在是太糟糕了……

  人生在世,有野心並不是錯的,想要爭也沒有什麼不對,如果有機會,人都是希望往高處走的,就算是他蔣澤晨這樣不爭氣的二世祖也同樣。只可惜他們母子都看不清自己的斤兩,沒有學會適可而止。

  

  上輩子,蔣澤晨被自己的母親鼓動著去爭去搶,最後身死,而蔣夫人的下場大概就是得一筆贍養費,然後被蔣澤涵圈起來安安靜靜地養老——畢竟蔣澤涵是極會做表面功夫的,他不會願意讓人知道自己容不下繼母,反而一定會“以德報怨”地將她安頓得妥妥帖帖的,所以蔣澤晨並不擔心,只要他的母親學會了認命,後半輩子便不會過得太糟糕。

  至於這輩子……蔣澤晨不確定自己這個過慣了“蔣夫人”的榮寵生活的母親願不願意跟著他這個不爭氣的混演藝圈的兒子,過上平淡平凡些的生活——他無法讓自己的母親“母憑子貴”,而“蔣夫人”的頭銜也將會落在他的大嫂、蔣澤涵的妻子頭上,與她再無干係。

  一想到自己大概會在蔣父去世後再被自己的母親在耳邊荼毒上一陣子——或者如果他拒絕了,大概會荼毒上好幾年——蔣澤晨的頭都有些大了,不過幸好那是在四年之後……

  

  蔣家夫婦是在大年三十的早晨坐飛機回到B市的,蔣家兄弟自然要去飛機場接他們。

  與蔣澤涵並肩坐在後排的座位上,蔣澤晨看著自己的哥哥面無表情地注視著窗外,大概也猜到了他此時此刻也同自己一般思緒萬千,腦中千回百轉地都是所謂的“父母”,不由有些感同身受,忍不住伸手,勾了勾蔣澤涵放在車座上的小拇指。

  蔣澤涵回神,見自家弟弟正看著自己,大眼睛裡同樣複雜莫測。展顏一笑,伸手摟著蔣澤晨,讓他靠在自己肩膀上,蔣家兄弟依偎著彼此,明明是在前往迎接父母、一家團圓的路上,卻冥冥中又像是被拋棄一般,只能汲取著彼此的體溫,才能度過這個寒冷的冬天。

  

  B市的飛機場,蔣澤晨來往過不知多少次,可謂是輕車熟路。停下車,蔣家兄弟在蔣父公司秘書的引領下來到對應的海關接機口,一邊無聊地看著螢幕上到港飛機的航班號,一邊默默等待著蔣家夫婦從海關出來的身影。

  蔣澤涵與蔣澤晨都沒有主動開口說話,反倒是那位秘書一直像是活躍氣氛一般試圖跟他們聊天,不過後來蔣父在B市的總公司又來了幾位管事人員迎機,為人圓滑的秘書在發覺蔣家兩個小少爺都沒有心思談天之後也轉移了目標。周圍的成年人言笑晏晏,對蔣父滿口讚揚,而蔣家兄弟卻仍舊是沉默著,只不過兩人的手一直握在一起,從車上一直到海關都沒有鬆開。

  

  當螢幕上終於出現了蔣家夫婦所搭乘飛機的航班號之時,蔣澤晨清晰地感覺到蔣澤涵握著自己的手猛地一緊。

  蔣澤晨側頭看向自己的哥哥,正遇上他也看過來的目光,隨後,蔣澤涵俯身,湊到他的耳邊輕聲說道,“就算爸爸和……媽媽回來了,小晨也不准只圍著他們轉,不理會哥哥哦!”

  “嗯,不會的!”蔣澤晨承諾般點了點頭,語氣堅決。

  蔣澤涵似乎終於放心了,一直緊繃著的嘴角輕輕彎了彎,柔和了整張俊秀的面孔。

  

 

  第二十六章

  

  不管做了多少的心理準備,也不管對於這一次見面如何複雜糾結,蔣家夫婦真正出現的那一刻其實非常地簡單。

  蔣澤晨被蔣澤涵拉著,率先贏了上去,然後蔣澤晨得到了自己母親一個極其熱烈的擁抱和一個濃墨重彩的口紅印,而蔣澤涵得到了蔣父溫和的拍頭與誇獎。隨即,並沒有給蔣家四口任何進一步交流的時間,公司的其他迎機人員也跟了上來,蔣父立即捨棄了自己的兒子,風度翩翩地與公司人員談起了公司的事情,而蔣夫人也優雅地笑著,伴在蔣父身邊,頻頻頷首。

  

  蔣澤晨本想跟上去,卻被蔣澤涵又拽著落後了一步,只得眼睜睜看著自家父母被圍了起來,而自己和蔣澤晨則被留在了圈外。

  歪頭看向蔣澤涵,蔣澤晨有些疑惑,總覺得他瞭解的蔣澤涵可不是在這個時候鬧彆扭的人,他不是應該一直跟著蔣父,然後表現一下自己在商業上的才華嗎?

  還沒等蔣澤晨開口詢問,蔣澤涵便為他結了惑——拿出了紙巾,直接糊在他面頰上,使勁地搓了搓。蔣澤晨的臉頓時就變形了,被自家心狠手辣的大哥弄得齜牙咧嘴,連忙抬手制止,茫然而無辜,“怎麼了怎麼了?!”

  “口紅印。”蔣澤涵沒說什麼廢話,展開紙巾在蔣澤晨的面前晃了晃,語氣有些不滿,“快擦擦,什麼樣子!”

  “…………”蔣澤晨覺得自己冤死了,這枚口紅印似乎是拜他媽所賜吧?他應該沒有去沾花惹草吧?這一臉抓奸在床興師問罪的表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了保住自己的臉,以防被蔣澤涵不知輕重地搓壞了,蔣澤晨連忙奪過紙巾,自己在臉上擦了擦,隨後疑問地看向蔣澤涵。

  “不乾淨,繼續。”蔣澤涵語氣堅決。

  “這樣?”

  “還不行,你再好好擦擦!”

  “……這樣?”

  “還是我來吧,你自己又看不見。”蔣澤涵忍了半天,最終還是劈手再次奪回了紙巾。

  “輕點……輕點……QAQ你這是把我當麵團揉麼!”蔣澤晨欲哭無淚。

  

  當蔣家夫婦走了半天,突然發現自家兩隻小崽子沒有跟上,一回頭就看到這幅哥哥蹂躪弟弟的“兄友弟恭”,頓時笑了起來,隨後大聲招呼他們快走。

  蔣澤晨終於被仍舊不怎麼滿意的蔣澤涵放過了,頗有點委屈地捂著自己紅了半邊的臉,內心極度地憤憤不平。

  “……好啦,哥哥向你道歉,小晨不要鬧彆扭了,好不好?”見自家弟弟那副模樣,蔣澤涵的心軟了軟,也覺得自己有些無理取鬧,放柔了聲音安慰道。

  拉下蔣澤晨捂著臉的手,仔細端詳了一下,蔣澤涵迎著自家弟弟控訴的目光,硬著頭皮解釋,“我覺得小晨頂著口紅印一點也不好看,還會被其他人指指點點的,這樣不好。”

  “……難道我半邊臉又紅又腫的就好看了?”蔣澤晨撇嘴,一點也不接受這樣的解釋——男人頂口紅印是風流!區區口紅印算什麼?他還曾經頂著自家女友的吻痕當勳章呢!

  “是哥哥不對,哥哥沒想到小晨面皮這麼薄,這麼容易就紅了……”蔣澤涵眨了眨眼睛,語氣很真誠,眼神很揶揄,“哥哥親一親,一會兒就不紅不腫了,好不好?”

  說完,沒等蔣澤晨反應過來,蔣澤涵已經輕車熟路地傾身,用嘴唇在他剛剛被印上口紅印的地方碰了一下。

  蔣澤晨的表情頓時更加哀怨了,因為蔣澤涵那張烏鴉嘴!他剛剛沒有因為那口紅印被周圍人指指點點,現在卻因為大庭廣眾下的親吻而被指指點點了有沒有!

  

  被因為戲耍了他而突然變得心情很好地蔣澤涵牽著,蔣澤晨硬著頭皮不理會周圍人的目光,卻總覺得面頰上仍舊保存著蔣澤涵雙唇柔軟的觸覺,弄得他萬分彆扭,不由得抬起手,就想要抹一抹。

  “小晨,別抹。”眼尖地發現蔣澤晨的意圖,占了便宜的蔣家大少手疾眼快地握住自家弟弟的手腕,阻止道,“都已經紅腫了,別再弄了,不然可好不了了!”

  蔣澤晨扭頭,覺得蔣澤涵這純粹是只許官家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霸道行為。

  

  有時候,這人呢,都是有種越不讓幹什麼就越想要幹什麼的壞習慣。如果蔣澤晨成功地在臉上抹了一下,那他大概早就忘記了剛剛那個不合時宜的吻了,但是一旦被制止,他就總覺得臉上被親過的地方各種彆扭,渾身上下就像是長草了一般,糾結萬分。

  在來到停車場,坐上車之後,蔣澤晨趁著自家大哥不注意,成功地在他肩膀上偷偷蹭了一下,隨即心滿意足地抿嘴笑,終於覺得剛剛長得草被除掉了,身體康泰了。

  當然,這個小動作是逃不過蔣澤涵的眼睛的,見他只是貼著自己蹭了蹭便笑得像是吃了蜜那般舒心滿足,頓時覺得自己的弟弟怎麼看怎麼順眼,做什麼都是可愛的。

  只可惜,蔣澤涵這樣的好心情在回到蔣家,看到那個現在頂著“蔣夫人”頭銜的女人走進屋門之後便散得七七八八——至於蔣父?他還要回公司一趟,據說晚飯再回來。

  

  蔣夫人隨身的小行李箱裡除了幾件衣服和化妝品以外就是給兩個孩子帶的禮物了,其他的行李則被人搬去了樓上的主臥。

  將行李箱放在茶几上,招手示意蔣家兄弟過來,蔣夫人從情人轉正已經十多年了,早已經將自己當成了蔣家的女主人、蔣家兄弟真正的母親,做這樣的事情也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不過,蔣澤晨在蔣澤涵沒有任何笑意的眼中看出他即使口中叫著“媽媽”,心裡卻根本沒有承認過蔣夫人的地位,不由有些擔心自己那不怎麼聰明的母親會惹蔣澤涵這尊大神不喜。

  ——畢竟,蔣父在重生後的蔣澤晨眼中早已經是過去式了,他深信不疑要不了多久,蔣澤涵就會代替蔣父,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扯了扯蔣澤涵的衣袖,將眼中的擔心與害怕收斂起來,只留下單純的疑惑,蔣澤晨抬眼看向蔣澤涵,隨即被對方的颯然一笑晃花了眼,暈乎乎地被蔣澤涵反客為主地拉著走向蔣夫人。

  接下來的氣氛很好,蔣澤晨和蔣澤涵都收到了價值不菲的禮物,也同樣愉快地向蔣夫人道了謝。

  蔣澤晨的母親雖然有野心也有私心,但是心地卻並不壞——或者從另一個角度說,她還沒有蠢到將對蔣澤涵的厭惡擺在明面上,畢竟在蔣父的心裡,蔣澤涵是他最為驕傲的兒子,其重要程度大概比她這個蔣夫人還要高上幾分。

  

  分發完禮物,三人便開始喝早已經熬好的粥,在晚飯開始前暫時墊墊胃。

  蔣澤涵的社交辭令從來都是好的,而蔣夫人陪著蔣父在商場上混跡了十多年,自然也差不到哪裡去,一頓飯下來,反倒是這兩個平時並不如何親近的人聊得更多一些,而不擅長與人虛與委蛇的蔣澤晨則乖巧地悶頭喝粥,偶爾在被自己母親提問的時候才老老實實地回答上一兩句,看那樣子,反倒像是他才是繼子那樣格格不入。

  

  喝完粥,蔣夫人便上樓上收拾行李了,蔣家兄弟默默地在樓下相對坐了片刻,似乎想要說什麼,卻又覺得各種彆扭,不知該如何開口,最終只得攜手上樓,默默圍觀了一下蔣夫人像是花蝴蝶那般哼著歌愉快地將行李裡的衣服掛進衣櫃。

  蔣澤晨覺得很彆扭,他早已經習慣了蔣家只有他和哥哥兩人日子,突然多出來一個比他們兄弟更能做主的主人——雖然那是他的母親——是在是讓蔣澤晨各種地不適應。

  

  而比起蔣澤晨,蔣澤涵就更加難受了。

  

  蔣澤涵承認自己此時此刻一點也不喜歡蔣夫人,並非僅僅因為她取代了自己的親生母親。

  小時候,蔣澤涵恨過蔣夫人,曾一度將自己母親的去世歸咎為蔣夫人的過錯,當然連帶著,他也不會對蔣夫人剛剛嫁進蔣家便生出的弟弟有什麼喜愛之情,在兒時的蔣澤涵心中,是蔣夫人母子是毀了他的家。

  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閱歷的增加,隨著他冷眼旁觀蔣父的所作所為,心頭的責備與惱恨也逐漸地從蔣夫人身上轉移到了蔣父身上。

  ——一切的罪魁禍首只是蔣父,只要蔣父一天不改惡習,就算沒有現在這個蔣夫人,也會有其他的“蔣夫人”出現,而他的母親也終究會忍不住、受不了,抑鬱而終。

  現在的蔣夫人,其實只是蔣父身邊紅顏知己中最幸運的那一個,而無論成為“蔣夫人”的人是誰,他的父親身邊也從來都不會少了“紅顏知己”的存在。

  願意攀高枝且為了達到目的毫無原則的女人有罪,而明明有了家庭卻仍舊四處招搖著那根“高枝”,一見到漂亮的鳥雀便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則更加有罪。蔣澤涵從來都是頭腦冷靜的,就算是恨,他也分得清主次,絕不會做出追著從犯窮追猛打,而讓主犯逍遙法外的蠢事——即使那個主犯是他的生身父親。

  

  這些年,隨著與自己弟弟相依為命感情日篤,蔣澤涵對於蔣夫人的怨念消散了幾分,起碼這個女人為他生出了一個可愛的弟弟,算不得一無是處——萬一換成是其他的女人,說不定他連這個唯一能夠給予他安慰的弟弟都沒有。

  既然蔣父對於蔣澤涵而言已經沒有意義了,那麼蔣夫人也不會有太重的意義,反倒是自己弟弟的親生母親這個身份,更能引起他的注意。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吧。

  

  如果蔣夫人能夠安安分分老老實實的,蔣澤涵不打算為難她,所以在思前想後許久,他破天荒地打算以寬容點的態度迎接她——甚至不僅僅是表面上的寬容。

  但是沒想到,這個女人在見面的第一時間,就觸到了他的底線。

  ——那個印在自家弟弟臉頰上的口紅印,簡直礙眼地讓蔣澤涵火大!

  這個女人明確地昭示了她與蔣澤晨之間最為親密的關係——比蔣澤晨與他蔣澤涵更為親密!他們是母子,就算多年不見,也能夠肆無忌憚地抱著他吻著他,不會受到任何人的質疑,而他只能在蔣宅、在周圍沒有人的地方才能夠對自己的弟弟親密上幾分,還需時刻警惕自己弟弟的反彈。

  如果是這樣也還罷了,現在她竟然還理所當然天經地義地登堂入室,侵入了本來僅僅屬於他和弟弟的私人空間!

  

  掌心微微的刺痛讓蔣澤涵回過神來,不由又轉而唾棄自己竟然像是小孩子那般無理取鬧地鬧著彆扭——她是蔣澤晨的母親,是蔣家的女主人,自然能夠這樣做,而他也毫無置喙的餘地。

  側頭,看向身側的蔣澤晨,蔣澤涵有些擔心他發現自己剛才片刻的異樣,沒想到這小屁孩正低著頭擺弄自己的新禮物,半分注意力都沒有分給他。

  蔣澤涵在鬆了口氣的同時,又鬱悶不已。

  

  “好玩麼?”半是搶奪地將禮物從自家弟弟手中拿走,蔣澤涵掃了一眼,詢問道。

  “沒意思,都是學習資料……平時學習就夠頭大了的,為什麼收禮物還收這個……”蔣澤晨一臉的痛不欲生,“哥,你說,咱倆的禮物是不是被搞錯了?”

  ——蔣澤晨收到的是最新款的學習機,而蔣澤涵收到的則是最新款的遊戲機。

  雖然送禮物的時候,蔣夫人說地冠冕堂皇“小涵懂事學習好,但是也要勞逸結合,別把身體累垮了,偶爾也放鬆放鬆玩玩遊戲,而小晨學習差要好好努力,別總想著玩”,但是只要略一想想,便誰都能明白這禮物的背後到底意味著什麼——也不過是他最開始對自己弟弟的心思的簡化版罷了,也就是他這個傻乎乎的弟弟什麼都不懂,竟然還抱怨是不是送錯了……

  

  “你喜歡我那份禮物?想要?”蔣澤涵挑眉。

  “哎呀……那怎麼好意思呢,不過我知道哥哥你肯定不喜歡這樣玩物喪志的東西!”蔣澤晨略顯扭捏地說道,但是卻彷彿被說中了心事那般,眼中光芒大盛。

  蔣澤涵哭笑不得,抬手捏了一下自家不知好歹的弟弟的鼻子,“行,你喜歡就拿去!”

  “謝謝哥!哥你真好!”蔣澤晨歡呼,轉身就想去拿樓下那個被丟棄在沙發上的遊戲機,卻被蔣澤涵一把拉住。

  “急什麼?現在不行,好歹也是媽媽費心為咱們挑的,被她知道咱們不喜歡,私下換了過來,她肯定會傷心的。”蔣澤涵微笑,“小晨乖,等他們走了咱們再換,也不急於這一時。”

  “……哦……”剛剛打雞血的興奮勁兒頓時煙消雲散,蔣澤晨耷拉著腦袋,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拖著長腔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

  “……行了,不要這個樣子,我算是服了你了還不行?”蔣澤涵無奈地揉了一把自家弟弟的腦袋,妥協,“你先去我屋裡等著,我去拿遊戲機,你可以在我屋裡玩一會兒,但是小心別被媽媽發現,不然萬一引得她說教你的話,我可不幫你!”

  “沒問題!一千個一萬個沒問題!”蔣澤晨立即指天發誓,隨後乾脆俐落地向蔣澤涵的臥室跑去。

  最後看了一眼主臥中仍舊愉快地整理著行李的蔣夫人,蔣澤涵的眼中毫無感情,隨即又想起自家傻得天真的弟弟,黑眸中暖了暖,勾起嘴角,轉身下了樓。

  

  蔣澤涵的臥室裡,蔣澤晨終於鬆了口氣,頗有些無奈地抓了抓頭髮,撲倒在床上。

  ——他媽媽真傻,真的,竟然將自己的心思表現得那麼明顯,真當蔣澤涵是個傻乎乎的高二生,千方百計地想要在繁重的課業壓力下玩玩遊戲紓解一下壓力嗎?

  

  ——夾在面和心不合的母上大人和兄貴大人之間的倒楣孩子實在是傷不起啊……

  

 

  第二十七章

  

  人生,其實有時候像是一場笑話。小時候盼星星盼月亮卻總是得不到的東西,等到長大了,得到了,卻又棄之若敝履。

  當蔣澤晨和蔣澤涵湊在廚房裡的時候,蔣澤晨低聲感慨了這麼一句,立即就被自家哥哥刮了刮鼻子,揶揄地問他什麼時候變成了哲學家。

  蔣澤晨聳了聳肩,哼了一聲,端著果盤出去了,而蔣澤涵落後了一步,縱容地搖頭淺笑。

  

  有蔣家夫婦在的年三十,一點也沒有想像中那麼溫馨,反倒是像被強迫插進來什麼那般僵硬。蔣家兄弟早已經習慣了一起依偎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姿勢,習慣了有一搭無一搭地聊著廢話,也習慣了無話默然時放鬆地昏沉淺眠。而此時此刻,他們不得不像是牛郎織女一般被拆散,分坐在兩個沙發上,小的去陪蔣夫人,大的則被蔣父放在身邊。

  一家人圍坐在沙發上,卻根本沒有什麼談天的氣氛,分居兩地多年,就算是大人,在見到了自己孩子時也無法完全遮掩彼此的陌生,更不用說對父母沒有什麼親近感覺的孩子了。平時,打電話的時候一旦沒有了話題,便可以直接掛了電話,而此刻面對面坐著,不說話氣氛顯然會更加僵硬,於是,大人們擠話題擠得絞盡腦汁,而孩子們也不得不振作起精神,像是應付考試臨檢那般如臨大敵,生怕說錯一句話。最終,問來問去,所能聊的話題也就只有學習了。

  蔣父與蔣澤涵談起來還有那麼一點共同語言,起碼彼此都對金融商業感興趣,對蔣家的產業也熟悉,而蔣澤晨與蔣夫人就差得遠了。蔣夫人喜歡服裝、喜歡化妝品、喜歡宴會舞會休閒娛樂,蔣澤晨雖然曾經喜歡過,但是也早已畢業很久了,而且男人和女人的眼光也有差距。所以,他沒法跟蔣夫人就此問題展開良好的溝通,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被詢問學業如何、考了多少分、平時喜歡做什麼等等,弄得蔣澤晨萬分頭大。

  蔣澤晨希望蔣夫人能換個話題,結果沒想到陰差陽錯轉變的話題卻更讓他難以招架——在換台的時候,蔣夫人眼尖地發現自己的兒子在電視上曇花一現,頓時就炸了毛,而蔣澤晨自然也跟著苦逼了。

  

  蔣澤晨一直沒有跟蔣夫人說自己已經邁入演藝圈的事情,因為他知道蔣夫人從來都寄希望於由他來接受蔣父的事業,所以絕對不會同意,而蔣澤涵保密的理由大抵也是同樣的。不過兄弟二人早就默契地串好了口供,對肯定會知道這件事情的蔣父——畢竟蔣澤涵幫蔣澤晨找角色動用的是蔣父的人脈關係——表示打算給蔣夫人一個“驚喜”,等蔣澤晨混出頭來再跟她坦白。不管是因為相信了這個藉口,還是有著與兄弟倆心中同樣的心思,蔣父也被拖下了水,成為了保密組的一員。只是可憐了蔣夫人,一直生活在國外,交際圈又狹窄,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兒子早已經偏離了她預想之中的道路。

  但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紙畢竟包不住火,隨著蔣澤晨參與拍攝的電影電視越來越多,在電視上露臉的機會也越來越多,即使只是些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也難免被蔣夫人抓住小辮子。

  於是,發現自己兒子已經勵志混跡演藝圈的蔣夫人發飆了——當然,她也不會蠢到直接在大庭廣眾之下說什麼你要繼承蔣家家業,只是從娛樂圈黑幕多不適合他這樣大家出身的孩子等方面入手,完全是嚴母擔憂兒子諄諄告誡的姿態。

  蔣父沒有吭聲,在他看來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是在國內,蔣家的孩子無論在哪做哪一行都不會受欺負,蔣夫人完全是小題大做。蔣澤涵自然是試圖幫蔣澤晨說話的,卻理所當然地被蔣夫人當成是唆使自己孩子走上歪路的兇手,反而引得她更加怒火高漲。只可惜,蔣澤涵身邊有蔣父保駕護航,身為繼母的她在蔣家也沒有什麼資格沖著蔣澤涵發火,只能又一股腦地噴到蔣澤晨身上。

  

  蔣澤晨原本覺得自己的忍功應該早就磨練得挺不錯了,但是沒想到仍舊還是承受不住蔣夫人的壓力,思前想後,他乾脆使出了目前年齡段常用的避禍手法——在悶聲不吭了大半天后突然爆發,大叫一聲“你根本不瞭解我!這是我的人生我要自己決定!”之類中二少年慣用的口頭語,然後扭頭奔上樓溜之大吉了。

  躲開了陌生的蔣父和嘮叨的蔣夫人,蔣澤晨竄進自己屋,重重地甩上門,終於鬆了口氣,優哉遊哉地往床上一趟,決定去他的一家人年三十守夜,還是一個人更加逍遙快活!

  

  如果是普通的十三四歲孩子,抱著先隱瞞母親,然後做出一點成績後再炫耀的心理不斷努力著,結果被迎頭潑了這麼一大盆冷水,弄得好幾年才一次的全家團圓守夜烏煙瘴氣,估計這會兒玻璃心早就碎了一地,都想去報復社會了。但是現在的蔣澤晨可一點兒都不在乎這個,他早就料到了,做好了心理準備,只是覺得被蔣夫人吵得頭隱隱發疼罷了。

  不過,無論蔣夫人如何不贊同,蔣澤晨也不會擔心,因為他的這番行為可以說是經過蔣家兩位實際掌權人的肯定的,就算蔣夫人再鬧,也鬧不出什麼么蛾子來,最後只能認命。

  ——能讓她提早認命也好,省得到了蔣父猝死的時候反彈得更厲害,遭罪的也是他……

  

  不過,雖然蔣澤晨心裡沒當成什麼事兒,畢竟這也算是母子間第一次那麼嚴重的吵架了,為了保險起見,蔣澤晨也必須做出個哀傷的模樣,起碼不能氣鼓鼓地上樓,結果卻在哈皮地打遊戲……

  在床上坐了片刻,無聊地不知做什麼的蔣澤晨最終還是決定睡覺,結果剛窩進被子沒多久,就聽到有人輕手輕腳地打開房門走了進來。

  即使不看,蔣澤晨也知道那是蔣澤涵,他對蔣澤涵的熟悉幾乎已經成了一種本能。

  

  “小晨,你別難過……”側身在床邊坐下,蔣澤涵輕柔的聲音響起,帶著濃濃的擔憂,“我相信媽媽以後總會理解你的……”

  “……哥,我沒事,她理解不理解我才不在乎呢。”憋出了幾分鼻音,蔣澤晨將頭往被子裡縮了縮,口裡說著賭氣的臺詞,然後委婉地趕人,“哥,對不起,我想自己一個人待一會兒……”

  蔣澤晨演過這樣一個為了理想跟家庭鬧翻結果在外頭吃了大苦頭的中二少年,完全是一個“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的典型,於是這次鬧起彆扭來可謂是輕車熟路。

  

  “小晨,你不要這樣,有什麼話跟哥哥說一說好不好?哥哥不願意你一個人在屋裡胡思亂想,你這樣,哥哥會擔心的……”側身躺下,將面向牆角蜷縮著的蔣澤晨連同被子一起抱住,緊貼在胸前,蔣澤涵看上去既不安又自責,“小晨,當演員的事情……”

  “我會堅持的!”打斷蔣澤涵的話,蔣澤晨沒有給他任何懷疑的空閒,堅定地回答,“不管媽媽答應不答應,願不願意,我都要做演員!哥……你會支持我的,對不對?”

  “嗯,對,哥哥一直都會支援你,只要小晨想做什麼,哥哥一定會幫你……”蔣澤涵蹭著蔣澤晨的脖子,點了點頭,“小晨……只要按自己的心意來做就好。”

  對著自家大哥表明堅定立場之後,蔣澤晨終於安心了,抬手在自己的大腿上捏了一把,頓時眼眶就濕潤了。

  扭頭,蔣澤涵忍痛含淚微笑,慷慨放送好人卡,“謝謝,哥,你最好了!”

  

  夜色已深,房間內沒有開一盞燈,唯一的光源就是從床邊窗戶上透出的隱約的暗光,不知是街邊的燈光還是天上的星月。模糊的光線映在蔣澤晨臉上,面孔半明半滅,曖昧不清,只有那雙含著水光的大眼睛,似乎是整個天地間最為絢爛的景致。

  彷彿是受到了誘惑——不,大概是的確是受到了誘惑,蔣澤涵不由自主地湊了上去,用雙唇在那雙眼睛上輕觸了一下,結果只碰上猝然刷過的睫毛,上面還沾了幾滴淚珠,在蔣澤涵的唇上留下一縷水痕。

  蔣澤涵伸出舌尖,舔了舔——鹹的。

  

  在蔣澤涵被蠱惑的同時,蔣澤晨也被嚇了一跳,扭著身體躲開,不知道自家大哥又在抽什麼風。下意識裡覺得黑暗什麼的太不安全了,他都不知道蔣澤涵的表情和動作,無從判斷便不利於回應,蔣澤晨連忙扭開床頭燈,頓時,昏黃的燈光下,蔣澤涵略顯怔然的表情無所遁形。

  “哥……?”蔣澤晨整個人都感覺有點毛骨悚然,他從沒見過蔣澤涵這幅表情,看蔣澤涵的目光就跟他中邪了一般,幸好蔣澤涵在燈光亮起後很快便回過神來,伸手揉了揉自家呆愣的弟弟的腦袋,不動聲色地反問,“怎麼了?”

  蔣澤晨那一口氣頓時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憋地想吐血,明明有問題的是對方,卻愣是被這不動聲色的先發制人弄得跟他自己神經兮兮一樣——難道還真讓他問“哥你中邪了麼”?!

  “哥你別總是這樣,怪彆扭的……”最終,蔣澤晨還是半抱怨半撒嬌地將事情遮掩了過去,不想觸到蔣澤涵的黴頭——畢竟看蔣澤涵的樣子,的確是不想在此處深入交流點什麼——這些年來,蔣澤晨對於自家哥哥察言觀色的本事那可謂是獨步天下,傲視群雄。

  

  “怎麼,我家小晨的臉皮怎麼這麼薄,連跟哥哥親近一下都害羞嗎?”蔣澤涵失笑,抬手關了燈,安頓蔣澤晨重新躺下,隨後坐起身,“好了,我就是上來看看你有沒有想不開。反正事情已經鬧開了,就放寬心吧,別想太多,媽媽那裡交給我就好。”

  “嗯。”蔣澤晨雖然腹誹著明顯應該是交給蔣父,卻也沒有對自家哥哥不靠譜的邀功行為多說什麼,只是乖巧地點頭。

  “睡吧,第二天早晨起來一切就都過去了。”為蔣澤晨整理了一下被子,蔣澤涵笑著在自家包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隻小耳朵的弟弟腦門上揉了一下,“我先下去了,還要陪爸爸媽媽守夜呢。”

  打了個呵欠,蔣澤晨從被窩裡伸出只手,揮了揮,算是道了晚安,暗自為逃過今晚的晚安吻慶倖不已。

  

  以外蔣澤涵的體重而陷下去的床恢復了平整,蔣澤晨聽著他的腳步聲走到門口,停了片刻,隨後,蔣澤涵的聲音再次輕輕地響起,“以後過年,要是還是只有我們兩人就好了……”

  “嗯……”蔣澤晨應了一聲,也不知自己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

  ——不過,的確,只是他們兄弟倆就已經夠糾結的了,還是少來點人摻和,這日子才過得更舒心一點……

  

 

  第二十八章

  

  蔣澤晨不知道年三十那天晚上在他回屋避難之後發生了什麼,總之第二天早晨起來,蔣家風平浪靜闔家歡樂,就連蔣夫人也擺出了一張笑臉來對待蔣澤晨,弄得蔣澤晨在莫名其妙地鬆了口氣之餘卻又有些失落,因為這一切太假了,假得不像是一家人。

  有些蔫蔫地戳著盤子裡的煎蛋,蔣澤晨斜眼瞥見蔣澤涵正對著他眨眼睛示意,似乎在炫耀他搞定一切的功勞,蔣澤晨勉強地笑了一下,將心裡那份不滿驅除,告誡自己就算周圍的人都把他當孩子,自己也不能像是孩子那樣鬧脾氣。

  ——所以,一切都過去了,這樣很好。

  

  蔣夫人絕口不提昨晚上的爭吵,也沒有再說什麼阻止蔣澤晨當演員的話,而蔣澤晨自然也不會自找麻煩,在早餐中帶著幾分彆扭接受了蔣夫人的示好後便躲到了一邊,開始給昨晚上錯過了拜年電話的朋友們打電話。

  給李紹明打電話的時候,這小子還在被窩裡蒙頭大睡呢,被電話鈴聲吵起來之後就睡意朦朧地朝著他發脾氣,不過蔣澤晨大人不記小人過,輕描淡寫地拿寒假作業威脅了幾句,就把這頭強驢子給制服了。

  黎舟的電話自然也一如往常地抱怨他大過年地還要跟父親母親跑到各種場合聚會,無聊地要死,不過今年蔣澤晨可沒有心思拿自己當炫耀黨了,因為他接下來的遭遇跟黎舟也是五十步笑百步,沒什麼差別——他們一家都已經打扮好了,正準備迎接上門拜年的客人呢!

  等到電話打到宋嶽的時候,已經差不多到了八點半了,第一批上門拜年的人正按響了門鈴,蔣澤晨也不得不匆匆拜了年後便收了線,雖然覺得宋嶽的語氣有些怪怪的,似乎興致不算高,卻也很快便沒心沒肺地將其拋之腦後,振作起精神迎接客人。

  

  蔣家家教很嚴,就算來的客人分量不高,也不允許小孩子跑到一邊去玩,必須老老實實地跟大人坐在一起當“三陪”。與蔣澤涵一起坐在沙發上,聽著拜年的人說著無聊至極的話,還不得不時時刻刻陪著笑臉連連點頭,就算口袋裡的紅包日漸豐滿也無法阻止蔣家二少逐漸積累的不滿與脾氣。

  蔣家雖然屬於暴發戶,但是在B市乃至國內都是有頭有臉的,這幾年跑去外國發展,更是讓蔣父的公司更上一層樓。因為蔣家夫婦常年不在B市,平時這幫人想要拉關係都不知道上哪兒找去,如今他們終於回來了,還有個拜年這麼好的由頭,自然有一堆人像是聞到了花香的蜜蜂一般一窩蜂地撲了上來,這個叔叔那個阿姨什麼的,蔣澤晨根本都不知道他們到底都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有些據說是蔣父生意上的夥伴,有些是有求于蔣父的,有些是在蔣父手下討生活的,有些還自稱是八竿子都打不著的親戚朋友,總之林林總總、來來去去,鬧得蔣家沒有一刻的安寧。

  蔣家門庭若市,蔣家夫婦與蔣澤涵言笑晏晏,只是苦了蔣澤晨這位上輩子被寵得無法無天的小少爺,臉上笑得僵硬,心中窩火地要死,還不得不咬牙忍耐著讓自己別發脾氣,以免步上上輩子任性妄為人人嫌棄的後塵。

  唯一讓蔣澤晨略感欣慰的,是還有一個人分擔著他的痛苦。雖然面上看不出來,但是蔣澤晨知道蔣澤涵目前也不怎麼舒服,單從他握著自己手的力度就能看得出,他心中一直膈應得很——畢竟蔣家是蔣澤涵規劃的個人領地,單單一天便被這麼多陌生人差點把門檻都被踏平了,他能舒服得了那才怪呢!

  

  一天折騰下來,蔣澤晨的精力被壓榨地一乾二淨,甚至都沒心思跟蔣澤涵玩兄弟間親親密密的那一套——好吧,因為蔣家夫婦在,蔣澤涵的行為也收斂了很多——吃完晚飯後,蔣澤晨二話不說倒頭就睡,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被自家大哥從被窩裡抓出來。

  “還要繼續昨天的經歷麼?我……我簡直不想活了!”抓著被子,死也不鬆開,蔣澤晨泫而欲泣地抗爭著,仍舊沒什麼精神的大眼睛無聲控訴著人際關係這個磨人的小妖精。

  “今天不一樣,今天我們是去給別人拜年。”蔣澤涵有些心疼地摸了摸自家弟弟的頭,放軟了聲音勸道。

  “那還不是一樣!”蔣澤晨梗著脖子就想往被子裡鑽,終究還是被逮住機會的蔣澤涵從身後抱住,拖出了被窩,“不一樣,當然不一樣,這一次咱們不去什麼亂七八糟的地方,你是要跟爸爸和我去我外公家。”

  蔣澤晨愣了一下,扭頭看向蔣澤涵,似乎是想要求證一下。蔣澤涵點了點頭,表示他沒有幻聽。頓時,蔣澤晨就忐忑了。

  

  蔣澤涵的外公,卻不是蔣澤晨的外公,而是蔣澤涵生母的父親。

  王家,祖上據說一直是官僚階級,原本算是個極有名望的大家族,不過後來隨著政府的腐敗而墮落,又經歷了戰亂的衰敗流離,貴族被打壓,雖然仍舊頑強著沒有被連根拔起,卻也在如今飛速發展的現代社會中有些力不從心了。

  王家的分支很多,旁系中雖然也有幾個比較有為的年輕人,但是也與嫡系日漸疏遠,沒有太大的關係了。古老的大家族中有不少都跟王家有一樣的問題,旁系看不慣嫡系的固步自封冥頑不化,而嫡系也看不慣旁系的出身卑微——中國古代嫡庶間的等級差距很大,一直延續到現代,仍舊有不少家族還存在這樣的弊病。

  蔣澤涵的母親算是王家的嫡女——雖然現在不時興這樣說——就算王家入不敷出基本上只餘下一個好看的空架子,但是身份仍舊還是擺在那裡,從小就是高人一等的。雖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但是王家二老也就是這一個寶貝閨女,自然是呵護萬分,而這個寶貝卻被蔣父給糟蹋死了,兩位老人心底對於蔣家的怨憤就算沒有表現出來,卻也肯定是消解不了的。

  蔣家不能沒有女主人,自己的女兒死了,蔣父要再娶,他們也沒有理由阻止,但是王家必然也不會讓蔣父太好過,私下的小動作肯定是少不了。

  不過,雖然嫌隙已生,但是蔣家與王家卻仍舊牽扯在一起:蔣家需要王家的聲望為自己鍍金,而王家也仍舊需要蔣家經濟上的支持。所以即使蔣澤涵的母親已經去世了,蔣父還是稱呼王家二老一聲“爸、媽”,過年的時候在國外必然不會忘了打電話拜年與寄送禮物,而今年回國了,年初二女兒女婿回門的時候也是必然要去拜訪一下的。

  

  王家,蔣澤晨在印象中並沒有去過幾次,因為他的身份比較尷尬,不討人喜歡,重活一輩子後,他也沒有去過,原因仍舊是身份尷尬——而蔣澤涵則每年都是要去王家拜年的,甚至有時候王家二老想外孫子了,也會隨時叫他過去“一享天倫”。

  ——不過,這一次,一直跟他沒有絲毫關係的王家怎麼竟然連他也叫上了?惶惑不安間,蔣澤晨抓著被子的手不由自主地一鬆,毫無反抗地被蔣澤涵抓出被窩。

  

  看出自家弟弟的不安,蔣澤涵抱著他的手緊了緊,無聲地安慰。

  蔣澤涵知道自己的外公外婆並不喜歡自己的弟弟,甚至是討厭的,但是他希望王家二老能夠對自己的弟弟寬容一些——不是作為蔣父的兒子給予的寬容,而是作為他蔣澤涵的弟弟。蔣澤涵這一番舉動並沒有什麼壞心思,只是單純地不喜歡王家二老談論起蔣澤晨時候的態度和語氣罷了——蔣澤晨是他的弟弟,只要他不願意,便認誰都不能欺負了去。

  因為蔣澤涵不斷有意識地在二老面前提起蔣澤晨,告訴他們他的弟弟天真單純善解人意,告訴他們弟弟在他心中特殊的重要的位置,於是,這個他們一直恨不得眼不見為淨的孩子終於讓王家二老動了見一面的心思。

  王家與蔣家之間的關係在蔣澤涵的母親死去後便僅僅是以利益維持在了一起,但是就算王家二老一直打著自己的小算盤,對於蔣澤涵卻還是有著疼愛之心的。他們希望看一看這個被自己的外孫子真心接受關愛的孩子到底是什麼樣子,也同樣需要親眼判斷這個孩子是否會給自己外孫帶來不利的影響——甚至是阻撓他。

  於是,在蔣父打電話的時候,王家二老破天荒地表示,讓他也將蔣澤晨帶上。

  再於是……蔣澤晨就意料之外地……倒楣了……

  

  雖然被自己的哥哥安撫了一頓,但是蔣澤晨對於去王家仍舊不敢大意,在他的心裡,王家應該是最討厭他的存在,他真心不想去討人嫌,大過年的卻去當人家的眼中釘肉中刺……

  但是無論如何,他仍舊還是被蔣澤涵強硬地壓著打扮好,而這一心不在焉的後果就是——他被打扮成了洋娃娃。

  不自在地扒拉著那一圈將自己的頭包得嚴嚴實實的白色絨毛,蔣澤晨實在是對這類毛茸茸的可愛系服裝沒有好感,只可惜時間不等人,他沒有膽量頂著蔣父嚴厲的目光重新上樓換一套衣服,只得苦逼著一張臉被蔣澤涵拉著,走向蔣家大門。

  “小晨這樣很可愛的,相信哥哥。”戳了戳自家弟弟被氣得白裡透紅的臉蛋,蔣澤涵眨了眨眼睛,信誓旦旦地保證,而蔣澤晨只是賞了他一個白眼,絲毫不為所動——自從他小時候被自家大哥當成換裝娃娃之後,他就對蔣澤涵的“審美”沒有一絲的信心了。

  

  蔣家父子三人出門坐上車,蔣夫人在門口笑盈盈地揮手告別,賢妻良母般叮囑他們注意安全,乖乖聽話不要惹老人生氣,但是就連蔣澤晨都能看得出自己母親眼中的不滿與怨憤——她並不是一個心機深沉善於偽裝的女人,也許這也是蔣父選擇她的理由之一。

  蔣夫人上位的方法並不光彩,出身也不高,所以沒有資格踏入王家的大門,甚至蔣父也從來沒有在過年的時候陪她去她父母家拜年。

  ——說起蔣澤晨的外公外婆,就連蔣澤晨自己也沒什麼印象了,只知道他們都是外地小縣城裡的普通人,而蔣夫人也曾經因為自己不光彩的情人經歷而跟家裡鬧翻過,基本上也鮮少聯繫了。

  蔣澤晨知道,自己的母親從骨子裡是有一種傲氣的,她想要飛得更高,也不斷地為此而努力著——即使努力的方法在大多數人眼中並不正確。因為曾經的不光彩,所以就算人前風光,人後也肯定被不少人戳著脊樑骨嘲笑輕蔑,蔣澤晨不知道她有沒有後悔過,只是就算後悔了,她本身的傲氣也絕對不允許她回頭、退縮,然後從雲端跌落。

  ——就算是一錯再錯,她也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往上走,否則就連人前的風光她也無法維持了。

  

  回過頭,從車後窗看著蔣夫人緩緩垂下手,卻仍舊注視著他們離開的方向,蔣澤晨覺得自己的母親看上去有一些蕭索,有一些薄弱,永遠挺直的脊背下,卻是一顆卑弱的心。

  ——畢竟,那是自己的母親,就算她錯了,被人奚落嘲諷,卻仍舊還是他的母親。

  ——如果,他這輩子能夠成長為足以替自己的母親遮蔽風雨的男子漢就好了……

  

 

  第二十九章

  

  王家的宅院坐落于寸土寸金的B市老城區,與周圍高聳的建築物格格不入的幾進幾出的老宅院盡顯古樸蒼桑,昭示著王家曾經的輝煌。

  就算蔣澤晨對於房地產沒有什麼研究,也知道如果把王家這片地賣出去,絕對會賺得滿盆缽,不過除非王家完全敗落了,不然誰都動不了這幾乎算是王家命根子的古宅院落。

  

  與蔣家門庭若市相比,王家大院可以算是門可羅雀了——只是並非是因為王家已經敗落到沒有人願意來拜訪的地步,而是因為王家老太爺眼界太高,能得以入他的法眼、被邀請踏足這片院落的人可謂少之又少。

  儘管頭頂的光環已經大不如昔,但是王家仍舊帶著古代官宦大家族特有的傲氣甚至是清高,不似蔣父那般完全的生意人做派,笑眯眯地和氣生財,無論來客是誰,都會令對方“賓至如歸”。

  王家二老喜靜,年紀也大了,受不得吵嚷,逢年過節基本上也就是自家嫡系的那幫人聚一聚,鮮少招待外客——蔣澤晨不知道,自己這樣的身份,到底算不算得上是“外客”。

  

  蔣澤晨跟著蔣父與蔣澤涵走進王家大院的時候,說不上提心吊膽,但是卻也不怎麼安心的,畢竟他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的身份,期望什麼的不可能有,心理建設倒是提前做了一大堆。

  如果讓蔣澤晨自己選擇,他是真心不想來這裡的。但是他不想讓蔣澤涵為難,更不願也不敢惹怒蔣父。蔣父在蔣澤晨眼中一直都是嚴父,很少動嘴,一上來就喜歡動手,還是重手,萬一他在大過年的時候忤逆長輩,駁了蔣父和王家二老的面子,蔣澤晨唯一的選擇大概就是自己接下來準備承受降龍十八掌還是打狗棒法了。

  蔣澤晨不會跟自己的細皮嫩肉過不去,惹怒自己暫時的衣食父母,所以在不得不被逼上梁山的情況下,他打定主意少說少做少錯,發揮路人甲的天賦技能,充當一朵完美的壁花。

  ——而現實……跟蔣澤晨想像中的也差不了多少。

  

  王家客廳內,王家二老正跟自己的兒孫輩言笑晏晏——雖然唯一的掌上明珠沒了,但是嫡系的子孫也並不算少,蔣澤晨跟在蔣澤涵後面看他一路上表哥表弟表姐表妹舅舅舅媽的叫著,很快就被轉暈了。索性,他也懶得記這些人,只是乖乖地被蔣澤涵牽著,然後傻乎乎地維持著僵硬的笑容當佈景板。

  蔣澤晨可以看得出來,這幫人對他都不熱情,更不喜歡,脾氣好的客氣地笑著說上一兩句,脾氣壞的便直接視而不見,唯一對蔣澤晨這張生面孔表示了一點善意的就是幾個少不更事的小孩子,不過這回則輪到蔣澤晨自持“思想成熟”而不屑于理會人家了。

  

  蔣澤涵抓著蔣澤晨的手很緊,似乎生怕他因為這種苦逼的情況而翻臉一般,不過蔣澤晨覺得對方絕對是多慮了,他雖然脾氣不好,卻也知道不能在這時候發脾氣——反正,這樣的目光他上輩子經歷得太多了,多到已經完全傷害不到他的厚臉皮。

  一直被蔣澤涵帶到王家二老的面前,笑嘻嘻地湊上去說了幾句早就由蔣澤涵編好的湊趣的祝福,王家二老淡淡地應了,不算熱情也不算冷淡,反正比蔣澤晨想像中好得太多了。

  王老太太牽了蔣澤晨的手,問了些關於他的問題,蔣澤晨掂量著回答了,不露怯以免被瞧不起,也不露鋒芒以免被惦記上,完美地扮演了一位自小在蜜罐子裡長大吃喝不愁的單蠢少年——人生處處是舞臺,演技可不僅僅是在鎂光燈下才能磨練的,蔣澤晨覺得,他為自己選擇的人生道路實在是太明智了。

  

  問了幾句,王老太太滿意了,便將蔣澤晨放到了一邊,轉而抓著蔣澤涵噓寒問暖,間或也跟蔣父聊上幾句,以免冷落了這位“女婿”。

  看到自己的戲份完成了,蔣澤晨非常識情識趣地功成身退,裝作對桌上擺放的糖果很有興趣般走過去抓了幾塊。

  含著嘴裡的糖塊,無視周圍人若有若無地隔閡,蔣澤晨一個人站在那裡,也算是得償所願地清淨了下來,只有蔣澤涵的視線時不時地飛到他身上,關懷而安撫,讓蔣澤晨知道自己還沒有徹底地變成透明人。至於在場的另一位與他有血緣關係的蔣父,則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正樂呵呵地不斷誇獎他踏實肯幹、努力拓展公司在國外的影響的王老先生身上。

  蔣澤晨知道,在王家這個院落裡唯一還惦念著他的就是蔣澤涵了——無論他是為了什麼原因——但是可惜他的身份畢竟不同,被王家二老疼惜地帶在身邊,片刻都不讓他走開。蔣澤晨當了會兒背景,自覺無趣,乾脆便趁蔣澤涵不注意的時候溜出了客廳,打算去外面放放風。

  ——反正他現在還是個被寵壞了的十來歲的孩子,被無視了這麼長時間,不大吵大鬧博得別人已經很乖巧了,一時無聊跑出去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是嗎?要是他一直不聲不響地忍下來,那才是“心性堅強”、“能做大事”的“好苗子”呢!

  

  將自家哥哥仍在一堆如狼似虎的親戚中,蔣澤晨偷跑地毫無壓力,也毫不困難,很快便從院落跑去了王家的後花園,權當自己是免費遊覽了一圈古色古香的古宅公園了。

  王家後院曲徑通幽奇石林立,特別適合有些人閑的沒事幹躲在這裡一邊賞風景一邊嚼舌根,同樣也特別適合另外某些人躲在犄角旮旯處聽壁角。原本打算單純遊覽的蔣澤晨很不幸地變成了後者,而能夠讓他蔣家二少做這種沒品位的事情的原因,自然因為是被嚼舌根的就是他們蔣家,而內容麼,無非就是王家二老多麼英明,蔣澤涵多麼爭氣,而他蔣澤晨……多麼傻罷了。

  其實,這些並沒有什麼新奇的,起碼上輩子加這輩子的暗中觀察積累下來後得到的猜想與其也八九不離十,只是蔣澤晨不知道,讓蔣澤涵用溺愛的方式將自己的潛在競爭對手扼殺在搖籃中的手法最先是王家二老提出來的——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王家人清高,自命不凡,卻也不是傻子,身上沾了世俗的煙火氣,為了活下去,自然也脫俗不了。蔣澤晨覺得,在大家庭裡生長起來的人也許本能地便會有一種強烈的競爭與攀比的意識——就像是他這個不成器的傢伙,最後不也因此而奮鬥了一把嗎?——而像王家二老這般能夠從競爭中脫穎而出掌握整個家族的人,更是其中的翹楚。

  蔣父的所作所為他們都看在眼裡,雖說人死不能複生,但是害了人,自然是要付出代價的。王家二老決定,既然蔣父折騰死了他們的女兒,那麼便要用整個蔣家的家業來還。

  

  蔣澤涵剛剛失去母親的那一段時間是最為脆弱的,從那一刻開始,他才從逐漸由一個普通的聰明的孩子,蛻變成了謀定而後動的陰謀家,而在這一蛻變中,王家可謂功不可沒。一方面借由蔣父的所作所為,挑起蔣澤涵的不滿甚至仇恨,另一方面則努力支持蔣父的野心和事業,讓他無心關注內宅與孩子,王家的所作所為看似與蔣家凝成了一股繩、同心同德,卻從根本上讓蔣家的下一代離著自己的父親越來越遠,而王家則可以逐漸侵佔蔣父原本在蔣澤涵心中的地位,成為他的支柱和依靠。當蔣澤涵與蔣父離心之後,就算他仍舊姓蔣,最終的一切仍舊還是落在了王家的手裡。

  ——誰都是在為自己打算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無論是疼愛著外孫的王家二老,還是關心著兒子的蔣家夫人,亦或是野心勃勃地利用王家別有用心的幫助將計就計大展拳腳卻不想突遭橫禍的蔣父。利益的爭奪一直都是大家族中的主旋律,最終鹿死誰手要看手段,也要看造化。

  

  其實,蔣澤晨覺得,他和蔣澤涵大概也是半斤八兩,他們都是棋子,或是心甘情願或是被逼無奈地擔任了博弈中的一環,而身為棋子的最終結果不是被更強的棋子吃掉,便是當一輩子最趁手的那枚棋子,只有僅少數的人能夠最終奮鬥成下棋的那個,將整個棋局掌握在自己手裡,讓別人成為自己的棋子。

  也許最終獲勝的是蔣澤涵,但是他從小到大一輩子勞心勞力,小心提防著算計著所有人,不得安寧;而輸掉的他,起碼度過了人生中最美好的無憂無慮的時期,然後輸得乾脆,輸得毫無壓力,也沒有遭太長時間的罪。到底是活得痛苦,還是死的愉快,便是人各有命了。

  ——嘖,這麼一想,蔣澤晨覺得自己豁然開朗,果然阿Q精神勝利法絕妙無比。

  

  自我安慰了一番後,蔣澤晨悄悄離開了後花園,雖然心裡還算舒坦,但是卻也不能表現出來,反倒是擺了一副苦瓜臉,憂心忡忡。

  自然,蔣澤晨這幅模樣是逃不過蔣澤涵的眼睛的。只是他卻並未問出口,直到吃過了午飯,與蔣父一起回到蔣家後,蔣澤晨才被自家哥哥拉回了屋子坐在床上說悄悄話。

  

  “出了什麼事,小晨,有人欺負你了嗎?”擔憂地看著蔣澤晨,蔣澤涵總覺得如此若有所思的沉鬱表情根本不適合自家樂天到沒心沒肺的弟弟,不由將他圈在懷裡,細細詢問著。

  蔣澤晨搖了搖頭,目光閃爍,張了張口,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是卻沒有發出一絲的聲音。

  “小晨?”蔣澤涵不由得有些心慌,下意識地收緊了手臂,讓蔣澤晨貼向自己,“你這樣哥哥很擔心的,到底出了什麼事?”

  “……沒事。”蔣澤晨最終搖了搖頭,死咬著嘴唇一副寧死不屈地倔樣子。

  “不可能沒事!”蔣澤涵提高了聲音,將他的臉扳向床邊的鏡子,讓他注視著鏡子中映出的委屈到眼圈泛紅的少年,“小晨,你根本不會撒謊,不會掩飾想法!”

  ——放屁,老子從上輩子就開始撒謊了,這輩子更是以“口是心非”為職業,好歹都是一隻腳踏入職業演藝圈的老鳥了,怎麼可能連撒謊和掩飾都不會?

  蔣澤晨抽了抽鼻子,垂下視線,睫毛微微顫抖著,一副被逼無奈著猶豫坦白的模樣,“哥,我說我不喜歡王家,不喜歡你外公外婆那些人,你會不會不高興……?”

  

  抬起蔣澤晨的下巴,看著那一雙被水潤過的漆黑卻純淨的眼睛,蔣澤涵一直提著的心終於略微放鬆了下來,緊繃的嘴角也緩了緩,露出一抹笑容。

  “笨蛋,哥哥怎麼可能因為這個就不喜歡小晨?”揉了揉蔣澤晨的頭髮,蔣澤涵輕聲哄著,“小晨喜歡誰那是小晨的事情,只要小晨一直喜歡哥哥就好,至於其他人……哥哥恨不得小晨都不喜歡呢!”

  “嗯……我相信哥哥!”蔣澤晨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埋首進了蔣澤涵的頸彎處,蹭了蹭,蹭掉了他好不容易擠出的幾滴鱷魚的眼淚。

  

  ——被坑了那麼久,蔣澤晨就算再笨,也總該學以致用了。他不指望能夠把蔣澤涵坑住,只是希望今後在關鍵的時刻,能夠有一條退路,讓自己安然避禍。

  ——無論如何,蔣澤晨都希望今次的未雨綢繆,其實是畫蛇添足,永遠都用不到。

  

  蔣家兄弟倆“交心”後“溫存”了沒一會兒,就被蔣夫人的喊聲從二人世界中拉了出來。與王家二老不希望蔣澤涵與蔣澤晨走得太近一樣,蔣夫人看自家兒子跟蔣澤涵混得那麼熟也是各種礙眼的。

  蔣澤晨無奈地從蔣澤涵懷裡鑽出來,攤開手聳了聳肩膀,隨即高聲應著朝門口走去,而蔣澤涵則仍舊坐在床邊,心情不怎麼愉快地扒了扒頭髮。

  “其實,小晨,咱們也算是扯平了。”

  “……什麼?”蔣澤晨回頭,茫然。

  “你不喜歡我外公外婆,其實,我也不喜歡你的媽媽。”蔣澤涵的聲音輕描淡寫。

  “……為什麼?”蔣澤晨心中一凜,沒想到蔣澤涵竟然這麼乾脆地就捅破了他一直在偽裝的東西——這一點都不科學!蔣澤涵你怎麼了?!

  “因為,她總是打攪我們,連湊在一起說一會兒悄悄話都不行。”蔣澤涵笑得彎了眼睛,“嗯,對了,同理,我也不喜歡爸爸。”

  “…………”蔣澤晨抽了抽嘴角,最終決定扭頭不再理會自家突然抽風的大哥。

  

  ——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哥們兒你這是在開玩笑呢還是開玩笑呢?一驚一乍地嚇死人啊喂!

  

 

  第三十章

  

  不知道是不是被蔣父將自己兒子帶去王家拜年的事情刺激到了,第二天一早,蔣夫人突然宣佈她想帶蔣澤晨回家一趟,當即就將本就不算熱鬧的飯廳刺激地鴉雀無聲。

  蔣澤涵微微皺眉,看了看身側仍舊拿著筷子將煎蛋往嘴裡送的弟弟,有一種想要表示同去的衝動,但是最終卻還是沒有開口。

  今天,他已經說好要跟蔣父一起去公司學習,而且以他的身份,也的確不應該與蔣夫人那邊走得太近。

  總之,雖然蔣夫人的提議突發奇想到讓人有些措手不及,但是卻沒有人出言反對,於是蔣澤晨在吃早餐的時候,再次被動地決定了一天的行程。

  

  送走蔣父與蔣澤涵,蔣澤晨看著蔣夫人叫來車,將大包小包的東西搬了上去,深深以為蔣夫人將昨天的時光全部用於購物了……

  上輩子,蔣澤晨小時候從來沒有去過外公家,直到他長大了,在外公生病住院的時候才被母親帶去見了外公外婆,只不過當時他忙著跟哥哥爭鬥,去的次數並不多,而最後一次見面,則是在外公的葬禮上。

  ——不過,既然這輩子都能涉足王家了,提前去一次外公家也不是什麼多奇怪的事情。

  

  為了這次榮歸故里,蔣夫人可以說花了很多心思,不僅禮物充足,還開了兩輛車,一輛顏色鮮豔線條流暢的拉風跑車用來坐人,一輛平頭百姓都知道是名牌的“別摸我”用來運貨,在蔣澤晨眼中頗有幾分暴發戶招搖過市的感覺。

  當然,這些跟蔣澤晨都沒什麼關係,他唯一有些擔心的就是與蔣夫人獨處的時候會被她就演員問題說教,因為萬一出現這種情況,可就沒地方讓他躲避,也沒有人會幫他抵擋了。

  

  幸好,外公外婆基本上佔據了正興奮地規劃著回門的蔣夫人的全部大腦,一路上,蔣夫人一直滔滔不絕地為蔣澤晨講述自己的外公外婆是什麼樣的人,教育他要有禮貌,重點表示了外公家條件不比蔣家,不能嫌棄這個嫌棄那個,惹老人不高興。蔣澤晨自然都一一都應了。

  對於並不熟悉的外公外婆,蔣澤晨記憶中唯一的感覺就是他們都是很普通的老人,普通平凡到根本很難給人留下任何的印象。

  

  蔣夫人的娘家離B市並不算太遠,走高速車程也就兩個多小時,小縣城不算大,而蔣夫人的父母的工資也並不高,生活簡樸而平淡。雖然蔣夫人在攀上高枝後一直不斷地往自己父母的卡上匯錢,但是蔣夫人的父母卻從來沒有動用過這筆錢,也一直沒有按照蔣夫人的想法,搬去大城市養老。

  小縣城裡大概很少會見到如此亮眼的跑車,蔣澤晨一行人自然受到了居民們的親切圍觀,下了跑車的蔣夫人足蹬尖銳地可以當兇器的高跟鞋,長款風衣下是清涼的短裙美麗凍人,看身型絕對不像是三十多歲生過一個孩子的女人,凹凸有致,搖曳生姿。而蔣澤晨則被裹得嚴嚴實實的,被蔣夫人牽在手裡,不斷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蔣家父母住在一家破舊居民樓的三層,樓前空地面積很小,停了兩輛車便被堵得滿當當的,樓道也逼仄狹窄,還堆滿了亂七八糟的雜物,蔣澤晨看著蔣夫人艱難地在樓道裡行走,抓著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用力,生怕她一個不小心失足滾落。

  幸好,蔣夫人的平衡能力甚強,有驚無險地登上三樓,按響了門鈴。

  

  多年未見後,蔣夫人與父母親的重逢是從相顧無言開始的,隨後蔣夫人的父親一聲長歎,蔣夫人的母親紅了眼睛,而蔣夫人自己也在叫了一聲“爸、媽”後便哽咽難語。

  蔣夫人與母親抱在一起邊哭邊說話,而蔣夫人的父親則看著自家的小客廳被不斷搬運上來的禮物堆滿了之後,將手放在一直沉默地站在一邊的蔣澤晨的頭上,有些僵硬地摸了摸。

  蔣澤晨抬頭,看了看自己外公飽經風霜的平凡面孔,突然有種“這才是家,這才是父母”的感覺。

  

  等到母女倆哭完了,蔣澤晨立即搖身一變,從佈景板變成了外婆的心肝肉,被拉著坐在了破舊地變了顏色的沙發上,手中塞滿了各種各樣劣質的糖果,噓寒問暖到恨不得將他放到溫室裡養活一般。

  蔣澤晨上輩子第一次見到外婆的時候,這位老人正因為自己丈夫的重病發愁,自然會對蔣澤晨這個已經成年的外孫子關注略少,如今,老人一手抓著蔣夫人一手抓著蔣澤晨,片刻都不願意鬆開,令蔣澤晨在彆扭之餘,卻又不由得感覺無比貼心。

  中午飯都是家常菜,還有一隻外面買的烤雞,無論是色香味還是種類數量都比不上蔣澤晨慣吃的飯菜,要說蔣澤晨喜歡吃,那是假話,但是他卻吃了很多,因為外婆一直在給他夾菜,而他也不忍心拒絕老人的熱情與關愛。

  飯後,兩位老人都有些精力不濟,需要午睡,蔣夫人與母親一同睡了,大概是母女間想要說說悄悄話,而蔣澤晨則吃撐到了,打算去樓逛逛消食。

  

  小縣城其實沒有什麼逛頭,店鋪種類少,大過年的還都關門了,街道上也冷冷清清地,有時候會有一幫小孩子拿著鞭炮跑過,算是增添了幾分人氣。

  蔣澤晨找了一個街邊的長椅,掏出濕巾仔仔細細地擦了好幾遍才坐了下去,對著街道開始發呆。

  並不是蔣澤晨大冬天地發神經跑出來受凍,而是蔣夫人父母的家裡為了保暖連窗戶都不開,總有一種發黴的味道縈繞鼻尖,令蔣澤晨萬分不適。

  ——兩輩子了,他都被養得無比嬌貴,雖然需要忍耐的時候也能忍耐下來,但是能讓自己舒服一點的話何樂而不為呢?

  

  “那個……你是蔣澤晨?”小心翼翼地試探般的詢問,讓正處於發呆狀態中的蔣澤晨回過神來,扭頭看向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身邊十來歲年紀的女孩。

  女孩子被凍得兩頰紅撲撲的,雖然穿戴在蔣澤晨看來一點都不上檔次,但是卻掩蓋不了她的天生麗質——蔣澤晨覺得,這姑娘他看著有點眼熟……

  “我是蔣澤晨,你認識我?咱們見過面?”蔣澤晨眨了眨眼睛,回答,仔細在頭腦裡搜索關於這姑娘的記憶,不過卻一無所獲,“抱歉,我沒印象了。”

  “真的是你?!”女生驚喜地兩眼發亮,聲音變得有幾分磕磕絆絆的,似乎羞澀到有些不會說話了,“那、那個,你不認識我的,我是你的影迷,我很喜歡你演的角色!”

  蔣澤晨傻了一下,隨後樂了,天知道他是第一次上街被“影迷”認出來,這新奇的體驗讓他有幾分得意幾分自滿,反正閑得無聊,不由起了攀談的興致。

  

  “你好啊,沒想到還有人能認出我來,我一直以為大多數女孩子更喜歡黎舟呢。”蔣澤晨抓了抓頭髮,笑道。

  “嗯,我也很喜歡黎舟,你們倆是我和我朋友們最喜歡的演員了!”女生興奮地直點頭,“明明跟我們一樣的年紀,但是卻已經當演員了,真厲害!你們一起合作的電影電視我從來沒有落下過一部!”

  蔣澤晨默默扭頭——他真是自找打擊,沒事兒幹提什麼黎舟!

  “那個……我的理想也是當演員的,雖然不知道能不能如願,但是也許以後有機會能跟你一起演戲呢!”女孩笑得有些羞赧,但是眼中閃爍的渴望與堅定卻讓蔣澤晨知道她並不是隨便說說的,聯繫起方才自己覺得這女生有些面熟,蔣澤晨若有所悟。

  “嗯,好啊,以後如果能一起演戲就好了。你叫什麼?”

  “我叫辛若彤!”

  

  辛若彤,蔣澤晨記得這個名字,她在將來也算是一名一線女演員了,長相清純可愛,頗受男性觀眾的喜愛。對於這個辛若彤,蔣澤晨記得如此清楚無非是因為一個原因、三個字,“求不得”。

  在上輩子蔣澤晨職業花花公子敗家的時候,曾經跟不少女星有過亂七八糟的關係,而辛若彤也曾經是他看上的目標之一,無論長相性格還是聲音,都挺符合他的審美。只可惜,當蔣澤晨對辛若彤暗示過幾次後,都被她嚴詞拒絕了,這對於在情場上縱橫捭闔的蔣家二少而言無疑是一項重大的打擊。

  幸好,蔣澤晨雖然為人跋扈,卻也不是壞到骨子裡的那類人,雖然心中憤懣不滿,卻也不會真的對人家姑娘做什麼壞事,自己鬱悶了幾天之後也就拋之腦後了,不過對於辛若彤這個人卻一直印象深刻。

  如今重來一次,這上輩子對自己不屑一顧的姑娘卻在尚未踏足演藝圈之前就成為了自己的粉絲,這無疑讓蔣澤晨更加自豪不已——這從另一個側面表示,重生後的他比上輩子成功得多了!

  

  因為上輩子蔣澤晨關注過辛若彤,所以知道這姑娘的生活作風還算是不錯的,雖然緋聞不少,但是大多都是捕風捉影的炒作,與幾個圈子裡的男星談過戀愛,卻都無疾而終,相比其他為了上位無所不用其極的女星而言,已經相當不錯了。

  ——這姑娘很對他胃口,上輩子求而不得,這輩子卻在此地意外相逢,也許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吧?蔣澤晨摸了摸下巴,很不厚道地在人家姑娘身上打了個未來女友(之一)的戳。

  

  雖然蔣澤晨對目前還未長開的未成年小朋友沒什麼興趣,但是他也有耐心等待對方慢慢長大,只不過生活作風混亂的蔣澤晨對於辛若彤的定義也只是“有點不良企圖”而已,談戀愛是重點,結婚那卻還是沒影兒的事兒呢。

  ——蔣澤晨覺得,這姑娘大概也不會介意再多跟一位男星談一場無疾而終的戀愛,當然,如果談了戀愛後仍舊覺得合適,娶回家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由於心存不良,所以蔣澤晨對於辛若彤格外的熱情,等到他接到蔣夫人的電話讓他回家的時候,蔣澤晨早就要到了辛若彤的聯繫方式,和藹可親地表示以後多加聯繫。

  只是單純追星的小粉絲辛若彤姑娘為了這進一步的發展興奮地要死,卻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前這個人面獸心的混蛋正打著什麼壞主意,如此羊入虎口的做法實在是可悲可歎。

  

  這一次跟隨蔣夫人回娘家,蔣澤晨算是收穫頗豐了,不但感受到了真正普通家庭裡的溫暖,還入手小粉絲兼未來女友辛若彤姑娘一枚,親情愛情雙豐收。

  

 

  第三十一章

  

  不管蔣澤晨如何幻想將上輩子對自己不屑一顧的美人弄到手,日子還要一天天過,小姑娘還要一天天長大,目前跟他是沒有什麼關係的。而且雖然有了一次美好的邂逅,蔣澤晨也沒有太將其放在心上,任憑那號碼在手機裡塵封起來——畢竟兒女情長從來都不是蔣家二少的風格,他的目標是長大和奮鬥,美人只是錦上添花罷了。

  蔣家夫婦在過完年後就離開了,回歸了二人世界的蔣家兄弟均是鬆了口氣,非常不厚道地歡慶自己的生活終於回歸正常。趁著寒假的最後幾天,蔣家兄弟終於兌現了先前訂好的旅遊行程,隨後蔣澤晨收拾收拾準備去新劇的劇組繼續自己的演藝生涯,而蔣澤涵則回了學校,和一堆苦逼的高三生們一起做高考前最後半年的衝刺。

  

  雖然沒有黎舟備受矚目,但是蔣澤晨基本上也算是一枚比較有前途的新星了,他與黎舟一樣記名在了黎舟父母的演藝公司名下,不過卻沒有自己專屬的經紀人。因為蔣澤晨知道對於藝人而言一名經紀人的重要性,不願意隨意將自己給賣了,而知名經紀人手裡都有大牌明星,懶得理會他這樣的小角色,普通經紀人則入不了龜毛又自戀的蔣家二少的眼,於是挑挑揀揀一番卻一無所獲之後,蔣澤晨經紀人的事情便一直耽擱了下來。所幸他還有蔣家的背景,又跟黎舟一家交好,而且年齡太小主業仍舊是學習,只要不出大問題,也沒什麼人吃飽了撐的找他麻煩。

  蔣澤晨將要參演的新劇算是大製作了,導演也是有名的嚴格、不講情面,演藝公司害怕蔣澤晨這類尚未經歷太多磨練的演員會因此而受到影響,耽誤整個劇組的拍攝,所以特地叫他過去敲打了一番。蔣澤晨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老實地哼哼唧唧之下終於混了過去,捧著有些昏昏漲漲的腦袋離開公司,卻正巧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一閃而過。

  

  “宋哥?!”腦子裡還沒反應過來,卻已經下意識地脫口而出,蔣澤晨訝然地看著那人轉過頭看向他,同樣是一副意外驚訝的模樣。

  一段時間不見,宋嶽比蔣澤晨印象中瘦削了很多,臉色有些蒼白,鏡片下黝黑的眼睛裡不復從前先前的明亮清澈,帶著幾分沉重和晦澀,昭示著一個對未來充滿了憧憬和激情的大男孩終於經歷了生活的磨練,逐漸變得沉穩而世故——看起來,因為他姐姐的事情,宋嶽這一段時間成長了很多,這應該算是一件好事。

  

  “小晨?你怎麼在這裡?”在蔣澤晨觀察宋嶽的時候,宋嶽已經走到了他面前,率先開口問道。

  “我是這個公司的演員啊,下一個電影導演比較難搞,公司害怕我這種二愣子會出問題,所以被叫過來交代了幾句。”蔣澤晨撇了撇嘴,抱怨道,隨即反問,“宋哥你呢?”

  “我在這裡實習。”宋嶽微笑了一下,輕描淡寫地回答。只是,這回答卻讓蔣澤晨一頭霧水,“實習?演繹公司裡還有律師實習?還是我們公司惹上官司了?我記得宋哥之前找了個律師事務所實習不是嗎?”

  “那一個實習我辭退了。”宋嶽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膀,“我現在在這裡實習當經紀人,算是……經紀人助理吧。”

  蔣澤晨瞪大了眼睛,一時竟然有些反應不過來,“宋哥?你?你當經紀人?!”

  “怎麼,小晨你小看我,覺得我當不了經紀人?”宋嶽笑道,開玩笑一般,卻讓蔣澤晨一點也笑不出來。

  “宋哥你從小的理想不是當律師麼?怎麼突然變成經紀人了?很嚇人的好不好!”

  “理想什麼的,總是會變的,我最開始的理想還是當員警呢。”宋嶽的語氣有些平淡,側面地暗示蔣澤晨他並不想談論這個話題,只可惜蔣家二少從來不會介意不會整到自己的那些人的臉色,而宋嶽顯然在此之列。

  皺了皺眉,略微明白了一點,蔣澤晨一針見血地問道,“是為了你姐姐的事情?”

  

  宋嶽很無奈,他真心一點兒都不想談論這些,更不想對他一直當成是弟弟保護教育的蔣澤晨談論這些,但是他也知道這個小屁孩有些固執有些霸道,不達目的決不甘休,除了他家哥哥以外沒有人能治得了他——不過,讓一個“孩子”學會察言觀色、懂得什麼該追問打破沙鍋問到底、什麼時候又該故作失明失聰什麼的,也的確有些強人所難了。

  對於蔣澤晨的追問,宋嶽雖然會為難,卻也並不會生氣,因為他知道這個幾乎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是在關心他。歎了口氣,宋嶽放棄般的點了點頭,終於不再隨意敷衍,“是的,就是因為那件事。”

  “事情還沒有解決嗎?我這幾天看新聞沒有再看到什麼不好的消息啊……”蔣澤晨皺眉——所以他才安心地沒有過多過問。

  “算是解決了吧。”宋嶽聳了聳肩膀,語氣中帶上了幾分咬牙切齒,“具體是怎麼回事我不太想說,只能說是因為我姐經紀人的失職。謝謝你給我那些電話,小晨,我這才知掉一個經紀人對於藝人而言有多麼重要。我姐姐並不願意就此退出演藝圈,所以我想成為一個經紀人——她的經紀人,力所能及地保護姐姐,讓她安安穩穩地唱歌,不用再遭遇這種事情了。”

  “我懂,所以你看我現在也還沒找經紀人呢!”蔣澤晨點了點頭,他雖然覺得有點可惜,卻也不會對宋嶽的決定過多置喙,只是不由得感慨,“你姐有你這個弟弟真好!”

  ——為了姐姐放棄自己一直堅持的理想什麼的,這在自私慣了的蔣澤晨看來有些令他不可置信,卻也有些羡慕。

  “你哥哥對你也不錯啊!我相信一旦你有麻煩,他也會這樣做的。”宋嶽笑了起來,像往常一樣親昵地揉了揉蔣澤晨的頭髮,眼中終於透出了真實的愉悅的笑意。

  蔣澤晨摸了摸鼻子,抿唇,笑得甜蜜而自豪,卻沒有說話。

  ——他知道蔣澤涵是不可能為了他這個弟弟放棄自己的理想【蔣家】的,而他大概也不會為了蔣澤涵而放棄什麼。他不要蔣家,並不是因為蔣澤涵,而是因為他其實本身就不想要蔣家這個大麻煩。

  ——他不是做商業大亨的料,還是開開心心地做自己的小明星吧╮(╯▽╰)

  

  晚飯的時候,懷著幾分試探的念頭,蔣澤晨將白天在公司見到宋嶽的事情對自家大哥說了,同時表達了自己無比羡慕這種姐弟情的想法,最後還天真地詢問,“哥,如果我以後萬一也被經紀人或者演藝公司欺負,你會不會也像宋哥保護他姐姐那樣保護我呢?”

  蔣澤涵縱容地看著自家眼中滿是期待的弟弟,動作優雅地將剝好的蝦夾進他的碗裡,微笑著回答,“不同的人都會有不同的應對方法,並非僅僅只有這一種舉動才能體現得出彼此的感情。如果這件事發生在小晨的身上的話,我的確不會放棄自己之前的努力,轉而學習成為一個經紀人來幫助你,我想我大概會轉而嘗試著建一個經紀人公司、或者甚至是演藝公司,將讓小晨得到最好的保護,這才是雙贏的辦法——當然,這種辦法也要有能力做到才行,宋嶽做不到,所以他只能採取從一個律師轉行成為經紀人這種效率低下的做法,而且就算成為了經紀人,也不能保證不會有力有不逮而被演藝公司施壓情況。”

  蔣澤晨抓了抓頭髮——這種明明被拒絕了但是卻又隱隱約約被說服了的感覺到底是腫麼一回事……→3

  ——還有,經紀人公司或者演藝公司什麼的,咱就算了吧,蔣澤晨真心不想當了演員還要被自家大哥控制著,在他手底下討生活。

  

  吃完飯,蔣澤涵在書房繼續刻苦,蔣澤晨則趴在一邊的沙發上讀劇本。讀著讀著,他終於恍然大悟,抓到了晚飯時候蔣澤涵話語中的重點。

  ——這是一個利益至上的世界,抓住了錢和權就相當於抓住了一切,所以蔣澤涵要緊緊抓住蔣家╮(╯▽╰)

  ——你妹的!老子本打算讓你秀一下兄弟情呢,結果反而幫助這貨堅定了原本的志向!有沒有那麼歪樓的啊!

  

  

  第三十二章

  

  介於從小就是在特權階級中長大的,所以蔣澤晨對於走後門拉關係這種事情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宋嶽是他認定的朋友,而且又感動於他對於他姐姐的奉獻,蔣澤晨當即就打算助他一臂之力,在劇組勾搭了再次同台演出的黎舟後,走了後門,將宋嶽推給了黎舟母親的大牌經紀人當實習助理。

  黎舟母親名氣很大,通告活動一大堆,經紀人連帶著好幾個助理才能搞定,再加上一個宋嶽也只是小事一樁。所以,這後門走得相當順利,宋嶽在蔣澤晨的活動下第二天便被調去了黎舟母親的經紀人身邊,眼紅了一干人等。

  

  對於身為沒什麼背景的實習生宋嶽而言,這基本上算得上是天上掉下來的一塊大餡餅,當然,宋嶽也沒有因此而昏了頭,一眼就看出是蔣澤晨在暗中幫忙。

  雖然宋嶽從前的確看不慣特權階級走後門的,但是他也早就不是從前青澀衝動的小夥子了,為了在社會上活下去,為了活得更好,為了實現自己的冤枉,他不得不接受這一普遍的社會現象,在心裡又記了蔣澤晨一筆情之後,便心懷感激地接受了。

  宋嶽工作得非常賣力,再加上他對待工作態度嚴謹認真,為人也聰明,接受能力強,各種工作很快便能上手,基本上沒有給人增添什麼麻煩。於是,黎舟母親的經紀人最後的那一點不滿也沒有了,樂得自在地多了個幫手,甚至看在宋嶽的“背景”的面子上多照顧了幾分。

  

  這廂宋嶽為了自己和姐姐的未來而努力,那廂蔣澤晨也在為了自己的未來而奮鬥。這一次,蔣澤晨以無與倫比的熱情投入到了新劇的拍攝之中,不僅僅是因為被特意提點過導演嚴厲難纏,而是因為他知道這部叫做《夢軌》的電影分量有多麼重要。

  這是一部懸疑劇,帶著幾分靈異的味道,不僅劇情極有張力吸引眼球,而且振聾發聵、引人深思。上輩子,年僅十四歲的黎舟就是靠這部戲從一個有前途的“童星”蛻變為一個真正有才華的“演員”,而這部戲也成為了他不得不提的代表作之一,算得上是他星途上第一座里程碑。

  

  並非說在《夢軌》之前的電影電視都不好,而是因為在那些劇碼中,成年人的戲份是最重要的,而像蔣澤晨與黎舟這類“童星”因為年齡小,所拿到的角色也較為單一,基本上大多數都是天真可愛的少年形象,只要演技說得過去,賣賣萌就能搞定。

  而在《夢軌》中,黎舟所飾演的男配角雖然年少,心思卻異常複雜細膩、深邃莫測,他似乎游離於整個劇情之外,卻又操控著整個劇情的進展。黎舟在這個角色的塑造上終於爆發出了他令人屏息的才華與潛能,雖說是男配角,卻隱隱蓋過了主角的光彩,讓人一旦看到就難以忘懷。

  後來,在頒獎典禮上,影片的導演曾經誇讚是黎舟使得整部影片獲得了如此巨大的成功,他才是影片真正的靈魂所在。有些可笑的是,影片中的男主角也因為這部影片而與黎舟針鋒相對了好幾年,直到實在蓋不過風頭強勁的黎舟才訕訕地罷手。

  

  當然,蔣澤晨雖然也被選入了《夢軌》的演員陣容,卻是拿不到黎舟這樣重量級的角色的——或者說他也有自知之明,就算他拿到了,也不可能比得上黎舟所詮釋的角色。雖說“勤能補拙”,但是一個勤快的凡人和一個勤快的天才之間的鴻溝卻是難以逾越的,蔣澤晨也早就想開了。

  雖然角色比不上黎舟,但是蔣澤晨對於自己拿到的戲份也是相當滿意的,他飾演的角色並不算複雜,偏向於老實憨厚,甚至有些木訥,但是卻與黎舟的角色息息相關。如果演得好的話,不僅能借著黎舟的東風在事業上更進一步,而且那角色比起蔣澤晨之前所飾演的,也算是循序漸進的突破了。

  

  由於蔣澤晨沒有自己專屬的助理或經紀人,所以只要跟黎舟在同一個劇組,他的衣食住行基本上都是跟著黎舟混的。黎舟的經紀人基本上也都習慣了這樣的情況,反正一個小孩是照顧,兩個小孩也是照顧,起碼蔣澤晨自理能力比較強,並不會給他帶來太多的麻煩。

  此時此刻,蔣澤晨就坐在黎舟的車上,一同認真專注地討論著各自的角色和電影的劇情。十三歲的黎舟已經褪去了童稚的青澀,變得成熟穩重,也只有在父母或蔣澤晨之類親近的人面前才能流露出少年人的稚氣的一面。

  

  “我覺得這次的角色很難,拿到劇本之後就一直在研究,但是越想越亂,我都快沒有什麼信心了……”第一次遇到這樣難以駕馭的角色,黎舟表現地有幾分焦躁與不安,清俊的眉頭皺得緊緊的,希冀地向著自己的朋友兼競爭對手——雖然對方從來都沒有勝過他——求助。

  “的確很難,我也看了你的角色了。”蔣澤晨點了點頭,大大咧咧地拍了拍黎舟的肩膀,寬慰,“不過我相信你肯定行的!你不是立志要當最優秀的演員嗎?這麼輕易就認輸可不是你的風格呢!”

  “我才沒有認輸!”黎舟不滿地瞥了他一眼,雖然仍舊愁眉不展,卻也沒有放棄的打算,“呐,你對這個角色是怎麼看的?”

  “我?”蔣澤晨摸了摸下巴,側頭沉吟,在腦子裡搜腸刮肚地試圖將上輩子看過的關於這個角色的影評想出一二來。

  ——拜上輩子是黎舟影迷的辛若彤姑娘所賜,蔣澤晨在曾經打算追求一下她的時候看了不少關於黎舟的影評和報導,以求能跟這姑娘有點共同語言,而黎舟在《夢軌》裡的角色算是經典之一,基本上每次都會被提及。

  

  將記憶中的影評湊了一下,磕磕絆絆地說了,雖然蔣澤晨的表達不怎麼清晰,甚至堪稱混亂,但是黎舟卻聽得很認真,黑色的眼睛裡似乎有著靈動的光華閃爍,緊皺的雙眉微微舒展,帶上了幾分的恍然。

  “嘿!沒想到你還挺厲害的嘛!我覺得我有思路了!”猛地砸拳,黎舟頓時就有些躍躍欲試,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站在鏡頭下詮釋一番自己腦中的人物一般,隨後強忍住衝動,笑意盈盈地揉亂了蔣澤晨的頭髮,“按照你的說法,咱們倆的角色其實是密不可分、相輔相成的,甚至……可以說‘你’是‘我’的支柱了——我喜歡這樣的說法!”

  蔣澤晨翻了個白眼,一點也搞不清楚黎舟到底在傻樂些什麼,不過卻仍舊贊同地點了點頭——所以,他對自己的角色也很滿意。

  

  “說起來……你覺不覺的咱倆的角色有點那個?”神秘地眨了眨眼睛,黎舟湊到蔣澤晨耳邊,小聲問道。

  “哪個?”蔣澤晨莫名其妙地挑眉。

  “你不覺得這兩個角色之間有種很奇怪的氣場嗎?”黎舟的語氣有些高深莫測。

  “不覺得啊……”蔣澤晨皺眉,有些不耐煩,“你到底在說什麼啊?亂七八糟的。”

  “不懂就算了,反正現在也是我瞎想的。”黎舟略顯失落,聳了聳肩膀,在蔣澤晨不滿地追問中強硬地終止了這個話題,只是轉而感慨,“晨晨你真純潔~

  

  ——純潔你妹啊!蔣澤晨幾欲嘔血,只可惜他現在不可能將自己上輩子光輝燦爛的情史翻出來向黎舟證明自己早就離“純潔”這個詞彙八萬光年遠了,只能憤恨地朝著黎舟撲過去以洩憤——這貨那又同情又欣慰的表情怎麼看怎麼欠抽啊!

  

  “晨晨你妹啊!少這樣叫我,噁心死了!”

  “我可沒有一個叫‘晨晨’的妹妹~當然如果你不介意變成女生的話,我倒是也沒有意見~

  嘻嘻哈哈地按住主動“投懷送抱”的蔣澤晨的肩膀,將他掀翻在座椅上,曾經演過武打片學了幾手花架子的黎舟自然也不甘示弱,兩個半大不小的少年在汽車後座上滾成了一團,害的前面開車的助理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們不要在車上打鬧,萬一磕著碰著那可一點都不美妙了。

  

  小心翼翼地一路不敢用力刹車也不敢突然轉彎,苦命的助理終於將兩位小祖宗安全送到了拍攝現場。一下車,黎舟立即收斂起了專屬於少年人的肆意與張揚,帶上了沉穩謙虛的假面,而蔣澤晨也整理著自己被扯得亂七八糟的衣服,露出了一直以來乖巧討喜的笑容。

  ——誰都有一副面具,掩在某種程度上藏住真正的自我,才能生活變得更加順遂合心。

  

  為了保證品質,《夢軌》劇組沒有啟用任何新人,所有的演員都是有著不少演藝經驗的,蔣澤晨與其中不少人見過面、或者一起演過戲,就算那些沒有接觸過的,也都能憑著彼此電視或電影上的出鏡率混個臉熟。於是,大家湊在一起很輕易地便熟悉了起來,而導演也沒用搞什麼形式主義,看到所有人都到位了,便開始講解劇本和拍攝的注意事項,還特意提點了幾位比較重要的角色,讓他們講述一下自己對於角色的理解——而黎舟自然也在此之列。

  因為年齡比較小,經驗也尚淺,角色還非常重要,黎舟無疑是導演最為擔心的物件之一。不過,有了在車上與蔣澤晨一起討論後的結果,黎舟對於角色的領悟顯然更上一層樓,就連被所有合作過的演員一致評價為“要求高、龜毛”的導演也不斷隨著他的話頻頻滿意點頭,神色中的讚賞與欣慰溢於言表。

  

  身為徹徹底底的圍觀党,蔣澤晨坐在座椅上,看著侃侃而談的黎舟,不得不感慨有些人天生就是要活在眾人矚目之中的——比如黎舟,又比如蔣澤涵。

  微微勾起嘴角,蔣澤晨原本有些漫不經心的目光也逐漸專注了起來——雖然他不是這類天之驕子,但是也不能被甩得太遠吧?不然那可就太沒面子了。

 

 

  第三十三章

  

  競爭永遠是進步的最好促進力,而有一個一心追逐的背影,也能讓人永遠不會停止前進的腳步。

  被激起了鬥志的蔣澤晨一頭紮進了劇本無法自拔,不是紮根在劇組裡觀察學習別人的演技經驗,就是獨自、或與黎舟一起研究劇本、揣摩角色。有了目標,專注於目標,這日子就像是流水一樣,“嘩啦啦”地轉瞬即逝。短暫的寒假結束了,新學期開始,不過卻也沒有改變蔣澤晨的生活,至於學習什麼的,對他而言已經是浮雲了╮(╯▽╰)

  

  蔣澤晨忙碌地像是一隻陀螺,蔣澤涵也毫不遜色。高三繁重的課業壓力加上公司裡只增不減的事務,就連一向效率極高且善於安排自己時間的蔣澤涵都有些吃不消,只不過他可是從來不會將到手的東西往外推的人,所以再苦再累也不得不咬牙堅持著,看得蔣澤晨又同情又疑惑又欣慰。

  ——同情於這地獄一般的生活,簡直讓人生不如死;疑惑于自家大哥難道是抖M,這麼喜歡自殘?欣慰于蔣澤涵的現在卻不是他蔣澤晨的未來,他的明天還是值得期待的……

  

  當然,作為一個稱職的哥哥,不管本身如何忙碌,蔣澤涵仍舊會擠出時間來關心一下自己的弟弟。

  蔣澤晨在忙碌什麼,蔣澤涵自然是知道的,看著自家弟弟有時候為了揣摩角色茶飯不思,蔣澤涵雖然有些心疼,卻也沒有立場去阻止他的努力——當然,對於那將蔣澤晨的注意力全部拉走的劇本,他還有那麼點兒隱隱約約的怨憤。

  

  高三下學期基本上都是在考試中度過了,幾次比較重要的模擬考後,蔣澤涵的高中都會在老師忙於修改試卷的時候善心大發得給被試題折磨到吐血的莘莘學子們放上一天的假期,而且還沒有每次都跟假期一起捆綁銷售的繁重作業。

  一模之後,略微輕閒下來的蔣澤涵自然決定趁著難得的假期,去自家弟弟的劇組探探班,具體瞭解一下蔣澤晨在劇組的近況。

  

  被司機送到劇組,打電話給黎舟的經紀人助理,不消片刻,老實中透著精明的助理便任勞任怨地跑了出來,熟撚地跟蔣澤涵問好後便將他帶了進去。

  這位黎舟的助理,基本上也算是半個蔣澤晨的助理了。因為照顧蔣澤晨照顧的久了,自然也跟蔣澤涵非常熟悉,而且他也得了蔣澤涵不少的禮物和好處,所謂拿人手短,偶爾幫蔣澤涵做點事情也是毫無怨言的。

  

  被叮囑了半天進入劇組要小心,千萬不要影像拍攝,這次的導演可一點都不好說話等等等等,蔣澤涵跟著助理繞過幾個佈景板,正好看到拍攝場地內是蔣澤晨與黎舟在對戲。

  光線昏暗,穿著病號服的蔣澤晨臉色蒼白、雙唇毫無血色地躺在病床上,像是一個毫無生氣的精緻的木偶,蔣澤涵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雖然明知道這是化妝技術的功勞,心裡卻仍舊非常得不舒服。

  黎舟坐在病床邊,寬大的棕色衣服讓他顯得有些頹唐,微長的額發隱隱約約遮住眼睛,又增添了幾分的陰鬱,他專注地看著蔣澤晨,宛若整個世界就只剩下他一人那般,纖細的手指緊扣在一起,時不時神經質地痙攣著。半晌,黎舟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碰了碰蔣澤晨緊閉的眼睛,蔣澤晨彷彿被驚擾了一般皺了皺眉,那只手受驚般猛地收了回去,無措地懸空著。

  

  睜開眼睛,蔣澤晨的目光有些空茫,似乎一時間有些搞不清狀況,隨後視線移到黎舟身上,才逐漸地凝聚了起來。

  “你來了……?”努力地坐起身,蔣澤晨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聲音中帶著大病初愈的虛弱,卻仍舊揚起憨厚到有些傻氣的笑容,安慰著床邊仍將驚魂未定的黎舟,“別擔心,我……咳,我沒事的……”

  黎舟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緊緊盯了蔣澤晨半晌後突然伸手將他抱住,十指用力地扣住他的肩膀,彷彿要揉進骨血裡一般。

  蔣澤晨吃痛地皺起臉,卻並沒有掙扎,反而用著紓緩的節奏輕拍著黎舟的後背,包容而遷就。

  

  蔣澤涵覺得在攝像機前緊緊相擁的這一幕無比地礙眼,他不喜歡黎舟剛剛看著蔣澤晨的眼神,更不喜歡蔣澤晨在別人懷裡如此得溫順。

  ——這只是演戲,這只是演戲。蔣澤涵不斷地告誡著自己,終於以強大的自製力將所有不合時宜的負面情緒壓制住,連表情都未變分毫。

  ——其實,早在一年前親眼目的自家弟弟獻出螢幕初吻的時候——即使那只是一個再單純不過的嘴唇與嘴唇之間的觸碰——蔣澤涵就有這樣的覺悟了。自從答應蔣澤晨走上演員這條道路,他就註定要不斷地看到自家弟弟與各種各樣的人在各種各樣的場合親密無間。

  原本,蔣澤涵覺得這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逢場作戲這種東西任誰都會經歷,他還不會愚蠢到會對此心懷不滿。只可惜,人的感情是會變化的,甚至有時候想像與現實也是南轅北轍。

  隨著時間的推移,蔣澤涵有些心驚地發現自己越來越無法以一顆平常心對待這一份很“正常”的工作,對待蔣澤晨在自己面前上演的“虛假的感情”。

  ——什麼時候才能夠習慣呢?對於這個問題,蔣澤涵沒有任何的答案——也許他在最開始就不應該鼓勵自己的弟弟去做什麼演員,不然,他大概總會找到一條既能繞過蔣家中心,又能維護好弟弟“清白”的更加合適的發展道路的。

  

  ——只可惜,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後悔藥的。

  

  場內的拍攝還在繼續,雖然導演叫了幾次停,但是總體來說還算順利,不過蔣澤涵卻沒有什麼心思去關注自家弟弟的演技了,他維持著將視線緊盯在蔣澤晨臉上的姿勢,開始在腦中安排自己尚未完成的事務以分散注意力。這樣的方法還算比較管用,起碼在這一幕戲接下來的拍攝過程中,他沒有再出現最開始那般情緒有些失控的狀況。

  

  絲毫不知自家大哥此時此刻的心情並不算好,下場後的蔣澤晨立即愉快地跑到了他的身邊,給了蔣澤涵一個熱情的擁抱。

  蔣澤涵的心情略微回暖,笑著抱緊自己的弟弟,輕聲詢問他拍攝的情況。

  “也就是那樣吧。”蔣澤晨聳了聳肩膀,“反正我一直為了不被導演罵死而努力。”

  “導演罵你罵得很凶?”蔣澤涵掃了一眼正揮著劇本朝剛上場就出錯的演員發火的導演,覺得這個問題大概有些多餘。

  “很凶!”果不其然,蔣澤晨一臉的苦逼,有些委屈地湊到蔣澤涵的耳邊,輕聲抱怨道,“我真懷疑他會不會突然氣血攻心直接去醫院!為了活得更久,他應該保持一顆平常心!”

  蔣澤涵失笑,剛想再打趣自家弟弟幾句,卻突然看到換了另一套戲服的黎舟正朝著他們跑來。頓時,他剛剛好轉的情緒又跌落了好幾個百分點。

  

  “蔣哥好。”微笑著禮貌地問候,得到蔣澤涵頷首的回應後,黎舟立即將注意力移向了蔣澤晨,“今天你的戲份結束了,你準備先走還是留下來等我一起?”

  “今天我打算帶小晨先走。”趕在蔣澤晨之前開口,蔣澤涵的語氣溫和,卻毫無回轉餘地。

  黎舟有些失望地看向蔣澤晨,不過也沒有報什麼希望,果然蔣澤晨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隨遇而安了個徹底。

  

  “好吧。”黎舟點了點頭,“你還欠我一頓飯呢,那明天中午你請我!”

  “想得美!”蔣澤晨頓時炸了毛,朝著黎舟齜出一口的小白牙,“你剛剛演戲抱住我的時候可真一點都沒含糊啊,把我抓了個半死,估計都被抓青了!我還沒找你報工傷呢!”

  “耶?抱歉抱歉,我大概入戲了,沒注意。”黎舟也不計較是不是被佔便宜了,很乾脆地一揮手,“那我明天中午請你吃飯。”

  “這還差不多。”蔣澤晨滿意了。

  

  在黎舟殷切的注目禮中,蔣澤晨換好自己的衣服,被蔣澤涵牽著離開了拍攝組。兄弟倆先去吃了晚飯,隨後車子停在了藥店的門前。

  “這是幹什麼?哥你生病了?”蔣澤晨被蔣澤涵拉進藥店,有些疑惑,又有些擔心。

  “我沒生病,你剛剛不是說被黎舟抓傷了嗎?我來買點活血化瘀的藥。”蔣澤涵溫言回答,弄得蔣澤晨各種地彆扭,沒想到自己跟黎舟隨口打趣的一句話竟然讓蔣澤涵惦記了這麼久。

  

  “沒事兒的,哥,那點小傷根本不算什麼,我說著玩呢!”——不得不說,蔣澤晨還是有些感動的。被親人真情實意的關心著的感覺真是不錯。

  “那可不行,我可不想看到我的寶貝弟弟身上有傷痕。”蔣澤涵伸出食指搖了搖,像是逗弄孩子一般,不過片刻後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又眯了眯眼睛,漫不經心地加上了一句,“特別是被別人弄上的抓痕。”

  蔣澤晨:………………這句話怎麼聽著這麼彆扭!肯定是我聯想的方式不對!

  

  最終,蔣家弟弟自然沒有逃過被自家哥哥按在床上好一頓揉搓的命運——美其名曰“多揉一揉,藥膏便能深入肌理,更有利於發揮藥性”。

  蔣澤晨萬分慶倖這次被抓到的地方只是背部,而不是什麼其他更要命的地方……

  

 

  第三十四章

  

  因為《夢軌》是不惜成的大製作,因為本導演本身龜毛到吹毛求疵的程度,還因為這是蔣澤晨第一次出演貫穿整部影片的重要配角,所以當他辛辛苦苦勤勤懇懇地將自己的戲份全部結束後,已經是初二下學期臨近期末考試的時候了。

  於是,剛剛從攝影棚解放出來的苦逼孩子義無反顧地一頭紮進了考試複習的漩渦之中,被自己已經被浮雲了的學業折騰地比人比黃花瘦。

  至於蔣澤涵?高考前最後的衝刺階段什麼的……大家都懂的……

  

  雖然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但是從前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兄弟倆現在卻被生活兇殘地拆散,幾乎沒有好好說幾句話的時間。一向習慣了悠閒生活的蔣家二少很暴躁,而同樣也習慣了將自家弟弟作為休閒手段的蔣家哥哥也很暴躁……

  ——就在蔣家的烏雲密佈之中,蔣澤涵率先完成了高考,隨後是攻克期末考的蔣澤晨。

  

  對於大多數中國家庭而言,高考是一個有著絕對重要性的日子,但是在蔣家,基本上沒有人會注意這個。蔣澤涵對自己很有信心,心態也很放鬆,而從上輩子就有沒把高考放在眼裡的蔣澤晨自然也很放鬆,也就是在高考結束後隨口問了自家大哥一句“考得如何?”,在得到“正常水準發揮”的回答後便將其丟之腦後。

  ——其實,蔣澤晨對於蔣澤涵也是非常有信心的。

  

  蔣澤涵的高考志願是他自己填報的,自然都是最高水準的學府,第一志願第二志願都是在B市,基本上沒有去其他省市上學的可能性,其原因自然是冠冕堂皇地“B市的學校很合適”,而至於“不放心弟弟一個人在B市”什麼的,也只能是在私下裡隨便說一說的。

  對於蔣澤涵的志願,蔣澤晨倒是並不意外,因為上輩子自家大哥也是在B市上的大學,學業事業兩者兼顧。

  雖然並不怎麼關心自己兒子的日常生活,但是蔣父在學業上抓得倒是很緊,其實,他一直在試圖說服固執的大兒子來美國攻讀,只不過反倒是被蔣澤涵一連串的理由給說服了,無可奈何地點頭,同意了他決定的高考志願。

  

  高三的暑假是終於渡過了獨木橋的莘莘學子們放風的時間,蔣家兄弟自然也不例外。這一回,他們被自家父母要求來美國度假——其實,蔣澤晨覺得,那是蔣父仍舊沒有放棄讓蔣澤涵出國留學的計畫,打算哄誘他來美國“實地考察”一下。

  身為兒子,蔣家兄弟沒有拒絕的資格,於是乾脆俐落地收拾了收拾行李,拿著早就準備好的簽證,踏上了飛往美國的飛機。

  

  蔣澤晨記得,上輩子他也有過這麼一遭,那是他第一次出國,只不過整個行程都無聊得很——這並不奇怪,畢竟蔣家夫婦有很多事情要做,根本無暇顧忌他們兄弟倆。

  蔣家國外的公司設在紐約,蔣澤晨他們的落腳點自然也是在紐約。上輩子,基本上一來到紐約,蔣澤涵就跑去紐約的公司學習了,而不學無術的蔣澤晨在憋了很久之後,終於操著自己那一刻蹩腳的英文結交了幾個美國的紈絝子弟,然後跟著他們出入各種亂七八糟的場合,甚至將法律視若無物——禁止未成年人飲酒吸煙什麼的,在美國控制得相當嚴格。

  

  那一段現在回憶起來已經相當模糊的荒唐日子,似乎是蔣澤晨墮落的起因,嘗試過了紙醉金迷肆無忌憚的糜爛生活,被資本主義的糖衣炮彈腐蝕了的蔣澤晨即使回到了中國,也沒有回歸從前那種打打架罵罵人炫耀炫耀名牌貨收拾收拾小弟之類的“單純”的二世祖的日子,反而在“吃喝嫖賭”的社會敗類的大道上狂奔一去不復返。

  ——大概唯一能夠慶倖的是,他還有那麼一點點的自製力,沒有染上毒品。

  

  當然,這輩子,洗心革面的蔣澤晨是不打算步上輩子的後塵的,那麼在美國的這段時間要幹什麼就成了最為他頭疼的問題。難不成讓他跟蔣澤涵一起在蔣父的公司裡混,或者去提高自己的英文水準麼?——說實在的,一個英文糟糕的中國人在美國的娛樂生活實在是少到令人髮指。

  坐在飛機上,蔣澤晨一臉的苦悶憂傷,弄得蔣澤涵一頭霧水,幸好蔣家二少生性豁達——或者說二得豁達——愁眉苦臉的片刻後便打算車到山前必有路,戴上眼罩調平椅背之後一歪頭就睡過去了。摸不透自家弟弟想法的蔣澤涵只得將一切歸咎為蔣澤晨比較“戀國”,替他蓋好毯子之後便同樣休息下了。

  

  雖然頭等艙的條件比較好,但是睡起覺來畢竟還是不如床上舒服,蔣澤晨又是嬌貴又是挑剔,自然睡得不怎麼踏實,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從睡夢中醒過來,然後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靠到了蔣澤涵身上,口水將他的肩膀處浸了個透徹。

  心虛不已的蔣澤晨抓起紙巾勉強擦拭乾淨,然後扭頭朝向另一側繼續睡,結果下一次醒來後,卻發現自己仍舊跟蔣澤涵的肩膀纏綿地難解難分——如是三四次後,蔣澤晨終於給自己的睡姿跪了,強打起精神掏出電腦玩遊戲,再也不敢放任自己睡覺了。

  幸好,蔣澤涵睡姿端正睡眠品質似乎也不錯,等到他醒來後,肩膀上的口浮水印幾乎已經看不出痕跡了,大概根本不知道自己肩膀遭受了怎樣的蹂躪,只是蔣澤晨總是必須很賣力地控制住自己視線,才能避免太過在意那塊被口水洗禮了不知道多次的布料。

  ——蔣澤晨知道自家大哥有潔癖,別人的口水什麼的一向是他的雷區,踩一次炸一次。

  ——略微發散一下思維,如果以此類推的話,蔣澤晨其實很懷疑自家大哥跟戀人接吻的時候到底該怎麼辦→_

  

  當然,接吻什麼的並不是蔣澤晨關心的重點,因為睡得很糟,所以他的精神異常萎靡,到了紐約機場被接回蔣家在紐約的房子後便撲到床上睡了個天昏地暗,用了三天多才將時差勉強調整好,而這個時候,蔣澤涵已經在蔣父的公司學習了三天了……

  ——蔣澤晨真心對自家精力旺盛的大哥各種羡慕嫉妒恨……

  

  當蔣澤晨終於精神飽滿地開始規劃他在美國的遊玩計畫的時候,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蔣澤涵並沒有像是上輩子那般一頭紮進公司再也不理會其他事情,反倒是主動提出要跟蔣澤晨一起在美國逛一逛,好好玩一場。

  ——不得不說,看到自家大哥在“事業”和“弟弟”之間選擇了後者,蔣澤晨實在是有些“受寵若驚”。

  ——對於這種選擇,蔣澤涵的解釋是“上學期一直在忙碌,現在放鬆了下來,自然要好好聯絡一下兄弟感情了”。

  

  於是,蔣澤晨原本計畫中的“蔣家二少+翻譯+導遊”的三人行變成了“蔣家兄弟”的二人行,至於翻譯導遊什麼的,就都由蔣澤涵兼顧了。

  

  在蔣澤晨眼中,美國比較有趣的地方比中國少得多,根本比不上中國的地大物博歷史悠久,而且大多數有名的景點他基本上都去過,並沒有第二次光顧的興致。只可惜,當蔣澤涵加入了旅遊計畫之後,蔣澤晨的發言權就傾向於零了,他不敢跟自家大哥說“這地方我去過沒什麼意思”,所以不得不硬著頭皮裝成十二三歲少年的模樣“興致勃勃地故地重遊”。

  

  紐約、洛杉磯、三藩市之類的繁榮的城市引不起蔣澤晨的興趣,華盛頓之類的具有歷史紀念意義的景點也讓對於美國歷史一竅不通的蔣澤晨頗感無聊——撿了幾個著名城市遊覽的蔣澤涵在發覺自家弟弟興致缺缺後果斷改變了計畫,轉向了娛樂氣息比較濃的地點。

  “孩子”們都喜歡的迪士尼樂園,將四體不勤的蔣家二少折磨地直想要流淚。尼瑪排上一個小時的隊結果進去玩上十多分鐘就出來了到底是怎麼回事?!這難道不是天朝才有的景觀嗎?!——“三十多歲且對於迪士尼動畫毫無興趣”的蔣家二少的肉體和心靈都飽受打擊,恨不得直接趴到自家大哥背上休息休息自己那兩條從來沒有站立過那麼長時間的雙腿。

  好萊塢影城雖然有遊覽線,能夠坐車去拍攝場地走馬觀花一番,但是在已經是“內行人”的蔣澤晨看來基本上都是糊弄“外行人”的,本質上跟迪士尼樂園沒有任何的區別,只是將《米老鼠》《白雪公主》等迪士尼動畫片變成《侏羅紀公園》《加勒比海盜》之類好萊塢出品的大片罷了。

  ——而且……尼瑪人怎麼還是這麼多?!

  

  介於蔣家二少嚴辭拒絕再去類似的“娛樂公園”,蔣澤涵不得不再次改變路線,變成了自然風光遊覽。

  黃石公園瑰麗奇詭,尼亞加拉大瀑布壯麗奔騰,科羅拉多大峽谷懸空玻璃橋讓蔣澤晨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然有輕度恐高症,哆嗦著兩條軟腿抓著扶手才能勉強站立走動,腳下幾千米深的峽谷直讓人不寒而慄。最讓蔣澤晨憤恨不已的是,他輸給了蔣澤涵,看著那貨抄著口袋閒庭信步一般走在橋中央,黑如點墨的雙眼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充滿了炫耀和得瑟,蔣澤晨就有種想要弑兄的衝動。

  只可惜,蔣澤晨力有不逮,反倒是被蔣澤涵強硬地從欄杆邊拽開,害得他只能緊緊扒著蔣澤涵的衣服,努力適應雙腳懸空的錯覺。

  ——幸好,在玻璃橋上待了幾分鐘後,蔣澤晨終於勉強能夠獨立行走了——當然,他也沒有注意在他鬆開蔣澤涵衣襟的時候,對方眼中微微的遺憾。

  

  最讓蔣澤晨印象深刻的,是夏威夷夜潛看魔鬼魚——好吧,他終於在重生後去了夏威夷——漆黑無光的夜晚,在風浪中顛簸到快要散架的小船,冰冷的海水,沉重的潛水設備,還有黑夜深海中幾乎窒息的壓力……全部行程中,蔣澤晨都緊緊抓著自家大哥不放,就連在水裡都不例外,乃至於最後記憶裡魔鬼魚神馬的根本沒有蔣澤涵的身影來得深刻,至於潛水上來後冷得抖抖索索直往對方懷裡鑽什麼的他才不承認呢!

  ——果然,在上船前簽什麼“免責聲明,生死概不負責”的時候,他就覺得有些不妙了QAQ

  

  一番“歷險”下來,蔣澤晨表示,果然死過一次的人才會更加怕死,更何況是在重生後活得比上輩子還要愉快輕鬆的時候……

  

  “笑、笑你妹的笑!老子就是膽小怎麼了?!蔣澤涵你有意見嗎?!==

  “當然沒有意見,要是小晨的膽子再小一點,哥哥就更高興了^_^

  

  自然風光遊覽路線在蔣澤晨堅持不想讓自己脆弱的繼續小心臟遭受壓力的抗議後不得不暫停,對著旅遊圖冊冥思苦想許久後的蔣家大哥終於想起委婉地詢問自家弟弟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蔣澤晨在憋了半晌後,小聲地吐出來一個名字——拉斯維加斯。

  

  拉斯維加斯,以賭博聞名世界的不夜城,是唯一一個蔣澤晨念念不忘想要第二次第三次光顧的城市。這裡雲集了世界上眾多的富豪和名人,同樣也有普通的工薪階層甚至乞丐,所有人都能夠在賭場上一試手氣,可以說除了那些一擲千金的階層以外,拉斯維加斯對所有人都是“一視同仁”的,只要你手裡有錢,又想來賭一把——哦,對了,還需要年滿21歲。

  上輩子,蔣澤晨雖然揮霍,但是手頭可以動用錢也只是夠他維持闊綽的生活罷了,根本不能將大把的金錢用於賭博,所以來拉斯維加斯也只是淺嘗輒止——當然,這輩子他也不能,甚至他和蔣澤涵都還沒有達到21歲的年齡,不要說賭一把,就是進入賭場都不得不有成年人陪同。

  

  幸好,在得知自己兩個兒子要去拉斯維加斯旅遊的時候,蔣父就將自己的助理派了過去,負責兩個孩子的安全問題,而蔣澤晨手癢了想要賭一把,自然也需要經由這位元助理之手代為下注。雖然這並不能磨滅蔣澤晨二世祖蠢蠢欲動的賭博的血液,但是每次看到身邊蔣澤涵那緊皺著的眉頭和抿成一條線的薄唇,蔣澤晨就有種又心虛又喪氣的感覺,完全沒有一個人或者跟狐朋狗友們一起的暢快感。

  為了讓自己的拉斯維加斯之行不要那麼杯具,蔣澤晨毫不客氣地拉著蔣澤涵一起下注,同樣也打算看看自己這位哥哥的賭博水準。令人欣慰的是,蔣澤涵的運氣和賭博技術與蔣澤晨基本上是不相上下的,前者頭腦好,後者有經驗,小賭了大半天均是有輸有贏,總體……都輸了幾十美元……而且蔣澤涵比蔣澤晨多輸了三美元……

  ——這種詭異的欣慰趕腳到底是怎麼回事……

  

  因為賭博受年齡限制,加上身邊又有監控的人,所以蔣澤晨點到而止地收手了,暗自發誓等到年滿21歲有了錢再來嘗試一番,隨後拉著蔣澤涵去了他每次來拉斯維加斯都會光顧的招牌上空秀Bally's Jubilee

  豪華的服飾,價值五千美元以上的頭飾,精巧美觀的佈景,一百多位身材姣好上身毫無遮掩的美麗性感的舞者,不是誘惑挑逗的脫衣舞,而是大膽熱烈的袒露,完全展現了拉斯維加斯的紙醉金迷。

  ——蔣澤晨一直很喜歡這種奢華且帶著幾分糜爛風格的演出,但是顯然蔣澤涵一點都不喜歡,整場SHOW下來,他的左手都快被自家大哥捏爛了TUT

  

  退場後直到回到酒店,蔣澤涵的臉色一直都是陰沉的,並且嘮叨了一整晚,叱責蔣澤晨不應該去這樣的地方,還質問他是從何得知Bally's Jubilee的,而蔣澤晨自然將一切都推給了萬能的網路。

  

  “如果你不想讓我給你禁網的話,我希望你下次不要再看這種類型的網頁。”蔣家大哥咬了咬牙,面色仍舊不愉。

  “我知道了……但是,哥……其實這在美國應該是很正常的TOP SHOW……”蔣家弟弟試圖據理力爭。

  “我不管在美國怎麼樣,無論在什麼國家,我都不希望你接觸這種東西。”蔣家大哥義正言辭。

  “……好吧,我懂了……”

  

  ——蔣澤晨覺得,自己快要年滿19歲的大哥實在是清純保守地令人吃驚,雖然他本身不以為意,但是仍舊很好心地不打算再刺激自家一直接受中國傳統教育的大哥。

  ——至於以後不准接觸什麼的……怎麼可能呢╮(╯▽╰)

  

 

  第三十五章

  

  幾乎一整個暑假同進同出的旅遊,讓蔣澤晨與蔣澤涵之間的親密關係再度升溫,等到回國之後開學之前蔣澤涵要搬到大學住校的時候,蔣澤晨有些憂鬱地發現自己竟然一時之間都有些不適應要離開蔣澤涵的生活了。

  

  “小晨,乖,哥哥一直在B市的,沒課的時候隨時可以去找小晨,小晨也能來找我,所以我們還是會經常見面的——對了,週六周日我會回家住。”摸了摸蔣澤晨的頭髮,蔣澤涵同樣強壓下各種的不舍與焦躁,柔聲安慰道。

  “……我才沒有不捨得你!”力圖證明自己“已經是大人了”的蔣家二少扭頭躲開自家大哥的安撫,傲嬌地昂首回答。

  “好吧,是哥哥不捨得小晨。”從善如流地改了口,蔣澤涵緊緊摟著弟弟的肩膀,輕輕蹭了蹭他的脖頸,落下一個不著痕跡的輕吻,“小晨記得多來找哥哥幾次,哥哥找你的時候,也不准推脫沒時間不理哥哥,知道嗎?”

  “……我知道了,但是初三也是很忙的,我也不能保證。”蔣澤晨繼續彆扭地傲嬌著。

  

  “不能晚歸,不能去少兒不宜的地方,吃飯要按時,不能熬夜玩遊戲玩到太晚,我會隨時查崗,還有,不能交女朋友,不然……你懂的……”蔣澤涵微笑著,語氣柔和。

  蔣澤晨打了個寒戰,僵硬地點了點頭——管家婆神馬的,最討厭了!

  “小晨最乖了,不是哥哥限制你,而是為你好的,知道嗎?你現在還小,自製力不強,壞習慣是要從小就杜絕的。”懂得適可而止的蔣家大哥看著自家弟弟臉上的表情將要有從“乖順”向著“不耐”轉變的架勢後,立即停止了教育,開始塞糖,“當然,我知道小晨肯定不會讓我失望的,誰也沒有我家的小晨聽話懂事。”

  蔣澤晨內牛滿面地扭頭——被當成小屁孩的偽正太實在是傷不起啊……

  

  這種所謂的“臨別寄語”在蔣澤涵報導前不知道發生了多少次,就在蔣澤晨聽得耳朵都生繭了的時候,他終於能歡送自家大哥離去了。

  

  大學的報導日比蔣澤晨初三開學要早,因為有為期十五天的軍訓,所以尚在暑假階段的蔣澤晨自然陪著蔣澤涵一起去報導了,順便瞻仰一下這座全國聞名的學府——一般蔣澤晨對於這種學術氣息頗濃的地方是沒有什麼好感的,所以上輩子從未涉足。

  住校需要帶的東西都是蔣家的幫傭、蔣父公司裡的助理之類的人整理的,自然是怎麼舒適怎麼弄,蔣家兄弟從來不需要操心這種生活上的“小事”,他們只需要在當天記得帶上自己去學校就足夠了。

  

  如同蔣澤晨有自己的交際圈一樣,蔣澤涵也有自己交情比較好的朋友。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蔣澤涵的朋友自然也差不多跟他一樣是“天之驕子”。兩個跟他是一屆被錄取的新生,還有一位大二的學長,兩位大三的學長,六個人在大學的校門口碰了頭,一起辦理入學手續,熟悉校園。

  對於這幫人,蔣澤晨都是不熟悉的,下意識裡總覺得跟他們氣場不和,只是沉默地被蔣澤涵牽著,乖順地充當一個好弟弟。

  相反,這幫人對於蔣澤晨倒是有些令他意料之外的熱情,不過大概也都是看在蔣澤涵的面子上——與上輩子一樣,蔣澤涵弟控的屬性人盡皆知。

  

  “那個,你們稍等一下好不好?我妹妹今天也要入學,我打算也等等她,應該馬上就到了。她跟蔣澤涵是一個院系,你們一會兒認識一下,以後也好有個照應,我妹妹可就交給你了!”開玩笑般在蔣澤涵的肩膀上拍了拍,已經是大三學生的名叫張瑞的青年掛著有些揶揄的笑容擠了擠眼睛,“別的我不敢說,不過我妹妹可絕對是大美女呢!”

  “你妹妹,有我弟弟好嗎?”蔣澤涵得體地笑著回應,輕描淡寫地將責任從自己身上推開,“你自己的妹妹自己照顧,我可是沒工夫的,小晨一個人就夠我麻煩的了。”

  “我說你這個傢伙怎麼這麼無趣?上大學的重點之一不就是找個合心意的女朋友嗎?總是弟弟弟弟的,你還打算把你弟弟娶回家當媳婦啊?”恨鐵不成鋼地咬牙,張瑞狠狠地白了蔣澤涵一眼,鄙視。

  蔣澤涵笑了笑,沒有回答,只是蔣澤晨感覺他抓著自己的手緊了緊,不由疑惑地瞥了他一眼——只可惜絲毫無法從那毫無瑕疵的笑容中看出什麼來。

  

  蔣澤涵以不回應為回應,讓張瑞感覺自己像是打在了一團棉花上,無可奈何之下只得轉移了話題,開始以過來人的身份傳授軍訓裡需要注意的經驗教訓。

  沒過多久,一個身穿淺藍色連衣裙的女生停在校門口的從車上下來,微微彎起的恰到好處的嘴角,白皙的肌膚,安靜而聰慧的眼睛,配上那齊肩的黑色直發,完全是氣質出眾的大家閨秀。

  一直無聊地四處張望的蔣澤晨是第一個注意到少女的,頓時,他的眼睛一亮,猛地扭頭看向自家大哥。

  

  “怎麼了,小晨?”正漫不經心地傾聽友人胡侃的蔣澤涵立即接收到蔣澤晨炙熱的目光,低頭詢問道。

  “……沒事。”蔣澤晨眨巴了一下眼睛,有些惋惜——他總不能說看到自己未來的嫂子了,於是想觀察一下自家大哥的反應吧?

  “小穎,這裡!”與此同時,同樣看到了正在四處張望的少女,張瑞連忙抬手喚了一聲,招呼女生過來。

  

  ——張穎,上輩子蔣澤涵的妻子,就在蔣澤晨毫無準備的時候突然出現在了他的眼前——當然,現在除了蔣澤晨以外,誰都不知到她與蔣澤涵在未來將會是什麼關係。

  

  張穎無論是外表還是氣質都是能令人眼前一亮的佳人,與蔣澤涵又是同一個院系的學生,大學四年朝夕相處,也無怪將會成為被大家所稱羨的眷屬。甚至蔣澤晨都有些疑惑,為何他們在大學畢業後許多年才真正走到了一起,訂婚、結婚。

  “小晨。”蔣澤涵握著蔣澤晨的手有些用力,讓正將全部注意力投在自家未來嫂子身上的蔣澤晨回過神來。疑惑地抬頭看向明顯有些低氣壓的哥哥,蔣澤晨在正感到迷茫的時候聽到蔣澤涵用著有些異樣的不悅的聲音輕聲斥責,“不要這樣看著別人,很不禮貌。”

  蔣澤晨黑線著收回目光,總覺得這句話裡的醋味相當濃厚。

  

  “沒事的,你的弟弟很可愛。”張穎和善地笑了起來,抬手摸了摸蔣澤晨的頭髮,“你叫小晨嗎?我叫張穎,其實我一直都想要一個你這樣可愛的弟弟呢。”

  “張穎姐。”蔣澤晨從善如流地喚了一聲,隨後一本正經地反駁,“不要說我可愛,我不是小孩子了,你可以誇獎我帥氣。”

  ——哥……哥……我沒有打未來嫂子的主意,你捏得我疼死了QAQ

  

  “好吧,小晨很帥氣。”張穎忍俊不禁,不著痕跡地輕輕捏了捏蔣澤晨臉蛋。

  覺得自己似乎被未來嫂子吃了嫩豆腐的蔣家二少抽了抽嘴角,同時努力地想要將爪子從自家大哥手裡抽出,“張穎姐也很漂亮。”

  ——嚶嚶嚶……大哥,你不能這樣有異性沒人性啊QAQ

  

  “多謝小晨誇獎。”與蔣澤晨“寒暄”完畢後,張穎抬頭看向蔣澤涵,微笑,舉手投足間落落大方,毫無女孩子的扭捏,“你好,蔣大哥,我經常聽哥哥提起你,以後大家都是一個院系的同學了,請多多關照。”

  “這是自然。”蔣澤涵含笑,輕輕點了點頭,雖然在旁人眼裡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異樣,但是極其瞭解自家大哥一舉一動的蔣澤晨卻發覺,他的語氣裡止不住地有些冷淡。

  ——看起來,這對情侶的第一次見面似乎並沒有立即互生好感,反倒是有些……氣場不和?

  ——當然,這似乎是蔣家大哥單方面的氣場不和。

  

  一群一看上去就出身不凡的少年少女們神采飛揚地走在大學校園內,總是會吸引不少路人的目光,只不過他們都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所以一點都沒有不適的感覺。

  因為院系一樣,所以張穎與蔣澤涵之間的話題比較多——或者說張穎在刻意拉近彼此的關係,不管是因為她也許對蔣澤涵略有好感,還是是因為搞好同學關係將會為未來的大學生活帶來便利。

  蔣澤晨一直在觀察著張穎的言談舉止,畢竟她可是會在將來名正言順地成為“蔣夫人”的人,在蔣家有著很高的發言權,如果關係處理的不好,總會給他帶來些許麻煩的。幸而蔣澤晨覺得這個張穎無論從哪方面看都是很出挑的,懂得進退、不驕不躁、性格溫婉柔和,只要不牽涉到不可調和的利益問題,應當是很好相處的人。

  ——蔣澤晨略感滿意與欣慰。

  

  ——只可惜,從蔣澤涵的表現來看,這位張家的大小姐如果想要在蔣家登堂入室,還需要一段相當漫長的努力。

  

  拿著錄取通知書簽到、核對資訊、領宿舍鑰匙、辦飯卡澡卡……一系列的程式結束後,眾人在宿舍區前道了別,開始尋找自己的宿舍。

  因為並不打算費心隱瞞自己富裕的出身,所以早在領到鑰匙之後,蔣澤涵便將鑰匙給了拿行李的人,讓他們先去宿舍整理。於是,當蔣家兄弟找到宿舍的時候,各種物品基本上已經各就各位,可以直接住人了。

  大概因為蔣家就在B市,交通便利,所以來得比較早,宿舍裡其餘三張床還都空著,蔣澤涵大體看了看,便點頭讓其他人先關門離開,自己反而拽著蔣澤晨在床上坐下,有些欲言又止。

  

  “哥?你怎麼了?”見到蔣澤涵並沒有一點上大學的興奮感——這一點很正常——反倒是各種忐忑擔憂,蔣澤晨不由得皺眉疑惑,絲毫無法想像自家大哥竟然會因為開個學就這樣糾結。

  ——這算什麼?新環境恐懼症?

  “小晨,你對那位張穎印象很好?”論起察言觀色,蔣澤涵一點都不比蔣澤晨差,一路上自家弟弟一直對張穎各種關注,他自然也是看在眼裡的,疑問在嘴裡含了半天,終於還是吐了出來。

  “嗯,是啊,挺好的女生。”蔣澤晨連連點頭,打算有意識地撮合一下這兩個人,反正張穎脾氣好性格好,又註定是蔣澤涵的妻子,在這種小事上賣個好也算是為了自己的未來做點投資。

  

  “小晨,你答應過我不會早戀的,你還是初中生!”蔣澤涵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喜怒不形於色什麼的,在蔣家兄弟私下獨處的時候已經完全是浮雲了。

  “哥!你在想什麼啊!”蔣澤晨頓時囧了,因為自家大哥的荒唐腦補而哭笑不得,“哥,張穎姐再好,也是跟你同歲的,起碼大我五歲好不好!年齡太大了,根本不在我選擇範圍之內!”

  蔣澤涵的臉色先是緩了緩,隨即更加難看,“怎麼,大你五歲你就嫌老了了?你覺得你哥我老了?”

  “才沒有才沒有!”連忙撲上去給自家大哥順毛,蔣澤晨有些鬱悶,他覺得在某種程度上,蔣澤涵的智商跟情商是負增長的,似乎比少年老成的時候更顯幼稚,總是會在一些很可笑的問題上糾結,“哥你英俊瀟灑一表人才玉樹臨風,就是過上十年二十年也絕對不顯老!”

  

  這種明顯是敷衍的回答顯然不可能令蔣澤涵滿意,但是大概也發現計較這種問題有些幼稚,蔣澤涵抿了抿嘴唇,將話題拉回老地方,“那你一直看張穎,是為了什麼?”

  “因為……”蔣澤晨掂量了一下,決定實話實說,於是腆著臉湊到了蔣澤涵的面前,“因為我覺得她特符合我內心深處對於嫂子的定義——哥,你已經從‘不准早戀’的深淵中爬上來了,是時候該給我找個嫂子了吧?我可是要一個對我好的嫂子!”

  蔣澤涵勾了勾嘴角,高深莫測地揉了揉蔣澤晨的頭髮,回答意味深長,“這個麼,小晨你就放心吧,哥哥一定會給你找一個世界上除了哥哥以外對你最好的‘嫂子’。”

  

  ——除了蔣澤涵以外的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蔣澤晨在上輩子的記憶裡迅速翻找了一圈,終於一臉黑線地扭頭掩面。

  ——世界上對我最好的女性……哥,你是打算娶我媽麼……或者……哥,你是打算挖你弟弟的牆角麼……

  

  ——蔣澤晨覺得,會聯想到這些的自己一定是瘋掉了>_<

  

 

  第三十六章

  

  經過了一個暑假的後期製作,《夢軌》這部電影終於趕在暑期的末尾上映了,蔣澤晨與黎舟相攜一起出場,謀殺了不少記者的底片——當然,蔣澤晨本人是沾了黎舟一家三口的光,他相當有自知之明。

  不過俗話說“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不管黎舟這樣做是有意幫助他增添名氣還是無意間只想跟朋友一起,蔣澤晨都毫無愧疚地接受了朋友的饋贈,並且異常愉快。

  至於可憐的蔣家大哥,他是沒有機會參加的,因為他現在正苦逼地被圈在學校裡軍訓。當蔣澤晨向他彙報自己將要跟黎舟一起參加電影首映式的時候,他發現自家大哥聽起來溫和的聲音中似乎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

  

  這廂蔣澤晨與黎舟親密地站在一起,被閃光燈晃花了眼,那廂一身清爽的蔣澤涵則半靠在宿舍的床頭,刷著剛剛被各家媒體記者刊登到網上的關於《夢軌》首映式的新聞——為了關注度和人氣,最近媒體的動作可以說越來越快,都能趕得上現場直播了。

  

  “嘿,看什麼呢?”洗完澡回來,帶著一身的水汽,杜磊爬上自己正對著蔣澤涵床鋪的二層床鋪,有點沒話找話地詢問道——對於這位待人溫和、能力出眾且一看就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室友,杜磊頗有種又羨又妒的感覺,不過如果能夠與之結交的話,等到出了大學的校門應該會對未來很有幫助,所以無論如何,杜磊都打定主意要跟這位室友搞好關係。

  杜磊一向都是很現實的,雖然能夠考上這座大學的學子們本質上都對自己有著相當強的自信心,相信能夠憑藉自己的能力闖出一番事業,但是父親是政府職員的杜磊也知道如今的社會想要儘快往上爬,大多數時候都需要有點門路的,而大學同學,則是從校園走向社會的莘莘學子們所能利用的第一重關係網。

  

  “……沒事,看點新聞。”聞言,蔣澤涵略略抬了抬眼睛,看了杜磊一眼。從小就在蔣父的公司裡學習,再加上少年老成心思縝密,蔣澤涵幾乎看盡了人生百態,杜磊心中的小九九自然逃不過他的眼睛,不過他並不會排斥這種有意的接近,只要對方有能力,他也不介意在必要的時候被對方“利用”一下——只要他能利用回來就好。

  “你對什麼新聞有興趣?國際時事?金融?”拿著毛巾擦著自己的板寸,杜磊順理成章地打開了話匣子,開始了“成為朋友”計畫的第一步。

  “娛樂。”蔣澤涵勾了勾唇角,將自己手裡的筆記本朝著杜磊挪了挪,讓他看清自己電腦螢幕上顯示的頁面。

  杜磊的表情立即囧了,眨巴了一下眼睛,原本醞釀了一肚子的高談闊論頓時堵在了嗓子眼裡,半晌隻憋出一句來,“呃……我對這方面不太熟悉。”

  ——這不科學啊!難道蔣澤涵不是他想像中的“金融鉅子”而是“娛樂小開”?他們這是金融系沒錯吧?這周身的氣質也對不上啊!

  

  “我弟弟喜歡罷了,我也不能對此太不瞭解。”心情不算很好的蔣澤涵成功地憋了一下自己有些單蠢的室友,郁氣吐出來些許。

  “哦哦!這樣啊?你還挺疼你弟弟的,我就不行了。都說三年一代溝,我和我弟弟實在是聊不到一起去,他喜歡的東西我都沒興趣,也沒耐性像你一樣認真瞭解什麼的。”終於找到了一個靠譜點的話題,杜磊振作起精神,翻身掏出自己的錢包,再接再厲地展示了一下裡面一家人的合照,“呶,這是我弟,怎麼樣?長得挺傻吧?”

  

  蔣澤涵對於這位自來熟的舍友的弟弟沒有任何的興趣,只是禮貌地掃了一眼,“看上去……很活潑。”——皮膚都被曬得黢黑了,能不活潑嗎?

  “嗯,他就是一皮猴子,看不住就能上房揭瓦的!我爸媽還老是讓我讓著他什麼的,煩死人了!”杜磊的語氣有些憤憤地抱怨,隨即覺得也不好光是自己一個人說,轉而將話題丟到了蔣澤涵身上,“你弟弟呢?是不是也這樣?”

  “不是,我弟弟很乖,很懂事,就算是任性些也不會讓人討厭。”蔣澤涵笑了笑,視線在電腦螢幕上掃了一眼,看著自家弟弟一身正裝,強裝成一副穩重瀟灑的模樣卻仍舊難掩稚氣,不由得眼神又柔和了幾分——就是他身邊的黎舟看上去太礙眼了,風騷地像是開屏求偶的雄孔雀。

  

  修長的手指熟練的動了動,將所有與自己弟弟有關的圖片都存了下來——當然,也熟練地剪切掉某個礙眼的傢伙——蔣澤涵將圖片都存在了自己名為“家人”的資料夾下,子檔案名為“《夢軌》相關”。

  成年累月的積累,這個資料夾已經越來越大,幾乎占了蔣澤涵電腦已用空間的五分之三。蔣澤晨從小到大的所有照片,都被蔣澤涵以極其專業的精神分門別類規整好,就連早期還沒有數碼相機時候的照片也都被掃進了電腦裡,一張也沒有落下——唯一讓蔣澤涵覺得惋惜的是,他手裡沒有幾張蔣澤晨七歲之前的照片,那時候他對弟弟還並不太上心,所以根本沒有此類意識。

  剩下五分之一則是公司需要的各種檔,還有五分之一是蔣澤晨所有出演電影的視訊短片——蔣澤涵對於電影的內容沒有任何的興趣,所以他只剪輯了所有蔣澤晨出場的片段。

  

  蔣澤涵從來沒有給人看過這些照片和視訊短片,連蔣澤晨都不例外,因為他自己也隱約察覺這種收集癖似乎有些病態,他不想嚇到自己那個傻乎乎的什麼都不知道的弟弟。

  ——當然,以後他也許是需要知道的,但是起碼不是現在,現在他還太小了……

  

  宿舍的門再次被推開,剩下的兩名室友也從澡堂光榮回歸,坐到床鋪上就開始胡侃。杜磊著實鬆了口氣,總覺得跟蔣澤涵獨處聊天什麼的壓力太大,現在好了,人多了,話題多了,起碼不用他絞盡腦汁保持不要冷場了。

  

  男生們之間的話題林林總總也無外乎就是幾個,運動、政治、遊戲、異性……

  雖然認識沒有幾天,但是這並不妨礙男生們湊在一起討論討論自己的女同學。

  剛剛從“不准早戀”的深淵裡爬上來的少男少女們終於可以肆無忌憚地表現出對於異性的萌動,在班會和軍訓裡,幾乎所有的男生們關注的重點都是班級和年級中有沒有漂亮的女同學,其他院系有沒有漂亮的女同學,上幾屆有沒有什麼漂亮的學姐之類的——當然,蔣澤涵這樣從來都沒跟正常人搭上什麼邊的異類不在此範圍之內。

  

  一聊到這個話題,三個男生都雙目放光地異口同聲提起了張穎,這位相貌氣質都頗為出眾的少女顯然是所有男生關注的重點。只可惜被大多數男生覬覦的美人追求難度也太大,雖然大家都私下裡做過打敗眾多優秀對手抱得美人歸之類的美夢,但是冰冷殘酷的現實也讓他們知道,美夢之所以是美夢,就是因為它不切實際。

  

  “說起來,那位張穎是不是跟你挺熟的啊?好幾次軍訓休息的時候都看到她都來找你,對了,我記得她班會的時候也跟你坐在一起是不是?”李文強推了推眼鏡,轉向了一直漫不經心擺弄著電腦的蔣澤涵,擠了擠眼睛詢問道——這個人雖然看起來像是個書呆子,但是內裡的精明與八卦尤在其他男生之上。

  “我認識她的哥哥,但是跟張穎本人也是開學才認識的。”蔣澤涵對於這樣的話題有些膩味——其實,類似的八卦閒聊除了與蔣澤晨有關的內容外,很少有他不覺得膩味的——但是仍舊擺出一副不會讓任何人感覺到不悅的姿態,笑著回應。

  “哎,真好呢,近水樓臺先得月啊,連哥哥都認識了什麼的。”趙斌抓了抓頭髮,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他的體格在四人中算是比較健壯的,看起來應該很喜歡運動——“張穎一看就是跟你一樣是出身好的,你們門當戶對,美眉對你印象又好,看來大家都沒嘍!”

  

  “那可不一定,其實她不是我最喜歡的類型。”蔣澤涵笑著搖了搖頭,他一點也不喜歡一入學就被輿論和什麼人綁定在一起,更何況是一個讓他頗有危機感的人。

  “那你喜歡什麼類型的?”一聽有爆料,宿舍的三個男生立即興奮了,目光灼灼地盯著神在在悠閒半躺在床上的蔣澤涵,內心裡暗暗激動也許“張穎男友”的位置還能有爭取一下的機會。

  “這個麼……”蔣澤涵眯了眯眼睛,“大概是有點傻氣,讓人很不放心,不看著就容易惹事,有點喜歡裝成熟,但是一逗就炸毛的可愛系?”

  

  男生們默然無語片刻,總覺得這答案怎麼看怎麼不靠譜。

  李文強無力扶額:“哥們兒,你開玩笑的吧?你口味太獨特了!”

  趙斌撓了撓頭發:“其實,也不算太獨特啦,設身處地想一想有這樣的女朋友似乎也挺好玩的,不過我還是比較喜歡成熟穩重溫柔會照顧人的女生類型。”

  杜磊忍了半天,終究還是沒忍住,一臉糾結地吐槽:“兄弟,你是不是養弟弟養成習慣了?都想把女朋友當弟弟養?!”

  “……也許吧。”蔣澤涵笑著聳了聳肩膀,回答地模棱兩可。

  

  ——誰知道他是想把女朋友當弟弟養,還是想把弟弟當女朋友養呢╮(╯▽╰)

  

 

  第三十七章

  

  對於自家大哥關於女朋友的定義與理想什麼的,蔣澤晨自然是完全不知道的,此時此刻,他的注意力已經全部撲到了《夢軌》上映後的反響上,像是第一次拍完電影的時候那般不斷在網上尋找著各種關於這部電影的評論——當然,主要是尋找關於自己的評論。

  令蔣澤晨愉快的是,與從前那種所有影評基本上都跟他沒什麼關係的情況不同,《夢軌》的影評三篇中起碼能有一篇提到他的角色,雖然大多數都是與黎舟的角色相接軌,並處於附屬地位的,但是對於第一次真正走進影評人視線中的蔣澤晨而言,這點微末的進步也是極大的鼓勵。

  ——而且大多數都是鼓勵和褒獎什麼的,也足夠蔣澤晨傻樂半天了。

  

  與上輩子同樣,黎舟的表現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可圈可點之處極多,幾乎蓋過了男女主角的風頭,而扮演他“朋友”的蔣澤晨也跟著沾了光,與黎舟一起被被不少人笑稱為“穿插於整個主線劇情之中並不明顯卻讓人浮想聯翩的副CP”。

  ——喂!那個“副CP”到底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蔣澤晨很無奈,他知道網上有一群“火眼金睛喜歡腦補”的女性群體被稱作是腐女,畢竟重生之後他大多數娛樂活動都是在網上進行的,對於遍佈網路且活躍度甚高的她們不可能不瞭解——但是他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竟然也會跟這群人掛上鉤。

  從正經的影評摸到影評下面網友的評論,又從評論的內容摸到了百度貼吧中某個堂而皇之地以他與黎舟扮演角色的名稱縮寫為名稱的貼吧。

  當蔣澤晨流覽過其中大部分內容後,都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叫你好奇心旺盛!叫你求知欲強烈!叫你探索精神出眾!你看,瞎眼了吧?!

  

  各種或是曖昧或是清水或是露骨的文章,各種各種或是曖昧或是清水或是露骨的圖繪,甚至還有他和黎舟的各種或是PS過或是沒有PS的照片,蔣澤晨不得不膜拜“江山代有才人出”,腐妹子們從來都是人才濟濟的,在她們的手中,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當一目十行地掃完一篇各種重口的小短篇H文後,蔣澤晨終於崩潰了,一邊在腦子裡嘶吼著“老子現在才十三歲啊還屬於《未成年人保護法》的保護範圍啊你們有沒有這麼兇殘給祖國的花朵兒一條活路吧!”一邊抽搐著嘴角點開黎舟正亮著的QQ頭像,千挑萬選了一篇比較曖昧比較清水比較正統的文章,將連結發了過去,以免一上來就把人家孩紙嚇到,循序漸進神馬的蔣澤晨還是懂的。

  ——所謂“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這麼瞎眼的東西,蔣澤晨才不可能一個人獨享呢,果然還是要有人分擔比較好╮(╯▽╰)

  

  沒想到,令蔣澤晨風中淩亂的文章,只得到了黎舟一個淡定的【^_^】。

  總覺得自己被再次打擊到了的蔣澤晨異常的不甘心,敲著鍵盤寫道,【這還是比較河蟹的,還有很多更強大的,你懂……】

  【嗯,我懂^_^】黎舟的回答相當迅速,【我早就看到了。】

  【那你還那麼淡定!你難道沒有被雷劈了或者是瞎眼的感覺嗎?!】蔣澤晨不淡定了。

  

  【這些東西出來得這麼快倒是讓我吃驚了一下,不過其他感覺倒是沒有,因為早就都有心理準備了,晨晨你太青澀了╮(╯▽╰)╭】即使隔著網路,蔣澤晨也能夠想得到黎舟此時此刻令人牙癢癢的得瑟模樣。

  【……喂!你難道是……傳說中的腐男?!】

  【才不是呢= =我對這種東西沒興趣!只不過是見得多了罷了!從小到大我身邊的可都是演員,一般的男演員,只要長得好一點的,演得角色裡有一個關係很親密的同樣也長得不錯的同性朋友,片子也熱門點的,都會發生這種事情,看得多了,久而久之也就淡定了。你還記得我們討論劇情的時候,我問你有沒有覺得這兩個角色之間有點那什麼嗎?那時候我就有這樣的心理準備了╮(╯▽╰)╭只可惜啊,晨晨太傻太天真,竟然一點都不懂……】黎舟打字的速度相當快,看起來頗為急於解釋清楚,為自己正名,【這也算是緋聞的一種嘛,反正這種緋聞和搞不好就假戲真做的男女緋聞不同,屬於非正式的,只能在私下傳一傳,沒什麼太大的影響,大家也就都聽之任之了,甚至有些劇組還特意讓男演員們無傷大雅地賣賣腐什麼的,帶動帶動片子的收視率呢!】

  

  【不……不是吧……OTZ】蔣澤晨無比震驚,他覺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一片新的天地——雖然他一點也不想看到……

  【安啦,放心放心,咱們導演很嚴謹很正統的,不會安排咱們去買什麼腐,不過你也別太在意了,這種東西等影片熱度消下去就會消聲覓跡了。】大概是覺得蔣澤晨第一次接觸這種東西,受得刺激比較大,黎舟終於轉而開始安慰他。

  

  【……但願吧……】蔣澤晨苦笑,他可知道這部片子的火熱程度一直都不低,其本質原因就是網路對面這兄弟越來越出眾的表現——每一次黎舟獲得更大的成就,這部影片就會被各色評論家和粉絲們拖出來“鞭屍”,簡直算得上是經久不衰。

  只不過,蔣澤晨不知道上輩子這部影片拍完之後那個被他頂替了位置的演員是否也跟他一樣和黎舟一起被傳了這樣的“緋聞”,畢竟他那時候看影評只是當做追求妹子的手段,對於這類受眾比較小的“小道消息”一點也不關注。

  

  【不過呢,所謂的消聲覓跡大概也是要NNN久之後了,現在電影才剛剛上映,起碼幾周內觀眾都會直線增長,等到公映期結束,網上開放了線上觀看和下載後,還會有一大批的新觀眾,到時候別說是文和圖繪了,大概連視訊短片也會出現……你懂的。】按照慣例,順毛之後還要撓上一把,不過黎舟可不承認自己是喜歡逗對方炸毛,他只是在客觀地分析情況,讓自己的好搭檔有一個充足的心理準備罷了。

  【…………我才不懂!==】如黎舟所願,蔣澤晨炸毛了。

  

  跟黎舟扯皮了幾句,蔣澤晨沮喪地結束了對話,幾乎在同時,李紹明的頭像活潑地跳動了起來。蔣澤晨動作一頓,頓時有了種不太好的感覺。

  果不其然,當他點開與李紹明的對話方塊之後,入眼的是一串囂張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隨後是一張圖片——他跟黎舟“深情”抱在一起的圖繪,有點像是影片中的某一幕,但是……喂!衣服到哪裡去了混蛋!

  蔣澤晨頓時有種天塌地陷的感覺……

  

  【…………】無力地打了兩個省略號,蔣澤晨充分表現出了自己此時此刻“無聲勝有聲”的境況。

  【噗——兄弟你節哀順變啊,哈哈哈——老子看得太樂呵了!讓人疼愛的小受神馬的XDDD】絲毫無法體會到蔣澤晨的心酸,從來都是將“損友”這個詞原汁原味地做到實處的李紹明完全沒有打算掩飾自己幸災樂禍的心情,【哥們兒,太不給力了啊,你說大家怎麼都覺得你應該被黎舟那傢伙壓在下面呢?是男人就該反攻啊!】

  對此,蔣澤晨只有一個簡短而鏗鏘有力的回應,【滾蛋!】,隨後乾脆俐落地關閉了對話方塊。

  

  ——攻啊受啊之類的詞彙,在昨天的時候蔣澤晨還是不懂的,但是現在他已經懂了——甚至不僅僅是他懂了,連李紹明這貨竟然也懂了!腐妹子們是不是該給他頒個什麼“傳播耽美文化”的貢獻勳章啊?!

  

  飽受創傷的蔣澤晨木著一張臉看著李紹明的QQ頭像仍舊一個勁兒地非常有存在感地蹦躂著,“滴滴”“滴滴”的消息提示也層出不窮,但是卻完全懶得去理他——他生氣了!蔣澤晨無比堅定地打算向那個根本沒有哥們兒義氣的李紹明傳達這一訊息。

  就在蔣澤晨打算關掉QQ,獨自一個人舔舐一下傷口的時候,蔣澤涵上線了,看時間也差不多是一天的軍訓結束了。

  

  略微思索了一下,覺得身為一個合格的弟弟,大概是需要在苦悶的時候找哥哥傾訴一下的,於是蔣澤晨點開了自家大哥的頭像,將剛剛發給黎舟的連結發了過去,然後配上了一張淚流滿面的萌圖,【求安慰QAQ

  蔣澤涵沒有像從前那樣立即回應,不知道是在幹別的還是在看那個連結,蔣澤晨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

  重新回到電腦邊的時候,蔣澤涵已經發過來好幾條訊息了,大多數都是安慰順毛的,讓蔣澤晨覺得心情好了很多——果然,他身邊也只有他家大哥是治癒系的,其他的全都是混球!死道友不死貧道的貨!

  

  倍感欣慰的蔣澤晨活動了一下手指,得心應手地對著哥哥賣萌打滾了一番,隨後傲嬌地表示自己才不在乎這些東西呢!

  【我只是覺得有些不甘心罷了……】

  【不甘心?不甘心什麼?】蔣澤涵迅速回復。

  【為什麼我第一次傳緋聞卻不是跟萌妹紙,而是跟黎舟這個糙漢子……TUT哥你不覺得這太悲劇了一點麼?!】——其實,這真心也是蔣澤晨的怨念之一。

  蔣澤涵:【………………】

  

  大學某寢室內,剛剛完成軍訓洗完澡歸來、正躺在宿舍床上裝死的杜磊被毫無預兆的金屬敲擊聲嚇了一跳。連忙翻身扒著床沿探身往下看,杜磊見到坐在書桌邊電腦前的蔣澤涵正拿著水果刀削蘋果——其姿勢與眼神都頗有幾分殺氣四溢的味道。

  

  “好刀法!”杜磊贊道,隨即囧囧有神,“不過這位兄台,這枚蘋果難道與您有殺妻奪子之仇?恨不得剁成蘋果泥而後快?”

  “……原來昨天晚上熄燈後你沒睡覺,反而躲在被窩裡打手看武俠小說?”蔣澤涵淡定地抬頭,瞥了杜磊一眼,更正道,“不過,那句‘有殺妻奪子之仇’應該改成‘有奪妻殺子之恨’比較恰當。”

  “……這兩者有什麼區別麼?我一直認為都是比喻苦大仇深的……”杜磊眨了眨眼睛,有些摸不著頭腦。

  “具體情況具體分析,畢竟殺的和奪的物件是不同的。”蔣澤涵微笑。

  杜磊:…………為什麼我總是無法跟上蔣澤涵的思路!難道這就是天才與凡人之間的距離嗎?!

  

  ——不,其實這是正常人與變態之間的距離……

  

 

  第三十八章

  

  因為在安慰完自家弟弟後,對與蔣澤晨所有相關訊息都異常關心的蔣家大哥自然又認認真真地拜讀了一下那個貼吧內幾乎大部分的帖子,所以在軍訓的後半段時間,某寢室內都一直持續著低氣壓,極其駭人。

  

  杜磊:這不應該啊!明明我覺得蔣澤涵同學言談舉止都是老樣子,連嘴角上抬的弧度都沒有變化超過一毫米,但是這股生人勿擾的趕腳到底是怎麼回事?!

  

  蔣澤涵現在的感覺一點也不好,畢竟被人YY的那個孩子可是他捧在手裡含在口裡各種糾結卻根本不敢下手下口的人!先不說自家弟弟被與別人湊成對就夠令他心焦煩悶的了,而且那種無下限的糟糕聯想怎麼能讓蔣澤涵忍得下去?!

  ——蔣澤涵真心有些後悔從前怎麼沒有想過學習一下駭客技術,不然他現在已經可以很順手的將那個貼吧黑到再也打不開了!

  

  當然,這一切只是在賭氣的時候想想罷了,蔣澤涵知道什麼叫“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就算他黑了貼吧,只要這股風潮不滅,那幫人也總會在其他地方另起爐灶,所以他也只能在網路的另一端隱忍。

  

  除了不喜自己的弟弟被人用腦補各種河蟹以外,蔣家大哥還有一件更加鬱悶的煩心事,而這件煩心事令他幾乎每天晚上都難以安寢。

  大概是看多了以自己弟弟為主角的各類文章圖繪,閒暇時原本被死死克制住的各種幻想宛若雨後春筍一般直往上冒,簡直讓蔣澤涵措手不及——還不忍打斷……更不用說晚上夢境中不受控制的各種顛鸞倒鳳情慾撩人,又一次從夢中驚醒的蔣澤涵緩緩坐起身,壓抑般抬起手,抓住自己濡濕的額發。

  ——夠了!不要這麼禽獸!那可是你一直寶貝著不願讓他受到驚嚇的弟弟!而且他才十三歲!他還太小了!

  

  深呼吸,緩緩吐出體內的濁氣,終於努力讓自己翻騰不已的心緒平靜下來的蔣澤涵掃視了一下仍舊睡得死沉的三位室友,小心翼翼地掀開薄被,順著梯子下了床。

  ——第一次住在宿舍這種毫無隱私可言的地方,竟然還遇到這種糟糕的事情,蔣澤涵真是又尷尬又憋悶又暴躁……

  

  ——於是,在蔣家大哥這種低氣壓的侵襲下,當為期十五天的軍訓結束後,杜磊三人熱烈歡送蔣家大哥“回家探親”之後激動地顫抖不已,只覺得宿舍內的空氣頓時煥然一新,清爽地讓人想要流淚……

  

  至於蔣澤涵回家後的第一件事情,則是拉著蔣澤晨一起去電影院看了《夢軌》。

  ——這是蔣家兄弟每次在蔣澤晨參與拍攝的電影上映後必做的事情之一,雖然蔣澤晨已經看過了電影的首映,但是身為一個專業的演員,多次反復看自己的片子,揣摩缺點與不足之處,也是非常重要的。

  只可惜,這一次影院之旅,蔣家兄弟二人都無法克制自己的各種腦補,渾渾噩噩地連影片到底講了什麼都沒怎麼注意。

  ——腐女和CP文什麼的害死人啊!!這也無怪蔣家兄弟從電影院出來後都陰沉著臉,各種不痛快了。

  

  古話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蔣澤晨雖然因為在《夢軌》中的出色表現身陷“桃色緋聞”,但是同樣也以其令人眼前一亮的演技,終於從“表現平平的小配角”此類過往印象中脫穎而出,被不少的導演編劇看中,算是贏來了事業上的飛躍期。

  ——當然,因為與黎舟年齡相近,競爭激烈,所以主角什麼的大家基本上還是會選擇黎舟,但是重要男配的戲份倒是來了不少。甚至,因為黎舟因為在《夢軌》中的表現獲得了幾個重量級的獎項,身價劇增,不少製作成本較小請不起高價演員的劇組也轉而更加傾向于邀請蔣澤晨出演,算是給了他更多的選擇餘地。

  

  蔣澤晨終於從曾經的“難得有角色,不管什麼角色都會演”,過渡到了能夠有機會挑劇本挑角色的程度,不過介於蔣家二少的眼光還算不錯,所以他選中的劇本十之六七也都會有黎舟參演。

  ——嗯,這說明未來天王級人物黎舟的眼光也是很不錯的。

  

  蔣澤晨沒有刻意地選擇能夠與黎舟一起出演的影片,同樣,他也不會因為“緋聞”的原因而放棄自己看中的本子和角色,於是這就導致了蔣澤晨的角色大多數還是與黎舟的角色綁定在一起的,而《夢軌》中的CP熱度也一直沒有冷卻,甚至有不少妹紙還從角色CP萌到了真人CP,簡直讓一直關注著此類話題的蔣澤晨恨不得噴顯示幕一臉血。

  

  “其實,習慣了就好了嘛,你可以換個角度想一想啊,我覺得我本人無論是外表還是才華都是很不錯的,能跟我CP你也不吃虧啊!”——這是黎舟淡定的安慰。

  “滾蛋!除非你變成妹紙,不然老子吃虧死了!”——這是蔣澤晨堅定的回答。

  “在演藝圈,性別什麼的那就是浮雲啊……其實晨晨你只是在憋屈為什麼在CP裡你都是處於受方的位置吧?”——這是黎舟的果斷真相。

  “老子哪裡受了?!哪裡受了?!老子只是發育的比較晚罷了!等到老子長大了,也還是會很MAN的!”回憶起自己上輩子樣貌的蔣澤晨各種憋屈。

  “其實……這也不是長相問題,而是氣場問題……”同樣被大多數人稱為“小白臉”的未來天王攤手。

  “……滾蛋!”

  

  不同于蔣澤晨在事業上的風生水起,宋嶽的姐姐卻一直沒有擺脫演藝生涯中的陰翳。她沒有大紅大紫的資本,又不願意向著各種“規則”低頭,所以一直都處於被演藝公司半雪藏的狀態,就算宋嶽順利拿到了經紀人執照,成為她的經紀人賣力地跑上跑下打點各種關係,也絲毫無助於改善這種情況。

  最終,宋嶽的姐姐終於無力再堅持下去了,在與公司的合約到期後黯然退出了演藝圈,而一直以説明姐姐為目標的宋嶽則被一個人留了下來,開始對於自己今後的人生道路各種迷茫。

  當然,盯了宋嶽這塊肥肉很久的蔣澤晨肯定不會放棄這大好的機會,立即將還處於空窗期,手底下沒有任何藝人的他拉到了自己身邊,扣上了“蔣澤晨經紀人”這頂大帽子。

  

  “我相信你姐姐肯定對演藝圈還很眷戀,對吧?雖然這次被逼無奈不得不離開,但是沒有實現的理想仍舊還是保存在她心裡的,只可惜現在剛剛成為經紀人、還沒有人脈關係的你缺乏幫助她的能力。但是,不要放棄啊,目前你需要的就是好好工作,積累資本,在演藝圈站穩腳跟。我好歹也算是年青一代中很有前途的演員了,你好好當我的經紀人,鍛煉自己的能力,發展自己的人際關係網。等到我成名了,你也有資本了,如果你姐姐還想要回到演藝圈的話,你也有能力通過自己的關係網幫助她了,這不是一舉多得的事情嗎?”

  在蔣澤晨這樣的勸說下,加上他曾經幫過宋嶽不少忙的人情,宋嶽終於點頭應下了這一份工作,開始勤勤懇懇地幫蔣澤晨處理各種爛攤子和堆積得越來越多的邀約。

  ——而終於獲得了自己理想中值得信賴、工作能力又強的經紀人,蔣澤晨簡直是滿意地做夢都會笑出來。

  

  生活就在攝影棚與學校之間緩緩流淌,九年制義務教育的最後一年,蔣澤晨的注意力終於在越來越向著管家婆發展的宋嶽的強烈要求下,勉強從事業逐漸移向了學習,開始硬著頭皮應付中考這一小怪獸。

  雖然能推的邀約都推了,空出大把的時間用於學習,但是由於基礎不算好,而且心思也野了,根本沒有辦法專心學習,所以蔣澤晨的中考成績仍舊略顯糟糕。幸好,他也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志願填報了幾所二流高中,然後被順利錄取。

  至於李紹明麼,同樣也不是學習材料的他也毫無壓力的跟蔣澤晨報考了同一所高中,繼續延續了“死黨兼校友”這一身份。

  

  另一方面,長袖善舞的蔣家大哥在大學裡自然也混得如魚得水,憑藉毒辣的眼光,他物色到了不少有能力的學生,刻意結交他們,算是初步建立了自己的班底,也逐漸將他們以各種實習的身份介紹進了蔣家在B市的總公司,為了將來逐步蠶食公司權力奠定了基礎。

  相對于在物色人才上的上心,蔣澤涵對異性卻一直興致缺缺,直讓他那幫室友從最開始興致勃勃討論他會接受哪個女生的暗送秋波轉變成了後來不斷幫他介紹各種優秀的女生,只可惜直到他們三人另一半的問題都解決了,蔣澤涵這位校園王子的桃花還沒有盛開過一朵。

  

  ——像弟弟一樣的女朋友真心不好找啊!蔣澤涵你這個弟控真是夠了!坑死爹了!——這是蔣澤晨寢室舍友們一致的心聲。

  

  幸好,因為蔣澤涵這貨極善於掩飾,所以這幫天真單純的大學生們從來沒有懷疑過他心中的小九九——這傢伙哪裡是桃花沒有開啊,他那朵桃花開得時間太長,幾乎都已經快要爛掉了!

  由於不知道蔣澤涵心中的那朵爛桃花,不少男生中都在悄悄流傳著“蔣澤涵性冷感”這樣的話題,直到某男生試探性地邀請他看了一部在男生中備受好評的“愛情動作片”,卻得到了“長得一般,演技太假”的淡定評價後,蔣澤涵名字後面的標籤除了“性冷感”以外又加上了一個——“眼界高”。

  ——是啊,連院花張穎的主動示好都沒有放在眼中的人,眼界能不高嗎?

  

  不得不說,張穎對於蔣澤涵最開始的確是有好感的,她從小就聽周圍的人各種誇獎蔣澤涵,知道他無論家世還是能力都是年輕一輩中最為出挑的,而第一次見面,對方態度溫和回應得體,再加上極能欺騙小女生的長相,自然給張穎留下了一個非常好的印象。

  ——只可惜,在往後的接觸中,張穎卻極其抑鬱地發現蔣澤涵其實是一塊不管怎麼明示暗示都沒有任何反應的死木頭= =

  

  從小到大被家人捧在手心裡的張穎不管表現得如何溫婉大方,其內心深處無疑也是自傲的,而且,她也的確有值得自傲的本錢。無論是自尊還是本身的性格都不會允許她對一個男人死纏爛打,於是“君若無情我便休”,反正她張穎從來不會頭疼找不到追求她的人。

  於是,在不少學生們或是惋惜或是幸災樂禍的注視中,張穎果斷地轉移了目標,拋棄蔣澤涵,模棱兩可地接受了另一位一直對她熱烈追求的、同樣也頗為出色的男生。

  

  只可惜,有句詩叫“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像張穎這般出身好且本身極為出色的女孩子,眼界同樣也是高的,既然見識過了最為出色的蔣澤涵,她很難不在真正用情之前將自己的“男友”與蔣澤涵相比較,而一旦得出“男友”不如蔣澤涵的結論後,總覺得自己值得更好的人的張穎便有些不甘心了。

  如是再三,在換了幾個“男友”之後,張穎也對戀愛遊戲有些膩煩了,乾脆了維持了單身的狀態,看得一干圍觀眾們不得不感慨“眼界高什麼的真心要不得啊”,你瞧,金融系這對原本最為炙手可熱的金童玉女如今都單身著呢,簡直是暴殄天物!

  

  當然,對於張穎怎樣,蔣澤涵是根本不會去注意的,他只是在煩惱什麼時候自己的弟弟能夠長大,什麼時候那個該死的黎舟能離自己的弟弟遠一點。

  蔣澤晨也同樣在煩惱,而他的煩惱可比自己哥哥的風花雪月現實多了——他在煩惱高二時候的那一場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事故。

  

  ——眼看,時間已經一天一天地臨近了……

  

 

  第三十九章

  

  其實,蔣澤晨也曾經打算過是否要阻止蔣父在他上高二那一年出車禍身亡,畢竟如果蔣父沒有去世,蔣澤涵無論如何有能力,起碼還將會有好幾年的時間才能完成在公司中逐漸取代蔣父的計畫,而這幾年,對於蔣澤晨壯大自己的實力是很有必要的——起碼,他能完成高中的學業,甚至是讀完大學,真正以一個“成年人”的身份獨立生活。

  只可惜,無論蔣澤晨如何努力回憶,也無法回憶起那場車禍的具體時間與經過——甚至,他連自己上輩子到底是否知道這些都不確定了。

  

  上一世,當蔣澤晨得知蔣父身亡的時候,正是在他最為墮落的時期,打架、聚賭、酗酒、抽煙、飆車……幾乎每天晚上都不著家,學校也沒有怎麼正正經經地去過幾次,整日渾渾噩噩的,回想起來,蔣澤晨真覺得那時候的自己只能用“行屍走肉”來形容。

  接到蔣澤涵電話的時候,他是在喝酒?還是在昏睡?總之,當蔣澤晨第一次聽到蔣父過世的消息的時候,他的狀態並不如何清醒,甚至以為是在做夢,而蔣父出事又是在外國,他與蔣澤涵都沒有見到他最後一面。

  隨後,便是兜頭迎來的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公司事務,股份分配,蔣父葬禮,母親無止境的抱怨與囉嗦,爭吵與怒火……冗雜繁複地讓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的蔣澤晨頭大如鬥,根本無暇關注多餘的事情——哪怕這個“多餘的事情”是自己的父親死亡的經過。

  

  無論如何挖掘曾經的記憶,蔣澤晨只知道自己的父親是高二下學期某天死在去與重要合作商洽談的路上,原因是意外車禍身亡。

  

  沒有時間,沒有地點,只有最終的結果——難道讓他告訴蔣父和蔣夫人他做了一場預知夢,預知了蔣父的死亡?

  先不論那兩個根本還把他當成任性孩子的大人相不相信,一旦他說了,無論蔣父是躲過了死神的鐮刀還是沒有躲過,等待他的都絕不是小說裡那種“預言家的風光無限”。

  ——無論這一世表現地多麼天真爛漫,蔣澤晨的本性仍舊與上輩子一樣,是歷經過別人的冷眼與不屑而養成的自私與冷漠,還有骨子裡帶出來的叛逆與狂妄。在他的眼中,人都是被分成三六九等的,他願意幫助的人也同樣被分為三六九等,而蔣父,即使是他兩輩子的父親,也絕對不屬於他願意擔負風險去幫助的那一等。

  

  不孝又如何?殘忍又如何?艱難與痛苦他上輩子已經經歷的夠多了,重來一次,他不是為了再一次背負壓力的,而是為了活得更好,更恣意。

  蔣澤晨沒有揮霍善意的習慣,他願意去幫助別人,但是前提則是他不會損失什麼,也不會遇到什麼麻煩,甚至最好能夠獲得些回報。

  

  高二下學期開學後,蔣澤晨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便利用蔣夫人打電話回來的時機像一個沒有什麼安全感的孩子那般說了一下駕駛安全的問題。蔣澤晨表示,他剛剛看了一篇描寫近一段時間交通事故的報導,還配有視頻和圖片,其中內容驚悚,教育意義極強,看過後令人心驚膽戰,害得他現在上學放學坐車都很不自在。

  蔣夫人毫不客氣地嘲笑了他一番,隨即又安慰蔣澤晨接送他上學放學的司機是老司機了,雇傭的標準就是為了孩子的安全著想,不圖迅速,但求安全,所以讓蔣澤晨不必為此而憂心。

  蔣澤晨抽著嘴角聽了,鬱悶不已——他哪裡是害怕自己出車禍啊,他明明就是在間接提醒蔣夫人和蔣父好不好?

  ——似乎……他上輩子也的確是出車禍死的?汽車什麼的,實在是太不安全了!

  

  被蔣夫人安慰順毛了一番,蔣澤晨表示自己現在感覺好多了,隨後又鄭重提醒她和蔣父也要注意安全,被蔣夫人含笑著敷衍地答應了,反倒是欣慰自己的兒子長大了,知道關心父母了。

  ——好吧,他這個不孝子的確沒怎麼關心過父母。

  

  掛了電話,明知道蔣夫人沒有將自己的話往心裡去,蔣澤晨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膀,也不打算插手了。畢竟他能夠聯繫到的只有蔣夫人,而蔣父從未單獨給他打過一次電話——在蔣父眼中,需要他關心的兒子只有蔣澤涵,而蔣澤晨則只是一段沒有什麼重要性的婚姻的附屬品罷了。

  至於蔣父能不能躲過上輩子的劫難,就看命運如何安排了。

  

  雖然心裡仍舊壓著一塊大石頭,但是自認為已經“仁至義盡”的小白眼兒狼蔣澤晨也不打算再多理會了,仍舊像是往常那樣沒心沒肺地拍戲學習,週末則大部分時間與蔣澤涵待在一起,打算趁著這最後的階段再抱抱大腿,爭取表現良好而被從寬處理。

  不得不說,經過這些年的磨練,蔣澤晨的表演功力著實進境非凡,就連蔣澤涵這種人精都沒有看出自己的弟弟此時此刻的忐忑與不安。

  

  即使誠心祈禱自己的“提醒”有用,希望蔣父不要像上輩子那般在所有人措手不及的時候猝死,留下一大堆爛攤子,但是死神卻大概並不在乎這樣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改變。

  當蔣澤晨打著呵欠在課堂上走神,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的時候,一種不好的預感便油然而生。掏出手機發現來電顯示的赫然是蔣澤涵,即使早就有所準備,蔣澤晨也不由得感覺感覺自己的呼吸有些不暢,視野也微微有些發黑。

  ——蔣澤涵是知道他每天的行程安排的,知道他何時有空何時卻不能接電話,而且從來不會弄錯,在蔣澤晨上課的時間卻打電話過來,這是第一次。

  

  蔣澤晨扯了扯嘴角,就算沒有接起電話,他也猜到了應當會發生的事情。

  

  抬頭看了看正在講臺上正演算例題的班主任兼數學老師,暗罵自己竟然也會為了這種事情感覺惶恐不安的蔣澤晨顫抖著手接起了電話——他知道,就算他現在在課堂上做出這樣的事情,也不會被老師責難的。

  

  當老師皺著眉,將不滿而憤怒的目光投向蔣澤晨的時候,蔣澤涵的聲音也從電話裡傳了出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惶惑與濃烈的擔憂,“小晨,你現在是在學校嗎?”

  “是啊,哥,我在。”蔣澤晨語氣平穩,目光卻注視著正大踏步朝他走來的老師。

  “那好好待在班級裡,哥哥馬上去接你,不准亂跑,知道嗎?”蔣澤涵的語速很快,甚至還有幾分的嚴厲。

  “嗯,我知道了。”蔣澤晨乖乖地應了,不過還沒等他詢問出了什麼事,就被老師有些尖銳的語調打斷,“蔣澤晨!我知道你有工作需要隨時聯繫,但是這不代表你可以在課堂上打電話擾亂課堂秩序!”

  

  蔣澤晨眨巴了一下眼睛,正想著是否需要道歉,卻聽到蔣澤涵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小晨,將電話給老師,我有事要跟她說。”

  蔣澤晨應了一聲,毫不遲疑地將電話遞給老師,“對不起,老師,我哥哥說有事兒找您……”

  老師狐疑地看了蔣澤晨一眼,不過仍舊接過了電話,放到了耳邊。

  

  隨即,蔣澤晨便看到老師原本怒氣衝衝的表情凝固住了,透出幾分的不可置信幾分的震驚,最後,當她應了一句“我知道了”,將電話掛上的時候,目光中已經是完完全全的憐憫與擔憂。

  低頭看了看手錶,發現還有不到十分鐘就下課了,老師抿了抿嘴唇,扭頭告訴班裡的學生這堂課到此為止,接下來同學們可以自習,然後將手搭在了蔣澤晨的肩膀上,放柔了聲音,“你……跟我來一下。”

  

  雖然有幾分渾渾噩噩的,但是這並不妨礙蔣澤晨做出一副迷惑不解的模樣,站起身隨著老師離開了教室。老師抓著他的手很緊,也有些顫抖,蔣澤晨低著頭跟在她身後,表情中又是迷茫又是擔心,像極了犯錯被老師抓住,卻又不懂老師奇怪態度的孩子。

  但是腦中,蔣澤晨卻突然想起了一個很有名的驚悚恐怖系列電影——《死神來了》。

  無論怎樣躲避,該死去的人仍舊會被死神以各種手段帶走,即使逃過了一劫,也難逃下一劫。這就是所謂的“閻王要人三更死,誰敢留過五更天”嗎?

  ——那麼,他呢?他是否也將會像上輩子那樣,在二十多歲的時候死於車禍?

  

  蔣澤晨有些好笑自己思維的發散程度,他並沒有刻意改變蔣父的生活軌跡,所以他去世的可能性比活著更大,但是這輩子的蔣澤晨,卻早就與上輩子截然不同了。

  

  坐在老師的辦公室裡,捧著她遞過來的溫水,從來沒有受過這樣待遇的蔣澤晨理所應當地做出了一幅受寵若驚的樣子,而老師則是坐在他身邊,叮囑他乖乖在這裡等著後便佯裝不在意地低頭批改作業,但是目光卻一直悄悄徘徊在蔣澤晨的身上,充滿了關懷與溫暖。

  蔣澤晨突然覺得,這位他並不如何熟悉的老師,其實也很令人喜歡的。

  

  沒有讓蔣澤晨等候多久,蔣澤涵匆忙的身影便出現在了辦公室的門口,焦躁而擔憂的視線在接觸到蔣澤晨的一瞬間,終於柔軟了下來。

  快步走進辦公室,根本沒有將注意力分給其他的老師,蔣澤涵不顧蔣澤晨捧在手裡的紙杯被打翻,用力將自己的弟弟揉進了懷裡。

  濺出的溫水在蔣澤晨躲閃的時候打濕了蔣澤涵的肩膀,蔣澤晨有些無措地被抱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滿是疑惑,“哥……?”

  

  弟弟輕柔的嗓音彷彿撫慰了蔣澤涵的整個身心,不斷顫抖著的身體逐漸恢復了平靜,卻更加用力的將那具年輕而溫熱的身體嵌進懷裡。合上眼睛,感受著蔣澤晨熟悉的氣息,蔣澤涵那顆被突如其來的消息撞擊到淩亂的大腦也終於清醒了過來。

  ——在接到蔣父在美國秘書的電話的一瞬間,蔣澤涵第一個反應不是詢問經過,不是思索如何改變自己的計畫,而是想要找到蔣澤晨。

  也許是害怕弟弟從別人口中得知消息而難以接受,也許其實是他本身早已心緒大亂到只有見到蔣澤晨能夠得到安撫,但是無論如何,蔣澤涵最為想做的事情便是將弟弟緊緊抱在懷裡。

  

  蔣澤涵自認為對於蔣父早已沒有了多少父子之情,但是,他卻從未想過蔣父會死。

  有種說法,男孩子們的第一個人生偶像大多都是自己的父親。雖然蔣父花心濫情,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事業與女人身上,鮮少關係自己的兒子,但是他也的的確確為了蔣家的兩個孩子撐起了一片天,庇護他們平安地長大。

  也許是從小到大留下的印象,蔣澤涵下意識裡總覺得自己正值壯年的父親是強大的,可以輕而易舉地掌控著一切,而這座偶像暫態間的崩塌,就算是自視成熟穩重極有手腕的蔣澤涵也不由得迷失了方向。

  一旦被脆弱侵襲,所有人下意識的反應都是尋找一個令人可以放心依靠的存在,而對於蔣澤涵而言,這樣的存在便是與他有著最為親密的血緣關係的弟弟——即使這個弟弟柔弱而稚氣,卻是唯一能夠令蔣澤涵迅速振作起來的人。

  

  ——是的,沒有了父親又能如何呢?對於早就習慣了父親只是一個符號或者只是一通電話的蔣澤涵而言,他有弟弟就足夠了。

  

  後腦上,是自己的弟弟有些遲疑著放上的手,觸感熟悉的手指穿過髮絲,謹慎地撫弄著,仿照著他一貫做得那般給予著慰藉。蔣澤涵埋在蔣澤晨頸彎中的面孔終於平和了下來,嘴角也微微勾起。

  ——是的,他有弟弟就足夠了,他早就可以像是蔣父那樣,為自己也為是弟弟撐起那一片天空了。

  

  “小晨,有件不算好的事情需要告訴你。”放鬆了緊摟的手臂,轉而握住蔣澤晨的雙肩,蔣澤涵直視著自己弟弟滿是莫名的眼睛,輕緩而堅定地開口,眼睛裡全然是鎮定與安撫,“雖然你大概會難以接受,但是不要擔心,不要害怕,哥哥一直在你身邊,一直會保護你,知道嗎?”

  蔣澤晨張了張口,卻沒有說什麼,只是同樣緩慢而堅定地點了點頭。

  

  雖然只有片刻,但是蔣澤涵的不安與惶惑仍舊通過身體的顫抖與雙臂的力量傳到了蔣澤晨的心裡,看著面前彷彿在暫態間變得更加成熟的蔣澤涵,蔣澤晨卻撕開回憶,真切地記起了上輩子接到蔣父死訊後的情景。

  

  那時候,當他頂著醉宿後疼痛欲裂的腦袋接到蔣澤涵告知噩耗電話後,便再也沒有見到從大學請假後一心撲到穩定公司秩序上的哥哥,甚至當他滿懷著不安與恐懼,到總公司尋找蔣澤涵的時候,都沒有尋到他的蹤影——直到蔣夫人帶著蔣父的骨灰回到中國之後,律師前來宣讀財產繼承的檔。

  而這一次,蔣澤涵卻拋下了一切,第一時間找到了他——所以,已經與上輩子不同了,對吧?

  ——他……應該可以試著相信蔣澤涵不會像上輩子那般再為難他了,對吧?

  

  “小晨,爸爸他……出車禍去世了。”

 

 

  第四十章

  

  有時候,即便是一個你認為並不重要的人死去,也同樣會給心靈留下衝擊,而就算早就預見到了死亡的臨近,也並不會剝奪由死亡帶來的陰翳。

  蔣澤晨曾經以為,無論自己表現得如何,他都應當是能夠平靜地面對蔣父的死亡的,只可惜,和上輩子一樣,他總是將自己想像得太過“偉大”。

  

  總之,無論是真情還是假意,蔣澤晨都完美地扮演了一位突然間失去了並不如何親密的父親的孩子。雖然沒有撕心裂肺的嚎哭與哀傷,但是迷茫與不安卻成了他最佳的保護色,將蔣澤晨點綴成了一個完全無害而柔弱可憐的存在。

  這樣的偽裝實在是太成功了,乃至於蔣澤涵不得不幫他向學校裡請了假,又交代宋嶽推拒掉所有的通告安排,然後時時刻刻地將他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似乎生怕萬一離得遠了,來不及趕回來,就會讓自己的弟弟被負面情緒所捕獲。

  ——對此,蔣澤晨覺得非常抑鬱,並且深深地懊惱悔恨。在必要的時候,演員在螢幕上都會採取略微誇張一點的藝術手法來表達人物的內心與感情,然而現實卻並不是演戲,過猶不及的表演在讓蔣澤晨獲得了同情與憐惜的同時,似乎也給他帶來了不少的麻煩……

  

  蔣父的死亡,讓公司上下一團亂麻,人人自危。掌權者的更迭就意味著一代新人換舊人,而且這股突如其來的動盪也極有可能給這個剛剛步入輝煌的集團帶來毀滅性的打擊。

  所謂亂世出英雄,蔣澤涵自然把握住了這關鍵的時機,初步建立起專屬於他的威望——也許有風險,但是高風險卻意味著更高的收益。

  

  從小學畢業後就開始接觸公司事務,一直到大學,蔣澤涵不斷不動聲色的潛移默化終於在這一刻凸顯出了效果,年紀輕輕的他鋒芒畢露,迅速地在自己一直暗中培養的班底的幫助下掌控了話語權——畢竟,蔣父作為公司百分之五十以上股份的持有者,對公司事務擁有絕對的發言權,而有資格繼承蔣父股份的幾人中,也唯獨只有蔣澤涵能夠讓大部分人覺得放心。

  畢竟,如果不是繼承人太不爭氣,侵害到所有人的利益的話,早就習慣了由蔣父一人做主的其他股東們暫時也不會有太大的動作,因為在這關鍵的時刻,窩裡反只會讓競爭對手漁翁得利,根本無助於公司的發展。

  ——但是當然,某些人“人心不足蛇吞象”之類的舉動也是無法完全避免的。

  

  因為忙於公司事務,又不放心將蔣澤晨一個人留在家裡,所以蔣澤涵大多數時間都會將他帶到自己的辦公室,要求秘書助理們好好看著他。而他自己倒是沒有任何的閒暇,一轉身便忙得不見蹤影,只有吃飯或者回家的時候才會現身。

  雖然蔣澤晨本人不太喜歡這樣霸道地剝奪了他人身自由的關心方式,但是作為一個剛剛父親去世的傷心無措的孩子,他也只能咬咬牙忍了!

  

  站在落地窗前,半靠在玻璃上,蔣澤晨垂頭看著樓下川流不息的車輛,恍然間有種自己回到了上輩子的錯覺。

  曾經,高三畢業卻沒有繼續讀大學的他在母親的要求下進入了公司,辦公室就是在這裡,至於原本在這裡辦公的蔣澤涵則早就搬去了之前屬於蔣父的辦公室。

  蔣澤晨在這個房間內渡過了數不清的白天和夜晚,品嘗過對公司事務一團亂麻的暴躁,也體驗過終於略微捋順了工作流程的喜悅,經歷過努力完成工作後對成功的期待,也自然承受過期待落空飽受打擊的頹廢與怨憤……

  ——雖然經歷了很多,多到他這輩子也絲毫沒有忘記,但是蔣澤晨不得不承認,他對這間屋子根本沒有什麼好感。

  

  拽著手臂上掛著的黑紗,蔣澤晨歎了口氣,將腦中不怎麼美好的記憶切斷,轉開始思索接下來的計畫。

  上一世,雖然蔣父猝死,卻還是早就未雨綢繆地留下過遺囑,蔣夫人為他生下了一個兒子,又任勞任怨地照顧他生活,既有功勞也有苦勞,所以獲得了一部分的不動產與一大筆錢,足夠她安享下半輩子。蔣澤晨好歹也是蔣父的兒子,身上流著蔣家的血液,蔣父雖然平時並不如何關注他,卻也沒有為難過他。遺囑中,他獲得了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只要公司不倒,便足夠他肆無忌憚地揮霍一輩子。至於剩下的不動產、資金與股份等遺產便悉數給了蔣澤涵。

  

  只可惜,就算加上蔣澤涵從自己母親遺產中繼承的那一部分,卻仍舊沒有達到掌握公司半數以上股份的目標,話語權的下降與經常被董事會掣肘的經歷讓骨子裡十分霸道的蔣澤涵萬分不悅,也無法容忍。

  因為新上任,根基不穩,所以就算蔣澤涵對於那些頻頻給他找麻煩的董事會成員憤恨不已,也並不會冒然向這群跟著蔣父在商場摸爬滾打數十載的老油條們下手。柿子撿軟的捏,這是誰都懂得道理,於是自然而然地,蔣澤涵便將目光投向了對商業一竅不通,還被蔣夫人教唆著插手公司事務,不斷給他找麻煩的弟弟。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就算是蔣澤晨乖乖地待著,他手中那百分之二十的股權仍舊是令人眼紅不已的存在,更何況他還不自量力地妄想在公司裡擁有發言權呢?簡直是上趕著讓人看不順眼。

  

  蔣澤涵這樣的打算自然得到了大多數董事會成員的支援,畢竟放這麼多股份在一個四六不分卻喜歡指手畫腳的二世祖手裡,實在不是一件令人放心的事情,被瓜分早已是心照不宣的定局。於是蔣澤涵採取柔和手段不斷侵佔蔣澤晨股權的做法在眾人的三人市虎中變成了正義且名正言順的事情,而死抱著股權不放手的蔣澤晨則變成了冥頑不通事理,妨礙公司發展的惡劣行為——甚至,到後來連蔣澤晨都幾乎認同了這樣的說法,可見流言洗腦的威力有多麼的強大。

  

  重來一世,蔣澤晨看得透徹,他已經找到了另一條實現人生價值的道路,所以那些上輩子便讓他厭惡不已的公司事務自然是不打算插手了。不過,不插手卻並不意味著放棄,就算知道自己手中的股份會惹來宵小的惦記,蔣澤晨也不會老老實實地將自己應得的東西主動交出去。

  蔣澤晨知道蔣澤涵的實力,相信他絕對不會把公司搞垮,所以支持蔣澤涵的決策,抱著股份,拿著分紅,將蔣澤涵當成搖錢樹,然後以雄厚的資金資本逍遙演藝圈什麼的才是他眼中最為美好的人生計畫——當然,這個前提是蔣澤涵不會像上輩子那樣打這百分之二十股份的主意。

  

  ——而如果這輩子悉心培養的兄弟情還不足以打消他搶奪股份的念頭的話……蔣澤晨的眼睛黯了黯,不得不說,這樣的想法真讓他有些難受。

  

  “小晨,怎麼了?還在傷心嗎?”耳邊傳來的聲音嚇了蔣澤晨一跳,猛一抬頭就看到窗戶上影影綽綽映出的蔣澤涵的身影。

  還未等蔣澤晨轉過身,蔣澤涵便已經伸展手臂,將背對著他的蔣澤晨擁進懷裡,側頭輕輕吻了吻他的太陽穴。

  “沒……”不自在地掙了掙,蔣澤晨歪頭躲開,不滿地抿了抿嘴唇斜了蔣澤涵一眼,抱怨,“怎麼沒聲沒息地突然跑過來?你嚇死我了,哥。”

  “誰讓小晨你想事情想得那麼專心,我進來都沒聽到。”蔣澤涵滿不在乎地笑了笑,用手將蔣澤晨躲開的腦袋掰回來,直到緊緊貼著自己的面頰,“小晨剛剛在想什麼?”

  “也沒什麼……亂七八糟的,說不清楚。”蔣澤晨含糊地回答,他可一點也不想跟蔣澤涵分享上輩子傻乎乎被迫害的經歷。

  幸好自以為對自己的弟弟異常瞭解的蔣澤涵有了非常可靠的腦補,不忍心讓弟弟繼續為了父親的死亡而傷心,也沒有追問,只是笑了笑便轉移了話題,“媽媽今天下午的飛機回國,帶著爸爸的骨灰……然後,律師會過來宣讀爸爸事先寫好的遺囑……主要是關於遺產分配的問題。”

  

  蔣澤晨終於扭頭看向近在咫尺的蔣澤涵,眼睛不由自主地閃了閃,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一絲的保證。

  蔣澤涵莞爾,抵住蔣澤晨的額頭,輕聲安撫,“放心吧,小晨,有哥哥在,不會有什麼事的。”

  ——只可惜,此時此刻的蔣澤晨只想要聽他說那句“我絕對不會碰屬於你的那份遺產”。

  

  因為下午的重要安排,蔣澤涵提前結束了在公司的工作,帶著蔣澤晨吃完午飯後便回了蔣家。

  上輩子,得知蔣夫人回國,完全沒有了主心骨的蔣澤晨自然是主動跑去機場接機的,蔣澤涵則是與律師一起姍姍來遲。而這一次,蔣澤晨卻被蔣澤涵帶著回了家,因為對方很乾脆地表示已經派人去機場接蔣夫人、而且也不放心讓自家弟弟在這種情況下亂跑,所以蔣澤晨不得不乖乖待在家裡,靠在拿著公司報表研究的蔣澤涵身邊,呵欠連連。

  兩點整,律師帶著檔準時登門,兩點一刻,身穿素色衣服,臂彎處纏著黑紗的蔣夫人踏入了蔣家。

  女人的疲憊的面孔毫無血色,被人攙扶著,像是經歷了一場極其嚴重的打擊。蔣澤晨不知道這是作秀居多還是自己的母親的確對蔣父感情很深,不過這樣的表現的確是最符合目前的蔣夫人的身份的。

  

  “媽……”站起身,迎向蔣夫人,蔣澤晨還來不及安慰幾句就被蔣夫人緊緊地摟進了懷裡,隨後,突然失去了丈夫和前途的女人靠著自己的兒子,泣不成聲。

  蔣澤晨有些無措地抱著蔣夫人,安撫地拍著她的後背,嘴裡顛三倒四地念著寬慰的話。蔣澤涵站在一邊看了片刻,歎了口氣,伸出手幫著弟弟將自己哭得似乎都無法站穩的繼母扶到沙發上坐下,語氣也比平時溫和了許多,“媽媽,我知道你很傷心,但是律師已經等了一段時間了,先聽他公佈爸爸的遺囑可以嗎?”

  蔣夫人抬起頭,看了自己身側表情誠懇眼神關切的蔣澤涵一眼,目光晦澀莫名。輕輕點了點頭,蔣夫人抬手拭了拭眼淚,朝著律師努力優雅地笑了笑,“抱歉,是我失態了……”

  “哪裡,蔣先生能有蔣夫人這樣一位情深意重的好妻子,想必在天之靈也會得到慰藉的。”律師欠了欠身,回答,又說了幾句節哀順變之類的場面話,隨後拿起一直謹慎隨身攜帶的檔,例行詢問,“那麼,既然人已經到齊了,現在可以公佈蔣先生的遺囑了嗎?”

  

  遺囑與上輩子並沒有區別,蔣澤晨垂著視線,心中平靜無波,反倒是坐在他身側握著他的手的蔣夫人猛地收緊了力道,掐得他生疼。

  蔣澤晨知道,蔣夫人並不滿意這份遺囑,她一直認為同為蔣父的兒子,自己的孩子得到的東西卻比蔣澤涵少了太多,而她也不甘心被從蔣氏女主人的位置上驅逐出去。

  ——因為這種不甘心,蔣澤晨知道他最近大概要過上日日夜夜被母親嘮叨抱怨的日子了……

  

  “就是這樣。”合上檔,律師的目光在蔣家兄弟與蔣夫人三人身上徘徊了一下,隨後停在了蔣澤晨的身上,“因為還未滿十八歲,仍舊是未成年人,所以您所繼承的遺產將由您的監護人蔣夫人成為法定代理人代為管理,等到您成年後歸還,這樣可以嗎?”

  “……啊?”蔣澤晨有些懵,他一直忘記了自己還是未成年人,所以到手的東西還需要別人代為管理一說,不由得扭頭去看蔣夫人。

  蔣夫人此時此刻也正盯著他,目光殷切卻並不含威脅,顯然根本沒有想過蔣澤晨會拒絕。

  蔣澤晨有些頭大,但是想到自己這輩子一貫給人的印象,不得不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他不打算跟蔣澤涵作對,但是這可不意味著蔣夫人也是同樣的想法……

  

  再一次感覺到自己深陷母親和兄長兩位大人間的狹縫內,蔣澤晨鬱悶地想要吐血,忐忑地瞥了蔣澤涵一眼,看他似乎並沒有什麼不滿的模樣,才終於略微鬆了口氣。

  ——不管怎麼說,為了母親的利益,也為了自己的利益,蔣澤晨決定還是早一點跟蔣夫人攤牌比較好。

  ——蔣澤涵別看外表像是系著蝴蝶結賣萌的Hello Kity,實際上卻是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暴起傷人的猛虎,捋虎鬚的行為,絕對要不得啊!

  

 

  第四十一章

  

  因為想要好好與蔣夫人談一下今後的大方針,所以當遺囑公佈完畢後,蔣澤晨拒絕了蔣澤涵一起去公司的邀請,美其名曰“打算留在家裡好好安慰一下因為爸爸去世而傷心悲痛的媽媽”。

  對此,蔣澤涵並沒有說什麼,只是臨出門前看了坐在沙發上擁抱在一起的兩人一眼,看得蔣澤晨渾身上下的毛都似乎要炸起來了。

  ——我真心沒打算跟媽媽商量該怎麼算計你啊哥,眼神不要那麼兇殘好不好!

  

  蔣澤涵離開後,蔣夫人收拾了一下心情,站起身打算去洗個熱水澡,畢竟她坐了十多個小時飛機,又哭了大半天,身體實在是有些吃不消了。

  趁著這個功夫,蔣澤晨也在絞盡腦汁地思索該如何向蔣夫人開口,才符合他目前對公司事務一竅不通、生活裡只有演戲和學習的單純高二學生形象。

  循序漸進彎彎繞繞的談話藝術蔣家二少從來都是一竅不通的,他的風格傾向于直白、簡單甚至粗暴,而讓他採取自己習慣的方式的話……難道讓他直接開門見山說“媽,咱們別跟蔣澤涵鬥,安安分分抱著股權吃著分紅過小日子”嗎?

  

  糾結了大半晌,終於看到蔣夫人身穿浴袍擦著濕漉漉的頭髮出了浴室,蔣澤晨有些不自在地移開視線——雖然知道那是母親,但是以一個“心智成熟”“久經歡場”的成年男性的眼光來看雖然年近四十卻無論臉蛋還是身材都保持良好的蔣夫人,蔣澤晨還是各種變扭的。

  只可惜,蔣夫人完全無法體會自己兒子此刻的心情,往床上一坐,朝著仍舊直挺挺地坐在沙發上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她的蔣澤晨張開了手臂,“來,晨晨,到媽媽這裡來。”

  

  蔣澤晨的身體僵硬了一下,硬著頭皮站起身,走到床邊,被蔣夫人拖著摟進懷裡。帶著沐浴露香氣的溫軟身體隔著薄薄的浴袍緊貼在蔣澤晨身上,頓時讓他從頭到腳趾都通紅了起來——母親和女人,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概念。

  “吆,我的寶貝還害羞呢?”蔣夫人輕笑了起來,刮了刮蔣澤晨的鼻子,隨後鬆開雙手,朝著床內挪了挪。

  還沒等蔣澤晨鬆一口氣,蔣夫人再次提出了要求,“晨晨,來跟媽媽一起睡吧。”

  “不要!”一口拒絕,眨著眼睛看著蔣夫人怔愣的模樣,蔣澤晨覺得自己的語氣也許因為急躁而有些不太好,連忙試圖挽回,“我……我已經長大了。”

  “就算長大了,晨晨也一直是媽媽的孩子。”蔣夫人抿唇笑了起來,拽著蔣澤晨的手臂拉了拉,卻發現他堅持著紋絲不動,只得歎了口氣放棄。

  

  仔細地看著自己的孩子,蔣夫人不由覺得時光飛逝,一轉眼,那個被她輕輕鬆鬆便能抱在懷裡的軟綿綿白嫩嫩的嬰兒已經長成了俊逸漂亮的少年,力氣也大到她根本拉不住了。

  蔣夫人知道這麼多年沒有陪伴在親生骨肉的身邊,這個孩子已經逐漸疏遠了自己,反而對那個哥哥更加依賴,但是這就是她的孩子,無論是誰都無法抹殺他們母子之間的情誼。

  臉上溫柔輕鬆的笑意緩緩收斂,變得認真而堅持,蔣夫人的眼睛裡跳動著火光,“晨晨,你一直是我的好孩子,媽媽會把所有的好東西都放到你面前的——”

  

  “媽!”心裡一緊,蔣澤晨揚聲打斷蔣夫人的話,焦躁不安地將剛剛想到的那些切入點完全忘了個一乾二淨,“媽,我知道你想做什麼,我不傻,但是求你了,求你別那麼幹,別跟哥哥作對了!哥哥想要公司,就都交給他吧,我不是經商的那塊料,你知道我想要當演員,就算是現在,我的目標也沒有變!”

  “晨晨?!”蔣夫人愣了一下,隨即皺眉,漂亮的面孔猛然間變得淩厲。

  

  頓時,房間內原本溫馨寧靜的氣氛消散地徹徹底底,透出了幾分劍拔弩張的緊張。蔣澤晨緊緊抿著嘴唇,黑色的眼睛盯著蔣夫人,無論是表情還是眼神都表現出決不妥協的意志。蔣夫人震驚地看著自己陌生到極點的兒子——在她的印象裡,蔣澤晨仍舊還是一個喜歡撒嬌耍賴的依賴人的孩子,他一直享受著哥哥的寵愛,單純懵懂,但是此時此刻,這個孩子卻暫態間成熟了起來,像是褪去了一層的偽裝,甚至帶上了幾分迫人的氣勢。

  

  “晨晨,你還小,這種事情可不是小事,你不懂的,所以交給媽媽來,好不好?”遲疑地,蔣夫人緩緩開口,試圖說服自己的孩子。

  “我懂的,媽媽,雖然我一直沒有接觸爸爸的公司,但是該懂的東西,我也全都懂。”蔣澤晨眼眸黯沉,已經過了變聲期的嗓音在壓低之後,透出了專屬於成年男子的的低沉磁性,“我知道自己的斤兩,也知道蔣澤涵的實力。媽媽你一直跟著爸爸在國外,而爸爸又不喜歡你接觸公司裡的事情,所以你大概不知道蔣澤涵這些年在國內的動作,但是我知道,我一直都看在眼裡。

  “我早就知道自己對經商不感興趣,而真正繼承蔣氏當家作主的人也只有一個。無論是年齡、起點、能力、努力程度,甚至是出身,我都差了蔣澤涵一大截,所以我註定鬥不過他,而爸爸從未讓媽媽插手過公司的事情,這些大家都知道,所以公司裡那些人也絕對不會歡迎你去指手畫腳。如果真的爭起來,先不論爭不爭得過蔣澤涵,內部爭鬥絕對帶不給蔣氏任何好處,而這部分損失的承擔者,我們也是算在內的。

  “媽媽,我知道你不甘心,不甘心為什麼我和蔣澤涵同樣都是爸爸的兒子,但是蔣澤涵得到的卻遠比我多。但是有時候就算不甘心,人也要學會認命,也該知道限度。我早就看透了,所以我從小就選擇了去當演員,打算早早地遠離這團漩渦,後來發現誤打誤撞地,我竟然真的喜歡上了演戲,也算是老天給我的補償吧。

  “媽媽,不要把我當小孩子,雖然我未成年,你是我的法定代理人,但是如果我堅決反對的話,代理人也完全可以換一個人做。我不想這樣做,因為你是我媽媽,不過如果你真的一意孤行的話,我也不得不用一些方法來維護我的利益——當然,媽媽,我的利益,也同樣是你的利益。”

  

  一口氣將自己想說的全部說完,冷凝的靜默充斥著整個房間,蔣夫人像是被一連串的話砸傻了一樣,呆愣著坐在床上,而蔣澤晨則仍舊站在床邊,緊緊盯著蔣夫人,不願意放過她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

  終於,蔣夫人似乎消化掉了蔣澤晨的長篇大論,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嘴唇——卸了妝的她,唇色黯淡,像是她此刻整個人一般,被暫態間抽掉了全部的力量——“那——那你打算怎麼做?”

  “不插手公司的事情,支持蔣澤涵的所有動作,然後抱著股權,拿著分紅,過我們自己舒服的日子。”蔣澤晨回答地很乾脆。

  

  “就算你像這樣……但是也未必有這樣簡單。”蔣夫人抬起手,捋了捋自己鬢角的髮絲,緩緩搖了搖頭,“晨晨,你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了,這個商場可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樂園,是人吃人的地方。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人人都想吞掉對方壯大自己,你不去爭、不去搶,止步不前,那就是在退步,就是等著別人來吃你!你想要抱著股權平平穩穩地過日子,但是你問沒問過別人想不想、願意不願意你這樣做?你手裡的東西可是人人都眼紅的!”

  “我知道。”蔣澤晨抿了抿嘴唇,曾經就是別人嘴裡的餌料的他還能不知道這些?“但是我站在哥哥後面,就算他們想搶,也要掂量掂量能不能動得了蔣澤涵。”

  “傻兒子,你還真以為你那個哥哥是個善茬嗎?”蔣夫人失笑著搖頭,“你覺得他能夠保護你?”

  “…………”蔣澤晨垂了垂眼睛,想著這些年與蔣澤涵相處的點點滴滴,又想到上輩子他們在公司裡表面和睦內地裡針鋒相對,動了動嘴角,終於輕輕吐出四個字,“……我不知道……”

  “不知道?!”蔣夫人提高了聲音,有幾分恨鐵不成鋼。

  “是的,不知道……我不確定,不瞭解,我不知道他會怎樣做。”蔣澤晨的聲音從最開始的遲疑到後來的迅速,似乎經歷了從迷茫到堅定的轉變,“所以,我想知道,我想知道他會怎麼做!”

  

  “你是什麼意思?”蔣夫人皺眉,疑惑。

  “就是在這個意思,股份什麼的其實我不在乎,我不是必須靠股份分紅才能活下去的蛀蟲!我能自己養活自己,我會成為一個好演員,片酬、廣告、通告費,我能賺很多錢,完全能養活我自己,也能讓媽媽你過上好日子——雖然也許不能像爸爸一樣想買什麼就買什麼,但是起碼也足夠富裕,衣食無憂,所以股份什麼的,有沒有都無所謂。”有些焦躁地握緊了雙手,蔣澤晨的語速越來越快。

  蔣澤晨其實也曾經想過將股權這塊燙手的山藥折現,徹底遠離蔣家的是非,然後憑著自己對未來幾年的市場走向撈上一筆,再加上他在演藝圈的收入,這輩子必定不用發愁了。但是他很快便打消了這個念頭,曾經一度他想不明白為何自己不願意這樣做,也許是因為他對自己在股市上的頭腦沒信心,害怕幾年之後沒有了上輩子帶來的預知力,便沒有了收入,所以寧願抱著股權這棵搖錢樹吃紅利?也許是他其實並不甘心完全退出蔣家,放棄自己上輩子為之連小命都沒有了的東西?

  ——不是,都不是,他蔣澤晨只是想要看看蔣澤涵到底有沒有把自己當成是親人,是弟弟。

  

  上輩子仍舊被迷霧所籠罩,就算重來一世,有太多的跡象表明上輩子的蔣澤涵其實並不如何喜歡自己,但是蔣澤晨仍舊不願意相信,那個曾經被自己視為最重要的親人的哥哥會想要害死自己。

  而且,這輩子,他與蔣澤涵更加親密無間,更加像是真正的兄弟。長兄如父,蔣澤涵學會了怎麼關心他,怎麼擔憂他,他會教育他,會批評他,會阻止他去不好的場所,阻止他做不適宜的事情,而非單純的溺愛。這些變化都給了蔣澤晨一種希望,希望自己這輩子真正得到了兄長的愛護。

  

  不管活了多少年,蔣澤晨在蔣澤涵面前都像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上輩子從記事直到死亡,這輩子從重生直到現在,蔣澤涵在蔣澤晨面前的角色始終如一,一直都是關懷弟弟的值得依賴的兄長。蔣澤晨像是所有缺乏父母親人關愛的孩子那樣,迫切地想要得到他所在乎的人真實的感情,這似乎是一種不可理喻的執著。

  關於上輩子的猜測讓蔣澤晨一直不安、忐忑、恐懼甚至是焦慮,而他也受夠了這樣的生活,受夠了在蔣澤涵的面前扮演一個乖巧可愛的弟弟的同時,卻又不斷地猜測著對方對他的感情,所以,這是最後的試探,一個讓他能夠真正脫離這個怪圈的大膽的試探。

  

  ——上輩子,他在蔣澤涵的心中輸給了蔣氏,輸給了那百分之二十的股權,那麼這輩子呢?這輩子他還會輸嗎?

  ——如果這輩子他不爭不搶,僅僅是將股權攥在手裡,而蔣澤涵卻仍舊無法容忍他的話——那麼便去他媽的兄弟情!

  

  蔣家二少從來都是跋扈的,唯獨能讓他憋屈的也只有蔣澤涵,但是蔣澤晨卻從來不是願意委屈自己的人。既然他自認為自己已經做得夠好,而如果對方仍舊不把他放在心上,那他也不會繼續腆著臉湊上去,拍拍屁股走人之後他照樣能過得瀟灑快活!

  蔣家二少上輩子花錢如流水,同樣也視金錢如糞土,就算他可以將股權讓給蔣澤涵,用以示弱、來博得蔣澤涵芥蒂消除甚至是獲得更深感情,但是他蔣澤晨卻根本不稀罕這種能夠用金錢買回來的“感情”!比起放下身段可憐巴巴地用股權去換得垂憐,他更喜歡用股權去試探,以便看清蔣澤涵真正的心意!

  

  ——是的,他已經快要滿18歲了,他的媽媽也已經回來了,他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地依附于蔣家依附于蔣澤涵生活,蔣澤晨完全可以名正言順地離開蔣家,而不用受到“未成年”這一標籤的諸多限制——他已經自由了。

  如果蔣澤涵願意護住他,那麼他便真心相信自己這一世的哥哥,不再猜疑他、防備他,而如果蔣澤涵不願意,那麼一拍兩散,各自去過各自的舒心日子,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想要試試,蔣澤涵是不是真的把我當家人,這十幾年的感情是不是真的比不上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如果他拿我當弟弟,那麼沒什麼好說的,如果他覺得那些股份更重要的話,那麼我就賣給他,然後咱們拿錢走人,跟蔣家再也沒有什麼瓜葛!”蔣澤晨勾起嘴角,語氣篤定。

  “你……你這孩子……”蔣夫人噎了半天,硬是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你這孩子怎麼能拿這麼重要的東西當兒戲呢?!”

  “對不起,媽,你兒子就是這麼荒唐,這麼不著調。”蔣澤晨笑了起來,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以後還請你多擔待著點。”

  蔣夫人氣悶地看著自己的兒子,最終疲憊地揮了揮手,“那股權是你的,要是你真想要剝奪我的法定代理權,我也沒辦法,只不過,希望你以後不要後悔才好。”

  “謝謝你,媽媽,不過我不會後悔的。”

  

 

  第四十二章

  

  蔣澤晨不知道表面上已經妥協的母親到底是否真正接受了他的想法,但是無論如何,暫時與蔣夫人達成一致的他還是鬆了口氣。上輩子在這裡跌了大跟頭,蔣澤晨不管利用什麼辦法都不打算再步上輩子的後塵了,所以如果有必要,即使讓母親傷心難過失望,他也絕對不會妥協。

  蔣父的追悼會和喪事在蔣夫人與蔣澤涵的佈置下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雖然這樣形容有些不恰當,但是場面的確宏大而熱鬧。

  身為商人,蔣父的交際圈很廣,三教九流都有涉及,而不管是與蔣父熟識還是不熟識的,都會來摻一腳——並非單純追悼蔣父,更重要的則是來看看蔣氏未來繼承人的資質,從而決定接下來對於蔣氏企業的態度。

  可以說,這是蔣澤涵第一次以蔣氏領頭人的身份出現在公共場合,其意義是極其深遠的。

  

  對此,蔣澤晨很有自知之明地退散到一邊充當背景,全權丟給蔣澤涵去處理,反正上輩子蔣家二少就在這種場合沒有什麼地位,他早就習慣了。只不過蔣夫人卻異常看不慣自家兒子如此“淡泊名利”的做法,連帶著對蔣澤涵也諸多的抱怨不滿,認為他是刻意將蔣澤晨邊緣化的。

  ——對此,蔣澤涵也很淡定,反正他家母上大人就從來沒看蔣澤涵順眼過╮(╯▽╰)

  

  世界不會因為少了一個人便停止運轉,當蔣父的骨灰入土為安、一切塵埃落定之後,蔣澤晨的生活恢復也到了往常的模式,上學、拍戲、跟朋友玩鬧,唯獨的變化就是家裡多出來一個人——蔣夫人。而且,不同于從前蔣家夫婦回國時,蔣夫人一直繞著蔣父轉、鮮少因為蔣家兄弟分心的情況,現在,蔣夫人變成了繞著蔣澤晨轉。

  說實在的,蔣澤晨對於自己前些日子果斷地霸氣四溢震懾住蔣夫人的表現還是極其滿意的,不然他現在大概就要重溫一遍上輩子蔣父去世後與蔣夫人相處的糟糕經歷了。

  上輩子,蔣夫人對於自己不求上進、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兒子異常不滿,每次見面幾乎都是在爭吵與斥責中度過,簡直是讓人焦頭爛額,而這輩子麼……坐在餐桌前,吃著剛出爐的蘋果派的蔣澤晨幸福滿足地眯了眯眼睛,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熨帖。

  ——不得不說,蔣夫人將“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男人的胃”做到了實處,那廚藝簡直是一等一的好!

  

  早已習慣了賢妻良母角色的蔣夫人專心致志地想要跟兒子搞好關係——無論是因為想要彌補曾經對自己兒子的忽視還是想要讓蔣澤晨完全站在自己一邊——拿出渾身解數的她自然讓蔣澤晨無從招架,乃至於每次蔣澤涵回家後的表情都不算好。

  ——當然,在蔣澤晨眼裡,他那是被公司的事務弄得疲憊不堪煩悶不已罷了。

  

  業已大四、基本上將所有的必修選修課都搞定的蔣澤涵則一頭紮進了公司裡,儼然已經褪去了學生的身份,成為了職業人士。全賴從小到大勤奮工作打下的底子,對公司運作十分瞭解、又手握巨額股份的蔣澤涵除了在最開始忙碌地幾乎全天待在公司以外,很快站穩了腳跟、穩固了地位,後來便跟朝九晚五的普通工作者差不多作息了。而沒有必要再去學校的他,自然也捨棄了他一向不怎麼喜歡的宿舍,回到心心念念的蔣家居住。

  ——只可惜,那個名正言順地插足二人世界的女人實在是有些太礙眼了。

  

  一進門,蔣澤涵就看到自家弟弟叼著蘋果派,乖乖巧巧地任由蔣夫人親了親他的額頭,母慈子孝的模樣簡直要刺瞎他的眼睛。不過,涵養良好的蔣澤涵只是眯了眯眼睛,便掛著笑容面不改色地走進客廳,朝著蔣夫人問了聲好。

  蔣夫人矜持冷淡卻又不失禮貌地點頭回應,隨後轉身進了廚房,而蔣澤晨則尷尬地眨巴了眨巴眼睛,連忙熱情招呼蔣澤涵來吃新出爐的甜品。

  ——沒有了蔣父,蔣夫人便沒有必要再假裝什麼善良繼母了,畢竟蔣澤涵與蔣夫人互相沒有好感已經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而蔣澤晨就算並不希望自己的母親與哥哥鬧得不愉快,也不好強人所難地勉強自己不甘不願退出蔣家權力之爭的母親拿好臉色對待蔣澤涵這位勝利者。

  ——夾心餡餅什麼的,蔣澤晨表示自己已經很習慣了→_

  

  “蘋果派?”對於蔣夫人的冷淡視而不見,蔣澤涵將西服上衣掛到衣架上,鬆了鬆領帶走到桌邊。頓時,原本嚴謹幹練的精英派頭變得慵懶而悠閒,蔣澤涵黑色的眼睛裡帶著輕鬆的笑意凝視著蔣澤晨,充滿了放鬆與愉悅。

  “嗯,媽媽做的,可好吃了!”蔣澤晨連連點頭,努力想在蔣澤涵面前給自己母親加加分,只可惜因為嘴上叼著一大塊蘋果派,所以吐字有點不清,“以後找女朋友,我一定也要找廚藝好的!”

  

  ——廚藝好……這難度略大,請得起廚藝好的廚師行不行?

  蔣澤涵的眼睛閃了閃,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廚房,然後俯下身,在蔣澤晨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迅速地在他嘴裡叼著的那塊蘋果派上咬了一口。

  

  突然放大的面孔,噴吐在臉上的溫熱氣息,讓蔣澤晨嚇了一跳,嘴上一鬆,可憐的蘋果派毫無懸念地蹭著衣服落到地面上,難逃被捨棄的命運。

  “哥!”蔣澤晨有些惱火地漲紅了臉,瞪著眼睛抱怨,“盤子裡不是還有很多嗎?!你幹嘛搶我的!”

  “我不喜歡吃甜食,一大塊吃不了,所以就不浪費了,咬一口小晨吃過的嘗嘗味道就好。”內心裡遺憾那塊蘋果派體積還是略大了點,蔣澤涵絲毫沒有悔改之心,反倒是倒打一耙,“不過小晨你怎麼把它掉到地上了?多浪費啊。”

  “…………這到底是誰的錯啊魂淡!”被罪魁禍首冤枉地內牛滿面,蔣澤晨暴起,剛想要教訓一下這個經常對他做各種奇怪惡作劇的哥哥,結果被轉出廚房的蔣夫人張口喊住。

  “晨晨,你怎麼可以對哥哥這樣沒大沒小的?你哥哥工作回來很累,沒工夫陪你玩!作業做完了沒有?還不上樓做作業去!”蔣夫人目光淩厲,語氣嚴肅,活脫脫像是蔣澤晨學校裡那位最不受學生歡迎的教導主任。

  

  頓時,蔣澤晨蔫了,如泣如訴地瞥了蔣夫人一眼,幽怨地扭頭上了樓。

  ——雖然明知道這是因為自家母上大人不喜歡看到他跟蔣澤涵這樣親密,但是從來都不是什麼好學生的蔣澤晨卻仍舊無可抑制地遷怒於作業。

  ——去他媽的見鬼的作業!

  

  獲得階段性勝利的蔣夫人表面淡定內心得意地看了一眼收斂起笑容、眼神晦暗的蔣澤涵,回廚房繼續征服自家兒子的胃了,而從來沒有輸得如此徹底的蔣澤涵默默在桌邊站了片刻,再接再厲地端起那盤蘋果派上了樓。

  還沒走到蔣澤晨屋門口,就聽到自己弟弟說話的聲音,似乎是在給誰打電話……要作業答案。蔣澤涵忍不住失笑,輕手輕腳地推開門,正看到蔣澤晨左手拿著電話,右手奮筆疾書——作為蔣澤晨這類學習不用心,又不打算當視作業如浮雲的壞學生的孩子,答案共用什麼的那是必須的!

  

  跟蔣澤晨通話的是李紹明,這貨最近因為成績實在是太差,被父親狠揍了一頓,終於學會了一放學就寫作業——當然,這最後就便宜了蔣澤晨了。

  一邊將一個一個字母數位填到空白的作業本上,一邊還沒心沒肺的抱怨對方吐字不清,伴隨著李紹明表示要擱挑子不幹的威脅,蔣澤晨突然感覺身後毛毛的,似乎有誰……在看著他?

  僵硬地扭頭,剛看到人影就下意識地掛斷電話,等到蔣澤晨看到是自家兄長大人之後,頓時渾身上下的毛都炸起來了,毫無懸念地不打自招,“我沒抄作業!我就是跟李紹明……對、對對答案!”

  

  蔣澤涵極度無語地看著自己完全跟“急智”無緣的弟弟,一臉“我都懂”的表情,然後將手裡端著的盤子放在書桌上,修長的手指在作業簿上點了點,“答案錯了,不是B,是C。”

  對自家大哥極度有信心的蔣澤晨立即果斷改正,隨後表情無辜地將剛剛不光彩的一頁揭過,僵硬地開啟了新話題,“哥,你怎麼來了?”

  “給你送蘋果派,你不是很喜歡吃嗎?怎麼忘了拿上來了?”蔣澤涵笑道,隨手拖過一把椅子坐在蔣澤晨身邊,表情和語調都微帶了點誘惑,“要不要讓哥哥也來幫你對對答案?”

  “要!”蔣澤晨眼睛一亮,毫不遲疑地將作業本推到蔣澤涵面前,笑得諂媚。

  ——雖然他哥似乎又開始像上輩子那樣毫無原則的“溺愛”他了,但是這種欣喜若狂到想要散花慶祝的趕腳到底是怎麼回事……

  ——被作業折磨的天朝學生們真心傷不起啊……

  

  ——於是,當蔣夫人做好晚餐,上來叫蔣澤晨吃飯的時候,再度看到自家不爭氣的兒子毫無防備地幾乎縮在蔣澤涵懷裡,親密無間地像是連體嬰兒,心中的惱火與挫敗是可想而知的。

  ——蔣夫人郁卒地感覺,幾天前覺得自家兒子長大了、有主意了什麼的肯定是幻覺吧?!還是說他兒子早就被蔣澤涵收買了,那樣說那樣做其實是被蔣澤涵指使的?!

  

  經過幾天的觀察,終究得出了自家兒子跟蔣澤涵的相處方式不太正常——其實這真心已經是蔣澤涵努力收斂後的結果——的蔣夫人最終決定,還是要跟蔣澤晨再談一下。

  於是,第二天,趁著蔣澤涵不在家的時候,蔣夫人再度將蔣澤晨叫到了身邊。

  

  “你不應該繼續跟他走得這麼近,晨晨。”蔣夫人同樣開門見山,“我知道你們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好,但是現在你們之間畢竟還是有芥蒂存在的。雖然他現在似乎沒有對你手裡股份怎麼樣的打算,但是也許是因為他還沒騰出手來,或者還有所顧慮,並不意味著你是安全的。總之,我不希望你放任對他的親近和信賴,最後難受。”

  “我知道,媽媽。”蔣澤晨有些無奈,“但是……我都習慣了……而且……”——而且,這也許是最後一段時間能夠與蔣澤涵這樣相處了……

  

  蔣澤晨知道,起碼在他高中畢業之前,蔣澤涵是不會動他手裡的股份的,因為上輩子,蔣澤涵有所動作就是在他高中畢業、進入公司之後。

  ——也許是因為現在還沒有騰出手來,也許是因為有所顧慮,也許……是因為情勢所迫。蔣澤晨知道高三畢業後那一年,蔣氏上層對於公司某項決策出現了極大的意見分歧,蔣澤涵為此幾乎與其他董事對峙起來。蔣澤涵認為其他董事太過謹小慎微、墨守成規,對於蔣氏的發展沒有任何好處,而其他董事們則覺得蔣澤涵行事冒險,主張穩固根本、徐徐圖之,說白了,就是並不相信雖然有能力、但是在他們眼中仍舊太過年輕的蔣澤涵的決策力。最終,雙方誰都無法說服誰,而話語的決定權便在於雙方手中的股份。

  那時候,蔣澤晨剛剛進入公司,還是一頭霧水什麼都搞不清楚的時候,而且雖然他已經成年,但是蔣夫人仍舊習慣性地代理他在董事會上發言權,所以忙著頭疼自己工作的蔣澤晨也並不知道董事會內部這番爭論到底具體是因為什麼。

  ——但是,蔣澤晨知道,蔣澤涵是在那之後……或者是在那時開始對他手裡的股份出手的,因為他不想再被董事會的那幫老頑固掣肘,平白錯過了大好的時機。

  

  “媽媽,相信我吧,不管我跟蔣澤涵現在怎樣相處,都不會改變我已經決定的初衷的。”聳了聳肩膀,蔣澤晨讓自己的表情中充滿了無所謂的輕鬆,“你兒子我知道該怎麼做,所以在蔣澤涵真正改變態度之前,媽媽你就放寬心享受生活吧,不要擔心這個擔心那個了,人生得意須盡歡嘛!畢竟說不定要不了多久,你可就不能隨意刷那張爸爸給你——但現在屬於蔣澤涵——的卡了。聽說,購物能使人放鬆,媽媽,你也許應該好好放鬆一下。”

  

  ——於是,的確覺得自從蔣父去世後自己的神經太過緊繃的蔣夫人聽從自家兒子的勸告,出去血拼了,而蔣澤涵也立即收到了告知他帳戶被劃走巨額現金的帳單提醒。

  ——當晚,血拼歸來的蔣夫人破天荒地發現蔣澤涵似乎並不算是那麼礙眼了,然後默許了他在晚餐餐桌上對自家兒子餵食的舉動。

  

  ——這大概算是“破財免災”?蔣家大哥不太確定地想。

  

 

  第四十三章

  

  據說,運氣大多都是呈正弦曲線狀存在的,當好運來臨的時候,也許接下來就要倒楣一陣子,而倒楣多了,也總會有好消息傳來。於是,自從蔣父去世後似乎一直運氣不佳的蔣澤晨終於時來運轉,等到了一個令他幾乎難以置信的“好消息”。

  ——有一個導演靠譜,投資靠譜,劇本也靠譜的電影找他當男主角了!蔣澤晨幾乎被這天上掉餡餅的好消息砸暈過去,甚至連這個角色是黎舟不要才落到他身上這件事情都無損他愉快的心情。

  ——還有什麼比一個演員遇到一個好劇本更令人愉快的事情呢?至於黎舟什麼的,管他去死呢!蔣澤晨已經被這貨刺激習慣了╮(╯▽╰)

  

  這部影片是一部偵探推理劇,破天荒的是,無論男主角、女主角還是男配角都是十多歲的少男少女,可以說在主流影視劇都更傾向于成年人的演藝圈中算是獨樹一幟——嗯,那些專門講青少年青澀戀愛的文藝片不算。

  雖然這部電影是借著《名偵探柯南》之類少年偵探的東風推出的,但是出色的劇情巧妙的推理卻並未讓它流於一般的跟風作品,在蔣澤晨的印象中,上輩子這部電影雖然算不上是大紅大紫,但是在票房收入上也並未讓人失望。

  ——而且,上輩子,這部影片男主角的扮演者是黎舟。

  

  當蔣澤晨一口答應了出演男一號後,第一個通知的自然是他的損友兼競爭對手黎舟,電話中,蔣澤晨非常得瑟地表示他終於出演了男主角,而黎舟卻被安排在了男配角上。只可惜,這種得瑟的心情並未持續多久,就被黎舟輕描淡寫地戳撒了氣。

  

  “哦,我早就知道了,原本導演找我,打算讓我演男主角的,但是看過劇本之後,我對男配角更感興趣一些,所以就要了這個角色。”黎舟很淡定地回答。

  “……然後,你就向導演推薦我演男主角了?”蔣澤晨沉默了片刻,沉鬱地開口,原本飛揚的小心情頓時砸到了地上,都砸出了一個坑。

  “這倒沒有。”雖然只是通過電話,但是黎舟仍舊聽出來蔣澤晨正處於炸毛前夕的狀態,笑著安撫,“導演本來就打算讓我和你一起出演男主男配的,因為他看了幾部有咱們倆一起參演的電影,覺得咱倆配合默契,所以早就打算一鍋端了。既然我選了男配角,那麼自然戲份就顛倒了一下了。你不會怪我搶了你的角色吧?”

  “才沒有!”雖然仍舊彆扭,但是感覺情況比想像中好很多的蔣澤晨還是被順毛成功,解除炸毛狀態,隨後立即雄心萬丈,“哼!你等著,這回我一定要壓你一頭,讓你後悔放棄男主選男配!老子就不信了,在男主的位置上我還會不如你的形象光輝燦爛!”

  “嗯,我等著~”黎舟的聲音中滿是抑制不住的笑意,幾乎讓蔣澤晨懷疑他正抱著肚子在床上翻滾,“有這樣的理想是好的,我支持你吆~

  “……滾蛋!”

  ——蔣澤晨覺得,他跟黎舟的對話似乎總是以這個詞結尾的……

  

  俗話說,有理想就有動力,一直被黎舟壓一頭的蔣澤晨摩拳擦掌打算大幹一番,於是在拿到全部劇本後就立即進入了忘我的角色揣摩階段。

  ——對此,蔣澤涵雖然有些被忽視的失落,卻也早就習慣了自家弟弟對於演戲的狂熱態度,陪著一起讀讀劇本分析分析劇情角色對對臺詞什麼的早就駕輕就熟。不得不說,蔣澤涵總會從與蔣澤晨不同的角度來看待一部劇本,這給了蔣澤晨極大的啟迪,也彌補了他的不足——蔣澤涵擅長劇情合理度的分析把握,而蔣澤晨則更擅長人物內心感情世界的揣摩。

  

  至於蔣夫人……第一次看兒子對待演戲的狂熱態度,她已經絕望地發現她大概不太有可能將兒子從演員這條“歪門邪道”上拐回經商的“光明大道”了,乃至於每次看到被蔣澤晨隨身攜帶的劇本,那表情苦大仇深到像是在看奪子的仇敵。

  ——是的,蔣夫人雖然被蔣澤晨一通擺事實講道理“說服”了,但是內心深處仍舊寄希望于那是兒子太年輕衝動又自傲,於是做出的錯誤決定,幻想等到蔣澤晨長大了進入社會了,就會改變。於是,蔣夫人雖然收斂了自己的動作,沒有與蔣澤涵針鋒相對,但是在董事會上無傷大雅地拌拌嘴之類的試探舉動卻仍舊存在。只不過,這些舉動並不過分,雖然給了不少旁觀者一些微小暗示,卻仍舊在蔣澤涵的容忍範圍之內。

  至於被蔣夫人與蔣澤涵一同視為未經世事的孩子、而且又一心撲在“事業”上的蔣澤晨,則被兩人有志一同地蒙在了鼓裡,什麼都沒有發覺——蔣夫人因為不想讓兒子為此與她吵架甚至剝奪代理權而沒有說,蔣澤涵也因為不想讓目前蔣家還算“和諧”的生活破滅三緘其口。 不得不說,雖然曾經活過一輩子,蔣澤晨的人生閱歷仍舊太過狹窄了,對於勾心鬥角、陽奉陰違所知不深,也沒有一顆觀察入微、細緻體貼的玲瓏心。

  

  ——有時候,無知也是一種幸福……雖然也許在幸福過後會帶來毀滅。

  

  總之,蔣氏公司裡內部的事情對於蔣澤晨而言仍舊是浮雲,他目前所關注的只有拿到手裡的劇本。

  這部偵探推理劇的男主角無疑是一位少年偵探,類似金田一工藤新一服部平次之類的存在,他的父親是警察局長,所以雖然還未成年,卻能夠接觸到不少刑事案件。這位少年偵探偵破了好幾起作案手法相當高明的案件,隨後發現這些案件都隱約指向了一個神秘組織。每一起案件,少年偵探都會遇到一名與他同齡的神秘少年,這名神秘少年經常在關鍵時刻若有若無地指引著少年偵探走近真相,卻又言辭隱晦行動神秘地讓人無法辨別敵友——是神秘組織的受害者?是拔刀相助的偵探?或者是神秘組織的幕後BOSS?少年偵探想要探究神秘組織的真正面目,同樣也想要揮散圍繞在神秘少年周圍的迷霧。

  讀完整部劇本,蔣澤晨不得不贊同黎舟這混蛋又挑了個好角色,雖然少年偵探是男主角,影片是以他的視角展現的,但是對比每次出現都籠罩在一層神秘的面紗之下、甚至堪稱驚豔的神秘少年,男主角卻因為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而少了幾分的吸引力。

  ——神秘,總是會引起人的探究欲,吸引更多的視線。

  

  當然,蔣澤晨並未灰心喪氣,或者說,他更加有幹勁了。

  蔣澤晨知道自己與黎舟的不同,黎舟應該說是驚豔型的演員,無論是演什麼角色,都會爆發出極大的魅力,所以就算是出場很少的配角也能讓他刻畫地入木三分,令人無法忘懷。而他蔣澤晨……雖然有些鬱悶——卻很有自知之明地瞭解自己並非是這類演員。飾演配角,蔣澤晨也許會泯然眾人,只有戲份更多的主角才能讓他更深地融入角色,慢慢展現自己的才華與魅力。

  所以,這一次對於蔣澤晨而言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他與黎舟都拿到了適合的角色,有了適於展現彼此不同的舞臺,卻又融合在一部影片之內——如果成功的話,蔣澤晨也許便不會是一個一直隱藏在黎舟陰影下的少年演員,反而是可以與之平分秋色的真正被人矚目的新星!

  

  ——就算壓不過你,起碼也不會讓你一個人大出風頭!這就是蔣澤晨給自己定下的目標。

  ——當然,如果能把黎舟的風采完全遮蓋住那就更完美了,相信上帝不會因為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而責備他的╮(╯▽╰)

  

  蔣澤晨不記得上輩子有沒有看過黎舟飾演的少年偵探這個角色,畢竟這部影片雖然賣座,卻也不算是什麼里程碑,不值得曾經僅僅拿電視電影當娛樂的蔣澤晨過分關注。不過這樣也好,起碼蔣澤晨可以自由地揣摩角色,而不會受到黎舟的影響,不自覺地模仿他,或者刻意地尋求什麼突破——要知道,在後來幾部翻拍黎舟經典角色的影視劇中,試圖突破黎舟飾演角色的演員們都會非常吐血,非常蛋疼……

  總之,鬥志昂揚的蔣澤晨以無與倫比的精力與行動力數次拜訪導演和編劇,請教角色的問題,乃至於導演和編劇以後每每看到他,都會露出一種痛並快樂著的表情……當然,有付出便是有收穫的。

  

  ——嗯,也當然,麻煩總是存在的……

  

  “卡——!”怒氣衝衝地吼聲,剛剛因為女主角NG次數太多而暴躁不已的導演揮動著劇本,怒髮衝冠地口沫橫飛,“蔣澤晨!你到底在幹什麼!被蘇安妮給傳染了嗎?!渾身僵硬地像一塊木頭!你現在應該是被襲擊陷入昏迷!是昏迷!不是挺屍!你信不信我真把你打暈了再拍?!”

  從地上爬起來的蔣澤晨縮著腦袋,一臉的懊喪,卻也知道自己犯了錯而不敢有絲毫的反駁,只是偷偷地拿目光淩遲著身邊微笑看熱鬧的黎舟。

  “蔣澤晨!抬起頭來,看我!”導演仍舊不滿意蔣澤晨乖順的表現,將手裡的劇本砸到地上,“你是第一次拍戲嗎?!一個昏迷的戲而已!不讓你動也不讓你說話!你怎麼就能給我NG?!”

  

  “對不起,導演,我閉著眼睛躺在那裡總覺得黎舟的眼神有點恐怖,不自覺地就有緊張了……”蔣澤晨小聲回答,“雖然我看不到他的樣子,但是能感覺得到……”

  “黎舟表現的很好!非常好!很有張力!你少找藉口了!”導演瞪眼,顯然不喜歡蔣澤晨推卸責任的做法。

  “我……我沒找藉口……”蔣澤晨憋屈地恨不得噴一口血,不過也沒敢多說什麼,誠懇地連連道歉,“是我不對,導演,下一次絕對過!”

  “哼,休息休息,一會兒再拍!”本身對蔣澤晨印象也不錯,發了通火的導演舒爽了,打算喝口水潤一潤快要喊得冒煙的嗓子,“黎舟,你的表現最好,很到位,你給蔣澤晨講講戲,別讓他再犯渾了,那個……蘇安妮,你也去聽聽,剛才拍得那叫什麼一套!亂七八糟的!見面聊天又不是要上刑場!表情那叫一個捨生取義,你不覺得很違和嗎?!”

  

  被點名的女主角——蘇安妮絲毫不敢怠慢,一溜煙地跑向蔣澤晨與黎舟,而他們二人也懶得離開場地,乾脆保持了拍戲時的狀態,席地而坐。

  “我懂你的,晨哥,黎哥殺傷力太大了,上一場戲站他面前,我就不由得有一種下一秒會被他淩遲的感覺,嚇死人了!”蘇安妮內牛滿面地看著蔣澤晨,將他視作知己——這個十多歲的少女仍舊青澀,雖然天賦不錯,經驗卻不多,很容易陷入演對手戲的演員的氣場中,雖然容易被帶動著進入氛圍,卻也容易被影響——很不幸,黎舟就是這樣一位……很有控場技能的演員,這給了與他對戲的演員極大的壓力。

  

  “幸好劇本裡說女主角也被嚇得僵硬了,所以只要我記住臺詞就能過關……我第一次拍戲的時候被嚇得忘臺詞啊魂淡!”一向順風順水的蘇安妮表情悲壯,她與黎舟對戲的時候狀態百出,簡直將這個女孩子打擊死了,現在看到與黎舟對戲一向頗為順利的蔣澤晨也因為被黎舟影響而NG了,心中不由又是激動又是欣慰……

  “我倒是沒感覺下一秒會被淩遲,我覺得都快被扒光了……”蔣澤晨悲催捂臉,隨即與蘇安妮一起看向黎舟,兩雙眼睛裡赤裸裸地滿是控訴。

  

  “喂喂喂……別看我啊,我是無辜的。”黎舟一臉老好人的表情,無奈攤手,“我只是順應劇情角色的需要嘛!”

  “到底是什麼劇情需要讓你的角色看到女主角就想弄死,看到男主角就想扒光啊喂!你確定你揣摩的角色沒問題嗎?!”蔣澤晨炸毛,恨不得撲上去咬黎舟一口。

  “你想太多了,也太誇張了。”黎舟淡定挑眉,義正言辭地指責道,“什麼弄死女主角扒光男主角的,晨晨你是不是BLCP同人看得太多了?我早就告訴你少看那個了,沒有好影響的!”

  “你——!”蔣澤晨覺得自己喉頭一哽,表情扭曲一瞬後堅決扭頭,短時間內不打算再搭理這貨了。

  “BLCP同人?那是什麼?”蘇安妮妹紙睜著純潔的大眼睛,好奇地詢問。

  “那玩意兒不是好東西,純潔的好孩子不需要懂……”蔣澤晨聲音艱澀,痛苦道——一入腐門深似海,從此良知是路人啊……

  蘇安妮疑惑地點了點頭,眨巴了一下眼睛,卻仍舊賊心不死地將目光投向黎舟。

  黎舟微笑,無聲地吐出一句話:有問題,問百度。

  蘇安妮妹紙恍然大悟。

  

  ——孩紙們,導演是讓你們湊一起是為了講講戲揣摩揣摩角色的,不是來開座談會順便普及知識的,快醒醒吧!

  

 

  第四十四章

  

  等到蔣澤晨終於從忙碌中走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暑假的末尾了,一轉眼,便快要到了兄弟倆生日的時候了。

  自從弟弟八歲那次折中的“生日”開始,蔣家兄弟就已經習慣了在那個並非是二人生日的日子慶祝自己的生日。只不過,這個習慣從來沒有第三個人知道,就連回到了蔣家的蔣夫人都毫無察覺。

  蔣澤晨知道自己母親不喜歡他與蔣澤涵親近,但是不想改變這個習慣刺激蔣澤涵,也不想通知蔣夫人以免刺激她,不得不保持沉默,至於蔣澤涵……那就自然沒有任何理由去提了。

  於是,在“生日”這天,早已恢復了與貴婦們一同逛街、去會所等日常交際的蔣夫人依照往常那樣與幾位女性朋友相約著出門了,而按照慣例,每次不到半夜,她大概是不會歸家的,自然便為蔣家兄弟留下了充足的獨處時間。

  

  一個小蛋糕,兩碗長壽麵,蔣家兄弟的生日配置一如既往的簡單,前者是蔣澤晨提供的,而後者則是蔣澤涵親自下廚搞定的。

  ——不得不說,當蔣澤晨看到自家大哥系著圍裙站在廚房裡的時候,眼珠子都快要掉下來了……

  長壽麵的味道……對於舌頭刁鑽的蔣澤晨而言其實並不算好,但是他仍舊大力表揚了蔣澤涵的廚藝,絲毫沒有口是心非的心虛感。畢竟,單憑蔣澤涵第一次下廚這個標籤而言,這碗長壽麵就身價不凡。

  

  按照慣例,吹滅蠟燭之前都是要許願的。對此,蔣澤晨從來都是嗤之以鼻,不過這一次,他卻破天荒地凝視著燭火,許下了“希望能與蔣澤涵一直保持兄弟情誼”的願望。

  ——不得不說,許願什麼的那確的都是騙人的,後來受到教訓的蔣澤晨已經再也不會相信許願這麼不靠譜的事情了!

  

  摘掉熄滅的蠟燭,拿起刀勉勉強強地將蛋糕分割好,蔣澤晨抬頭便看到拿著一瓶紅酒的蔣澤涵,不由有些吃驚,“哥?你要喝酒?”

  “是啊,小晨也已經十七歲了,想不想也來一杯嘗嘗?”蔣澤涵笑著打開紅酒,隨口問道,看上去心情非常不錯。

  蔣澤晨看著透明玻璃杯中殷紅的液體,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兩眼放光,“我可以喝酒嗎?好啊好啊!我要喝!”

  隨即,他便看到自己的面前多出了半杯紅酒。

  

  蔣澤晨欣慰地淚流滿面,自從重生回幼年期,他有多久沒有沾過酒了?!小時候是為了裝好孩子,所以不敢提,而長大了之後則被蔣澤涵看得緊緊的,雖然偶爾能跟李紹明之流偷偷放縱一下,並非完全地滴酒不沾,但是從來不敢太過放肆的蔣澤晨卻根本沒有喝痛快過,甚至連酒氣都不敢留在身上——要知道,上輩子蔣家二少可是酒場中的高手啊,讓一個酒鬼一下子完全戒酒,這簡直跟戒煙差不多難熬!

  ——而這一次,自家那個在喝酒抽煙夜遊等不良嗜好上堪比嚴父的大哥竟然主動問他喝不喝酒,蔣澤晨幾乎激動地身體都在發顫了!這就是長大的好處麼?!

  

  努力做出一副好奇的模樣,端起酒杯,蔣澤晨小心翼翼地瞥了蔣澤涵一眼,發現他仍舊笑眯眯的注視著他,並沒有阻止的意思,終於大起膽子喝了一口。

  ——頓時,蔣澤晨覺得自己幸福地上了天堂,這懷念的感覺實在人讓人想要內牛滿面……

  

  非“如何?”蔣澤涵輕笑著詢問。

  凡“……還好吧。”蔣澤晨板著臉色,壓抑住自己的興奮,無所謂地回答。

  “小晨也長大了,工作又是演員,以後必不可少地需要應酬交際,酒桌上被灌酒是常有的事情,早點適應,學一下喝酒也不錯。”蔣澤涵點了點頭,微微舉了一下酒杯,表情正經,語氣嚴肅。蔣澤晨自然連連點頭,信誓旦旦保證自己絕對會“早點學會喝酒”。

  

  蛋糕、長壽麵、紅酒,這三樣加在一起雖然有些不倫不類的,但是蔣澤晨卻吃得很愉快——或者說,喝得很愉快。

  等到那半杯紅酒迅速下肚之後,蔣澤晨眼巴巴地看向蔣澤涵,求食的期盼溢於言表。

  “想喝就喝吧,反正明天也沒事情。”仍舊還有大半杯、真正是在“品”酒蔣澤涵難得溫和地點了點頭,仁慈地應允道,“不過小心喝醉了頭疼,這瓶紅酒的年份比較高,雖然口感好,後勁卻還是很大的。”

  “放心放心,我有分寸的!”蔣澤晨連連點頭,生怕蔣澤涵反悔一般將紅酒瓶抓在手裡,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蔣澤晨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被幾杯紅酒放倒,因為他對自己上輩子的酒量有著根深蒂固印象,自認為混跡酒場、千杯不倒,只可惜他忘記了自己的酒量並非是天生的,而是在後天鍛煉出來的,至於十來歲剛剛接觸酒類的他,則基本可以算是一杯上頭、兩杯發暈、三杯就倒的悲催貨。

  ——於是,自然而然地,以上輩子成年後的酒量來要求自己的蔣澤晨在豪邁地灌下第四杯紅酒之後就徹底趴了,讓看到他如此篤定所以打算來持久戰的蔣澤涵哭笑不得。

  

  放下手中的酒杯,蔣澤涵舒展了一下身體,站起身,施施然走到撐著腦袋眼神迷離、而神智卻早已經飛到九霄雲外的蔣澤晨身邊,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腦袋,笑盈盈地輕聲抱怨,“我還以為你酒量有多好呢,沒想到這麼不經灌,從前跟劇組出席酒宴竟然沒有喝醉過,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被自家大哥戳了腦袋的蔣澤晨身體一歪,軟綿綿地就想往地上倒,結果被蔣澤涵伸手摟住,抱了起來。

  

  十七歲的蔣澤晨還不到一米八,身材略顯瘦弱,所以蔣澤涵抱起來並不算太吃力。想起自家弟弟每次都對自己目前的身高極為怨念,賭咒發誓二十歲後一定能超過一米八,蔣澤涵就不由覺得有些好笑。

  

  上了樓,來到蔣澤晨的房間,蔣澤涵將弟弟放到床上,熟練地幫他脫下衣服,又換上睡衣,一如他從小到大那樣做的一般。只不過,在開始系睡衣扣子的時候,蔣澤涵的動作忽然慢了下來,最終停止。

  

  因為柔軟的床鋪和酒精,再加上剛吃飽飯,血液充分供給胃部工作於是腦供血減少,蔣澤晨毫無懸念地一挨著枕頭就睡得人事不知。漂亮精緻的臉上白裡透紅,長長的睫毛時不時輕輕顫動著,微啟的嫣紅的嘴唇吐著淡淡的酒氣……蔣澤涵側坐在床邊,眼神柔和地注視著自己醉酒的弟弟,伸手揉了揉他柔軟的黑髮,隨即沿著有些發熱的面頰,細緻地劃過五官,摩挲著唇瓣,最後沿著頸部、胸膛探入才系了一半衣扣的睡衣,在腰線處流連。

  ——蔣澤涵不得不承認自己很幸運,弟弟醉酒後不鬧也不吐,只是乖乖地睡覺,著實讓他省了不少的麻煩。

  

  腰部的瘙癢讓昏昏沉沉的蔣澤晨異常不滿,咕噥了一句想要躲開,但是身體卻死活懶得動彈。幸好被酒精麻醉的大腦反應也並不靈敏,蔣澤晨忍了半天,發現自己連“癢”的反應也似乎遲鈍了,於是非常乾脆地將其丟到一邊不再理會,安心繼續睡自己大覺。

  而看到弟弟連撓癢癢都不怕了的蔣家大哥也終於確定自家弟弟的確是醉暈了,放下了最後一絲警覺。

  

  俯下身,含住心心念念許久的唇瓣,小心吮吸,細細地舔舐,然後舌尖絲毫沒有遇到阻礙地便成功探入溫熱的口腔,纏住了那條安靜的軟舌。

  這個吻,蔣澤涵等了太久了,久到即使充滿了他並不喜歡的酒氣,蔣澤涵也沒有絲毫想要停止的打算,反倒是硬生生品出了令他醺然的香甜。

  

  蔣澤涵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竟然對弟弟有了這種禽獸不如的肖想的,直到第一次從春夢中驚醒,一身冷汗地發現夢中那人竟然與自己的弟弟一模一樣後,蔣澤涵才不得不正視了這詭異的情況。

  感情的發展太過順理成章,而被察覺的那一刻卻又到來得太過突然。蔣澤涵早就習慣了擁抱著自己的弟弟、親吻他,與他肌膚相貼,習慣了時時刻刻注意他、想念他,與他共度每時每刻。原本以為這是無可替代的親情,卻根本沒有發覺這份親情早已在不知不覺間變質——不過,感情這種東西誰又能分得清楚呢?它不是能夠細緻地劃分在不同區域中的物品,而是存在於界限模糊、繁蕪叢雜的灰色區域中讓人抓不住也猜不透的奧秘。

  相戀的兩人成婚、相互扶持,灼熱的愛情會逐漸變成溫情脈脈的親情,那麼誰又能肯定親情不會被扭轉為愛情呢?

  ——當然,愛上自己的弟弟這種事情,的確驚世駭俗了一些。

  

  蔣澤涵的確曾經被自己嚇到了,但是他並未表現出來。早已經習慣了掩飾自己的蔣澤涵無論面對什麼,都是那個可以不動聲色地淡定以對的蔣澤涵,無論內心深處如何驚濤駭浪,表面卻仍舊風平浪靜。

  蔣澤涵仍舊像是以往那樣抱著自己的弟弟,親吻他、凝視他,而內心深處的改變只有他一個人知曉——是的,只有他一個人,即使被他用隱晦的異樣目光注視著,那個傻乎乎的粗心大意的弟弟也完全無法感受得到。

  

  蔣澤涵疑惑過自己該怎麼辦,愛上弟弟這種離經叛道的事情就算是他也忍不住慌張。是約束自己,遠離他?還是放縱自己,抓住他?前者將要面臨的險阻可想而知,然而一旦想到後者,蔣澤涵卻感覺像是割肉挖骨般疼痛,似乎整個世界都一下子失去了色彩,變得讓人完全無法忍受。

  兩害相權取其輕,在一番掂量權衡之下,蔣澤涵終於遵從了自己內心的欲望。

  ——至於輿論?至於世人的眼光?總會有辦法解決的,只要他有錢、有權、站在頂峰,那麼他就有足夠的手段。

  ——蔣澤涵從來都是自信而傲慢的,除了母親的死亡之外,他從未遇到過讓他完全束手無策的事情——而死亡,則是所有凡人都無法阻止的。

  

  因為不在乎任何人,所以不忌憚任何人,於是,也沒有誰能給阻礙他達到目的的腳步。蔣澤涵自認為自己不是什麼有良知人,也從來沒有打算當一個有良知的人。家庭在他眼裡根本與不存在無異,而唯獨讓他在意的人到底是弟弟還是戀人,對於蔣澤涵而言都沒有什麼區別。

  ——所以,他現在只需要耐心等他長大……而在這之前稍稍沾一下便宜,也算是蔣澤涵對自己的安撫與慰藉了。

  

  昏昏沉沉間的蔣澤晨根本不知道自己深陷危機,因為酒精造成的熟悉的眩暈感讓他似乎回到了上輩子,而作為一個將花天酒地和酒後亂性當做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的二世祖,口中熱情糾纏的舌頭與在身上流連著挑起情欲的手指完全提不起他任何的警惕感。

  ——又是一個趁著他醉酒而主動爬上他床的熱情女人罷了,蔣澤晨太熟悉這情況了,而從來不會有什麼守住貞操概念的他也完全不打算阻止這一段你情我願的豔遇。

  ——這次的妹紙感覺略顯霸道,卻又很熱情奔放啊……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是極有內涵的古人的智慧╮(╯▽╰)

  

  沒節操的蔣家二少縱容著對方對他的動手動腳,甚至是享受著。只可惜在床上比起調情,他更喜歡速戰速決的果斷,所以對方略顯青澀的技巧與將他掉在半空中這麼久都沒有切入重點的作法實在令蔣澤晨非常地不滿意。

  抬起軟綿綿的手臂,摟住身上那人的後頸,用力向下壓著,蔣澤晨略顯色情地揉捏,沿著對方緊繃著的背部線條來回撫摸,隨後反客為主地回吻。

  ——不過,入手的感覺似乎有些不太對?妹紙的身體硬梆梆的,肌肉結實,似乎酷愛運動?迷蒙間,蔣澤晨胡思亂想著,卻也懶得深究。

  

  發現蔣澤晨的回應,蔣澤涵身體一僵,心中的狂喜與甜蜜幾乎沖昏了他的頭腦。不過很快,半眯起的滿是情欲的黑色眼眸猛地睜開,其中卻再無一絲的柔和欣喜,反倒充斥著難以置信的震驚與完全無法壓抑的怒火。

  ——這種明顯只有“久經沙場”才能鍛煉出來的吻技和調情手法到底是怎麼回事?!

  

  ——所謂酒後現形,重生後做慣了乖乖牌的蔣家二少在最不恰當的時刻,向自家大哥暴露出了極其顛覆他表面偽裝的真面目……

  

 

  第四十五章

  

  蔣澤晨呆坐在床上,表面沉鬱麻木,內心糾結而嘶吼,因為他在昨天——“生日”醉酒之後,竟然做了個春夢!

  ——當然,春夢什麼的不是蔣澤晨糾結的內容,男人嘛,只要年紀到了,很少有不會做春夢的,這是正常的生理現象,而令蔣澤晨難以置信的是,他昨晚春夢的另一個參與者竟然是蔣澤涵!!

  ——尼瑪一定有什麼事情搞錯了!老子怎麼可能肖想蔣澤涵企圖跟他在床上一起嘿咻嘿咻呢?!打蔣澤涵的主意,還不如讓他直接自殺死得更加痛快!老子到底是多恨自己才會做這種夢啊!在睜開眼睛的瞬間,蔣澤晨就對自己的人生充滿了絕望……

  

  ——你說,夢中的他怎麼可能這麼大膽,竟然沒有看到蔣澤涵那張臉後就痿掉呢……?

  

  具體的夢境內容,蔣澤晨已經記不清楚了,夢境本來就是迷離的,在酒精的催化下更是顯得難以捉摸。但是雖然細節模糊了,蔣澤晨卻記得很清楚,那個跟他在床上這樣那樣的傢伙肯定是蔣澤涵,而不是什麼其他的人。

  醉宿後脹痛的大腦與慵懶酸軟的身體似乎將蔣澤晨帶回了上輩子——他已經太熟悉這樣酗酒又縱欲後的感覺了。

  將手探進被子裡,摸了摸自己仍舊濡濕的內褲,蔣澤晨默默用另一隻手捂臉——他竟然就這樣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兩世為人,蔣澤晨第一次開始懷疑自己的性向。他不是什麼單純無知的人,上輩子的經歷讓他熟悉各種糜爛的場景,跟他一起花天酒地的狐朋狗友們中,也的確有更喜歡玩男孩子的類型,只不過蔣澤晨對於男人從來都不感興趣,他喜歡的是柔軟的妹子,無論是上床、調情還是意淫,物件也總是異性——當然,將那些長得漂亮精緻的男孩子摟在懷裡接個吻什麼的,蔣澤晨倒也不會反感,只是沒有性衝動罷了。

  ——第一次!這是第一次!蔣澤晨發現自己也許竟然在肖想一個男人!

  

  如果這個男人是別人還好,蔣家二少的節操早就碎掉了,離經叛道的事情他做的已經夠多,再多一件也毫無壓力,反正重來一輩子,他是打算怎麼舒心就怎麼過的——是的,如果真的喜歡,追求一個男人也不是蔣澤晨無法接受的事情,但是問題是,那個人尼瑪的為什麼竟然是蔣!澤!涵!啊!!

  

  ——一定有什麼地方搞錯了,他絕對不可能……或者不敢對蔣澤涵有什麼念頭的……難道是因為上輩子酒精和情欲總是連體嬰兒,所以他早就習慣了在醉酒之後找個人來一個發,而昨晚來不成實戰於是就做了春夢?至於春夢物件,也許是因為醉酒前唯一在自己面前晃蕩的人就是蔣澤涵,所以大腦就乾脆拿他來做模版了?蔣澤晨如此安慰著自己,試圖為自己找一個藉口,但是這種連小孩子都騙不了的藉口,根本無法說服蔣家二少那顆七上八下的忐忑的心。

  

  無力地從床上爬下來,找出新的內褲換上,蔣澤晨捏著那條讓他恨不得毀屍滅跡的內褲小心翼翼地溜去了洗手間,企圖在被其他人——主要是蔣澤涵——發現之前銷毀證據。

  ——只可惜,天不遂人願。

  

  在蔣澤晨擰開水龍頭的一瞬間,從昨晚一直忐忑警惕到現在的蔣澤涵立即聽到了水流的聲音,深吸一口氣,推開了蔣澤晨的房門。

  “小晨,醒了?”一如往常那樣語氣輕鬆而愉快地問候道,蔣澤涵的聲音讓一直處於緊繃狀態的蔣澤晨嚇了一跳,僵硬地扭頭,尷尬地咧了咧嘴,“呃……嗯……是、是啊……”

  “你在洗什麼東西?”皺了皺眉,毫不在意自己弟弟的不自然,蔣澤涵隨意地往水池裡看了一眼,立即笑得一臉曖昧,意味深長,“哦……”

  

  這一聲千回百轉的“哦”,讓蔣澤晨又是尷尬又是牙癢,心說“如果你知道這是老子想著你搞出來了,看你還敢不敢這麼笑!”嘴上卻試圖裝成滿不在乎的模樣,“哦什麼哦!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別告訴我你沒有過!”

  “好了,哥哥知道,這很正常。”蔣澤涵輕笑著,捏了捏自家弟弟外厲內荏的臉頰,心照不宣地眨了眨眼睛,“精滿則溢,這說明我家小晨很健康。”

  “…………”無力地抽了下嘴角,蔣澤晨扭頭繼續惡狠狠地搓著內褲,堅決不打算繼續這個極富有危險性的話題,而蔣澤涵也非常審時度勢地不再開口。

  

  ——自家粗心大意的弟弟竟然到了這份上還沒有發覺,蔣澤涵實在是內心深處慶倖不已。知道蔣澤晨還沒有做好準備,蔣澤涵並不想突然揭露一切,將弟弟嚇跑,也不想給他帶來什麼過多的負擔,所以,這樣的循序漸進才是最好的。

  昨晚,蔣澤涵實在是太生氣了,生氣到幾乎沖昏了了頭腦,動作尺度已經完全超過了自己曾經規劃的淺嘗輒止,雖然極力克制沒有在他身上留下可疑的痕跡,卻也幾乎只剩下最後一步沒有完成罷了。而途中,蔣澤涵明明白白地知道蔣澤晨睜開過眼睛,看到了他,雖然眼神仍舊迷離,神智也並非清醒,卻也足夠他將自己記在腦子裡了。

  因為害怕蔣澤晨記住自己的臉,從而懷疑他,蔣澤涵特意在將痕跡收拾乾淨後留下了一條內褲,作為那是“一場春夢”的證據。

  

  如果蔣澤晨什麼都沒有記住,那便怎樣都無所謂了,而萬一他留下了關於他的印象,那麼未雨綢繆也算是有了用武之地,甚至也許可以更進一步。

  一來,蔣澤涵可以趁著蔣澤晨醉酒神志不清之時將一切推給夢境、推給蔣澤晨自己,撇清責任,二來……蔣澤涵也想要趁此機會加以暗示、讓蔣澤晨開始懷疑身為弟弟他會對自己的哥哥有什麼隱晦的心思,打破兄友弟恭的僵局。

  ——為了達到目的,蔣澤涵從來不憚使用任何的手段,而且他自認為對於蔣澤晨,他已經足夠手下留情的了。

  

  盡人事、聽天命,蔣澤涵已經做了一切能夠引導蔣澤晨想偏的事情,至於對方能否如他所願,那便要看蔣澤晨自己了。所以,蔣澤涵一直是不安的,生怕這一次的衝動毀了自己想要循序漸進的腳步,而不得不用更為激烈的手段對付自己的弟弟。

  ——幸好,他的弟弟足夠遲鈍,對他……也足夠信任。蔣澤涵實在不知道這到底是一件好事,還是一件壞事。

  

  只可惜,如果一旦無法捅破這層兄弟禁忌的薄紗,蔣澤涵便無法質問蔣澤晨那個從昨晚就一直折磨地他五內俱焚的問題。

  ——蔣澤晨為何會那樣熟於情事?而他又如何得知蔣澤晨熟於情事?

  蔣澤涵不會蠢到沒有做好萬全的準備就義無反顧地跳下那個深坑,甩一個遍體鱗傷,就算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坑底的秘密。

  ——他一向都是能夠忍耐的,所以,這一次也同樣。

  ——早晚有一天,在他得償所願之後,他一定能夠知道這個秘密。而在此之前……便先放蔣澤晨這個小混蛋一馬吧。

  

  ——畢竟,蔣澤涵現在還只是蔣澤晨的哥哥,他沒有理由質問他,強迫他為自己管住下半身。

  

  欣慰與慶倖逐漸消褪,不甘與懊惱重新侵襲了蔣澤涵的神經,讓他的雙眼顯得無比晦暗而銳利。被這樣的目光凝視著的蔣澤晨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僵硬,目前正處於心虛狀態中的他實在無法繼續頂住這樣巨大壓力無視掉自家大哥,終於懷著荊柯刺秦般的悲壯心情,關上了水龍頭,捏著濕嗒嗒的內褲轉過身,“……哥,怎麼了?一直盯著我……?”

  “沒什麼,在想事情而已。”蔣澤涵輕笑著搖頭,適時掩去眼底的危險,走近表面上疑惑實際上如臨大敵的蔣澤晨,一手握住他的肩膀,一手捂住了他的額頭,眼神、表情和語調都充滿了真摯的溫和與關懷,“小晨,頭疼不疼?”

  “還、還好……”不受控制地猛然漲紅了臉,蔣澤晨第一次覺得面對春夢物件如此毫不設防的接近與親昵是一件如此令人難以承受的生命之重。

  ——醉宿什麼的,雖然的確不舒服,但是比起眼前的蔣澤涵,便什麼都是浮雲了……

  

  有時候,當某人對另一個人沒有留意的時候,那麼無論那人做什麼,都會毫不在意。但是一旦突然留意了、上心了,就會不由自主地發現許多被自己曾經忽略掉的事情,甚至還會懷疑為何它們曾經竟然被自己忽略了這麼久……

  蔣澤晨從來都知道自己的大哥皮相不錯,至於有多麼不錯,他卻從未留意過,反正只要不是情敵,別的男人長什麼樣子都跟他無關。但是,在這個早晨,蔣澤晨卻不得不破天荒地發現,自己的哥哥長得的確非常好,能夠輕而易舉地吸引住所有人的視線。

  白色的休閒襯衫、藍色的牛仔褲,簡單到極點的裝扮讓蔣澤涵顯得清爽乾淨,又充滿了活力;掛著淡淡笑容的面孔閒適柔和,立體深邃的五官堪稱完美,微微眯起的黑色眼眸裡溢滿了毫不掩飾的情意,幾乎能將人溺斃——蔣澤晨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他似乎終於明白了代表自己潛意識的春夢為何會選擇蔣澤涵作為另一個主角了——他的哥哥……的確是一個大美人!

  ——到了這時候竟然還能夠胡思亂想這些,蔣澤晨真心想給自己跪了ORZ

  

  手忙腳亂地推開蔣澤涵,隨口說了幾句連自己都搞不清楚是什麼的敷衍的話,蔣澤晨堪稱狼狽地逃出了洗手間,也逃出了蔣澤涵的視線,他覺得自己必須要冷靜一下。

  ——完全不敢再看蔣澤涵一眼的蔣澤晨自然也沒有發現,注視著他離去的蔣澤涵嘴角上掛著的那抹志得意滿到極點的欠抽的笑容。

  

  接下來的日子,蔣澤晨覺得自己似乎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他告誡自己要擺正心態,為了自己的小命也為了自己後半輩子的幸福or性福,絕對不能對蔣澤涵產生什麼歹念,但是有時候,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即使是對自己也不例外。越是想要控制,思緒卻越是像脫韁的野馬,而早已養成的習慣也讓蔣澤晨對自己無可奈何。

  與蔣澤涵同樣,蔣澤晨也早已經習慣了注意自己哥哥的一舉一動,習慣了有事兒沒事兒地湊到他面前一起打發時間——但是這種曾經單純的注意在那完全顛覆蔣澤晨三觀的一夜之後卻似乎帶上了一種特殊的意味,特殊到讓蔣澤晨膽戰心驚。

  

  蔣澤晨力圖忽視掉蔣澤涵,力圖讓自己也消失在對方的視野內,充當透明人,但是他這樣克制著遠離的做法卻引來對方加倍的關心注意,每次看到蔣澤涵那滿是擔憂懇切卻又失落疑惑的眼神,蔣澤晨都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什麼負心薄幸始亂終棄的虧心事,一千個一萬個對不起蔣澤涵。

  ——不對!就是他不想對不起蔣澤涵,所以才不得不這樣做的!

  

  暑假剩下的時光就在這充滿了掙扎與誘惑的氛圍中落下了帷幕,為了拯救自己,也為了拯救蔣澤涵(?),蔣澤晨義無反顧地回應了學校“高三生為了不分心地為高考衝刺,最好住校”的建議,積極主動地頂著班主任懷疑的目光,找她要了一份宿舍申請表。

  ——在班主任的眼中,蔣澤晨這貨從來就跟“高考”、“學習”之類的詞彙掛不上鉤……

  

  顯然,連班主任都覺得突兀的事情,對於蔣家的另外那兩個人而言更是完全出乎意料之外了。當蔣澤晨拿著已經填好的宿舍申請表找蔣夫人簽字,並宣佈了自己的打算時,蔣澤涵與蔣夫人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住校?!”蔣澤涵緊緊皺起眉,臉上是難以置信的疑惑與堅決的反對。他能夠猜想得到蔣澤晨這樣做的緣由——為了躲開他,毫無疑問——但是這個緣由卻是蔣澤涵最為無法接受的。

  明明一切都在朝著他希望的方向發展,明明蔣澤晨看著自己的目光逐漸開始改變,明明那“純潔的兄弟情”已經被慢慢染上了雜質,即使蔣澤涵理解蔣澤晨想要躲閃的心情,卻完全不想要縱容他的躲避。

  ——而且……住校?也許那就意味著蔣澤晨將有更多的時間跟他那個神秘的小女朋友親親我我、鍛煉“技巧”了,不是嗎?

  

  “小晨,你為什麼要住校?住在家裡不好嗎?”按捺住煩躁與不安,蔣澤涵柔聲開口,試圖勸說。

  “……為了……為了學習啊,我都高三了,不是馬上就要高考了嘛!哥你知道我成績不好的,這一年好好學習衝刺一下,說不定分數能往上提那麼幾十來分呢!”蔣澤晨心虛地回答——這答案連他自己都嗤之以鼻,自然,也騙不了蔣夫人和蔣澤涵。

  “雖然小晨你的成績的確不算很好,但是如果發揮正常,文化課的分數也足夠考上B影大了,那可是最好的影視學校!而且你演戲的經驗豐富,已經闖出了自己的名氣,我相信考上B影大一定沒有問題的。”蔣澤涵耐下心,細細地將住宿舍的不必要性和不便性掰碎了揉爛了告訴蔣澤晨,“而且,你高三的時候不是也要接一個劇本嗎?每天從學校去劇組畢竟不方便,早出晚歸、作息不定時,還會影響到其他同學。再說,宿舍裡條件並不好,伙食也很差,根本不如家裡舒服,你肯定住不慣也吃不慣的——我知道小晨你拍戲的時候吃住條件也並不好,但是那是暫時的,而住宿舍,一住可就是一年啊!”

  

  聽著蔣澤涵苦口婆心,蔣澤晨內心也痛苦不已——他的確真心一點都不想去住宿舍!如果沒有生日那晚的逆轉,蔣澤晨覺得自己這輩子都肯定跟宿舍無緣,但是……但是只要能躲開蔣澤涵,就算是住宿舍,他也忍了!

  固執地搖頭,表示自己完全沒有被說服,蔣澤晨的表情倔強,反而將目光投向了蔣夫人,“媽,我長大了,想學著自己獨立,而且我都跟李紹明說好了,一起住宿舍,住一個屋,你不能讓我食言而肥啊!”

  蔣夫人沉吟著,看了看滿臉祈求期盼的兒子,又看了看臉色陰沉嘴唇緊緊抿著的蔣澤涵,最終遲疑著問道,“晨晨,你真的決定好了?不會反悔?”

  “絕對不會!”蔣澤晨回答地斬釘截鐵。

  

  蔣夫人有些無奈,一方面她的確也不想讓剛剛養熟(?)的兒子去住宿舍的,同樣也擔心嬌生慣養的蔣澤晨會不習慣學校宿舍的環境和食堂的伙食,受到委屈,但是另一方面,蔣澤晨去住宿舍,不就意味著他要跟蔣澤涵分開了嗎?

  早就覺得兄弟間這麼黏糊很奇怪也很危險的蔣夫人贊同所有能將他們兩人的關係拉遠一點的做法——當然,蔣夫人只是從蔣家兄弟本身對立的角度產生危險感的,並非聯想到了什麼更加禁忌的方面——而幾乎已經將跟蔣澤涵作對當成本能的蔣夫人也早已習慣性地贊同所有蔣澤涵反對的東西。

  終於,在權衡掂量之下,蔣夫人做出了決定,“好吧,既然晨晨你已經想好了,那麼媽媽也支持你,晨晨也該學會自立了。”

  

  拿過蔣澤晨遞過來的申請表,身為【真】監護人的蔣夫人大筆一揮,簽上了自己的名字,算是宣告了最終的結果,而蔣澤涵就算再不甘心,也對此毫無辦法。

  

  ——蔣夫人就是那棒打牛郎織女的王母娘娘,是在梁山伯與祝英台之間橫插一腳的馬文才,是釀成羅密歐與茱麗葉悲劇的家族仇恨,總之,蔣澤涵再次敗在了蔣夫人的手下,敗得毫無懸念……

  

 

  第四十六章

  

  既然確定了要去住宿舍,蔣澤晨的行動力那就是一等一的,迅速地像是身子後面有一條藏獒在追一般。

  為了自己的寶貝兒住得慣,蔣夫人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在去宿舍轉了一圈之後,蔣夫人帶著對學生宿舍森森的鄙視之情將所有的東西都幾乎更換一新,唯獨的怨念就是宿舍太過狹小,除了單人床以外放不進去更大的床。一想到自家兒子將不得不蜷縮在那麼一張小床上,可憐巴巴地連胳膊腿兒都伸展不開,蔣夫人便不由得滿面痛心。

  蔣澤晨跟在蔣夫人身後,看著自家母上大人忙進忙出地在方方面面改善自己的生活條件,說不感動那是假的,但是…………很囧的好不好!

  ——在其他住宿生詭異的目光中,也只有蔣澤晨那久經鍛煉的厚臉皮才能表現得如此雲淡風輕……

  

  除了大範圍改動宿舍外,蔣夫人還大手一揮將整個宿舍都包了下來,避免了蔣澤晨要跟其他三個甚至七個學生共用一個宿舍的狀況,完全體現出了“有錢能使鬼推磨”的現實。

  ——幸好蔣澤晨的中學屬於二流,想要考學的學生與對自己放任自流的學生基本上對半分,所以響應號召高三住校的學生也並不多,不至於弄出宿舍供不應求的危機——而蔣澤晨唯一的一位舍友,便是早就約定好了的李紹明。

  

  與蔣澤晨一樣一頭黑線地看著蔣夫人折騰,李紹明扯了扯正努力“雲淡風輕”的蔣澤晨,一臉的慘不忍睹,“你確定你們蔣家不是暴發戶?”

  “……從本質上來說,的確是,我父親和母親雙方往上可是三代貧農,根正苗紅,而從王家那裡獲得的‘貴族血統’跟我沒有半點關係。”蔣澤晨聳了聳肩膀,輕聲回答,“還有,別把暴發戶當貶義詞,小心老子不爽揍你哦!”

  “你就會對我凶……”李紹明翻了個白眼,不屑地輕哼。

  

  終於,蔣夫人折騰完了,又掛心不已的將李紹明拉到面前,千叮嚀萬囑咐地拜託他好好照顧蔣澤晨,千萬別讓他受委屈。

  李紹明雖然性格衝動火爆,但是在長輩面前還是知道收斂的,無可奈何地連連點頭,終於在忍無可忍之前成功地將蔣夫人送走了。

  

  “老子我也是第一次住校啊,在家裡連一件內褲都沒洗過,照顧你什麼的實在是太超出我能力範圍了……嬌生慣養細品嫩肉的蔣少爺,要不我給你請個保姆?”一轉身,在蔣夫人面前滿口答應的李紹明立即換了一張臉,陰陽怪氣地嘲諷。

  “滾蛋!”蔣澤晨熟練地甩給他兩個字,往軟綿綿的床上一盤腿,掏出筆記本就開始嘗試網路連接情況,而被無視了的李紹明則反而黏了上來,一同趴在床上,靠著蔣澤晨的肩膀,興致勃勃地看著筆記本的螢幕,隨口問道,“對了,你那個無藥可救的弟控哥哥呢?怎麼今天沒見他?寶貝弟弟抽風跑來住校,他怎麼可能不戀戀不捨地十八裡相送?我還以為今天你媽做的這些都應該是你哥來做呢!”

  

  聽到“哥哥”兩個字的一瞬間,蔣澤晨僵硬了一下,不過很快放鬆了下來,無所謂地開口,“他忙嘛,公司有事情,來不了。人家現在可是職業人士!”

  “嘖嘖嘖,聽這語氣,怨念死了吧?因為被兄長忽略掉而鬧脾氣的小屁孩!”李紹明詭笑著揶揄,沒想到笑到一半,卻突然看到蔣澤晨扭過頭來,黑黝黝的眼睛毫無感情色彩地瞪著他,鬼氣森然,頓時弄得李紹明渾身的毛都炸起來了,“幹、幹嘛?”

  

  “你腦補的太多了,老子又不是離了他就活不了的人。”蔣澤晨撇嘴,平淡的語氣加上排斥的言辭,立即讓李紹明小心翼翼了起來,“……抱歉,你們吵架了?”

  “你覺得可能麼?”蔣澤晨熟練地點開了桌面上的圖示,隨口反問。

  “不可能,就憑你哥寵你成那個樣子,怎麼可能跟你吵,星星月亮都能給你摘下來……”李紹明咕噥了一句,似乎有些好奇。不過在看到螢幕上顯示的遊戲主選單後,李紹明立即兩眼放光地將蔣家兄弟之間的奇怪情況丟到了腦後,“哦哦哦!你也玩這個遊戲?!”

  “是啊,這麼有名的遊戲,我玩有什麼奇怪的?”蔣澤晨勾了勾嘴角。

  “不奇怪,不奇怪,兄弟,好兄弟,借我玩玩,我可是好久沒碰它了!自從上次考試砸鍋,我老爸就沒收了我除了手機以外的一切電子產品,苦逼死了!兄弟,一開始我還質疑你住校的決定,現在看,這簡直是太明智了!”口上說著請求的話,李紹明推搡著蔣澤晨,從看起來很是不情不願的他手裡將筆記本搶過來,立即沉浸在了“久別重逢”的欣喜之中,絲毫沒有察覺蔣澤晨輕輕鬆了口氣的模樣。

  

  ——如何對付李紹明,蔣澤晨可以說是輕車熟路了╮(╯▽╰)

  

  五點半,蔣澤晨和李紹明下了課,躥去食堂滿臉苦逼地挑挑揀揀大半天,才勉強將肚子填了個半飽,隨後又窩回宿舍打遊戲,直到六點半的時候,宿舍樓管通知蔣澤晨樓下有人找。

  大概想到了對方是誰,蔣澤晨磨磨蹭蹭大半天才下了樓,果不其然看到蔣澤涵提著飯盒,坐在樓管身邊破舊的長椅上。

  

  “哥!”雖然最開始有些不情願,但是在看到蔣澤涵的一瞬間,所有的負面情緒都飛到了九霄雲外,蔣澤晨眼睛亮閃閃地,激動地跑到蔣澤涵身邊,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手中雖然緊緊扣著卻仍舊似乎飯香四溢的飯盒——在這一刻,蔣澤晨對自己略微放心了,你看!明顯對比起蔣澤涵,他對飯菜更有興趣啊!

  “我就知道你吃不慣學校裡的飯。”揉了一把蔣澤晨的頭髮,蔣澤涵將飯盒遞到他面前,笑著揶揄,“是不是還餓著呢?”

  “是啊!還是哥你疼我!”連連點頭,蔣澤晨垂涎的目光極其露骨,伸手就想接過飯盒,沒想到蔣澤涵卻突然將手縮了回去,挑眉笑道,“不謝謝我?”

  “謝謝哥!”蔣澤晨從善如流,無論是表情和語調都格外誠摯。

  “只有口頭的感謝?”蔣澤涵笑眯眯地看著蔣澤晨,其中的暗示對於跟他相處了十幾年的蔣澤晨而言,用腳趾頭想想都能明白。

  

  反射性地,蔣澤晨扭頭去看坐在旁邊的樓管。樓管大爺戴著老花鏡,正專心致志地看著面前的報紙,絲毫沒有抬頭的打算。

  “……不、不太好吧,有外人……”蔣澤晨又是糾結又是尷尬,目光在樓管大爺、蔣澤涵還有飯盒三個點間來回遊移著,彷彿是在生存與死亡的考驗中痛苦掙扎。

  蔣澤涵沒有回答,只是安靜地看著自己的弟弟,等待他做出選擇——反正,他所能接受的選擇最終也只有一個。

  

  俗話說,餓死事小,失節事大,但是那是對於正人君子而言的,蔣澤晨一向都以小人自居,於是,在餓死與失節的選擇中,他最終內牛滿面地選擇了後者——反、反正已經親了這麼多次,再計較這麼一兩次也沒什麼必要……

  最後瞥了一眼仍舊與報紙抵死纏綿的樓管大爺,蔣澤晨猛地跨前一步,用豹一般的速度在蔣澤涵臉上蜻蜓點水了一下,隨後抓著飯盒扭頭就跑。

  

  看著蔣澤晨迅速消失在樓道裡的身影,想到那扭頭瞬間泛紅的耳朵尖,蔣澤涵輕笑了一下,抬手點了點仍舊存留著那柔軟觸感的面頰。

  ——蔣澤涵是天生的捕獵者,他有足夠的耐心與毅力潛藏在草叢裡,注視著被他選中的獵物,等到獵物消除了警戒心、甚至是習慣了他的存在後,再一擊必殺。

  

  轉身離開,甚至還好心情地與樓管打了聲招呼——反正以後必不可少地還要麻煩他——蔣澤涵將車鑰匙在手指上轉了轉,目光中滿是篤定。

  ——不管獵物如何掙扎逃竄,最終都是逃不過被好獵手咬住脖子的結局的。

  

  這廂低氣壓了一整天後終於振作起來的蔣澤涵愉快地回家了,那廂蔣澤晨躥回宿舍,在門口站了片刻後才將自己跳得亂七八糟的心臟壓下去,抬手推開宿舍的門。

  ——拿出你上輩子花花公子的氣質來,蔣澤晨!這麼一個連吻都算不上的貼面禮都能把你搞得這麼手足無措,你實在是越活越回去了!你還當自己是純情少年嗎?!

  ——難道,這其實是氣場問題?

  上輩子的感情交往中,蔣家二少從來都是佔據主導地位的,無論是日常交往還是在床上。而這一次對上蔣澤涵,蔣澤晨卻有一種自己是被動的、被強迫的感覺——不得不說,這對於蔣澤晨而言是一種頗為新奇的體驗。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的新奇,所以他才更加容易蕩漾、容易激動?就像是舊的遊戲玩膩了,換了個新口味的,他才會重新產生興趣?連骨子裡都是黃色的蔣家二少無下限地思索著。

  

  拿著飯盒走進宿舍,李紹明仍舊緊盯著螢幕,專心致志地看上去似乎根本都不知道他去而複返。對於這個狂熱地熱愛著電玩的哥們兒,蔣澤晨實在是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乾脆連招呼也沒打,逕自坐在桌邊,打開了飯盒。

  隨即,飯菜的香味彌漫在了整個宿舍,李紹明手一抖,點錯了目標,雙目放光地抬起頭看向蔣澤晨,那表情神色跟剛剛見到飯盒的蔣家二少一模一樣——不得不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說起來,蔣澤晨和李紹明最初的友誼,似乎就是建立在“吃”上的。

  

  跟拋棄電腦撲上來奪食的李紹明明爭暗鬥良久,終於吃飽了的二人氣喘吁吁地各自躺在床上,安撫自己糾結的胃部。

  “……好疼QAQ我這是岔氣了還是吃得太快消化不良?”李紹明翻了個身,捂著肚子捶床。

  “……活該,誰叫你非要給我搶。”蔣澤晨奄奄一息地扭頭,抱怨。

  “我要是不搶的話,你能給我留一口麼?”李紹明斜眼鄙視。

  “…………”蔣澤晨默默望天花板,無聲以對。

  “……混蛋,你敢不敢給我說句‘能’?!”李紹明咬牙切齒。

  “如果情況允許的話,我從來不想騙人。”蔣澤晨純潔微笑。

  

  雖然會因為各種東西而跟蔣澤晨爭搶,但是李紹明卻不是不自覺的人。當看到QQ上黎舟的頭像跳動起來的時候,就算遊戲正進行到了緊要關頭,李紹明仍舊還是將筆記本還給了蔣澤晨。

  每個人的一生裡,都會有幾個不同類型的朋友。對於蔣澤晨而言,李紹明是那種可以沒心沒肺打打鬧鬧、無論怎麼折騰都毫無壓力的損友,卻不是能夠傾吐心聲尋求安慰的好物件,並非是蔣澤晨認為李紹明不能死守秘密,而是覺得他從來都跟“細膩”啊“知心”什麼的八竿子搭不上關係——而黎舟與李紹明不同,是另一種類型。

  雖然黎舟有時候能夠給予蔣澤晨一種壓力——大概是他懂的東西總是更多的緣故?——但是每次遇到心事,黎舟總是能寬慰他開解他,替他出謀劃策,也從未洩露過他的秘密。

  於是,思前想後,總覺得自己鑽進了牛角尖急需局外人開解的蔣澤晨決定將這件重生後最令他糾結頭疼的事情跟黎舟分享。

  

  【你是說……你做了跟一個同性的春夢?!】黎舟難得用了兩個標點符號,來表現自己此刻的驚訝。

  【嗯……是的ORZ】蔣澤晨覺得自己的臉頰在發燒,不過轉念一想,男人跟自己的同性友人討論一下這種內容也不算太出格吧?也就是春夢的物件有點驚悚一點罷了——當然,蔣澤晨也不打算將這個物件毫無保留地告訴黎舟。

  

  【…………】黎舟回了一串省略號,省略到蔣澤晨都不由覺得心裡涼颼颼的。

  【……你什麼意思啊,我現在也很糾結好不好,你說……我難道就這麼不知不覺的彎了?】

  良久,黎舟都沒有反應,直到蔣澤晨以為對方已經離開了,回答才姍姍來遲,【……你說的那個跟同性的春夢,不會是跟我吧?】

  

  完全出乎蔣澤晨預料之外的回答,讓他忍不住嘴角一抽,【想什麼亂七八糟的呢!才不是跟你= =##

  【咦?竟然不是跟我0.0我還打算安慰你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誰讓你看多了咱倆CP的同人文呢……】這一回,黎舟的回答倒是很快,隱隱還帶著幾分遺憾,【原來不是我啊……多虧我還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設呢,真失落。】

  蔣澤晨扶額,真心想要敲開對方的腦袋看看裡面到底都裝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你真是夠了,自戀也要有個限度啊魂淡!】

  【那麼那個人是誰?我認識麼?】完全沒有理會蔣澤晨的吐槽,黎舟不斷地迅速刷屏詢問,充滿了旺盛而歡樂的求知欲。

  【你不認識。】蔣澤晨淡定而簡單地拋出了他早就準備好的答案。

  

  【我不認識的,卻又跟你很要好的……難道是你那個叫李紹明的朋友?】

  看到李紹明的名字突然蹦出來,蔣澤晨忍不住瞥了一眼趴在另一張床上對著作業愁眉苦臉的死黨,表情震驚而糾結。

  “……幹嘛?怎麼這樣看我。”李紹明抬起頭,眼神懵懂,表情迷茫。

  蔣澤晨一腦門子的黑線,胡亂擺了擺手,“沒,寫你的作業,我發呆呢。”

  “哦。”李紹明傻乎乎地應了一聲,繼續低頭糾結著作業,絲毫不知道自己差點被貼上了“春夢對象”的標籤。

  

  【…………不是他!你怎麼會想到這麼令人驚悚的物件……】蔣澤晨有些無力地敲著鍵盤,【那個人跟我也不算熟悉……你別亂猜了!】

  【咦?原來不是青梅竹馬,而是一見鍾情?晨晨你這個花心大蘿蔔,你怎麼可以始亂終棄地丟下我喜歡上別人呢?我的心都碎成一片一片的了!明明我們才是天生一對啊!這可是被粉絲們公認的了QAQ

  【你夠了!黎舟!我求你別噁心我了還不行麼?真想把你的話截圖給你粉絲們看,讓她們知道表面正經嚴肅的你本質上是一個多麼不靠譜多麼糟糕的傢伙!】蔣澤晨覺得自己牙根有些發癢,深深懷疑自己跟黎舟說這些是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明明這傢伙總是喜歡抓住一切的把柄嘲笑自己罷了!

  【你截吧截吧,這種能夠證明我們之間的JQ不是子虛烏有的對話,她們肯定會很喜歡的╮(╯▽╰)╭】面對蔣澤晨一點都沒有震懾力的“威脅”,黎舟可是一點都不怕的。

  

  【……真是夠了,懶得跟你說了,我潛了,88】想要求安慰反倒被各種打擊的蔣澤晨留下一句話,關了對話方塊去刷網頁,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黎舟也沒有再說什麼,反倒安靜地令人髮指。

  ——蔣澤晨才不承認,被朋友冷對的他有些落寞呢……

  

  半晌,消停了很久的黎舟的頭像再次跳了起來,還伴隨著一個視窗抖動,囂張地霸佔了蔣澤晨電腦螢幕的正中央。

  黎舟沒有說話,只是傳過來了一個壓縮包。蔣澤晨疑惑地皺眉,點了接收後,將壓縮包解壓,發現裡面都是掃描的書頁。

  ——隨後,在將掃描的書頁看完之後,蔣澤晨頓時神清氣爽,前些日子的壓抑一掃而空。

  

  【你說這書上寫的都是真的?】迫不及待地,蔣澤晨敲了黎舟,興奮地詢問,【做了跟同性的春夢也不意味著會是同性戀?】

  【反正書上這麼說的,想必會靠譜吧?從我媽的書櫃上翻的,她最喜歡研究這類夢啊心理啊什麼的東西。】黎舟的回答令蔣澤晨甚是欣慰,【夢是一個很複雜的東西,夢到跟哪個人做愛也並不意味著你愛上他了。總之,把夢當真你就輸了。】

  

  ——是啊,只是個夢而已,有什麼可當真的呢?也許正如書上所說的,夢到與同性密友做愛,也許只是因為在現實裡一直受到他的慰藉,所以才會在不安的時候反應到了夢中,將想要從他身上尋找到安慰的渴望轉換成是最能令人感覺到安慰的肌膚相貼、肢體糾纏……

  ——蔣澤晨知道自己的確是不安的,也的確希望從蔣澤涵身上尋求保證和安慰,所以雖然這個夢奇怪了一點,卻也不意味著他真的會對自己的哥哥有什麼非分之想……

  

  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蔣澤晨一身輕鬆地合上筆記本,暢快地舒展了一下身體。

  另一張床上,李紹明一骨碌爬了起來,滿臉的渴望,“你的事情幹完了?我能繼續玩遊戲了嗎?”

  蔣澤晨:“…………”

  ——他對於李紹明這種無憂無慮缺根筋的樂天派真是各種的羡慕妒忌恨!

  

 

  第四十七章

  

  黎舟傳過來的書頁掃描件裡不管說得是真是假、有沒有科學依據,都讓蔣澤晨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迅速振作了起來。既然心裡坦蕩了、不心虛了,蔣澤晨對待蔣澤涵的態度也輕鬆自如了起來,雖然偶爾還會有一些小彆扭,但是與從前的狀態比起來那簡直是好得太多了。

  於是,蔣澤晨高興了,又該輪到蔣澤涵鬱悶了,他半點也想不通自己的弟弟到底是怎麼從那條彎路上拐回來的——難道,是跟小女朋友怎麼樣了之後又進一步確定了自己的性向?

  蔣澤涵告誡自己不能急躁,反正他有的是辦法,這只不過意味著他需要另一個契機罷了。

  

  因為春夢的問題解決了,所以蔣澤晨又開始無比渴望自己先前避之唯恐不及的家,格外想念那張可以隨意翻滾的大床和美味豐富的食物,只可惜已經完全愛上宿舍生活——或者說愛上可以隨意玩電腦而不會被老爹痛駡教訓的自由生活的李紹明卻抱著他的大腿要死要活地哀求他不要回家。

  除了李紹明的原因外,蔣夫人也是蔣澤晨放棄歸家的因素,畢竟他不久前才剛剛信誓旦旦地保證自己要去住宿舍絕不反悔,還引得蔣夫人大動干戈地整頓宿舍,蔣澤晨不得不在為自己的選擇懊惱的同時,硬著頭皮繼續承擔著選擇的後果。

  ——當然,還有一個蔣澤晨不太願意承認卻的確尤為重要的關鍵,那就是蔣澤晨仍舊隱隱害怕自己會在朝夕共處之間再做什麼關於蔣澤涵的夢,惹自己春心大動。

  ——在徹底地對蔣澤涵心平氣和之前,他還是離自家大哥遠一點吧……

  

  不過,雖說告誡自己不要多想,但是每天也就是在晚上能跟自家大哥見上一面的蔣澤晨卻發覺自己越來越想念他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蔣澤涵每次出現都會伴隨著令人食指大動的飯菜的原因。

  對於這個問題,蔣澤晨像是開玩笑般地跟李紹明說過,然後得到了他神情激動的“知音啊”的反應。

  

  “我也是這樣啊!每次聽到樓管大爺說你哥來了,我的小心肝就撲騰撲騰直跳,恨不得飛到他身邊去!”李紹明斬釘截鐵地說道,一臉蕩漾地捂住自己胸口,“我愛死你大哥了!他真是一位好哥哥!”

  ——雖然仍舊對蔣家大哥心有餘悸,但是為了食物,李紹明毫無壓力地反水了。

  蔣澤晨默默思索了一下,覺得自己的感覺跟李紹明真心差不多,甚至還比他淡定一些呢,於是非常安慰地將這種感覺拋之腦後,心安理得地放縱著它的發展。

  “其實,我覺得這就像是生物書上說的巴浦洛夫實驗,喂狗的時候搖鈴鐺,反復幾次後就算沒食物,狗聽到鈴聲也會分泌唾液。”李紹明懨懨地翻著課本,歎了口氣,“這個實驗都考了不知道多少次了,生物老師真是不嫌煩!”

  “……你自己自比為狗就行了,別拉上我,我沒有你那麼沒格調。”蔣澤晨一腦門子的黑線,翻開生物練習冊的下一頁——草!又是要求敘述巴浦洛夫實驗原理的題目!

  

  跟其他高三生們一樣,蔣澤晨同樣在題海中掙扎,當然,他身上的壓力更小,心態也更放鬆。

  B影大已經跟蔣澤晨接觸過了,只要考過一個不算高的分數線就能被破格錄取,黎舟也同樣被B影大內定了,而且他的文化課成績更好,更加無壓力。

  暑假的似乎,蔣澤晨手裡就已經拿到一個新的劇本了,一個月後開機,不過這個角色是個小配角,設定也中規中矩,沒什麼亮點,畢竟雖然十七八歲少年的角色經常在電影中出現,但是真正以其為主角或者重要配角的並不算多。比起新的角色,蔣澤晨其實更加期待上一部偵探懸疑片的上映和反響。

  

  作為主角,首映式自然是要參加的,蔣夫人和蔣澤涵都各自推掉邀約,陪著蔣澤晨一起去了影院。

  比起從前大型電影首映式大多只是個配襯的地位,這一次蔣澤晨可謂是揚眉吐氣,從下了車開始,他都是閃光燈聚焦的焦點,而當他與黎舟站在一起的時候,更是吸引了所有娛樂記者的目光。

  

  “還記得我們的賭嗎?”臉上保持著完美的笑容,黎舟小聲說道,看了蔣澤晨一眼。

  “什麼賭?”蔣澤晨一愣。

  “賭你在這部影片裡能不能壓過我的風頭啊~”黎舟眨了眨眼睛。

  “當然記得!”蔣澤晨精神一震,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

  “馬上,就要開局了。”黎舟的表情也很期待,摟住蔣澤晨的肩膀與他一起步入放映廳,隨後似有所感般,將目光投向了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的蔣澤涵與蔣夫人。

  

  蔣夫人表情有些激動,畢竟每位女性的少女時代都曾有過明星夢,看到自己的兒子在鎂光燈下意氣風發,蔣夫人第一次對演員這個職業的不滿略減。至於蔣澤涵倒是保持了一貫的淡定優雅,作為弟弟陪客的經常光顧首映式的他也吸引了不少記者的目光,畢竟身為蔣家的新任掌權人,蔣澤涵的曝光率也是不低的。

  

  不知道為什麼,黎舟總是感覺有點毛毛的,只可惜就算再早熟,他也還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孩子,根本不是二十來歲早熟成妖怪的某人的對手。

  ——況且,除了當演員的理想以外,年紀尚輕、經歷尚淺的他也不懂什麼是執著。

  

  坐在放映廳裡,蔣澤晨的手心微微發汗,緊張的感覺堪比第一次參加首映式,第一次在電影螢幕上看到自己的身影。害怕期望落空,害怕心血白費,害怕自己的表現其實不如想像中的那麼好……

  ——幸好,這只是害怕,而非現實。

  

  就算是以久經沙場的演員挑剔的目光來看,這部偵探片也精彩萬分,可圈可點。即使早就知道拍攝的所有劇情所有細節,蔣澤晨也不由自主地被影片中的人物和劇情所吸引——就算劇情是大家看到頭就能猜到尾的“正義戰勝邪惡”,人物間感情的張力也不由得使人淪陷。

  一個好劇本卻配上糟糕的演員,無疑只能從經典淪為糟蹋經典,而一個不錯的劇本遇上天才的演員,卻能令人難以忘懷。

  

  影片的最後,搗毀了神秘組織,伴隨著爆炸聲終於死裡逃生的少年偵探緊緊抱住自己仍舊驚魂未定的青梅竹馬,安慰般撫摸著她淩亂的髮絲,怔然地看著面前的火光沖天。烈焰倒映在他黑色的瞳眸裡,將他的臉頰染成了豔紅,少年偵探的臉上沒有慶倖與喜悅,有的只是悵然、落寞和哀傷,悼念著那一段雖然短暫卻令他刻骨銘心的感情。

  不遠處的廢墟上,身穿一身立領黑色風衣的神秘少年像是融入在了夜色中一般詭秘,英俊的臉上毫無表情,眼睛卻像是能夠將一切吸進去一般的深邃、專注。緩緩將插在風衣衣兜裡的手拿出,白皙的手指與黑色的槍支對比鮮明,神秘少年舉起手槍,朝向擁抱在一起的少年少女。筆直的手臂沒有絲毫的顫抖,只是在扣下扳機的一瞬間,停頓了片刻。

  隨即螢幕一黑,色彩與悲喜被切割,唯有一聲槍響,仍舊回蕩在整個放映廳內。

  

  直到片尾曲響起,放映廳內仍舊一片的寂靜,似乎連呼吸都停止了。良久,才有稀稀落落的掌聲傳來,將其他仍舊沉浸在最後一幕中的觀眾們喚醒。不斷有人加入鼓掌的行列,從小溪彙聚成汪洋,不少拍著手觀眾們站起身,慶賀著影片的成功,讚賞著幾位還是少年的演員們精彩的表現。

  “很棒。”在掌聲中,蔣澤涵的聲音幾乎完全被遮掩住了,但是眼睛裡閃爍的驚豔與讚歎卻清晰可見。

  蔣澤晨終於緩緩露出了笑容,成功的喜悅充斥他的心田,這是他最為看重、傾注了無數心血的角色,然後,他成功了。

  

  被蔣澤涵用力摟在懷裡,蔣澤晨坦然地接受著周圍人的讚美與祝賀,因為他值得,他也同樣為自己感到驕傲。

  不遠處,同樣被溢美之詞圍繞的黎舟與他遙遙相望,黎舟抬起手,豎起了拇指,而蔣澤晨則眨了眨眼睛,無聲地做了口型——“這一次,我不會輸。”

  黎舟的笑容又增添了幾分,由衷地為了自己的友人而高興。

  

  蔣澤晨的成功,讓蔣家三人都沉浸在欣慰與驕傲之中。

  回家的路上,蔣夫人拉著自己的兒子坐在車子後座,不厭其煩地誇獎著他,回憶著影片中出彩的細節,還不斷盤問最後神秘少年到底是在朝誰開槍,到底有沒有打中。

  “我真不知道……劇本上也沒寫。”蔣澤晨無可奈何地攤手,“我覺得是打那個偵探吧?畢竟是他毀了他的全部心血。不然還能打誰?偵探的女朋友跟他又沒什麼恩怨的。”

  “我覺得他下不去手,雖然理想背道而馳,但是他們之間的友情卻是真實的,深刻的。”蔣夫人搖頭,反駁,“所以,就算對著偵探開槍,也肯定是打偏了!”

  蔣澤晨聳了聳肩膀,剛想要息事寧人,但是想到在拍攝最後一幕時候的感覺,不由開口,“但是,黎舟說,他最後是看著我開槍的……”

  “……這不可能!”蔣夫人掩住了嘴唇,有些難以置信。

  “也許是殺掉偵探,然後自殺?”坐在副駕駛位置的蔣澤涵回過頭,輕描淡寫地開口,第一次開口評價影片的劇情,“心血已經被毀掉了,理想再也難以重建,就算活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與其像是喪家之犬一樣活著,被通緝、追殺,還不如自我了斷。毀掉一切的人,該殺,而註定得不到的東西,也乾脆跟著自己一同毀滅掉算了,總好過被別人拿走。”

  

  話音剛落,便立即沐浴在了蔣夫人和蔣澤晨兩人驚悚的目光中,蔣澤涵挑眉,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為什麼這樣看我?怎麼了?”

  “哥……你怎麼扭曲了?”蔣澤晨嘴角一抽,捂臉。

  “我只是根據你們扮演的人物的心態來推測的啊。”蔣澤涵更顯無辜,“如果這樣想是錯的,那只能怪黎舟誤導觀眾了。”

  蔣澤晨無語。

  

  結束首映式,已經是晚上了,蔣澤晨沒有去宿舍,跟著蔣夫人和蔣澤涵直接回了家,隨後立即打開了電腦,扒拉著新出爐的新聞評價。

  不出所料,各種專業的非專業的影評幾乎都是正面的評價,還有一篇評論專門將蔣澤晨與黎舟兩位主要角色提了出來,從各個角度做了對比。

  【雖然蔣澤晨這位演員從出道開始就被黎舟的光彩所遮掩,但是這一次,他無疑用自己真正的實力向觀眾們證明了他是不輸給黎舟的好演員。黎舟的角色充滿了爆發力和衝突性,緊緊攫取著觀眾們的心,而蔣澤晨的角色卻像是陽光,細水長流地滋潤著整個劇情。雖然少年偵探這個角色初次看上去似是平淡、範本化的陽光帥氣,完全不如神秘少年給人以震撼、猜測,但是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表情都有著重要的意義,仔細地去看,去感受,隨後回想起先前的劇情,便會發現他的確是當之無愧的主角,操縱著整部影片的步調。無論是誰,即使是影片中的神秘少年,也不由得被他所吸引。】

  

  就算不斷告知這只是成功的開始,不可乙太過沾沾自喜,但是蔣澤晨仍舊難以抑制終於揚眉吐氣的愉悅感,打開QQ就準備跟自己的老對手炫耀一番。

  沒想到剛登錄QQ,女主角的飾演者蘇安妮的頭像便跳了起來。

  掃了一眼黎舟,發現他的頭像還是暗著的,大概又被他父母拉去哪裡參加慶祝會了,蔣澤晨點開蘇安妮的對話方塊,看她發過來一個【QAQ】的表情。

  

  【怎麼了?】蔣澤晨問道——這個女孩雖然是在這部影片裡剛剛認識的,拍完之後也沒有了什麼聯繫,但是蔣澤晨對她印象還算是不錯的。

  【這是我第一次這麼被關注,也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多討論我的帖子……】蘇安妮回答,但是看起來卻並沒有什麼興奮的感覺,反倒有點委屈。

  【這不好嗎?你不高興?】蔣澤晨疑惑。

  【因為大家都在討論我這個角色好礙眼,最後黎舟肯定是要殺死我的啊啊啊啊QAQ

  【………………】蔣澤晨……實在不知道自己應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這樣的哭訴。

  【給你看討論帖。】就在蔣澤晨醞釀著該如何開口安慰的時候,蘇安妮又迅速丟過來一個連接。

  

  看著那個前面是“tieba.baidu.com”的網址,蔣澤晨頓時油然而生一股不好的預感。果不其然,點開後的確是那個讓蔣澤晨頭疼不已的CP吧……

  【……不是告訴你那不是好地方了嗎!你怎麼還去!】蔣澤晨無奈扶額,懺悔自己竟然又帶壞了一個好妹子。

  【……我也沒有經常去啦,正好是搜索的時候看到的……】蘇安妮的回答略有些心虛。

  

  蔣澤晨無奈地看著那個帖子,裡面是幾位有錢又幸運地搶到首映式門票的粉絲在討論最後黎舟飾演的神秘少年到底想要殺誰,間或還有其他亂入黨追問影片的情況。大多數妹子都有志一同地傾向於弄死的是女主角,並表示女主角真心礙眼,少數人公證地評價了蘇安妮角色存在的意義,不過仍舊委婉地表示她的確礙眼。

  ——沒辦法,這是CP吧,混跡于此的妹子都不喜歡看到自己萌的CP被冒出來的女主角拆掉……

  

  蔣澤晨一目十行地往下翻,看到第二頁最後一個留言竟然是跟蔣澤涵一個論調的,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沒想到刷新了一下,後面頓時又多出來好幾層樓,有志一同地叫囂著“51L姑娘說得真心美!頂!”或者“51L+1,說到我心坎裡去了”之類讓蔣澤晨恨不得吐血的話。

  ——哪裡美了啊!哪裡啊!妹子們你們的三觀到底都腫麼了?!QAQ

  

  默默叉了帖子,表示相愛相殺虐戀情深之類的劇情真心不是他的心頭好,蔣澤晨剛想要繼續安慰蘇安妮妹紙幾句,結果發現這妹子竟然自愈了……

  【我覺得我安慰了,你也被殺了哈哈哈XDDD其實相愛相殺這種設定一旦接受了,還蠻帶感的嘛!】

  

  蔣澤晨扭頭,他覺得,現在需要被安慰治癒的人大概變成他了……

 

 

  第四十八章

  

  雖然不能說是完全的一炮而紅,但是蔣澤晨的事業再次得到提升卻是有目共睹的。各種採訪和娛樂談話節目的邀請紛至遝來,幸好他的經紀人宋嶽的工作能力強才沒有手忙腳亂,不過從未經歷過這陣仗的他仍舊被攪得焦頭爛額。

  

  隨著影片的公映,蔣澤晨收到了不少朋友的慶賀,連跟他聯繫不怎麼頻繁的未來女友之一辛若彤姑娘也發短信祝賀了,然後預祝他今年能夠成功進入B影大,並且信誓旦旦地表示她明年也要考B影大,圓自己的演員夢。

  蔣澤晨思索了一下,記得上輩子看過辛若彤的學歷,的確是B影大畢業的,於是很堅決地告訴她一定能成功,讓她寬心。

  辛若彤姑娘回了一個很雀躍的笑臉,感謝蔣澤晨的吉言,希望能和他在B影大一起為了理想而奮鬥。

  

  ——為了理想而奮鬥什麼的,看起來頗有奸情的雛形呢……蔣澤晨有些沾沾自喜地似乎他已經將這個上輩子對自己不假辭色的妹子追到手了。

  

  雖然還沒有因此而獲獎,但是蔣澤晨的影片角色的品質和片酬卻相應有了小幅度提升,只待獲獎得到真正肯定後才會有質的飛躍。

  因為蔣澤晨這次似乎出人意料的成功,宋嶽一個勁兒的自責於自己對手下的明星還並不瞭解,竟然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快地更進一步,否則就不會急著為他接下新角色了——畢竟那個劇本無論是品質還是角色特點都差強人意——並立志下一個劇本要選一個更好的,讓蔣澤晨借著這一次的風頭將知名度和人氣再擴大上一番。

  ——於是,一番精挑細選之後,蔣澤晨看著手裡的偶像劇劇本,一腦門子的黑線。

  

  “……這個?!”有些錯愕地看著宋嶽,蔣澤晨似乎非常好奇他的腦殼是不是壞掉了,“你讓我演這種弱智的劇本平淡的角色?!我對情情愛愛邏輯浮雲的偶像劇完全沒有興趣啊!”

  “就算沒興趣,但是也總是能演的吧?”宋嶽扶了扶眼鏡。自從當了蔣澤晨的經紀人,宋嶽就陷入了各種被他折騰的境況,早就習慣了他的任性和脾氣,於是越來越有冷面經紀人的感覺了,讓蔣澤晨覺得自己似乎多了一位機器管家。

  ——那個溫和聰明還有些莽撞的少年到底到哪裡去了?!

  

  “演……是能演……”蔣澤晨哭喪著臉色,嫌棄地看著劇本,糾結不已,“這玩意沒什麼難度,但是我真心沒興趣……”

  “沒興趣也要演,這是目前最適合你的選擇了。”宋嶽軟下了語氣,安撫。

  “我才不覺得這樣的劇本角色適合我!”蔣澤晨不滿地撇著嘴,伸出手,“你將其他劇本給我看,我就不信其他的竟然都比它還嘲笑智商!”

  “不嘲笑智商的當然有,但是現在不合適你的情況。”宋嶽將蔣澤晨的手拍掉,毫不客氣地拒絕了他的要求,“好電影製作週期太長,等到它播出了,你這一陣子的風頭也就差不多過去了,而偶像劇拍攝簡單,持續時間長,出鏡率也高,很適合填補電影與電影之間的空當。這個導演的偶像劇一向收視率高,算得上是此類電視劇中的一姐,被她的電視劇捧紅的男星有十幾位,甚至有的還幾乎紅透了半邊天——當然,至於紅的時間長短,那就看那些男星的個人能力了。我知道你不太喜歡這些男星只靠著臉皮和浪漫劇情發跡,但是他們也的確頗受女孩子們追捧,而且不得不承認,女性們的購買力很強,追星也非常狂熱,是最終於的粉絲群體。你現在需要的不僅是一個好劇本、好角色,再一次轉型,而且還需要積攢人氣,保持目前的風頭,讓觀眾們不要忘記你。”

  

  蔣澤晨不懂這些,他只知道演戲,然後享受成功,所以在被宋嶽一通大道理弄得暈暈乎乎之後,即使對劇本和角色並不太滿意,出於對宋嶽的信任,蔣澤晨仍舊還是點頭,接下了劇本。

  

  劇情什麼的……其實簡單的要死,無非就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周圍圍繞著一群高帥富然後各種曖昧各種糾結各種談情說愛。偶像劇裡有三名不分主次的男性角色,一名陽光直爽還有點小暴躁,一名溫柔文雅略帶腹黑,一名冷漠寡言跟別人欠他二五八萬一樣——據說這都是頗受女性喜歡的三種男性的典型,不過完全無法理解的蔣澤晨對於這種明顯傾向於臉譜化的人物設定沒有任何的感覺。

  蔣澤晨的角色是第一位,陽光直爽暴躁型,據說跟他少年偵探的形象略微重合——當然,蔣澤晨自己是堅決不會承認的——不過他倒是更想要嘗試另外兩種類型的角色,只可惜以他目前的身價還不足以跟導演討價還價,只得默默接受了被分配的角色。

  

  這一次,拍膩了“傳統”偶像劇、打算來一個突破創新的導演採取了像韓劇那樣提前拍攝一部分,隨後一邊播放一邊拍攝的方法,著意于增加與觀眾的互動,提高她們的代入感,並根據她們的回饋調整劇本。據說,這樣的方法也意味著能夠刺激三位男演員的競爭力——誰演的好,被觀眾喜歡,那麼戲份便會更多,最終成為男主角。

  不得不說,這是一次大膽的嘗試,很多劇評家並不喜歡這樣的方式,說這是嘩眾取寵,諸多詬病,不過這部偶像劇與觀眾互動的噱頭也的確吸引了不少的眼光——反正偶像劇這種東西,除了真心喜愛此類浪漫愛情故事的天真的女孩子外,大多數觀眾都是一邊吐槽一邊看的……

  

  偶像劇定在寒假檔期上映,正好與蔣澤晨手頭電影的拍攝時間錯開,唯一有些麻煩的是會佔據期末考試的時間,幸好蔣澤晨的班主任早就知道他的情況,也知道他基本上是被B影大內定好的,教育了幾句讓他抽空學習後便為他大開方便之門,惹得蔣澤晨感動不已。

  因為是期末考試的衝刺時間,于人于己,蔣澤晨都不應該住在學校裡影響其他同學,於是他終於回到了闊別一個學期的蔣家。

  對於蔣澤晨離他而去,李紹明哀怨萬分,每日見面都如泣如訴地看著他,直到蔣澤晨實在受不了了,將自己之前淘汰下來的筆記型電腦塞到他手裡,才解決了他怨婦的狀態。

  

  與往常一樣,蔣澤晨接到的劇本自然是會給蔣澤涵過目一下,而蔣澤涵在看完劇本後的反應,也與蔣澤晨基本上相差無幾。

  無可奈何地將宋嶽的那一番論調複述了一遍,蔣澤涵終於勉強點頭表示理解,但是手裡的劇本充滿了各種爭風吃醋各種談情說愛甚至有時候還要裸一下上半身之類的劇情,實在是讓他難以釋懷。

  “後面那部分的劇本呢?”翻到最後,發現竟然沒有結局,蔣澤涵皺了皺眉,將劇本丟在了一邊,詢問道。

  “還沒寫出來,據說是看觀眾回饋再決定最終跟女主角HE的是誰。”蔣澤晨聳了聳肩膀,隨即自信地揚了揚下巴,“不過那個人肯定是我!剩下那兩個演員的情況我也看過了,根本還是剛出道的半吊子,怎麼可能跟我比!”

  

  就算對劇本和角色都不抱希望,但是有著“要做就要做最好的那一個”信念的蔣澤晨仍舊打算全力以赴地去演,霸佔住最終男主角的位置,將範本化人物演出水準,這才能體現得出他的實力!而且這次想要籠絡的粉絲群體都是青春靚麗的女性,無論是他那花花公子的秉性還是男性的自尊心,都不會允許有其他男人在他面前搶風頭。

  ——身為演員,就要有搶戲搶鏡搶關注的覺悟!

  

  “如果最後男主角是你的話,有沒有什麼……”蔣澤涵有些擔憂地沉吟了一下,“什麼不太好的內容?”

  “什麼?”沉浸在壯志豪情中的蔣澤晨有些反應遲鈍。

  “比如接吻、床戲。”蔣澤涵抿了抿嘴唇,吐出兩個詞。

  “接吻肯定有啊,這毫無疑問,至於床戲……應該沒有吧?如果有的話,應該會提前說的,畢竟這種戲不是可以隨便加的,現在還沒接到消息那大概是沒有。”蔣澤晨倒是不怎麼在意,“反正也都是假的啦,無所謂。”

  

  ——你還真無所謂!蔣澤涵所能做的除了暗地裡磨牙以外別無他法,連臉上保持的笑容都有些僵硬。

  告訴自己要保持鎮定,蔣澤涵放鬆了面部肌肉,挑了挑眉,調侃,“你確定就你那白斬雞一樣的身材,露出來之後不會讓那些小女生們覺得幻滅?或者直接被導演PASS掉?”

  “哪裡白斬雞了啊?!老子也是有肌肉的!”蔣澤晨頓時怒了,撩開袖子努力擠出了一塊肱二頭肌,用以證明自己的確還有點料的。

  “這算麼?就算是女孩子,使勁也能鼓起來一點吧?”蔣澤涵篤定地淺笑,雖然有好幾個月沒見了,但是某天晚上他可是仔細觀察研究過的,自然對於自己的弟弟是什麼體型一清二楚,“你有腹肌嗎?”

  

  “我……”蔣澤晨的氣勢頓時弱了下來,訕訕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強撐著回答,“還、還好吧?我現在長高地太快,肌肉什麼的跟不上,自然就顯得有些瘦了,這不是我的錯!”

  “看來……是沒有?”沒有理會蔣澤晨強詞奪理的解釋,蔣澤涵的笑容怎麼看怎麼挑釁欠抽,直指重點。

  被戳地極其內傷的蔣澤晨深深感覺自己被質疑輕蔑了,頓時有些受不了,把心一橫掀起襯衣露出腹部,努力想要再擠出幾塊腹肌來證明一下自己。

  

  蔣澤涵掩著嘴,看著自家弟弟一本正經憋紅了臉的努力表情還有那一緊一收的肚子,恨不得笑得捶床,卻害怕他羞憤欲絕翻臉不認人,不得不努力忍住。

  不過很快,單純的笑意漸淺,眸色轉深,蔣澤涵看著仍舊無知無覺的弟弟,伸出手,覆在他的腹部。

  蔣澤晨有些發愣,感覺自己腹部的皮膚像是被蔣澤涵炙熱的手心燙了一下那般,明明只是單純的接觸卻讓他萬分不自在,原本掀著襯衣的手轉而往下一拉,將自己的肚子連同蔣澤涵的手一起蓋住。

  

  “怎麼,認輸了,覺得擠不出來了?”蔣澤涵輕笑,無論是表情還是語氣都很正常,反倒是那雙眼睛卻讓蔣澤晨寒毛直豎,覺得像是被什麼不太好的東西盯住了一般。

  沒有等蔣澤晨回話,蔣澤涵一手仍舊放在他腹部,另一手掰住他肩膀,雙手施力,沒有費什麼力氣便將毫無防備的蔣澤晨掀翻在了床上。

  笑意盈盈的跨坐在他腰部,仍舊按住他的肩膀,蔣澤涵輕而易舉壓制住蔣澤晨想要掙扎的小動作,一直貼著他腹部的手緩緩上下移動著,撫摸、按壓,甚至還有意無意地觸碰著胸前的乳頭。

  “別害羞啊,讓哥哥看看,我家小晨到底有沒有腹肌?”動作曖昧,語氣卻坦蕩,蔣澤涵愉快地感受著身下的軀體越來越僵硬,表情卻更加無邪了起來。

  

  ——尼瑪!大哥你其實是誘受吧?!完全無法否認自己竟然被撩撥了的蔣澤晨目瞪口呆到覺得自己三觀盡毀。

  遊移在自己胸前腹部的手跟愛撫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更要命的是包裹在牛仔褲中的臀部不經意間磨蹭著他那毫無節操的地方,蔣澤晨拼了命才咬牙忍住,不要讓自己有什麼太大的反應乃至於下不來台。

  

  ——被、被同性無意間蹭了那地方然後有反應了這是正常的生理現象吧?!一定是正常的生理現象吧!蔣澤晨下定決心一會兒一定要去查一查度娘——至於黎舟……算了吧,先前分享的春夢問題直到現在還被這貨拿出來當笑話呢,蔣澤晨可一點都不想再送給他一個把柄了……

  

  “看起來,小晨的確該運動運動了,身上都軟綿綿的,雖然手感挺不錯的,但是肯定會被導演嫌棄吧?”蔣澤涵眨了眨眼睛,揶揄,似乎絲毫沒有察覺自己弟弟的異樣。

  ——軟綿綿你妹啊!老子渾身都僵硬了好不好!蔣澤晨欲哭無淚,為了不一失足成千古恨,不得不盡力自救。

  “還、還說我呢!我看哥你也好不到哪裡去吧?!整天坐在辦公室裡,上班下班都是車接車送,也沒看你去運動健身的!”

  “小晨你在質疑哥哥?”蔣澤涵挑眉,遺憾地搖了搖頭,“我本意是不打算再刺激你了,但是既然小晨你主動提出來了……”

  “幹什麼?”警惕地瞪大了眼睛,蔣澤晨覺得自己似乎在坑裡面越陷越深,不管說什麼都會拐被到更加詭異的處境裡面……

  “讓你眼見為實啊。”蔣澤涵輕笑,終於鬆開按著蔣澤晨肩膀的手,也將緊貼著他腹部的手抽出,轉而抓住自己T恤衫的下擺,乾脆俐落地脫了下來。

  

  蔣澤晨頓時覺得一口氣噎在嗓子眼裡,不上不下的,當然,驚豔什麼的那是絕對沒有的,只是各種羡慕妒忌恨罷了——這才是正常男人看到比自己身材好的同性所應當產生的正常感覺。

  握起蔣澤晨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然後不理會他想要掙扎的動作,死死按住。雖然蔣澤涵沒有說出什麼“還滿意你所看到的嗎”之類雷人的語句,但是無論是表情還是眼神都強烈地表示出了這樣的含義,這種赤裸裸的炫耀讓蔣澤晨忍不住地咬牙切齒。

  

  ——這一咬牙,原本略微冒頭的不良反應頓時灰飛煙滅,蔣澤晨嚴肅地凝視著自家大哥大半晌,直到他錯愕地表情微變,終於一鼓作氣地在他放鬆的時候將手抽出來,同時一翻身,將蔣澤涵掀到了一邊。

  “你少得意了!等我到了你這個年齡,肯定比你強!”蔣澤晨齜牙,低聲咆哮,“你等著!我明天就去鍛煉去!絕對要在拍攝之前練出來!”

  赤裸著上半身,蔣澤涵有些散漫地半坐在床上,看著自己掐腰站在床邊張牙舞爪的弟弟,眼中劃過一抹遺憾,卻仍舊笑著,雲淡風輕地聳了聳肩膀,“嗯,你加油,哥哥我拭目以待。”

  “………………”——蔣澤晨覺得,有這樣一個不靠譜的哥哥,他都快被嘔得吐血了!

  

 

  第四十九章

  

  在家裡休息了沒幾天,偶像劇就開拍了,蔣澤晨又過上了每天早晨跑劇組,晚上才疲憊地趕回家的忙碌時光。

  雖然年齡看上去並不大,但是從七歲就開始混演藝圈的蔣澤晨在這個普遍都是新手上路的劇組裡,完全毫無懸念地擔著一個“前輩”的名號。無論是名氣、經驗還是才華,蔣澤晨可以說都是獨一份的,連導演編劇也對他異常和善,看來早已經將他當成了演員裡的頂樑柱。

  每天到劇組都被各種少男少女們圍住嘰嘰喳喳地叫著“前輩前輩”求指導求籠罩求照顧,還有不少妹紙們自掏腰包地送吃送喝,甚至還拉他一起去泡吧跳舞各種約會,蔣澤晨在享受了幾天這樣的待遇後終於吃不消了,不得不痛苦咽下了自己先前表現地太和藹太好說話的苦果——當然,整天被宋嶽念叨著不要和女演員走得太親近,省得被利用炒緋聞什麼的,蔣澤晨也聽得耳朵都長繭了……

  ——如果被一心想要保護他潔身自好名譽的宋嶽知道其實他本人一點都不在乎被傳緋聞,甚至還會樂見其成的話,不知道會不會想要一鋼筆戳死他→_

  

  不僅僅受到演員們的荼毒,蔣澤晨還受到了劇本的荼毒——這個他早就預料到了——沒有什麼重點內容,每一幕每一幕都是和女主角各種曖昧和其他男演員各種爭風吃醋,蔣澤晨覺得自己都快要壞掉了,每次拍攝完都憋了一肚子的吐槽想要發洩,而受害者自然就是宋嶽黎舟李紹明瞭。

  宋嶽大概早就習慣了蔣澤晨的吐槽,每次坐在車裡聽他嘮叨都面不改色地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該幹什麼還幹什麼,搞得蔣澤晨特別沒有成就感。李紹明就好得多了,他難得善解人意地陪蔣澤晨一起吐槽各種邏輯浮雲的劇情——不過,蔣澤晨覺得李紹明如此“善解人意”的原因就是“拿人手短”,他那命根子筆記本還是蔣澤晨帶給他的呢……

  而黎舟……算了吧,這貨自從知道他要去拍偶像劇之後就各種嘲笑了,其幸災樂禍的模樣實在是讓人恨得牙根癢癢,要是讓他知道自己在劇組裡這麼苦逼,蔣澤晨覺得這傢伙肯定做夢都會笑醒的……

  

  幸好,這種偶像電視劇拍起來很容易,導演對於演員的要求也並不高,完全沒有之前導演嚴厲狀況時NG不斷的情況發生,蔣澤晨一路順風順水地拍完了自己的戲份,竟然比預定所花費的時間還要短,而其出色的表現也儼然已經有了一種內定男主的意味。

  ——好吧,其實不管從什麼角度來說,蔣澤晨從最開始基本上就是內定男主了。

  

  既然完成了自己的戲份,蔣澤晨就閒暇下來了,這時候,他才發現蔣家彌漫著一股不同尋常的味道。

  蔣澤涵每天早出晚歸,雖然看上去神色疲憊卻又鬥志昂揚,整個人都像是繃成一根弦一般,而蔣夫人也心事重重了起來,對待蔣澤涵更加冷淡,還時不時看著蔣澤晨,欲言又止。

  終於,蔣夫人下定了決心,在吃完晚飯後悄悄叫住了蔣澤晨,兩人一起去了蔣澤晨的臥室。

  

  “公司裡出了什麼事嗎?”蔣澤晨開門見山。

  “嗯,的確出了點事情。你哥哥想要收購一個集團,但是董事會裡其他人都不同意,現在咱們手裡握著最關鍵的一票。”蔣夫人搭住蔣澤晨的肩膀,隨後將一直拿在手裡的一大疊檔放到了他的床上,“我現在是在代理你的股權,但是晨晨你也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了,所以我想問問你的意見。”

  “媽,這個問題不是已經討論過了嗎?”蔣澤晨皺眉,隱隱有些焦躁不安,“當然是……”

  “晨晨!”揚聲打斷蔣澤晨的話,蔣夫人表情嚴肅,語重心長,“晨晨,我知道你不想跟蔣澤涵鬧矛盾,想要事事順著他來,但是你手裡的股份是利益也是責任,我希望你能明白你做出的決定會影響整個蔣氏!”

  蔣澤晨愣住,他先前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會影響什麼蔣氏,他握著股權,也不過是當做兒戲般地想要試探蔣澤涵罷了,結果突然卻扯到了責任上,這著實讓他有點反應遲鈍。

  ——不過,也對,既然手握股權了,那麼自然要承擔上責任,沒有人可以平白地享受好處。

  

  “這一次,其他董事們都不看好蔣澤涵的決定,雖然我並不太懂,卻也相信他們的判斷,畢竟他們都是跟著你爸爸一起在商海沉浮這麼久的,無論是眼光還是決斷力都值得信賴。”蔣夫人歎了口氣,摸了摸蔣澤晨的頭髮,“這一次的決定很重要,如果萬一失誤,整個蔣氏都將元氣大傷。蔣澤涵和其他董事們誰也無法說服誰,現在唯一的決定權就在我們手裡,無論我們支持哪一方,加上我們手裡的股份,我們支持的那一方就會獲勝,所以這很關鍵。這些文件都與這次競標有關的,媽媽都幫你整理好了,晨晨可以看一看,或者去問一下其他人的意見,幾位元董事的電話也都在這裡。總之,我希望晨晨好好想一想再做決定,然後告訴我,或者跟我商量一下,可以嗎?”

  蔣澤晨的目光閃了閃,輕輕點了點頭,蔣夫人終於露出一絲笑容,換了一個輕鬆點的話題。詢問了幾句劇組和新電視劇的情況,蔣夫人在看到蔣澤晨一直心不在焉之後,也並未多說什麼,道了句“晚安”便離開了。

  

  看著房門被輕輕合上,蔣澤晨放軟了身子躺在床上,看著屋頂淺黃色花紋的壁紙,眉頭緊緊地鎖了起來。

  本以為決定了一切都跟著蔣澤涵便好了,卻沒想到還會出現這樣麻煩的事情,真可謂天不遂人願。蔣澤晨討厭責任,特別是這種關係到整個蔣氏數千甚至上萬員工的重大責任,也許因為上輩子的打擊,讓他在內心深處對自己毫無信心,或者自卑,不相信自己能夠真正承擔得起這份重壓。

  ——股份什麼的,就算沒有人搶,也燙手得很,如果不脫手的話,也許他將會面臨第二次、第三次類似的情況,蔣澤晨可一點都不認為自己每次都能夠做出正確的選擇。

  

  坐起身,將那一疊厚厚的檔拖過來,打開,蔣澤晨努力讓自己將那些密密麻麻的東西看進腦子裡去,但是很快便完全放棄了——這種東西,他上輩子就不擅長,這輩子既然不想再碰,便早就全部忘了個乾淨,如今再想要撿起來,無論是能力上還是心理上,都幾乎毫無可能性。

  鬱悶地將檔丟到一邊,蔣澤晨再次躺了下來,開始擠壓自己腦海裡關於上輩子的記憶。雖然他人生的軌跡改變了,但是其他的東西卻並未有什麼變動,所以曾經的蔣澤涵大概也因此而與董事會對立過,那麼……對立的結果呢?

  

  蔣澤晨記得上輩子他高三畢業進入公司後的那一次對峙,為的是某一片土地的競標,而不是什麼集團收購,無論是時間還是目標都對不上號,所以不可能是同一件事情。

  那一次,遭到董事會反對的決策,最後被證明是正確的,蔣澤晨和蔣夫人當時自然是投了反對票的,但是蔣澤涵最終還是成功地說服了一位中立派的董事,借由他的支持實現了自己的決策。

  ——那麼……這一次呢?

  

  上輩子的高三,雖然蔣澤晨有了蔣夫人管束,不太敢再去肆無忌憚地花天酒地,但是蔣氏公司對他而言還是一件太過遙遠的事情,而且蔣夫人看到他那副糟糕的德行,除了努力教育他之外也不會將公司裡的事情告訴他,甚至詢問他的意見。

  ——而從剛剛蔣夫人的態度看,她應該是站在其餘董事們那一邊的,只是因為知道蔣澤晨更傾向于蔣澤涵而不想與他的關係鬧僵,才沒有明確表明自己的立場,直接代替他作出決定,反而在此之前詢問了他。

  ——那麼,也就是說,上輩子不需要顧及蔣澤晨想法的蔣夫人,肯定是在此事上投了反對票的,而蔣澤涵想要競標土地的提議,也應該被董事會否決了。

  

  ——然後呢?放棄那快土地競標的決定,到底是正確還是錯誤呢?

  

  蔣澤晨合上眼睛,更深地挖掘著自己的記憶,從上輩子的高三開始,直到他進入公司……突然,他被眼皮覆蓋著的眼睛一顫。

  

  他想起來了,上輩子蔣澤涵關於土地競標的提案被董事會反對,其中一個原因便是董事們都覺得他太過急躁冒進。

  “上一次也是這樣,你想要競標土地,因為我們強烈反對才不了了之,那麼結果呢?結果是我們是正確的,而你卻太年輕、太衝動,差點犯了錯誤!而這一次,你又再次急躁冒進了,難道還沒有接受上一次的教訓嗎?我們知道你想要做出一番成績,讓蔣氏更上一層樓,有這樣的想法是好的,但是你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太多,目前而言,穩妥才是最好的選擇!”

  ——上輩子,在蔣澤涵再次與董事會對立的時候,蔣澤晨曾經在走廊裡聽到過一段類似的話,當時他沒有往心裡去,只是幸災樂禍著被眾人誇獎為是“天才”的蔣澤涵也有犯錯誤、被教訓的一天。如今想來,如果這一段回憶他沒有記錯的話,那不正好符合現在的情況嗎?

  

  沒有人可以成功一輩子,也沒有一個商人可以眼光獨到到每次投資都是成功的,蔣澤涵自然也不例外。

  就算早就接觸了公司事務,但是蔣澤涵作為決策者的經驗仍舊是太淺了,而且從來就沒有品嘗過失敗滋味的他自信而張揚,甚至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就算是再珍貴的原石,尚未經歷過風雨打磨,也無法變成價值連城的工藝品,材質與琢磨,二者缺一不可。

  

  那麼,如果確定了蔣澤涵的這次決策是錯誤的,那他又該如何選擇呢?

  ——明知是坑還往裡跳?就為了向蔣澤涵證明自己對他的信賴?然後將整個蔣氏數千員工一起拖進坑裡陪葬?

  蔣澤晨雖然不著調,雖然任性自我,卻也不會糟糕到這樣可恨的地步。他讓想要試探蔣澤涵,卻也是建立在不會因此而蒙受什麼損失傷害到什麼人的基礎之上的,而且明知道是錯還要跟上去,卻只是為了討好什麼的,在蔣澤晨看來又是可憐又是愚蠢,他也根本不屑去做。

  

  ——既然這樣,那就提升一下試探的難度吧。對於一個有自己的想法,不會唯你馬首是瞻、甚至會妨礙到你的弟弟,蔣澤涵,你能容忍到什麼程度呢?

  

  蔣澤晨覺得,他似乎在這一瞬間已經有了被拋棄的覺悟了。

  

  甩了甩腦袋,將多餘的負面情緒都甩掉,蔣澤晨既然決定了,也不會瞻前顧後猶豫不決,當下就跑到了蔣夫人的主臥,將自己的結論說了出來。

  蔣夫人很高興——她自然是高興的——所以她根本沒有詢問自己根本不懂公司事務的兒子到底是如何做出這樣的決定的,只是摟著他,在他臉上落下一個大大的唇印,然後告訴他明天的董事會,她會表明這個立場。

  蔣澤晨有些悶悶地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

  

  本以為會失眠,卻沒想到睡得很沉,第二天早晨蔣澤晨爬起來的時候,蔣夫人已經去公司了。

  下了樓,餐桌上放著早就準備好的早餐,蔣澤晨打著呵欠做到桌邊,才發現煎蛋竟然還有兩個。

  ——有誰沒有吃煎蛋?蔣澤晨拿著刀叉,有些茫然。

  不過,很快這個疑問就解答了,蔣澤晨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蔣澤涵竟然會在他之後才起床下樓,覺得這個世界真玄幻。

  

  “哥……?你怎麼現在才起床?”蔣澤晨眨巴了一下眼睛,果斷將問候語替換成了這個問題。

  “哦,昨天晚上忙到很晚,結果早晨就沒起來。”蔣澤涵笑著坐到桌邊,將屬於自己的那一盤煎蛋拿到面前,雖然看上去有些尚未睡醒,但是心情卻似乎還不錯。

  蔣澤涵默然,他知道蔣澤涵很看重這一次的提案,但是,看重卻不意味著能夠成功。

  

  想起昨天晚上蔣夫人說的今天有董事會,蔣澤晨捏著叉子的手緊了緊,最終還是決定說點什麼——一來讓他有點心理準備,二來……反正蔣澤涵馬上就會知道他和蔣夫人的選擇了,與其讓蔣夫人一個人背黑鍋,他並不打算將自己當成無辜者完全摘清楚,反正,他的目的不就是要看看蔣澤涵的態度嗎?

  

  “哥……”深吸了一口氣,蔣澤晨抬眼看向蔣澤涵,掂量著開口,“有些事情,還是慎重一點比較好,我知道你想要儘快做出成績,但是……”

  “……媽媽都跟你說了?”蔣澤涵打斷他的話,墨色深沉的眼睛看向蔣澤晨,好心情頓時灰飛煙滅,甚至還帶著一絲隱忍的不耐——蔣澤晨覺得,最近他大概總是聽人說這些,乃至於一聽到這個話題就萬分火大。

  “嗯。”蔣澤晨點了點頭,並不打算隱瞞。

  “然後呢?你也是這樣想的嗎?覺得我……急躁冒進?”蔣澤涵的聲音很冷靜,甚至帶著點隱隱的惱怒。

  “……嗯。”蔣澤晨頭皮一緊,覺得面前的蔣澤涵壓迫感實在是太大了,但是卻仍舊頂住壓力輕輕應了一聲。

  “我知道了。”放下手裡的刀叉,蔣澤涵終於將視線移開,“我先去公司了。”

  “哥——?”愣愣地看著蔣澤涵站起身,走到門邊拿起外衣,蔣澤晨直到蔣澤涵出了家門,才啞然收回了目光。

  看著對面那份幾乎沒有動的早餐,蔣澤晨聳了聳肩膀,突然發覺自己也沒有了什麼胃口。

  

  ——這……算是吵架嗎?還是……冷戰?

  

 

  第五十章

  

  下午,蔣夫人回家的時候顯得異常高興,甚至破天荒親自下廚準備了全家的晚餐,蔣澤晨看在眼裡,便知道董事會的決定一切如蔣夫人所願了,那麼自然,蔣澤涵並沒有如意。

  ——不過……我真心吃不慣西餐,媽,咱能換中餐麼?!

  

  蔣夫人的表現在意料之中,而蔣澤涵的反應卻令蔣澤晨有些摸不清頭腦了。沒有不甘、沒有低落,蔣澤涵像是往常那樣歸家,態度親昵地與蔣澤晨聊天,早晨見面時的不愉快似乎沒有留下絲毫的痕跡。但是明明該因此而高興的蔣澤晨卻覺得萬分彆扭,心裡總像是有一粒沙子那樣不舒服,似乎蔣澤涵今晚的笑語溫言都隔上了一層什麼東西。

  ——也許……是他有些大驚小怪了,也許是從未被蔣澤涵冷顏以對的他太過敏感,畢竟早晨那一遭連口角都算不上,沒有什麼值得在意的……

  

  如此對自己強調,蔣澤晨卻仍舊不安,甚至有些自責,一想到這一次失敗對蔣澤涵而言必定是一次打擊,而他卻強顏歡笑什麼都不表現出來,他就坐立不安、渾身難受。

  於是,等到晚餐後蔣夫人上了樓,蔣澤晨為自己鼓了鼓勁,敲響了蔣澤涵所在的書房的門。

  

  推開門,蔣澤涵正坐在電腦前,蔣澤晨端著咖啡蹭了過去,放在了桌案上,不時瞥著他的一舉一動。

  “謝謝,小晨。”蔣澤涵轉過轉椅,面對著蔣澤晨,輕笑著道謝,隨後想要端起咖啡,卻被蔣澤晨突然蹦出來的話弄得愣了一下。

  “你在生氣嗎?”

  

  蔣澤涵的目光閃了閃,疑惑而無奈地笑著搖頭,“我怎麼會生小晨的氣?小晨還在擔心今天早晨的事情?早晨的確是我不對,小晨是無辜的,只是在關心我而已,我不應該把脾氣發在你身上。哥哥向你道歉,好不好?”

  蔣澤晨抿了抿嘴唇——他只知道這並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但是到底他想要什麼答案,卻連蔣澤晨自己都模模糊糊的。

  “我是在擔心早晨的事情,但是不是責怪你,哥你也沒有說我什麼,而且……而且我的確是投了反對票,阻止了你的提案,不是嗎?你真的不生氣,真的不怪我?”鍥而不捨地追問,蔣澤晨的心裡越加煩躁,語速也不禁快了起來。

  “只是一次提案失敗罷了,我不會放在心上的。”蔣澤涵聳了聳肩膀,滿不在乎地笑了笑,眼眸微垂,“而且也不是因為小晨反對才失敗的,大家都在阻止我,是我能力不夠,說服不了董事會,不關小晨的事情。”

  

  說完,半天卻沒有得到回應,蔣澤涵有些訝然地抬頭看向自己的弟弟,只見那孩子正死死盯著他,緊咬著下嘴唇,一副根本就不相信的指責模樣。不知為何,蔣澤涵心裡一動。

  “我最討厭你這個樣子了!”突然爆出的話語,不僅是蔣澤涵,連說話的蔣澤晨都自己嚇了一跳,但是隨後,他馬上明白了這是他的心裡話,是他憋了很久的心裡話。

  “最討厭你這個樣子了……”喃喃地重複了一句,蔣澤晨的氣息有些急促,“什麼事情都憋在心裡,讓人根本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麼,在打算著什麼。我不喜歡猜謎,我笨,猜來猜去的也太累了!我一直都在看著你,一直在猜測著你的想法你的心情,你明明很生氣,明明不甘心,明明也在怪我,為什麼不說?我們是兄弟、家人,如果你真心把我當成兄弟家人的話,我們不應該是坦誠相見的嗎?溝通可以解決問題的,如果你直接說了的話,也許一切沒有那麼複雜!也許——”越見激昂的話語猛地卡住,蔣澤晨再次咬住嘴唇,垂下眼簾,遮掩住剛剛目光灼灼,此刻又心虛不安的眼睛。

  

  ——他有什麼資格說蔣澤涵呢?明明……他也是不敢真正表露想法,不敢將一切坦誠相見的那一個。為了害怕破壞感情,因為怯弱猜忌,所以只能私下裡懷疑,暗地裡試探……這輩子,他和蔣澤涵也不過是半斤八兩罷了,甚至,他比蔣澤涵更加差勁。

  ——但是上輩子……如果上輩子他們能夠坦誠,不管不顧地將一切攤在明處說開了的話,是不是結局就會不同了……?

  

  沉默的壓抑流動在書房內,流動在這對兄弟之間,坐在轉椅上的蔣澤涵震驚訝然,站在他面前的蔣澤晨則低著頭,陷入懊惱與自我厭棄之中。

  良久,蔣澤涵輕輕歎了口氣,輕喚了一聲“小晨”,引地蔣澤晨抬頭看他,隨後展開了手臂。

  蔣澤涵沒有說什麼,但是蔣澤晨卻明白他的意思。躊躇了片刻後,蔣澤晨上前幾步,站到他的身邊。

  被蔣澤涵扯著,跨坐在他膝上,後背的壓力讓蔣澤晨不得不柔順地靠向蔣澤涵的懷裡,將下巴抵在他頸彎的地方。

  緊緊相貼的身體,熟悉的懷抱與氣息,讓蔣澤晨一直緊繃著的身體逐漸放緩,躁動的心情也隨之平和下來,眼眸半閉著,似乎回到了最熟悉的港灣。

  

  抬手,仔細而輕柔地梳理著蔣澤晨後腦的黑髮,蔣澤涵收緊另一隻繞在他腰間的手臂,“對不起,小晨,隱瞞了你……哥哥的確很不甘心,很惱火,也……有些責怪小晨為何沒有站在我這一邊,明明我們之間才是最親密的,不是嗎?但是哥哥不是……不是想要有意隱瞞你的,只是覺得沒有告訴你的必要。這是哥哥自己的事情,我可以自己解決,沒想到卻讓小晨這樣擔心,實在是……抱歉。”

  蔣澤晨輕輕應了一聲,算作是回應,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或者說,他根本不需要回答——蔣澤涵只是在傾訴罷了。

  “我對自己的決策很有信心,這一次提案極有可能成功,而成功後則會讓蔣氏更加輝煌,但是為什麼所有人都反對呢?到底是他們目光短淺、墨守成規、沒有進取心,還是我的確有什麼地方沒有想到?為什麼所有人都不相信我,反而一直叨念著蔣國偉蔣國偉那個早就入土為安的傢伙?”

  “……蔣國偉是我們爸爸。”蔣澤晨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蔣澤涵笑了一下,看不到他表情的蔣澤晨不知道這一聲笑意味著什麼,不過他也並不關心。

  

  “其實,我曾經想過告訴你這個提案,讓你來支持我的,但是我又不想將你牽涉進來,你沒接觸過公司的事務,什麼都不懂,萬一……我是說萬一失誤了,那麼你也會擔上失誤的責任,所以我一直猶豫著,沒有說……沒想到劉……媽媽卻告訴你了。”蔣澤涵此刻看起來很放鬆,放鬆到稍稍顯露出了隱藏在他心底裡對於蔣父和蔣夫人真正的態度,而並非僅僅是表面上偽裝的那個好兒子、好繼子,“小晨,她是怎麼跟你說的?你……為什麼選擇了幫助她,而不是我?”

  ——這是蔣澤涵一直耿耿於懷的問題,比提案被董事會否決更加令他難以接受。

  

  “因為……”——因為上輩子的記憶告訴我這次的提案有可能會失敗?這個回答蔣澤晨不能說,但是……其實,這也不是真正的答案,“因為……我害怕。”

  ——是的,他害怕,這才是真正的原因。

  

  “我什麼都不懂,媽媽給了我一堆材料讓我看、分析,我看不下去,更看不懂,完全無法做出決定,媽媽卻說這次我的意見很重要,重要到能夠決策提案是否能通過,重要到會影響到整個蔣氏。”蔣澤晨的聲音很慢,有些磕磕絆絆亂七八糟地吐露自己真正的內心,“我自己沒法判斷,更害怕判斷錯了,我不是不相信哥哥……或者說,也沒有我想像中那樣可以不顧一切相信你的那種感覺。我害怕擔負責任,害怕成為罪人,被責怪,所以我選擇了最穩妥的那個方法——就算哥哥的提案是正確的,就算蔣氏失去了這一次的好機會,但是、但是起碼不會遭受損失,不是嗎?而且……媽媽啊其他董事他們都是這樣選擇的,所以就算這樣的選擇錯誤了,也有一堆人墊背,董事們也指責不到我身上,他們自己都搞錯了……”

  “你啊……”蔣澤涵失笑。

  

  他明白蔣澤晨的話,也明白了他選擇的原因。一下子肩負太大的責任,大多數人都會受不了、選擇逃避,蔣澤涵既然沒有辦法允諾自己的弟弟跟隨他一定會成功,所以也沒有資格強迫他必須要追隨自己,不是嗎?在毫無保證、又無法做出自己的判斷、卻一下子面臨重要抉擇的時候,穩妥而行、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是人的本性。

  釋然之後,便是覺得自己之前生的那一場悶氣著實可笑至極,商場無父子、無感情,利益為先,這是蔣澤涵早就知道的事情了。他不會傻到去要求自己的一個朋友因為友情而放棄利益轉讓給他,或輸或贏大家都各憑本事,那麼他為何卻又會要求自己的弟弟因為感情而不計得失無條件地支持他呢?甚至還因為被對方拒絕而產生憤怒、被背叛的感覺?

  ——大概是因為感情親疏不同吧……他對蔣澤晨的感情太深了,乃至於感性影響到了理性的判斷,鑽了牛角尖,幸好他的弟弟也是個感性而衝動的傢伙,立即就將他從牛角尖里拉了出來。

  

  ——這一次失敗,也算是各方面的磨練吧?無論是工作上還是感情上,理性還是感性。

  

  “下一次……我會儘量不要出現這種情況。”蔣澤涵握著蔣澤晨的肩膀,將他推出自己的懷抱,認真地看著他的表情,“但是如果小晨的確不想要擔負這份責任的話,你也可以將這份股權轉賣給我,我……”

  話說到一半,蔣夫人的聲音卻突然傳了過來,打斷了後面的話,蔣澤晨下意識地扭頭看向書房的門,聽著蔣夫人的聲音似乎在客廳裡,仍舊急一聲緩一聲地叫著他的名字,滿是雀躍,似乎有什麼事情找他。

  回頭看向蔣澤涵,示意他自己要走了,蔣澤涵點了點頭,拍了拍自己弟弟的腦袋,笑道,“嗯,去吧,媽媽又不知搞出什麼事情來了。”

  

  想起蔣夫人能折騰的性子,蔣澤晨立即苦了臉色,應了一聲後跳下蔣澤涵的膝頭,朝著書房門口跑去。

  當手握上書房門把手的時候,蔣澤晨又不由自主地扭頭看向蔣澤涵,張了張口,“你說……賣股權……”

  “隨便說說而已,小晨不用當真的。”蔣澤涵輕笑著擺了擺手,放鬆身體倚著轉椅的椅背,姿態閒適。

  “……哦。”蔣澤晨點了點頭,轉身推門離開了書房,心中蔓延的竟然是連他自己也搞不清的……失望?

  

  ——其實,在蔣澤涵提出要買股份的時候,蔣澤晨並沒有先前自己所認為的什麼不滿抵抗的情緒,更有種得以將這份沉重負擔扔掉的解脫感覺。也許是因為他能感覺得出蔣澤涵這樣做不僅僅是為了自己,同樣也還是在關心著他、想要幫他分憂?畢竟他方才已經明確地表達出了對於公司責任的不喜甚至不安。

  ——光明正大坦坦蕩蕩地說出來,總比背後動作表面卻一派平和更令蔣澤晨喜歡,起碼他不會覺得自己被利用、被欺騙、被背叛,反而覺得這其實是順理成章、互利互惠的事情。

  

  ——那麼,如果下一次,蔣澤涵再次提出來的話,他是不是應該答應呢……?

  

 

  第五十一章

  

  無論蔣澤晨如何糾結自己該如何反應,蔣澤涵就像是忘了那天晚上書房內的談話一樣,再也沒有提出關於股份的事情,不過,對此早有預料的蔣澤晨也沒有為此而介懷多久,因為此時此刻最令他憂心的是……他因為工作順利提前結束拍攝任務,而不得不返回學校進行那本以為逃過的該死的期末考試……

  ——蔣澤晨第一次覺得,他請宋嶽這個極其關心他學業的前家庭教師來擔任自己的經紀人簡直是一項極大決策失誤!在掌握他所有行程安排的宋嶽面前,他的一切藉口都會被輕易戳穿,不得不硬著頭皮面對期末考這一頭大怪獸!

  

  平時學習就不努力、考試前還沒來得及臨時抱佛腳的學生党真心傷不起啊!

  ——因為被兇殘的題目打擊地遍體鱗傷,所以就算寒假到來了,寒假檔期的偶像劇上映了,也絲毫無法讓蔣澤晨的心情在這寒冬中回暖。

  

  偶像劇的名稱《星願海》看起來文藝,其實只是老套的將三個男性角色的名字挖出一個拼在一起罷了,蔣澤晨所飾演的這位昵稱為阿星,占著第一個字,也間接表現了製片方認為他是隱性男主的意思。

  大概是上一次蔣澤晨在偵探電影角色塑造上的成功,讓蔣夫人對於演員這個職業稍稍改觀,又或者是因為得到了蔣澤晨的支持,在董事會上擊敗了蔣澤涵而心情極佳,蔣夫人竟然破天荒地拉著蔣澤晨一起收看了《星願海》,並且興致勃勃的討論著劇中的劇情和愛情觀,弄得蔣澤晨坐在一邊直想要捂臉……

  ——蔣澤晨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母上大人竟然還有著一顆如此青春洋溢的心靈……

  

  與電視劇同步,網上也開放了《星願海》的官方論壇,藉以用來實現宣傳時的承諾——與觀眾互動。在論壇上,註冊了的觀眾們可以討論劇情、人物甚至為後來的發展提出意見,更重要的是投出所謂的“寶貴”的一票,為電視劇選出最終的男主角,而官方也會對活躍的觀眾給予獎勵,比如送點海報、簽名照之類的小禮物。

  雖然對於這部偶像劇不怎麼感冒,但是本著演員對於自己所演角色的嚴肅的態度,蔣澤晨還是會經常登錄論壇看一看觀眾們的反應,以便在這些回饋中挖掘自己是否有什麼不足之處。只可惜一來偶像劇的演員主要看臉而不是演技,二來在其他男演員的襯托下蔣澤晨的演技根本是鶴立雞群,所以基本上也沒有獲得什麼有價值的訊息。

  

  《星願海》所引起的話題不斷,褒貶不一,不過收視率倒是意料之中的一路飄紅,整個劇組裡也是一片歡欣鼓舞。

  與所有人預計的差不多,蔣澤晨的角色人氣遙遙領先與其他男性角色,幾乎沒有被翻盤的餘地,導演編劇大手一揮,底氣充足地召喚回了蔣澤晨等率先完成戲份回家放風的演員,繼續拍攝接下來以蔣澤晨為男主的後一部分。

  ——所以說,其實跟觀眾互動什麼的都是唬人玩的,沒有人能比編劇導演們更加明白觀眾們的胃口,明白他們到底喜歡什麼樣的故事、什麼樣的角色,所謂的互動,也不過是觀眾們被導演編劇牽著鼻子走罷了……

  

  比起已經在這個圈子裡混了好久的蔣澤晨的淡定,其餘演員們大多都第一次被關注,對於論壇裡的評論正處於擁有極大熱情的階段,拍戲的間隙經常三三兩兩地用手機刷論壇,彼此討論各種帖子和評論。

  於是,當蔣澤晨剛演完一出爭風吃醋大吼大叫的戲份,正默默坐在場邊喝水潤喉的時候,女主角劉珊珊便坐到了他的身邊,愉快地跟他分享剛剛看過的帖子,“晨哥,我覺得這個帖子說得真好!”

  蔣澤晨接過手機,剛看了第一眼,眼皮就一顫,“你覺得它說得很好?”

  “嗯!是啊~”劉珊珊笑得很甜美,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討好。

  “…………”蔣澤晨默然無語,輕聲念道,“‘雖然人物介紹說阿星這個角色說是性格暴躁,我倒是覺得更像是炸毛,炸毛之後被順毛後的傲嬌還有惡作劇成功後有些小腹黑的偷偷洋洋自得,都可愛地讓人想要揉一把’?”念完後,蔣澤晨看向劉珊珊,挑眉,“你確定?”

  “呃……不是這一句,是後面的!”看到蔣澤晨的臉色,劉珊珊果斷向後翻,然後一臉無辜,“這句,‘阿星這個角色是這部電視劇裡最為生動形象的,並非僅僅是按照劇本照本宣科,而是有自己靈魂、自己思想的人,除了他以外,還是有誰能夠擔任男主角這個位置呢?’”

  

  知道劉珊珊是有意在套近乎,但是蔣澤晨倒是也不反感她這樣的做法,畢竟每個圈子裡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則,而演藝圈,清高的人大多是混不下去的。

  對著劉珊珊笑了一下,禮貌地道了謝,蔣澤晨溫和的回應讓劉珊珊的笑容變得真心了起來,沒想到還未等她進一步拉近關係,卻聽到身側另一個女聲傳來。

  “我倒是覺得下面那個帖子更有趣。”扮演女二號的毛敏款款走來,畫著精緻妝容的面孔上露出略帶著幾分嘲諷的淡笑,“‘阿星是我在這部片子裡唯一有好感的角色,所以,請讓我呐喊一聲【放過阿星吧!他還只是個孩子!】我真心不想看到他跟那個胸大無腦的女主角談情說愛的樣子,這真真切切地闡釋了什麼叫做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如果他當了男主角,我想我再也不會相信愛情了!’”看著劉珊珊驟變的臉色,毛敏輕笑了一聲,轉向蔣澤晨,“很有趣不是嗎?雖然說得刻薄了點,但是真切說明了蔣澤晨前輩的演技是我們都配不上的。”

  “晨哥的演技自然是有目共睹,我也深知自己差的太遠,甚至連毛小姐都比不上。”劉珊珊緊繃著臉,帶著幾分僵硬的笑容回答,“我沒有成功地表現出女主角善良純潔的一面,不如毛小姐將女二號的惡毒心計刻畫地惟妙惟肖,簡直就像是本色演出了!”

  

  蔣澤晨有幾分頭疼,毛敏和劉珊珊從出道就開始不對盤,明爭暗鬥到現在這個劇組,著實給人添了不少的麻煩,但是只可惜她們都是有點背景的演員,只要不鬧得太厲害,也不會有人願意冒著被記恨的危險多管閒事。

  當然,蔣澤晨自己也不打算被夾在兩人之間當被爭搶的物件的,一邊敷衍地笑著表示自己仍舊有很多不足之處,不值得被如此誇獎,一邊朝著宋嶽使了個眼色,求助。

  聰慧的經紀人一直都在關注蔣澤晨的情況,見此立即心領神會,找了個藉口將他從漩渦里弄了出來。

  

  “我不是告訴你離那幾個女演員遠一點嗎?上次被記者拍到你和劉珊珊一起去吃飯還不夠?你還真想跟她鬧出什麼緋聞來?”不滿地看了蔣澤晨一眼,宋嶽有些無奈。

  “安啦,緋聞什麼的多正常啊,沒緋聞才不正常!其實製片方他們還巴不得我跟女一號來上一場緋聞增加噱頭和關注度呢!”蔣澤晨聳了聳肩膀,“而且,我也挺想找一個正經的緋聞物件的,我真受夠了現在誰一提到我的緋聞,都會嘻嘻哈哈地把黎舟給拽上,老子跟他有半毛錢關係沒有?!——當然,我會找一個靠譜點的物件的,你放心。”見到宋嶽瞪自己,蔣澤晨立即出言安撫,試圖打消自家經紀人的不滿。

  “你現在年齡還太小,保持一個積極正面的形象很重要!”宋嶽輕哼了一聲,“起碼不能當未成年人早戀的帶頭人。”

  蔣澤晨默默捂臉——他恨死自己的年齡了。

  

  “可我也沒少在影片裡早戀……”

  “影片和現實是兩回事,我想你不會連這個都分不清吧?”

  “你別總是把我當孩子,我懂得可多了!”

  “總之,我有義務督促你的身心健康發展,這也是你大哥交代給我的工作。”

  “你薪水裡的分紅的可是我的酬勞!”

  “有不同意見的話,請自由地跟你哥提,只要他同意了,我就沒意見。”

  “…………”

  ——自從宋嶽與蔣澤涵勾搭成奸之後,蔣澤晨每次對宋嶽霸權統治的反抗總會被毫不留情地鎮壓下去。

  

  劉珊珊與毛敏之間的戰鬥最終以毛敏的戲份開拍而告終。趕走礙事者的劉珊珊再次蹭到了蔣澤晨身邊,一臉毫無信心地求指教。

  蔣澤晨拿過她所說的“根本找不到”感覺的那一幕戲,發現是他所飾演的角色在爭吵間一時激動,第一次向女主角告白的劇情。

  “對不起,我沒談過戀愛,所以總是抓不住要點……”劉珊珊自責地哭喪著臉色,又希冀地看著蔣澤晨,語氣微嗲,帶著濃濃撒嬌的意味,“晨哥,可以幫我對一下戲嗎?我害怕在這裡會被導演NG好幾次……”

  

  蔣澤晨最開始有些懷疑劉珊珊的動機,但是也沒有反對,畢竟也只是普通的對戲罷了,不過在嘗試了幾次後,他的這股懷疑立即煙消雲散——因為,這姑娘的確找不到感覺,演得一塌糊塗!

  “雖然女主角的確是害羞,但是更多的是驚訝,還有疑惑,不相信……驚訝……你驚訝的太誇張了!”蔣澤晨扶額。

  

  “怎麼了,這是在做什麼?”熟悉的嗓音插進來,帶著濃濃的笑意和調侃,蔣澤晨無奈回頭,表情嫌棄,“你怎麼又跑過來了?”

  “好朋友之間互相探探班有什麼好奇怪的?反正你又不去找我,只好我來找你了啊!”黎舟微帶指責,語氣幽怨,隨即又突然換上了嬉皮笑臉的表情,熟練地勾搭上蔣澤晨的肩膀,“咱們是好西皮嘛!”

  “誰跟你西皮了!滾一邊去!”蔣澤晨齜牙。

  

  雖然不在一個劇組,但是黎舟新劇組的攝影棚卻與蔣澤晨所在的劇組離著極近,異常方便了黎舟過來放鬆神經,逗弄一下自己的好友。如此頻繁的常來常往之下,黎舟基本上也跟蔣澤晨的劇組眾人相處地十分熟撚——當然,這也有其他人的主動討好脫不開關係。

  沒有理會自家好友的炸毛,黎舟轉頭看向劉珊珊,友好地一笑,“怎麼,在對戲?遇到麻煩了?”

  劉珊珊臉一紅,不知道是因為害羞還是羞愧,小聲將自己的麻煩說了一遍。

  

  “哦,這好辦,我來幫你吧!”黎舟笑嘻嘻地自告奮勇,態度分外親民,“我演一遍你的戲份,你看我怎麼表現的,如何?”

  “可以嗎?”劉珊珊眼睛一亮,連連點頭,“我會好好學習的!”

  黎舟滿意地笑了笑,隨後轉向蔣澤晨,“來吧!”

  “……來什麼。”蔣澤晨一抽嘴角,分外不滿對方絲毫不顧及他意見的做法。

  “告白啊!向我告白~”黎舟滿是期待。

  “……老子對向男人告白沒興趣!”蔣澤晨炸毛,“你演技這麼厲害,沒有我一樣能行吧?你自己給她做示範不就好了嗎?”

  “你真是看得起我,我對你的劇本又不熟悉,很難帶入角色嘛!”黎舟有些不滿,“你這麼激動幹什麼?對臺詞而已,很正常啊!”

  “正常你妹……”蔣澤晨無語,但是在黎舟的堅持和劉珊珊的期待之下卻又做不出直接甩手走人的舉動,只好硬著頭皮醞釀了一下感情,深吸了一口氣。

  “等等等等,我記得你的臺詞裡面似乎是要叫女主角的名字的,換成我的名字的話,我的代入感會更強一些,容易一次性通過。”黎舟一本正經地出言提醒。

  

  蔣澤晨額角冒出一根青筋,他現在確定了,這的確是黎舟新想出來的整蠱他的點子——這貨一向以逗弄他為樂,各種奇思妙想簡直是翻著番兒地往外冒!已經被整習慣了的蔣澤晨知道,如果他不配合的話,黎舟肯定會死纏爛打決不甘休,給他帶來更多的麻煩。懶得爭辯什麼的蔣澤晨默念了一聲自己是大人了,不能跟小屁孩一般見識,白了黎舟一眼後臉色一整,換上了激怒之下的口不擇言的表情,在臺詞吐出口又暫態間變成了表面不屑囂張、實際上深情不安的外厲內荏。

  隨著蔣澤晨吐出的臺詞,黎舟的表情也從最開始的憤怒到不可置信的驚訝,最後定格為了羞赧、惶惑與深深的懷疑。

  

  蔣澤晨與黎舟配合默契,短短半分鐘不到的時間內卻隨著一段臺詞轉換了數種複雜感情交織的表情,讓一邊的劉珊珊看得目瞪口呆,又佩服莫名。

  “真厲害!”這是劉珊珊真心實意的感慨,自己頭疼萬分怎樣都無法順利演出的戲份在根本不熟悉劇本的黎舟那裡卻表現地比她想像中還要完美,這令劉珊珊更加真實地意識到了自己與黎舟之間的差距,“為什麼我明明也知道感情轉換的順序,但是不是表現的不明顯甚至呆板,就是太過誇張了呢?”

  “這個嘛……”黎舟眨了眨眼睛,“熟能生巧吧?你也別這麼佩服我,其實晨晨他一樣也能演得出來,不比我差呢!”親昵地在蔣澤晨頭上拍了一下,黎舟愉快地對著他晃了晃從口袋裡掏出來的手機,得到蔣澤晨一個奇怪的眼神。

  

  “幹什麼?”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蔣澤晨緊盯著黎舟的手機,語氣危險。

  黎舟得意洋洋地笑而不語,輕巧熟練地在螢幕上滑了一下,就聽到手機裡傳來了蔣澤晨的聲音,“……來什麼?”

  “告白啊!向我告白~”——這是黎舟的聲音。

  “……老子對向男人告白沒興趣!”

  

  蔣澤晨的臉色越來越黑,還沒等到那句帶著“黎舟”名字的告白被放出來,就憤怒地低吼一聲朝著黎舟撲了過去,“竟然錄音!你這個人品低劣的小人!太沒品了吧?!”

  早有準備的黎舟嬉笑著,輕巧地躲開,扭頭就向外跑,臨走前竟然還不忘朝著早已愣住的劉珊珊擺手告別——這幅逍遙的樣子,將蔣澤晨徹底激怒了。

  

  “蔣澤晨!你還在劇組裡!這裡還是拍攝中!你給我小點聲!”就算對蔣澤晨較為寬容,導演也不得不皺著眉,大聲警告了一句鬧騰地有些過火的可憐的受害者。

  聽到導演叫自己的名字,蔣澤晨反射性地停下,扭頭去看她,羞愧道歉後,他也沒有了追上黎舟的機會,只能眼睜睜看著這混蛋施施然離開,憤怒磨牙。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悻悻地發誓一定要為自己扳回一局,不能讓黎舟得意倡狂的蔣澤晨轉瞬間便把這次普通的惡作劇拋到了腦後,絲毫沒有想到它會在今後給自己帶來什麼麻煩……

  

  ——嗯,另一種意義上的……麻煩……

  

 

  第五十二章

  

  寒假開始沒過多久就到了過年,因為《星願海》還未拍完,而且預存的集數也不多了,所以劇組也就是在年三十那天提早放了假,讓劇組成員趕回家陪家人守夜過年,隨後大年初一便再度開工,弄得劇組上下一片怨聲載道哀鴻遍野。

  緊趕慢趕地,終於在預定時間內拍攝完了全劇,最後一集蔣澤晨扮演的男主角與女主角順利HE,《星願海》的收視率也順風順水地飆到了最高峰,對於這個成績,用一個樸素的形容詞來講,那就是“大成功”。

  

  雖然蔣澤晨本人對於這部充斥著談情說愛爭風吃醋的偶像劇沒有什麼太大感覺,但是不可否認的,這部偶像劇的確給他帶來了極大的人氣和極多的粉絲,甚至連蔣澤晨自己都沒有想到他竟然會這樣受年輕女孩子們的歡迎——畢竟從上輩子帶過來的記憶讓他知道,如果不是他手裡有那些被蔣家供給用以揮霍的金錢,大多數女孩子都不會對他產生任何的興趣,甚至,她們就算表面上千嬌百媚地沖他撒嬌邀歡,心裡也不一定瞧得起他。

  ——因為明白,所以才自暴自棄,就算表面如何風光地遊戲人生流連花叢,隱秘的自卑也揮之不去。

  於是,當蔣澤晨在宋嶽的安排下,出席了自己的第一次粉絲見面會的時候,其中的震撼與驚詫是可想而知的,而他那副在大多數明星們眼中有些丟臉的手足無措和受寵若驚,倒是極其符合公司給他的包裝定義——單純、陽光、真誠。

  

  “接下來,你需要習慣這樣被粉絲包圍的生活。”拍了拍蔣澤晨的肩膀,宋嶽雖然嘴上告誡著,但是神色間溫和滿足,帶著略顯調侃的笑意,似乎一點也不吃驚于蔣澤晨竟會因此而深受感動。

  摸了摸鼻子,蔣澤晨有些堪稱靦腆地笑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

  

  在蔣澤晨混的風生水起的時候,蔣澤涵那邊卻傳來了不算好的消息——或者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卻又是一個好消息。

  蔣澤涵提議並購的公司被另一個集團最終拿下,但是卻沒有帶來預想之中的利益。那家公司竟然不知用何種方法隱瞞了自己虧空的程度以提高身價,弄得收購它的集團焦頭爛額人仰馬翻,就算上了法庭也難以得到完美的解決。

  

  在這個消息傳來後,蔣氏上下一片慶倖自得,似乎撿了個天大的便宜,就連蔣夫人的心情也好得很,彷彿因此就能證明自己的決策力比蔣澤涵更加出色一般,看得蔣澤晨哭笑不得。

  至於蔣澤涵看上去倒是並沒有因為這次否定般的結果而低落消沉,反倒是眉宇間又增添上了幾分的沉穩——對此,蔣澤晨並不意外,畢竟蔣澤涵是心性堅定的人,這一次的打擊只會令他接受教訓,更快地成長起來。

  

  當然,雖說相信蔣澤涵,但是于情于理,作為弟弟的蔣澤晨都應該去安慰他一下。於是在蔣夫人某次在飯桌上略帶炫耀般提出上一次決策的結果後,蔣澤晨再度端著咖啡敲響了蔣澤涵書房的門。

  

  “小晨是來安慰哥哥的嗎?”轉過頭,眼中笑意盈盈,蔣澤涵在自家弟弟將咖啡放到桌子上後,便伸出手將他摟到了身邊。

  “本來是,但是現在看似乎沒什麼必要?”蔣澤晨聳了聳肩膀,隨意往電腦螢幕上掃了一眼,立即就被那些亂七八糟的報表紮傷了眼,一臉慘不忍睹地移開視線。

  “小晨這樣相信哥哥?”蔣澤涵露出失落的表情,湊過去用鼻尖蹭了蹭自家弟弟的面頰,刻意壓低的聲音不知道應該是用誘惑來形容還是用撒嬌來形容更加恰當,“但是哥哥的確很傷心呢,作為哥哥最重要的人,小晨不應當安慰我一下嗎?”

  “少來了,不要在我面前賣弄演技,我可是專業的!”被蹭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蔣澤晨毫不客氣地將蔣澤涵的臉推開,眉毛微挑,帶著幾分桀驁與鄙視。

  “是是是,我的小晨可是實力派的演員,大明星。”蔣澤涵忍俊不禁。

  這種聽起來真誠其實敷衍得要死的回答,讓蔣澤晨有些內傷,但是想到自己來書房的真正目的,他還是按耐下炸毛的衝動,側頭想了想後,抬手拍了拍蔣澤涵的肩膀,憋出一句安慰,“……下一次,能成功的。”頓了一下,覺得這句話太過蒼白了,蔣澤晨有加上了一句,“我相信你的!”

  “嗯,哥哥也不會讓小晨失望的。”蔣澤涵的笑意柔和了起來,帶著淡淡的允諾與自信,“要是下次再讓小晨看笑話的話……”後面的話,蔣澤涵沒有說出口,只是聳了聳肩膀,將話題帶開,“對了,最近小晨工作上如何?我倒是聽不少人談起過你,還有不少人找我幫你要簽名呢。”

  

  “你這不是知道了嗎?當然是大成功!”蔣澤晨自豪地揚了揚下巴,隨即又有些苦惱,“公司還有宋嶽他們幫我還搞了官方論壇和博客什麼的,說讓我多去露露臉,提升人氣,還要寫博客什麼的……但是我真心不是這塊料啊!”

  一想到自己電腦上那冥思苦想一個多小時才擠出來的乾巴巴的幾行字,蔣澤晨一點都不懷疑如果自己將那東西發到網上去,絕對會人氣大跌。

  

  聽到自家弟弟的抱怨,蔣澤涵心中一動,自然極其感興趣地哄著他將博客打開,打算深入瞭解一下。

  蔣澤晨有些不太好意思,推諉了半天還是抵不過蔣澤涵的堅持,只得在地址欄裡敲上了博客的網址,還一遍又一遍地發誓博客上的那些日誌都不是他寫的,而是宋嶽他們弄出來的。

  蔣澤涵笑著應了,反正他也沒認為以自家弟弟的個性,能夠安安穩穩地坐在電腦上寫出一篇感悟人生的文章來,不過除卻這些,博客倒也不失為一個瞭解蔣澤晨在演藝圈情況的途徑——畢竟他現在太忙了,無暇分神關注與蔣氏八竿子打不著的演藝圈,也不好總是向宋嶽打聽蔣澤晨的情況,以免讓對方留下一個對弟弟控制欲強的印象。

  ——雖然,這的確是事實……

  

  與蔣澤晨一起將不太多的幾篇日誌流覽了一下,蔣澤涵的目光隨後被相冊吸引住了,點開,裡面都是蔣澤晨拍戲時候的生活照,也有跟其他演員聚餐、玩鬧的照片,而其中黎舟所占的比例幾乎有三分之二那麼多。

  不知為何,蔣澤涵心裡突然湧起一股自己弟弟每時每刻的生活都已經被黎舟侵佔了的不悅感,甚至還有些不安與煩躁。

  

  “怎麼全是黎舟的?”壓抑著負面的情緒,蔣澤涵有些漫不經心地詢問道,彷彿這只是一個隨口的疑惑。

  “哦,畢竟上面都是公眾人物嘛,不征得對方的同意,隨便將對方的日常照掛上去不太好,所以我就找了幾個關係好的人要了照片,黎舟那傢伙最大方,給的最多。”蔣澤晨也沒想到幾張照片而已,會引發什麼大問題,所以並未多想,只是專心於自己的不滿和抱怨,“宋嶽煩死人了,還給我規定了要上傳的照片數量什麼的……我到現在還沒湊夠呢……”

  蔣澤涵勾了勾唇角,看著蔣澤晨坦然的表情,心裡終於略寬,點開某張留言最多的照片。

  

  “別看!”蔣澤晨嚇了一跳,連忙想要去奪滑鼠,結果一直在關注他的蔣澤涵自然不會讓他如願,手疾眼快地將蔣澤晨的手腕抓住,扯回懷裡後還順勢用單臂固定住他掙扎扭動的身體。

  “有什麼不好的東西?”蔣澤涵挑眉,自家弟弟越是這個樣子,他的好奇心便越大——這完全可以理解。

  “不是……不是不好,就是,咳,有些留言奇奇怪怪的,哥,你千萬別當真!”蔣澤晨漲紅了臉,有些可憐巴巴的。

  蔣澤涵眯了眯眼睛,晦測莫深地盯著蔣澤晨,盯得他不由自主心虛地縮了縮脖子,這才將目光轉回螢幕,流覽那些讓自家弟弟如臨大敵的評論。

  

  照片上是黎舟和蔣澤晨一同拍攝偵探推理片時私下的照片,兩個人正湊在一起研究劇本,肩並肩緊挨著坐在一起專心致志的摸樣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和諧溫馨,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屏住呼吸,害怕打碎這份寧靜與美好。

  蔣澤涵的目光黯了黯,等到看到下面的評論後更是緊緊地鎖起了眉頭。一直小心觀察他面部表情的蔣澤晨頓時在心裡大叫不妙,生怕被自家兄長懷疑性向,連忙開口解釋,“哥,你也許不知道,網上有那麼一小部分女粉絲比較……呃……喜歡這種東西,腦補比較豐富,但是這其實只是腦補罷了!我跟黎舟只是朋友!特純潔那種的朋友!”

  蔣澤涵臉色稍霽,雖然明知道蔣澤晨只是單純的解釋,但是聽在他耳朵裡,卻也別有一番味道——只可惜,這個想法在下一秒又被蔣澤晨信誓旦旦的保證碾成了碎末。

  “我對男人沒興趣!我喜歡的是妹子!”

  

  天知道蔣澤涵是用多大的定力才保證自己面部的表情沒有驟變的,輕輕合了合眼睛,又偷偷深吸一口氣,蔣澤涵帶著幾分開玩笑的神彩瞥了蔣澤晨一眼,調侃,“你確定?據研究表明,絕對的異性戀和絕對的同性戀只占總人口的百分之二十,剩下百分之八十都是有雙性戀取向的,只不過大多數人都會因為社會、主流等原因選擇成為異性戀。”

  蔣澤晨的動作僵硬了一下,他不太瞭解這所謂的“研究表明”到底靠不靠譜,但是他的確也曾經在自己的性向上動搖過,而最悲慘的是,令他動搖的就是身邊這個一邊摟著他一邊輕描淡寫地說出這番話的傢伙。

  ——這到底是在引誘呢……還是在暗示……?

  ——打住!蔣澤晨!同性戀異性戀什麼的其實也無所謂,但是你不能禽獸不如得對你親生大哥下毒手!

  

  蔣澤晨糾結地看著自家大哥,“你……這是勸我要去同性戀嗎……?”

  “……我只是提出事實罷了,就算你發現自己對同性有了幻想也不用太過難以接受,只要你自己過得隨心所欲就好,剩下的可以都交給哥哥處理。”蔣澤涵笑道。

  “……我第一次見到哥你這樣開明的家長……據說同性戀出櫃不都特別艱難嗎?”蔣澤晨覺得自己更加糾結了。

  “所以,我不希望看到你遇到這樣艱難的事情。”蔣澤涵溫言說道,摸了摸自家弟弟的腦袋,隨即話鋒一轉,“但是黎舟不行,你們都是公眾人物,一旦雙雙出櫃肯定會暴露在公眾面前,被輿論譴責,事業也會受到打擊,就算是我也沒有辦法幫得了你,而就算有感情,卻被輿論如此譴責、事業遭受封殺的話,我相信你也不會快樂的。”

  蔣澤涵說得語重心長,滿是擔憂與告誡,蔣澤晨邊聽邊抽嘴角,連連告饒,“行了,哥,我發誓,我對黎舟絕對沒有那種想法!絕對沒有!話說……哥,你表面上說得開明,其實還是在警告我別出櫃吧?”

  “不是不讓你出櫃,而是黎舟不是一個好物件,至於其他人……只要能過了哥哥這一關,讓哥哥能放心將你交給他,那哥哥也不會阻止你,甚至還會幫助你。”蔣澤涵笑道,毫無壓力地開著空頭支票——反正就算自家弟弟選擇了除了他以外的誰,他都能給揪出一千個一萬個不能在一起的理由來,這對於蔣澤涵而言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總、總之這還是沒影兒的事情呢,別說這些啦!”猛地抬手,揮了揮,蔣澤晨果斷轉移了這個越來越詭異的話題,“哥,宋嶽派給我的收集照片的任務我還沒完成呢,你如果不介意的話,能不能找幾張咱倆的照片掛上去?我……咳,我記得之前一起旅遊的照片都在你這裡呢,是不是?”

  蔣澤晨沒有整理照片的興趣,雖然每次出去玩,都會被蔣澤涵拉著照一堆照片,但是照完後他從來懶得理會,全部都丟給蔣澤涵處理,乃至於他自己的電腦裡除了證件照以外,基本是沒有生活照之類的東西。

  

  “這當然沒有問題,我怎麼可能介意呢?”蔣澤晨的提議可謂正中蔣澤涵的下懷,甚至如果自家弟弟不提出來,他也會主動開口。

  只可惜,雖然蔣澤涵非常想要與蔣澤晨一起挑照片,但是轉念一想自己電腦裡那一堆暫時不太適合曝光的收集物,蔣澤涵不得不無奈地放棄,“但是我電腦裡有點亂,可能要花費一些時間才能找到。你是準備等我找到後發給你,你再上傳到博客上,還是你把博客的密碼給我,我直接幫你傳上去?”

  “你直接幫我傳上去吧!”從來沒有將博客當成自己的私人所有物,蔣澤晨痛快地將密碼交了出來,這樣省時省力的提議,何樂而不為呢?

  ——於是,兄弟倆各取所需,雙雙滿意而歸。

  

  從書房出來,蔣澤晨爬上樓的時候不巧正被蔣夫人逮住,讓他幫忙看一下她明天出門去參加什麼宴會時候的衣著打扮,提一提意見。被不由分說拽進主臥的蔣澤晨被蔣夫人的猶豫不決搞得異常頭大,費了半天口水才終於用無數溢美之詞幫助自家母上大人敲定了宴會的著裝,然後拖著疲憊的身體返回了房間。

  晃了晃滑鼠,解除了屏保狀態,此時打開著的頁面正好是他的博客。蔣澤晨毫不可惜地將自己憋出來的那幾行字刪除,刷新,隨後看到冒出來的幾十多條新留言的提醒。

  無事可做的蔣澤晨點開留言,發現大多數都是相冊目錄下的,而蔣澤涵此時已經雷厲風行地幫他上傳了十來張照片。

  

  有在荷蘭鬱金香花海中的浪漫,有在夏威夷海邊嬉戲的歡樂,也有穿著西部牛仔裝束第一次真正騎馬飛馳時候緊張恐懼地快要哭出來的丟臉——而蔣澤涵也正騎馬跟在他身側,擔憂而鼓勵的目光一直停駐在他身上,似乎生怕稍稍移開視線就會出現什麼狀況。

  蔣澤晨一張照片一張照片地流覽下來,看著照片中兩人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回憶著他們幾乎遍佈世界所有著名風景區的腳步,嘴角不由自主地揚起,帶著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甜蜜和滿足。

  最後一張照片,是在一個蔣澤晨早就忘記了名字的歐洲小鎮。狹窄巷弄,青石街道,遠處教堂高聳的尖頂正擋住豔紅的落日,只余漫天的彩霞下古舊建築物黑色的剪影。他和蔣澤涵面對面坐在由紫羅蘭與白色柵欄圍繞著的霜淇淋店外,頭湊在一起,親昵地吃著桌上獨一份的霜淇淋——蔣澤晨記得,當時才是二月,蔣澤涵害怕他吃壞肚子,被糾纏了大半天才勉強點頭允諾買一杯霜淇淋,兩人分著一起吃……

  

  輕輕吐了口氣,按了按被溫暖回憶溢滿了的胸口,蔣澤晨突然有一種衝動,想要跟蔣澤涵一起回顧一遍那些在旅途中留下的照片,結果在不經意間掃到照片下新冒出來的留言時,這股衝動頓時煙消雲散,整個人都快要碎掉了。

  

  【呀~~>////<好溫馨呐~我突然感覺兄弟CP更萌腫麼辦!】

  【好浪漫,浪漫shi~要是讓我有一場這樣的約會,我肯定直接拍板嫁人了!】

  【找到讓男朋友求婚的好素材了→_→其實這些照片是在蜜月旅行吧魂淡!】

  

  蔣澤晨痛苦捂臉,他覺得他已經沒有勇氣去找蔣澤涵、無顏面對他了……

  ——這些留言蔣澤涵一定已經看到了啊啊啊啊!!!!

 

 

  第五十三章

  

  自從博客裡有了關於他和他大哥的不太河蟹的言論,蔣澤晨總是感覺自己面對蔣澤涵時有一種極大的壓力,生怕他一個腦抽打算跟他聊一聊這個問題,那他可真心無顏面見江東父老了……

  幸好,作為一個淡定的好哥哥,作為一個高智商的人才,蔣澤涵並沒有對此表達出任何特別的情緒,大概早就瞭解到這根蔣澤晨本人沒有什麼關係——畢竟,黎舟這個前車之鑒還近在眼前呢……

  

  因為學校宿舍按規定一定就是一學年,所以蔣澤晨在高三下學期開學後本來應該住回宿舍的,結果班主任找他談話,委婉地表示他現在的身份比較特殊,為了他工作的方便也為了那些女生們能夠安心學習,他最好還是回家裡去住……

  蔣澤晨對此倒是無所謂,於是從善如流地住回了家裡,而李紹明則更加愉快地繼續獨佔了那一間已經被蔣夫人收拾得堪比小旅館的宿舍。

  高三下學期是所有莘莘學子學業上的衝刺期,同樣也是蔣澤晨事業上的衝刺期,廣告、代言、重量級訪談節目娛樂節目的邀約紛至遝來,令人應接不暇,而他家那個將自己當成超人也將蔣澤晨拿超人來要求的經紀人竟然打算讓他“事業學業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

  

  於是,蔣澤晨在對著數學題抓耳撓腮地揪掉了好幾根頭髮之後,終於一氣呵成了自己博客上第一篇親手寫的日誌,相當痛快地將對於題目和考試怨念咆哮了出來。當蔣澤晨將這篇咆哮體發到網上之後,他終於覺得自己憋悶在心裡的一口惡氣被狠狠地吐了出來,一時間神清氣爽。

  ——然後,他接到了自家經紀人大人的電話……

  ——再然後,被宋嶽教訓地一臉菜色的他剛掛上電話,他家兄長大人便敲響了房門……

  

  ——蔣澤晨覺得,博客什麼的真不是一件好東西,明明只是單獨一個人的發洩罷了,結果立即就被別人知道還找上門來什麼的,實在是太糟糕了……

  

  終於,在蔣澤晨的水深火熱痛不欲生之中,六月高考的熱浪迎面撲來。高考當天,蔣澤涵特意擠出了兩天空當全程陪同,弄得蔣澤晨都懷疑自己其實是蔣澤涵的兒子——明明連他媽媽還沒有這麼小心謹慎呢,照樣和其他女性朋友一起逛街玩樂,哈皮得要死……

  B市向來繁華熱鬧,高考這一天考點周圍更是被擠得水泄不通,就連交警全線出動也只能堪堪維持秩序罷了。不過,這倒是對蔣澤晨影響不大,有蔣澤涵和宋嶽幫他保駕護航,他什麼都不需要擔心。

  

  “小晨,緊張嗎?”看到蔣澤晨望著車窗玻璃發呆,蔣澤涵握住了他的手,輕輕捏了捏。

  蔣澤晨回神,一派輕鬆地搖了搖頭,“只是有點困,在發呆罷了。我有什麼好緊張的?我現在心理素質好著呢!而且比起其他人,我被B影大錄取基本上是鐵板釘釘的事情了,高考也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話雖這樣說,但是因為成績太差而不得不被B影大破格錄取什麼的,可不是什麼好名聲。”前排副駕駛座上的宋嶽聞言扭頭,扶了扶眼鏡,“現在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你,想從你身上挖新聞呢,不要給他們任何抹黑你的機會!”

  蔣澤晨縮了縮脖子,乖乖應了一聲,同時卻用眼神向蔣澤涵控訴自家經紀人的龜毛和嚴厲。

  蔣澤涵失笑,抬手揉了揉他的頭髮。

  

  蔣澤晨的高考……發揮很順利,應該會的題目基本上都沒什麼問題,而不應該會的……也是一道都沒有做出來。估算了一下跟自己的平時水準差不多,蔣澤晨也就放心了。

  

  高考之後,便是寒窗苦讀十二年的學子們真正放風的時間,蔣澤晨班裡的學生們興奮地商量著打算組織一次畢業旅行,結果還沒等商量出來,宋嶽就已經將一堆工作砸到了他的頭上,讓蔣澤晨不得不含恨退出班級活動,轉戰娛樂圈。

  翻著自己手裡積攢下來的工作清單,蔣澤晨突然愣了一下,立即抓起手機撥通了黎舟的私人電話。

  

  “喲,你終於給我打電話了?考得如何?”——這基本上是目前所有見到蔣澤晨的人都慣用的問候語,就連黎舟也不例外。

  “老樣子。”蔣澤晨撇嘴,有些不耐煩,“行了,別提考試了,煩得要死,我看你打算出專輯,還想拉上我一起?”

  “嗯,是啊,演而優則唱嘛!現在有哪個紅了的演員不出上一兩張專輯試試水的?”黎舟不怎麼在意地回答,“我倒是聽說公司有打算給你發專輯的,結果你拒絕了?怎麼回事?”

  “我……咳,我樂感不是很好……唱歌也就僅能維持不走調罷了。”蔣澤晨視線微微漂移,“所以專輯……銷量什麼的……”

  “……唱歌不走調不就行了?反正咱們也不打算當歌星。”黎舟安慰得很勉強,“其實我也想過這個問題啦,專輯萬一賣得不好很丟臉什麼的,所以打算拉上你一起。”

  “……拉上我一起墊背?”蔣澤晨抽了抽嘴角。

  “……才不是!我有那麼不夠朋友嗎?!”黎舟提高了聲音,為了蔣澤晨的不信任而憤憤不平的樣子。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那麼剛剛那個可疑的停頓到底是怎麼回事!”蔣澤晨炸毛。

  “那只是信號突然有點不好罷了。”黎舟的語氣很嚴肅。

  “誰信啊!”

  

  “好了,說正經的。”黎舟清了清嗓子,“我倒是也不是單純為了拉你墊背要死一起死,就是覺得以咱們兩個人的人氣聯合起來,起碼專輯銷量絕對不會太難看吧?反正咱們倆的名字已經基本上都被人連在一起對待了,一起出專輯什麼的也挺好的,不是嗎?”

  “……公司上面會願意?”蔣澤晨有點遲疑,畢竟最近他被催著出專輯也有挺多次,一直拒絕下去畢竟也不好。

  “我探過口風,應該沒什麼問題。而且這一次專輯的製作人都是我爸的老熟人了,品質什麼的你就放心吧!”黎舟的父親是歌手,有好幾首炙手可熱的經典曲目,至今仍舊被人津津樂道,有這位紅歌星老爸保駕護航,黎舟在樂壇的前景可謂是一片坦途。

  ——似乎……不沾沾光有些對不起自己?而且有黎舟在,專輯絕對不會沒有銷路的!聯想到上輩子黎舟影視歌三棲混得風生水起,蔣澤晨不由得有些蠢蠢欲動,但是隨即,他又很快地冷靜了下來。

  ——不對,有黎舟這個從小就接受過聲樂訓練的傢伙作對比,老子豈不是糟糕得更加明顯嗎?!

  

  蔣澤晨拿著手機,糾結極了,而黎舟還在電話另一邊孜孜不倦地試圖說服他,終於,蔣澤晨選擇了一個折中一點的辦法。

  “我可以跟你合作一兩個曲目,單獨唱就免了,專輯還是算你的,我客串。……其實我就是想聽專業人士的意見,看看我唱功到底糟糕到什麼程度。如果太糟糕,那我就歇了出專輯的心思,公司大概也不會逼我出醜了,如果不算太糟糕,我就借你這個專輯的東風自己出,到時候輪到你給我客串?”一邊猶猶豫豫地提出自己的想法,一邊扭頭去看自己的經紀人,詢問他的意見,蔣澤晨看到宋嶽微微點頭,頓時底氣充足了。

  “你……你……你倒是把我利用了一個徹底啊喂!”黎舟的聲音有幾分陰森森的,“先讓我給你開路,然後你出專輯的時候我再幫你客串提升人氣?”

  “……咳,我之前不也貢獻自己幫你提人氣了嘛……”蔣澤晨略顯心虛。

  “……你那明明是拿我試水!”黎舟一針見血。

  

  ——不得不說,黎舟與蔣澤晨都屬於混娛樂圈的人中最為幸運的那一種。黎舟有父母的保護,他的父母可以利用自己的人脈關係,毫無障礙地為他鋪平道路,不允許那些他們曾經經歷過或者只是聽聞的黑暗面降臨在自己疼愛的兒子身上。而蔣澤晨有著富二代的身份,背靠蔣氏的大山,還與黎舟青梅竹馬同氣連枝,等閒也不會有想給自己找樂子的人招惹到他的身上。而且最重要的是,就算還年輕,他們也大多能夠在必要的時候提出自己的意見,甚至為自己做主,而並非像是其他年輕藝人那樣,只能夠等待公司安排一切。

  

  最終的結果,仍舊是蔣澤晨如願以償,不過相反地,他答應無償幫黎舟拍攝主打歌曲的MV算作是回報,而且不得提出任何反對意見。

  ——蔣澤晨原本很懷疑為何要加上最後一條,起碼他自認為自己從來沒有失言過,但是當他看到MV的劇本和服裝後,突然發現黎舟竟然是那麼的明智。

  

  “……這是什麼?”蔣澤晨瞪大了眼睛看著面前的……雞翅膀,表情詭異。

  “……天使。”黎舟淡定地回答,“自從看過你主演的偶像劇後,我媽媽的少女心突然發作了,她說我一直是她心目中的小天使,如果偶像起來絕對比你還惹人喜愛,然後跟我爸商量了半天,就搞出這東西來了,希望我以天使的形象風靡萬千少女。”

  “……你怎麼能用這樣平靜的語氣說出這樣噁心的話來?!”蔣澤晨扭頭,難以置信地看自己身邊的“好搭檔”。

  “因為,我已經震驚過了。”黎舟攤手,“而且,那是我媽媽的話,我只是複述罷了。”

  “然後呢?你其實是早有預謀的吧?!把我誆過來跟您一起……一起天使一下?”蔣澤晨扶額,這麼長的相處時間,他實在是對黎舟的性格了若指掌,不得不深深懷疑他的人品問題。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其實說實話,這翅膀做得還挺好看的,我試過了。”黎舟的表情誠懇,“而且,你也不是全然的無辜啊,誰讓你去演偶像劇,讓我媽媽起了攀比之心呢?”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你的語文老師一定會欣慰的。”

  

  因為黎舟這次專輯的定位是少女群體,所以曲風柔軟細膩,歌詞也是以歌頌愛情一類的情歌為主,主打歌更是帶著奇幻的韻味,像是敘事的詩篇。

  在歌曲中,天使聆聽神明的旨意,下凡指引正陷入戰亂與痛苦之中的人類,並與一名人類少女相戀。天使與凡人的愛情受到了神明的阻撓,天使寧願承受神罰亦無怨無悔,最終被另一位天使撕裂了象徵天使身份的羽翼,墮入凡塵,得以與人類少女雙宿雙棲。

  

  “於是,我是反派?”蔣澤晨眼睛一亮,想像著自己扮演的那個天使親手撕裂黎舟的翅膀什麼的,竟然莫名間感覺有些興奮。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是的。”黎舟有些失落,其實他本人也挺喜歡另一個天使的角色的,不過很可惜,他這一次卻沒有辦法更換。

  “我突然覺得自己動力十足了!”蔣澤晨鬥志昂揚地握拳。

  

  因為這部MV的前期準備已經做得差不多了,連女主角都已經敲定,所以當蔣澤晨接下另一名天使的角色後,MV便立即進入了緊鑼密鼓的籌備期。

  與女主角、黎舟一起拍了定妝照,又看著他們一起拍了幾張合照,打算選出其中一張當成專輯的封面,蔣澤晨還以自己也許抓不住感覺為由找黎舟一起提前預演了一遍扯翅膀的暴力劇情,然後被攝影師連連誇獎他們兩人表情到位、充滿了淒美而血腥的美感,甚至還拿著相機給他們照了幾張留念。

  雖然覺得穿上那身帶翅膀的服裝有些囧,但是沒想到照下來、然後又被加工上特效後的感覺卻意外地不錯,蔣澤晨興致勃勃地將自己的定妝照和扯翅膀的劇照拷出來,打算帶回家炫耀一下,沒想到回到家後剛剛傳進電腦裡,還沒來得及炫耀,就被蔣澤涵發現了。

  

  “這是什麼?”坐在桌子邊,等待自家弟弟的換好居家服一起下樓的蔣澤涵眼尖地看到頂著“MV劇照”標題的相片,一邊隨口問著一邊點開查看。沒想到照片剛一打開,蔣澤涵便瞳孔微縮,再也移不開視線了。

  “哦,黎舟第一張專輯主打MV的定妝照,怎麼樣,漂亮吧?”蔣澤晨笑嘻嘻地回答,將T恤衫拉下來後側頭看向蔣澤涵,發現他正愣愣地看著螢幕,突然間感到異常地驕傲,跑過去撲在他背上,得瑟地炫耀,“都看呆了?”

  感受到耳後的熱氣,蔣澤涵這才回過神來,側頭看向與自己近在咫尺笑意盈盈的弟弟,“真沒想到,你竟然會有這樣……冷漠聖潔的表情。”

  “演員嘛,怎麼樣都能裝出來的,而且只是定妝照而已,簡單得很。”蔣澤晨自豪地揚了揚下巴,隨即面色一肅,周身的氣息彷彿暫態間沉澱下來一般,疏遠的感覺彌散開來。雖然發色與瞳色不同,但是淡漠的眉眼與冷清的氣質卻與照片上那個人一模一樣,蔣澤涵恍然間似乎看到那個有著淡金色長髮和碧色眼眸的天使正伏在他的背上,眼裡只有他一人。

  

  ——專屬於他一個人的天使。

  

  彷彿受到了蠱惑一般,蔣澤涵伸出手,托住蔣澤晨的後腦,在他微微露出訝異表情的時候,虔誠膜拜般吻上他的額頭。

  心跳暫態間失速,蔣澤晨有些手忙腳亂地躲開,沒想到腳下一滑,竟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嘶——!”倒吸了一口冷氣,天使的幻影暫態間碎得一點渣滓都不剩,蔣澤晨原形畢露地齜牙咧嘴,揉著屁股姿勢彆扭地站起來,偷眼看著自家那位眼眸含笑溫柔地幾乎將人溺斃的哥哥。

  ——這貨,完全就是為了勾引人而存在的吧?!

  

  “很疼麼?”朝著蔣澤晨伸出手,將他拉到身邊,蔣澤涵很自然地將另一隻手挪到那剛剛與地板親密接觸的部位,卻被對方手疾眼快地擋住。

  “幹嘛?”蔣澤晨瞪眼。

  “幫你揉一下啊?看上去摔得挺嚴重的。”蔣澤涵滿臉的無辜與擔心。

  “不必了!”拍開他的手,蔣澤晨隨意找了個去看晚餐吃什麼的藉口,便不太自在地跑出了自己的房間,打算獨自一個人冷靜一下自己那顆又一次被蔣澤涵的美色所引誘的無節操的心臟。

  ——這都是第幾次了?第幾次了?!

  

  輕笑著目送蔣澤晨離開,蔣澤涵並未阻止,只是閒適地舒展了一下身體,將目光移回電腦螢幕上。

  ——相比於照片上聖潔污垢了無人氣的天使,他到是更喜歡平時有血有肉的蔣澤晨,不過,突然換一副模樣,倒是也別有一番風味……

  

  握住滑鼠,點了下一頁,紅色、黑色與白色的鮮明對比刹那間充斥眼簾。

  漆黑無光之中,一襲白衣的天使抓著另一個天使的肩膀,不理會他的哀叫與痛苦,無情而殘忍地扯下了他潔白的羽翼。鮮血噴湧,染紅了原本象徵純潔的白衣,連冷漠俊美的面孔也濺上了豔紅的血滴,隱隱間透著妖冶,而那雙碧色眼眸裡看似冰封一片,卻埋藏著深深的哀慟與淡淡的祝福。

  

  抬起手,不由自主地隔著螢幕撫摸著天使的面孔,蔣澤涵覺得他不僅僅只是表面上表現出來的那般像是毫無生氣的神聖的人偶,他也許有著比另一名為了愛而放棄一切的天使更加深邃的感情,也有著屬於自己的複雜的故事。

  ——而僅僅用一個表情與一個眼神便讓這樣的人物宛若活生生的存在,令人浮想聯翩的演員,真的僅僅只是一個單純天真卻演技很好的孩子嗎?

  ——不過,不論本性如何,他終究仍是被他所選中的人,是他絕對都不會放手的人。

  

  修長的手指從天使的面孔逐漸移向他身後仍舊完好的羽翼,順著羽毛的走向輕輕勾畫,蔣澤涵面色複雜。

  ——被活生生扯掉羽翼的感覺,必定很疼吧?

  

 

  第五十四章

  

  有蔣澤晨與黎舟兩個人撐場面,MV的拍攝很順利,反正真正的主角也就是黎舟一個人而已,無論是所謂的與天使相戀的女主角還是蔣澤晨這個反派天使也都不過是路人罷了,唯一讓蔣澤晨有點不太爽的是,第一次拍攝完畢後所有人都表示最後他扯翅膀的鏡頭太搶眼了,幾乎要壓過表情痛苦的黎舟,所以不得不收斂一下重新拍攝。

  ——當然,雖然不能播出,但是能無意間王霸之氣一抖地搶了黎舟的鏡頭這種事情還是讓蔣澤晨十分地得瑟,看得第一次被因為對手搶鏡而不得不重拍的黎舟分外抑鬱,拍了拍他的腦袋,便直接帶去了錄音棚。

  然後……然後得意洋洋的蔣澤晨立即消停了。

  

  雖然小時候一直受過聲樂訓練,但是畢竟是新手上路,所以黎舟的歌曲本身就沒有太高難度的,而分配給蔣澤晨這個新手中的新手的部分更是簡單,蔣澤晨跟著黎舟認認真真地學了大半天,終於自我感覺差不多了,硬著頭皮進了錄音棚進行第一次嘗試,然後得到了音樂製作人一個糾結的表情。

  “……從聲音來講還不錯,唱得也很認真,但是氣息……有點亂,換氣的地方把握不好,最後總有點後繼無力的感覺。而且你是不是太緊張了?總覺得你聲音裡有顫音啊?”

  

  蔣澤晨斜眼瞥了瞥身邊不厚道捂嘴憋笑的黎舟,默默捂臉。

  ——他的確是緊張了沒有錯,自己竟然還記得歌詞什麼的這已經夠令他感到驚訝的了,至於其他的那些東西,他根本早就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這真的不怪他!兩輩子加起來,蔣澤晨開口唱歌的機會也就是在學校音樂課和KTV裡面,後者他不需要在乎唱得如何,高興就好,前者他好歹也有點信心,水準絕對在普通人民群眾之上,而在這正式的錄音棚裡面對一群專業人士,自知會將自己的缺點暴露無遺什麼的,破天荒頭一遭的蔣澤晨能不緊張才怪呢!

  

  最後的結論是蔣澤晨並非是朽木不可雕,還有一點可塑價值,於是他的暑假安排又多了一項——聲樂訓練。于此同時,蔣澤晨還接了一個武俠電影的角色,飾演一個少年劍客,又要接受武術指導,原本認為徹底跟學業說再見了便會輕鬆起來的蔣澤晨簡直是無語凝噎淚流千行,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天真了……

  唯一能讓他愉快點的便是先前他主演的少年偵探片獲得了金花獎[1]提名,不過對照了一下其他九部提名影片和一干大腕們,蔣澤晨很淡定地知道要獲獎那根本是天方夜譚,所以也毫無心理負擔——畢竟只要能提名,就是對他的肯定。

  ——哦,還有一個好消息那就是蔣澤晨被B影大以不高不低中規中矩的分數順利錄取,黎舟也跟他半斤八兩,雖然分數稍高一點,卻也沒有到令人驚豔的程度。至於李紹明,也被B市一所三流大學錄取,幸好他的成績一貫“穩定”,他爸爸也早就對自己兒子考上好大學沒報什麼希望了,才避免了成績出來時血濺當場的慘狀。

  

  黎舟新接的電影角色則算是一部經濟犯罪類的影片,他在其中飾演一位剛剛踏入職場一展宏圖不久便被陷害背了黑鍋,努力查找證據以便洗清罪名的倒楣鬼——讓蔣澤晨憤恨不已的是,明明同歲,黎舟卻長得比他成熟很多,化一化妝竟然也有了二十五六歲年輕人的模樣,周身沉穩的氣質也不是剛剛出了校門的青澀小夥子們所能擁有的。對比自己至今仍舊廣受母親級別觀眾們喜愛的相貌,蔣澤晨也只能酸澀地說一句對方“老得快”罷了。

  對於這個角色,黎舟感覺有些棘手,因為他對於這種人物的日常生活瞭解不深,更是對經濟一類的東西一頭霧水,糾結半天之後乾脆向蔣澤晨求助,想要拜託他牽線搭橋一下,讓他有機會去蔣氏觀摩學習。

  

  雖然對於黎舟本人並不待見,但是既然自己弟弟難得有求,而且也不是什麼重要的大事,蔣澤涵很痛快便點頭應允了,還特意派了一個助理帶著黎舟,不過,與其說是方便講解答疑,還不如說是好好看著對方別惹出什麼麻煩來。

  

  黎舟約好去蔣氏觀摩的第一天,是在他與蔣澤晨一起從錄音棚離開之後。在黎舟的軟磨硬泡之下——美其名曰有蔣澤晨這個地頭蛇在他感覺更安全——蔣澤晨不得不妥協,陪著他一起去蔣氏的總公司接頭。想起上一次踏入這裡還是蔣父突然逝世、蔣氏一團混亂的時候,蔣澤晨不由得有些感慨。

  與黎舟在大廳內等了片刻,就看到兩個西裝打扮青年匆匆從電梯間出來,其中一個蔣澤晨看著有點面熟,卻一時間偏偏忘記到底是誰了。

  

  見到蔣澤晨,那位面熟的青年也是一愣,隨即加快了腳步,迎向蔣澤晨,有些驚訝又親昵地問道,“你怎麼也來了?我沒聽老大說今天你也一起過來啊!”

  “……我反正沒事兒幹,所以就乾脆陪著黎舟來了。”蔣澤晨眨了眨眼睛,回應道。雖然忘了對方是誰,但是見多了自來熟党,蔣澤晨對於這種情況應對起來毫無壓力——不過,他口中的老大是誰?蔣澤涵……?

  “那麼你是打算跟他一起參觀一下,還是去見一見老大?”青年點了點頭,搭住蔣澤晨的肩膀,隨意詢問道。

  “……參觀就免了,我對這個沒興趣。”蔣澤晨遲疑了一下,他上輩子可在蔣氏待夠了,“……我去見一下哥吧,如果他現在有空的話。”

  “雖然現在有空,但是估計很快就沒有了,如果你要是想要見他的話,大概要再等上……”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手錶,青年聳了聳肩膀,“一個小時?”

  “那就算了。”蔣澤晨果斷回絕,讓他現在上去跟蔣澤涵的一聲招呼還好,要是為了打這聲招呼而等上一個小時,那就完全不值得了。

  

  似乎完全不驚訝蔣澤晨這樣的反應,青年點了點頭,朝著身側一直保持沉默佈景板狀的另一位青年指了一下,轉而對著黎舟介紹道,“這是助理小陳,這幾天會陪你一起,有什麼問題之類的找他就好。”

  “你好,陳助理。”黎舟露出交際的笑容,與顯得有些靦腆緊張的陳助理握了握手,隨後對著蔣澤晨挑了挑眉,露出有些失望的表情,“你真不陪我一起?”

  “我都說了,不去。”蔣澤晨擺了擺手,“能陪你來接頭你就燒高香吧!”

  “那算了,下次請你吃飯當做答謝!”黎舟也沒有囉嗦,揮了揮手就跟著陳助理離開了。蔣澤晨見自己的任務搞定,也朝著那位面熟的青年客氣地笑了笑,打算告辭離開,沒想到對方盯著他看了片刻,突然說道,“其實,你忘掉我是誰了吧?”

  

  蔣澤晨囧了一下,雖然這的確是事實,但是被對方這麼直白地講出來,還是有些尷尬的。

  輕咳了一聲,蔣澤晨“呃”了一下,用眼神示意對方給點提示。

  青年有些無奈地揉了揉自己的頭髮,“我是你哥大學裡的室友啊,我叫杜磊,畢業後就來給你哥打下手了。我還請你吃過飯呢!”

  “哦!是你啊!”蔣澤晨眼睛一亮,終於從腦海的犄角旮旯處翻出來了對應的記憶。一想起對方是誰和對方的性格,蔣澤晨的態度立即隨意了起來,完全不復剛剛嚴肅正經,“再說了,請我吃飯的人多了去了,誰能一個個都記得清楚啊!”

  “小沒良心的,也就是你哥覺得你又乖巧又可愛。”杜磊翻了個白眼,當年,他們一個宿舍的人可被這兄弟倆折磨地要死要活的,簡直稱得上是磨練心智,乃至於就算現在提起來,仍舊對這樣的“恩情”“沒齒難忘”。

  

  蔣澤晨聳了聳肩,對於杜磊這類有些酸溜溜的話大概聽多了,所以完全免疫。又隨便聊了兩句算是敘舊,蔣澤晨再次打算提出告辭的時候,卻突然被杜磊搖手打斷。

  奇怪地看著對方匆匆說了聲“抱歉,失陪”便拋下他,徑直走向大門口,蔣澤晨一時好奇尾隨了上去,然後看到幾個人走進總公司大大門,頓時眼睛一亮。

  對於這一群精英派頭的傢伙,蔣澤晨大多都不認識,但是他認識被圍在中央的那一個女子,正是好久不見的未來嫂子張穎!

  ——怪不得一會兒他哥就沒空了呢……→_

  

  幾年不見,張穎出落地更加漂亮了,畫著淡妝的她神彩飛揚,成熟大方,掛著不親不疏的笑容與杜磊握了握手,雖然彼此寒暄了一下大學中的事情,卻也透著幾分的公式化。

  蔣澤晨沒有湊上前,只是在不遠處看著,總覺得張穎的態度有些奇怪——似乎跟蔣氏、杜磊等並不熟識的樣子,公事公辦地近乎陌生。

  

  心中有些懷疑,蔣澤晨暫時打消了離開的準備,在杜磊引著張穎等人從自己身邊經過、視線恰好落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向他打了個手勢,表示讓他先去工作,自己在這裡等他。杜磊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而張穎也因為杜磊的眼神發現了蔣澤晨,雖然驚訝了一下,卻也沒有過多表示,只是含笑著禮貌地點了點頭,算是匆匆打了個招呼。

  張穎一行人很快消失在了電梯間裡,蔣澤晨轉身走向大廳的角落,在柔軟舒適的沙發上坐下,立即就有專門負責招待的人員為他端來一杯茶。

  雖然蔣澤晨基本上不會來蔣氏,但是身為演員的他曝光率並不低,無論是他還是蔣澤涵也從未隱瞞蔣家二少的身份,所以在蔣氏工作的人大多都能夠一眼將他認出來,給予最恭敬的態度和最好的招待。

  

  杜磊的工作大概就是把張穎他們送到蔣澤涵那裡,所以沒有讓蔣澤晨等多久,便再次出現在了大廳內。

  環顧了一圈,立即就按照工作人員的指引找到了正翹著二郎腿喝茶的蔣澤晨,杜涵走過去坐到他對面,一臉的迷惑,“怎麼了,找我還有事?”

  “嗯!”放下茶杯,蔣澤晨清了清喉嚨,神色間有點尷尬又有幾分的小心翼翼,“張穎姐……來幹什麼?”

  “談事情啊。”杜磊更加奇怪了,畢竟蔣澤晨的表情著實糾結了些,弄得他一頭霧水,“這一次我們和張氏有合作,張穎是代表張氏過來的。”

  “我記得大學的時候你們跟張穎姐不是……”蔣澤晨思索了一下,決定實話實說,不繞什麼圈子,“你們不是原來挺熟的麼?怎麼剛剛見面那麼客套生疏了?”

  

  “你在奇怪這個啊……”杜磊終於自認為想通了蔣澤晨的糾結點,笑了一下,看著他的眼神也溫和了起來,帶著點長輩看晚輩的意思,“蔣弟弟你還小,不太懂大人之間的事情,交情是交情,公事是公事,特別是張穎這樣一畢業就進了家族企業高層的富二代,跟我們完全不是一個世界上的人。大學的時候再怎麼熟悉,等到了社會上,還是得分得清清楚楚才好,這樣才不會太過惹人非議。”

  “哦……”蔣澤晨有些不太爽快地應了一聲,他不喜歡被杜磊這樣當成不懂事的小屁孩的感覺,而且他明明想問的不是杜磊跟張穎!而是他哥跟張穎!

  “而且,大一大二的時候張穎雖然跟我們來往挺多的,主要也是因為你哥,後來看你哥不太搭理她,她也就逐漸跟我們淡了,後來畢業更是沒有聯繫,直到這次跟張氏合作才再次見面。”杜磊聳了聳肩膀,有些惋惜,“其實我們大學的時候都以為她能跟你哥發展出點什麼來呢,結果從頭到尾都是沒影兒的事……”

  “咦?張穎姐和我哥沒發展出點什麼姦情……咳咳,感情來?”蔣澤晨訝然,隨即轉念一想倒覺得也對,畢竟上輩子他也沒聽說過張穎和蔣澤涵是在大學的時候就談戀愛的,只是聽聞兩人是在某次蔣氏和張氏的合作上相互心生好感,後來又因為工作、性格上的合拍才一步步發展了起來,不然蔣澤晨當年發現張穎和蔣澤涵其實是大學同學的時候也不會那麼驚訝。

  ——有時候,人與人的緣分也是挺奇怪的,朝夕相處的時候不覺得,反倒分開一段時間後又重逢,才突然發現對方對自己有了極大的吸引力。

  ——那麼……難道促成蔣澤涵和張穎之間感情進展的,就是這次合作?不過也不一定,畢竟從上輩子看,張氏和蔣氏之間的合作次數還是挺多的,現在也僅僅是剛剛開始罷了,甚至還有傳聞說蔣澤涵選擇張穎,原因也是張穎背後的張氏的協助……

  

  蔣澤晨覺得自己有些奇怪,他對於蔣澤涵與張穎之間的感情進展已經不像是先前那樣僅僅是帶著純粹的期待與好奇了,反倒多了點像是被搶走了什麼般的不滿和失落。

  一想到有了女友、成了家之後的蔣澤涵便不可能像是現在這樣只是關注著他一個人,一想到也許以後博客上那樣的照片中蔣澤涵身邊的人會換成另一個,蔣澤晨便止不住地難受糾結。

  

  蔣澤晨當然知道自己這樣想不對,不過倒是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畢竟大多數人都是自私的,對於重要的東西有獨佔欲,都希望有人能只對自己好,而萬一對方將注意力又分給了別人,便會酸澀嫉妒。

  ——也許,他真該早點找個女朋友,以緩解一下哥哥被搶走時候的失落感?

  

 

  第五十五章

  

  蔣澤晨在武俠片中的新角色是一個苦逼的少年劍客,被自己最為尊敬其實卻是反派大BOSS的師父利用,充當他的爪牙,最後在自己最愛的女孩子懷裡壯烈淒美地死掉。少年劍客並不是純粹意義上的好人,他有善良美好的一面,也有自私冷酷的一面,他可以出手救人,也可以為了師父與自己的利益將無辜者推入深淵。

  雖然並非是主角,但是在這樣一部大製作的武俠電影裡演繹這樣一位複雜卻又不會引起觀眾太多的負面情緒、最後反倒能讓人憐憫幾分的角色,倒是非常適合蔣澤晨逐漸轉型,畢竟他之前的角色大多都是善良、陽光、單純的那一類,而一個好演員,最大的忌諱便是將自己的形象固定化、僅僅局限於一類人物,因為這也意味著他的演藝生涯即將止步不前。

  

  在這部影片中,飾演少年劍客戀人角色的女演員也算是蔣澤晨的熟人了,是曾與他在偵探片中合作過的蘇安妮。

  其實,當時在偵探片的劇組裡,雖然蔣澤晨與蘇安妮是男女主角,但是他們之間的接觸除了對戲以外卻並不算太多。蘇安妮有些靦腆,不太擅長主動搭話,而蔣澤晨則大多數時間都與黎舟在一起,看上去氣氛親密和睦,外人很難介入。

  但是在這一次的劇組,因為沒有了黎舟,周圍又大多是陌生人,蔣澤晨與蘇安妮之間就顯得融洽自然了很多。

  

  一進劇組,照例與導演、編劇等工作人員和演員們打過招呼之後,蔣澤晨就跑去了蘇安妮那裡,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一笑,便自發自動地湊在了一起。

  “劇組裡有個熟人的感覺真好啊,合作愉快!”蔣澤晨笑得有些沒心沒肺的。

  “合作愉快,這一次又要請晨哥多多指教了。”蘇安妮靦腆地應道,還帶著幾分剛見面的客氣,“聽說晨哥和黎哥打算出專輯了?”

  “是他出專輯,我捧場。”蔣澤晨更正,想起自己那苦逼的聲樂課,不由得有些沮喪,“我那個程度……咳,唱歌什麼的還在學習中呢,暫時還是不會出專輯禍害人的。”

  “我相信晨哥很快就能行的。”蘇安妮安的表情中帶著欣羡,“當演員卻能出專輯,這也是對你們的肯定了,我還不知道能不能走到這一步呢……”

  “只要努力,總會有機會的。”蔣澤晨安慰道,他上輩子對蘇安妮的印象不大,所以也不敢說什麼太肯定的話,不過就算他說“你肯定行”,對方也肯定不會當真的。

  

  蘇安妮笑了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轉而開始談論剛接的這一部影片。第一次演武俠片,蘇安妮有些緊張,她先前做武術指導的時候總是就被說打鬥動作有些不太協調,弄得她對自己越來越沒信心。

  “我雖然不是第一次演武俠片,但是要應付這麼多打鬥場面的倒是第一次,其實跟跳舞一樣,多練練大概就好了?”蔣澤晨自己倒是沒遇到過這樣的問題,他的肢體協調力不錯,而且大概男孩子對於武術啊刀劍啊之類的東西有著天生的崇拜和興趣,學得很認真,加之動作難度不算太大,所以很快就有模有樣了,也沒辦法給蘇安妮太好的建議。

  “……而且我還有點恐高,吊威亞的時候什麼都不做倒是還好,但是這一次又要舞刀弄槍地擺姿勢,每次都感覺很緊張,手忙腳亂的……”蘇安妮並沒有被安慰,反倒是想起了先前排練時候的情況,表情更是忐忑。

  對此,蔣澤晨毫無辦法,也只得承諾他盡可能抽時間陪蘇安妮演練一下招式罷了。

  

  影片開始拍攝的同時,黎舟專輯中的大部分歌曲也錄製好了,完全版的主打歌MV新鮮出爐,引得一群人好奇圍觀。

  蔣澤晨對於自己在其中的表現還算比較滿意,不過仍舊被製作人抱怨明明前前後後給女主角鋪墊了這麼多鏡頭,結果還不如倒數第二幕蔣澤晨那驚鴻一瞥給人印象深刻。對此,蔣澤晨也只能嘿嘿訕笑,回一句“這就是暴力美學。”

  

  “我相信等這個MV發佈了,咱倆的CP肯定又會火一次。”看完MV後,黎舟湊到蔣澤晨耳邊,輕聲說,“現在吧裡可是被兄弟黨逆襲了呢,這回終於能扳回一局了,話說你跟你哥就沒有張正常點的照片?每張搞得都跟藝術照一樣。”

  “第一,我對那個貼吧沒有任何興趣,我很久沒去了,你也不用跟我說那裡面又發生了什麼。”蔣澤晨咬牙,小聲回答,“第二,兄弟黨逆襲什麼的跟我有什麼關係?反正都是那些姑娘自己無聊YY的,誰占上風都沒有意義。第三,我覺得那些照片挺正常的,明明是你自己腦子歪了所以連帶著眼光才歪了——總結,黎舟你快點醒醒吧!你現在跟我說你不是腐男我都不信你了!”

  “……這議論文的格式真標準。”黎舟無趣地聳了聳肩膀,咕噥了一句,“那你也不知道自從你捨棄了我去拍毫無深度毫無內涵的偶像劇,吧裡一片哀鴻遍野,不少姑娘都紛紛表示粉轉路人了?”

  蔣澤晨被“粉轉路人”四個字弄得心裡不舒服了一下,隨即彆扭扭頭,“我都說了我不想知道了,你給我閉嘴,不准說了!”

  “放心吧,我相信MV出了之後,她們很快又會從路人轉回來的。”黎舟眨了眨眼睛,輕笑。

  “……喂!”蔣澤晨瞪著黎舟,感覺自己的心思似乎都被對方摸得透透兒的了。

  “怎麼了?你們兩個對MV有什麼意見嗎?”聽著身後的兩人一直在小聲嘀咕,製作人回過頭來,語氣不善地問了一句。

  頓時,蔣澤晨與黎舟雙雙閉嘴。

  

  專輯內黎舟的獨曲弄得差不多了,經受了初步聲樂訓練的蔣澤晨也開始專心與自己的那部分唱詞,緊趕慢趕地好歹沒有給整個專輯的製作拖後腿,如期完成了那兩首與黎舟的合唱。

  一搞定專輯的問題,蔣澤晨立即感覺渾身輕鬆,連頭頂上的天空都晴朗了幾分,只不過回想自己大概也需要出個人專輯了,蔣澤晨頓時又覺得前景晦暗。

  ——而且,在看到他聲樂訓練的回饋後,公司打算把他出專輯的事情再向後推上一段時間,這實在是讓蔣澤晨又慶倖又挫敗,感覺複雜極了。

  

  回到家後,早就知道他今天要去錄製歌曲的蔣澤涵立即詢問了結果,得到了“通過”的回答後,也露出笑容恭賀他成功。

  “不知道小晨什麼時候能出個人專輯呢,哥哥很期待啊。”剛剛洗完澡的蔣澤涵一身乾淨清爽,頭髮微濕,有些舒適閒散地半躺在蔣澤晨的床上,側頭看他刷著網頁。

  “……還早呢。”蔣澤晨囧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在椅子上扭了扭,“要等到我聲樂課完成了才行,而且我真的一點都不適合唱歌,每次都緊張的要死……”

  “小晨唱的不是很好嗎?”蔣澤涵微微挑眉,有些訝異。這些天他在家裡一直聽到自己弟弟反反復複練習那幾句歌詞,雖然不是很完整,但是聽在耳裡卻也讓人感到格外舒適。

  ——當然,這也不排除愛屋及烏的心理因素……只要唱得不是太差,不堪入耳,蔣澤涵總會找出亮點來。

  

  “也就是那幾句唱得還行……”蔣澤晨捂臉,實事求是,“你沒發現我一直總是在唱那幾句詞兒,而不是完整的歌曲麼?”

  “發現了。”蔣澤涵忍俊不禁,調整了一下姿勢乾脆躺到了床上,神色間有些倦怠——最近一直在與張氏就利益問題扯淡,他的確是有點疲勞了——“其實,我還是挺好奇那兩首歌完整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

  “……等出了專輯你就知道了。”蔣澤晨自然明白自家大哥在暗示什麼,但是並不打算順勢往裡跳。

  “但是那是黎舟唱的,不是你,比起其他人,我更想聽你唱出來是什麼樣子的。”蔣澤涵眨了眨眼睛,表情放鬆,渾身上下都透著一種渴望的示弱意味,讓人無從拒絕。

  

  ——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在外人面前都不怕開口唱歌丟臉了,換成自己哥哥那不更加沒有問題?

  好歹也上過一段時間真正的聲樂課了,蔣澤晨現在信心捎足,猶豫了一下就點頭應了下來,然後輕咳了一聲,低頭找了找感覺。

  雖然一般都只唱自己那一部分,但是因為練習的次數太多了,整首歌的韻律曲調和每一句歌詞都深深印在蔣澤晨的腦海裡,甚至深刻到有時候做夢的背景音效都是這玩意兒,根本不用看樂譜便能張口就來。

  

  不得不說,蔣澤晨有一個優點,那就是他無論幹什麼都很認真、很專心,就算上輩子花天酒地,他也是專心致志(?)地花天酒地。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換女友如換衣服,卻也從來不做腳踏兩隻船之類的事情——因為他的情商和智商都實在無法允許他將注意力分配在兩個女友身上。

  ——在蔣澤晨眼裡,那些“家中紅旗不倒,窗外彩旗飄飄”的男人都是高智商高情商的貨,只是沒用在正地方罷了。

  

  這一段時間的聲樂課和錄音棚經歷,讓蔣澤晨知道做音樂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容不得三心二意,如果可以的話,他並不想歌手演員兩個身份都占著,反倒更喜歡僅僅專注於演戲。只可惜他的公司覺得他出專輯能賺錢,而他也不好太過任性、特立獨行地駁了公司的面子,跟公司關係鬧僵——這對他並沒有什麼好處。

  因為身上還有電影角色的拍攝任務,每天也抽不出太多的時間來練習唱歌,所以蔣澤晨每次練習都會儘量認真、心無旁騖,逐漸養成了習慣,就連這次對著蔣澤涵唱歌也不例外。

  

  蔣澤晨做不到像那些樂感極好的人,感悟歌曲中的感情,並且將這份感情以歌唱的方式表達出來,他更多注意的是從聲樂課上學習的技巧,還有製作人對於歌詞與音色間搭配的指導。

  什麼時候該輕柔低沉,吐字卻要清晰,什麼時候該高亢激烈,卻要注意氣息的轉換……等到兩首歌都唱完了,蔣澤晨卻發現唯一的聽眾正合著眼睛,似乎已經睡著了。

  

  “……哥?”湊過去,輕聲叫了一聲,對方卻沒有什麼反應,蔣澤晨有些無奈地抓了抓頭髮,隨意掃了一眼卻看到被蔣澤涵虛握著手機,還正處於錄音的模式。

  並沒有什麼驚訝的,蔣澤晨反而有些好奇,小心翼翼地將手機抽出來,結束錄音,保存後調出來聽了一下,對於自己這次的發揮倒是挺滿意的——起碼沒有什麼明顯的失誤,該注意到的地方也都注意到了——只可惜蔣澤涵這個大笨蛋竟然在現場版的時候睡著了,以後也就只能聽聽錄音版了。

  自得其樂地聳了聳肩膀,吐槽了一句,蔣澤晨將兩首歌通過藍牙從蔣澤涵的手機拷貝到自己的手機裡,打算帶給聲樂老師點評一下,隨後便蔣澤涵將手機放到了床頭櫃上。

  

  然後……該怎麼辦?

  蔣澤涵睡得很沉,呼吸輕緩,面容寧靜,蔣澤晨剛才又將兩首歌播放了一遍都沒有吵醒他——不知道是他最近太累了,還是他的歌聲太催眠了……

  ——絕對不是後者!……或者就算是後者,他也可以安慰自己畢竟是舒緩型的歌曲,催眠總比嚇人要好?

  

  蔣澤晨不打算吵醒蔣澤涵,也沒有辦法在不吵醒他的前提下將他弄回自己的臥室去,乾脆便將自己的地盤暫時讓了出來。

  薄被被壓在蔣澤涵身下,抽不出來,蔣澤晨只得去櫃子裡將毛巾被抱出來,蓋在他身上,隨後又將室溫調高了兩度。

  “晚安。”伸出食指點了點蔣澤涵的額頭,又撥了撥他有些擋到眼睛的額發,蔣澤晨輕聲道了晚安,關上燈,躡手躡腳地出了自己的臥室,輕輕合上門。

  

  時間已經十一點多了,蔣夫人還沒有回來,蔣澤晨覺得自己也有點困,大概因為睡眠也會傳染——畢竟剛剛看蔣澤涵睡得實在是太愜意了點。

  給蔣夫人留了張紙條,告訴了她一下自己和蔣澤涵換房間睡的事情,以免鬧出什麼麻煩來,蔣澤晨隨後打著呵欠去了蔣澤涵的臥室,打算既然沒有什麼其他要做的事情,便乾脆洗洗睡了。

  

  因為忘了拿自己的睡衣,又懶得再悄悄回臥室,蔣澤晨毫無壓力地翻出蔣澤涵比他大上一兩個號碼的睡衣,套在了自己身上——這個世界上也只有他一個人能夠毫無顧忌地亂翻蔣澤涵的東西,而不會擔心對方會發脾氣,蔣澤晨對此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隱秘的驕傲感,並且十分喜歡偶爾行使一下這樣的特權。

  一頭紮進了軟綿綿的床鋪,翻滾了一下,蔣澤晨感覺自己渾身上下被屬於另一個人的味道包裹住,有一點點奇怪,有一點點彆扭,卻又熟悉地令人分外安心。

  因為現在比一貫的入睡時間要早,而且又是在蔣澤涵的床上,蔣澤晨本以為自己要花廢一點功夫才能睡得著,沒想到連掙扎都沒有掙扎,他便迅速地陷入安眠,甚至比在自己的地盤上還要乾脆俐落。

  

  ——有些習慣,已經深入骨髓。

  

 

  第五十六章

 

  雖然蘇安妮一再表示自己不擅長武打動作,對吊威亞也不適應,蔣澤晨也陪她練了好幾次,知道她的確對於招式動作異常苦手,但是他完全沒有想到,當武打動作和吊威亞這兩項合起來的時候,對於蘇安妮將是何等滅頂的災難。

  如果說是在平地上、動作簡單一些的打鬥蘇安妮發揮好了能兩三遍拍過的話,那麼吊上威亞的時候能不能過那就純粹是看運氣了……幸好身為不太重要的女配角,蘇安妮需要拍攝的打鬥場面並不多,而且在其他的場景裡發揮也可圈可點,不然蔣澤晨真的不得不懷疑導演會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將她換掉。

  因為打鬥場面屢屢不順,所以蘇安妮無可避免地對此越來越擔心介懷,上場後也會越來越緊張、更容易出錯,只可惜蔣澤晨對此毫無辦法——有些障礙,也只能靠演員自己去克服了。

  

  一直到八月末尾,拍攝終於推進到了最後階段,而蔣澤晨也需要收拾收拾行禮,去B影大報導。

  上輩子,高中一畢業蔣澤晨便被蔣夫人丟去了蔣氏的總公司,根本沒摸到大學的邊兒,這一次頭一遭上大學,蔣澤晨還是有些期待感的——特別是他可以跟數學物理化學之類的東西完全告別,轉而學習表演、形體之類的“專業課”了。

  

  因為還有劇組的拍攝任務沒有完成,所以開學後的軍訓,蔣澤晨在導演的支持下向學校申請了改訓,與下一屆一起,同樣申請改訓的還有一樣被拍攝任務拖住了的黎舟。兩個難兄難弟相約一起去學校報到,當然,還要加上雙方的家長。

  

  雖然是表演系,但是真正有過演藝經驗的人卻並不算多,而出了名的除了黎舟和蔣澤晨以外再無第三個人。作為早就頂上了明星的光環,而被這些懷揣著明星夢的大學新鮮人各種羡慕妒忌恨的存在,蔣澤晨與黎舟一路上被各種圍觀各種指指點點,甚至還被圍住索要簽名。雖然他們對這樣的情況早就有所準備,也很是熟悉,但畢竟周圍的都是自己今後將要相處四年的同學,有些尷尬和不自在還是避免不了的。

  即使B影大算是影視類大學的最高學府,從其畢業的學生也不一定能夠遇到機遇一步登天,大多數還要混上好多年才能逐漸成名,甚至有人一輩子也只是籍籍無名。蔣澤晨上輩子顯然並未等到他們大多數人混出頭就重生了,所以也只是認得其中寥寥幾張比較眼熟的面孔罷了,而這其中多半還叫不出名字來。

  

  這一屆的表演系有兩個班,每班將近四十人,蔣澤晨與黎舟很不幸被分在了不同的班級裡,大概是校方想讓這兩個班的水準平均一些?對此,蔣澤晨和黎舟都有些失望,而唯一感到高興的,大概只有蔣澤涵了——只可惜,當看到宿舍分配後,這三人的情緒倒是立刻顛倒了過來,因為黎舟和蔣澤晨的宿舍雖然標號看上去離著挺遠,但是其實拐了個彎,正好是斜對門……

  蔣澤晨的室友分別叫王瀚洋、馮浩、林杭,對於這三人,蔣澤晨都沒什麼印象,也許因為他不怎麼關心男星的原因。能考上表演系的人一般而言外表都很不錯,王瀚洋、馮浩有些奶油小生的樣子,而林杭倒是英氣一些,三人看上去都很好相處,得知蔣澤晨目前有拍攝任務,大概不會來軍訓之後,便滿口答應幫他看管行李,讓他放心,然後交換了私人的手機號碼。

  ——至於那些也許會成為未來女友的女生們……蔣澤晨還不太敢明目張膽地看,關鍵是黎舟和蔣澤涵對此都似乎不感興趣,而蔣澤晨也並不願意夾在這倆“正人君子”之中凸顯自己“色中餓鬼”的形象。

  ——呿,這幫表面上道貌岸然的衣冠禽獸!

  

  因為曾經跟著蔣澤涵報導過,而大學的報導流程也都沒什麼區別,所以蔣澤晨的興奮勁兒很快就消褪了,只是忙著打消自家母上大人繼續改造大學宿舍的念頭。

  所幸黎舟的母親對於B影大的宿舍情況很是淡定,大概早就瞭解過了,而蔣夫人也並不想在這樣一位漂亮而有氣質的女性面前失禮,顯得自己上不來檯面,所以只是抱怨了幾句便也沒有繼續堅持。

  

  報導完畢後,蔣澤晨便和往常一樣繼續跑劇組,除了偶爾跟自己的新室友通話,聽他們抱怨一下軍訓有多麼難熬、教官有多麼龜毛以外,生活似乎沒有任何的改變。

  

  影片終於拍攝到了將近尾聲,和一般規律一樣,以正邪之間一場華麗而複雜的武鬥作為解決一切仇怨的高潮,然後便是該死的死,該出走的出走,該HEHE。——而因為有蘇安妮的存在,所以所有人都預料到了這將會是一場極為艱難的硬仗。

  戰鬥的場景雖然需要在視覺上聯繫起來,但也是可以一段一段的拍攝的,秉承著先易後難先苦後甜的原則,眾人先將沒有蘇安妮的打鬥戲拍完了,而這時候,蘇安妮則在一遍一遍地預演自己的動作。

  等到其他的場景差不多拍完了,就輪到蘇安妮上場了,而蔣澤晨也有一段蘇安妮很重要的對手戲。

  蘇安妮扮演的俠女善良正義,在發現自己的戀人其實做著不好的勾當的時候自然要挺身阻止,只可惜最終仍舊力有不逮,被手下留情的戀人擊傷,無力阻止他完成自己接下來的計畫,只來得及最後趕到決戰現場,抱著滿身血跡的瀕死的戀人,痛哭失聲。

  這一場戲是蘇安妮需要面對的最重要,也是動作最多、最複雜的打鬥戲,而且為了拍攝效果,難以用替身來代替。雖然為了保證成功率,蔣澤晨已經陪著她演練了好幾遍,但是當真正吊上了威亞,拍攝開始之後,蘇安妮仍舊還是開始緊張得出錯了。

  

  ——其實,過程到底是怎樣的,蔣澤晨已經沒有太過明確的印象了,他只是看到蘇安妮朝著他“飛”過來的時候做錯了動作,衣服與兵器和身後的鋼絲糾纏在了一起,所以下意識地伸手幫忙。結果沒想到蘇安妮大概被嚇壞了,越忙越亂,把他也牽扯了進去,等到工作人員急忙將他們放下來的時候,蔣澤晨的手臂已經被鋼絲割出了一個大口子。

  蔣澤晨其實很冷靜,還有心情安慰被嚇呆了的蘇安妮,工作人員們也很冷靜,迅速地做了簡單的止血處理後便將他送去了醫院。等到接到消息的蔣澤涵迅速趕到醫院的時候,蔣澤晨的傷口已經縫了針,處理完畢了。

  

  赤紅著眼睛看著面色蒼白的弟弟和手臂上仍舊滲著血跡的紗布,蔣澤涵的聲音有些發抖,輕輕在蔣澤晨身邊坐下,似乎略大一點的動作都會讓他的傷口崩裂,“……怎麼回事……?為什麼突然受傷了?”

  “吊威亞的時候出了點事兒,手忙腳亂的,不小心被鋼絲割傷了。”蔣澤晨笑了一下,反倒轉而安慰著自己緊張擔憂到似乎有些魂不守舍的哥哥,“只是小傷而已,傷口也不算太深,很快就能好了。”

  雖然失血有點多,臉色不是很好看,但是這件意外卻並未太過影響蔣澤晨的心情,畢竟他早就做了會在拍戲的時候受傷的準備了,而且就算再疼再痛苦,也比不過他上輩子出了車禍之後所承受的。

  ——這大概就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會留疤嗎?”完全不想看此時此刻蔣澤晨輕鬆的笑容,蔣澤涵緊咬著嘴唇移開視線,心中卻震驚于他本性中的平靜和堅忍——明明,這是他一直精心照顧捧在手心裡的孩子,半點委屈都不曾受過,而且從小時候便乖巧懂事,連男孩子頑皮無法避免的磕磕碰碰都很少,這一回突然受了驚嚇受了傷,但是卻竟然與往常一樣,什麼表現都沒有……

  “當然會啊,割了個小口子都會留疤呢,這可比小口子嚴重多了!”蔣澤晨聳了聳肩膀,滿不在乎,“不過疤痕也不會有多嚴重啦,聽說也能用什麼……鐳射消磨術治療,不過我倒是覺得疤痕對男人來說反倒是勳章,我這可是英雄救美留下來的呢!多酷!”

  “多酷?!你——!”聽到蔣澤晨的回答,蔣澤涵一時不由得氣急,竟然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天知道當他接到劇組的通知,說蔣澤晨受傷入院的時候有多麼心慌意亂,就算被告知傷勢並不嚴重,卻仍舊還是丟下一會兒與張氏的會議,不管不顧地跑了過來,打算盡可能的照顧安撫自己受傷的弟弟——卻沒想到當事人雲淡風輕地像什麼事兒都沒有發生一樣,還得意洋洋地說什麼勳章什麼英雄救美什麼多酷!

  ——蔣澤涵覺得,他心中的怒火簡直要壓倒對弟弟受傷的擔憂了!

  

  “真的,哥……這傷真的沒事……”一看蔣澤涵變了臉色,蔣澤晨的膽子頓時縮了起來,小心翼翼地解釋,“當演員嘛,受傷其實挺正常的,你不用這樣擔心……”

  “正常?”蔣澤涵的臉色又陰了陰,只可惜還沒等他繼續說什麼,暫停拍攝收拾完畢後的其他劇組人員便過來探病了。

  

  既然有了外人,蔣澤涵也不便發火,只是沉著臉色站起身讓到一邊,不打算妨礙其他劇組人員對蔣澤晨的慰問。

  導演詢問了一下受傷的情況,得到並不嚴重的回答後略微安心,在確定演員不會因此留下什麼後遺症後,作為老導演見慣了演員受傷這類事情的他轉而開始擔心拍攝進度的問題,畢竟蔣澤晨仍舊還有戲份沒有完成。

  

  發現導演面有難色,蔣澤晨自然對他擔心的事情一清二楚,連忙表示自己完全可以帶傷上陣,先拍不需要有太大動作的戲份——比如說臨死前的那一場,等到傷口長好一點,再繼續拍跟蘇安妮的那一場打鬥,不過可能需要等上一段時間……

  聽到他這樣說,一直沉默的蔣澤涵猛地抬起頭,想要出言阻止,卻恰好對上蔣澤晨堅持的目光,一時間竟不由得將反對的話咽了回去,只是有些憤恨地握了握拳。

  

  對於蔣澤晨的表現,導演非常滿意,畢竟哪一位導演都希望看到敬業的演員,即使受了傷也不會退縮,不會讓其他人為難。

  “這幾天你先好好養傷,不用太擔心,反正進度拖得也不算是太厲害,我們可以先把別人的戲份提前。至於你和蘇安妮的那場打鬥戲……我們也打算改變一下取景方式,大部分讓替身來做,不過還是要麻煩你拍幾個近景,不過難度也不會太大的。”思量著回答,導演迅速決定了接下來拍攝進度的問題,雖然在效果上會稍差一點,但是兩個演員一個不靠譜一個又受了傷,也不得不這樣做了。

  

  “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蔣澤晨客氣地笑道,雖然知道這並不是自己的責任,甚至還可以說立了功,但是隨口道個歉卻能令人留下極好的印象什麼的,他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果然,導演的表情又柔和了很多,拍了拍他的肩膀,“怎麼這樣說?你非但沒有添麻煩,還是英雄救美呢!要是沒有你幫助,蘇安妮她……”導演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放在蔣澤晨肩膀上的手又加重了幾分,“多虧了你啊!”

  ——如果沒有蔣澤晨,誰也不知道當時的蘇安妮一個人手忙腳亂之下會出什麼亂子,而有了蔣澤晨的幫忙,蘇安妮並沒有受多大的傷,只是被驚嚇到罷了,導演讓她先回家休息,安定一下情緒,明天應該就能繼續拍戲了,畢竟她作為直到片尾還活著、遠走他鄉的角色,剩下的戲份比蔣澤晨還多。

  

  “嘿嘿,導演,你也知道我是英雄救美啊?那就給我宣傳一下唄?”知道這位導演脾氣好,又恰好掛著“帶傷上陣”“愛崗敬業”“幫助同僚”之類的標籤,蔣澤晨仗著自己年齡比較小,乾脆趁機腆著臉打蛇上棍,“我可是第一次受傷呢,還是為了這麼一個美好的原因,不宣揚一下,建立個好名聲什麼的豈不是太虧了?而且這也是幫咱們這部影片做宣傳,增加新聞賣點和噱頭,多好!一舉兩個,一箭雙雕啊!”

  “你這個傢伙,還真是想得美!死活不願吃虧啊?”導演笑駡,隨後一口答應了蔣澤晨的求宣傳,當然,同時也會將影片也宣傳出去。

  

  因為醫院禁止過多人探病喧嘩,劇組又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所以很快便陸陸續續散了。臨走前,導演注意到蔣澤涵仍舊不太好的臉色,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蔣澤晨有靈氣、敬業,而且最重要的是年輕,今後一定是一個很有前途、發展前景廣闊的好演員。這一次他為了幫助別人而受傷,卻表現沉穩果斷,甚至還主動要求帶傷拍戲,你應該為你的弟弟而感到驕傲!”

  蔣澤涵垂在身體兩側的手握成拳狀,緊了緊,不由自主瞥了一眼正言笑晏晏地跟其他劇組人員告別的蔣澤晨,最後勉強彎了彎嘴角,輕聲回答,“是的……我的確為了他而驕傲。”

  導演滿意地點了點頭,跟蔣澤晨打了聲招呼後便離開了,等到病房裡又恢復成蔣家兄弟倆面對面的情況後,蔣澤晨頓時又乖巧地縮了起來。

  

  “你受了傷,需要休息,而不是繼續拍戲!你不能這樣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自從蔣澤晨主動提出繼續拍攝後就壓抑著的怒火終於噴薄而出,蔣澤涵目光中跳動著火光,語氣嚴厲——這是他第一次用這樣的口吻對自己的弟弟說話。

  “我沒有不把自己的身體當一回事,就算繼續拍戲,我也會注意身體狀況的。”相比之下,蔣澤晨的態度軟了很多,但是卻仍舊堅決,毫無妥協的意味,“哥,我是演員,演員的生命就是演戲,我也早就做好了面對各種情況的準備,就算是受傷,也阻止不了我的。哥,你早就應該知道了,不是嗎?”

  蔣澤涵默然無語,他的確早就知道了,也早就做好了準備——自認為做好了準備——但是沒想到真正開始面對這些早就預料到的情況的時候,卻一件比一件更令他難以忍受——甚至難以承受。

  

  ——看到他在螢幕上跟女孩子摟抱、接吻,他會吃醋、嫉恨,看到他因為拍戲而受傷,他會跟著疼痛、不知所措,看到他因為拍戲而不顧身體,他會憤怒、惱火……

  ——這一次只是被鋼絲割傷,萬一下一次沒有那麼幸運呢?萬一下一次受傷更加嚴重該怎麼辦?萬一……

  ——蔣澤涵不知道,自己能承受到何等的地步。

  

  “哥……”看到蔣澤涵臉色變幻,氣壓低沉,蔣澤晨有些忐忑地開口,想要緩和一下氣氛,卻沒想到被對方惡狠狠地打斷,“閉嘴!”

  蔣澤晨瑟縮了一下,乖巧地低下頭,他並不會因為蔣澤涵此時的語氣和態度而生氣,反倒溫暖于對方這種因為擔心而無法掩飾的怒火——兩輩子了,蔣澤晨第一次見到蔣澤涵失態,卻是因為關心他……

  不知為何,蔣澤晨的嘴角總有種想要上揚的衝動,乃至於他不得不努力將它壓下來,以免引發蔣澤涵更大的怒氣。

  ——該死的,他可一點都不打算當抖M啊!理智你到底到哪裡去了!

  

  “這幾天住院,你要好好聽我的話,不然我絕對能讓你回不去劇組,你明白嗎?”深深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不要繼續失態地對著自己的弟弟吼叫,蔣澤涵的聲音有些冷硬,帶著濃濃的警告意味。

  蔣澤晨自然是連連點頭,指天發誓自己絕對乖乖聽話——反正聽自家大哥的話無論多麼具有威懾力,聽在他耳朵裡也就僅僅是威脅罷了╮(╯▽╰)

  看著弟弟眼睛裡閃爍的愉快和促狹,蔣澤涵感覺深深地挫敗,狠狠瞪了他一眼後轉身離開病房,準備去幫他辦理住院手續。

  

  關上病房的門,走過拐角,蔣澤涵突然停下腳步,抬手握拳,用力砸在了一邊的牆壁上。

  ——到底是什麼時候,他的弟弟已經離開他這麼遙遠了?遙遠到他已經完全沒有能力再為他擋風避雨,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經歷風吹雨打,甚至需要面對受傷甚至是折翼的危險?

  ——但是,就算是受傷,他仍舊帶著如此鮮明愉快的色彩,就算明知前面有危險,也仍舊一門心思的往前沖。

  ——如果按照自己的心意,將他禁錮在安全的港灣裡的話,這份鮮活會不會暫態間煙消雲散?

  

  ——也許,情況並不會那麼糟,也許,受傷的事情只是意外,不會再發生……蔣澤涵此時此刻也只能如此無力地祈禱著,期盼命運不會讓厄運降臨——起碼在他狠下心將他抓回來之前,不要降臨。

  

 

  第五十七章

  

  早在蔣澤晨被劇組人員匆匆送到醫院的時候,這一幕就被一直待在劇組外尋找新聞爆點的娛樂記者們抓了個正著,蔣澤晨“疑似拍戲受傷”的消息立即便被發佈到了網上,等到導演等人探病歸來、接受了採訪後,消息才正式確定。

  在採訪中,導演先是公佈了蔣澤晨受傷的大概經過和傷勢情況,然後強烈地讚揚了他助人為樂的精神,和自願帶傷上陣、繼續拍攝的藝德,並且否定了記者們關於劇組安全措施不到位的猜想,表示這只是演員自身的意外失誤,最後,他願意在稍候公佈一段當時情況的視訊短片,以滿足眾人的好奇心。

  

  而此時此刻,被送回家、精神穩定下來的蘇安妮在坐立不安之下,終於還是匆匆趕到了醫院,探望正陷入自家大哥斯巴達管制中、水深火熱的蔣澤晨。

  一見到蔣澤晨躺在病床上,蘇安妮的眼淚頓時就掉了下來,連連道歉,悔恨自己竟然這麼不爭氣,還連累到了別人。無可奈何之下,蔣澤晨不得不再次搜腸刮肚地尋找安慰的詞句,並表示自己只是胳膊上割了個口子罷了,根本不是什麼大事兒,見到她遇到麻煩而不出手相助那才是人品有問題,現在一切完美解決,她也不需要太過介懷。

  “不過,我倒是希望你不會因為這一次小事故而對吊威亞產生什麼更深的恐懼感和抗拒心,畢竟演員跟這個幾乎脫不開關係。我願意幫你,很大意義上是覺得你是一個熱愛演戲、認真而且有責任感的好演員,我不想看到你出什麼事情,影響你以後的前途。”蔣澤晨語氣一轉,收斂起笑容,表情嚴肅,“這一次我並沒有怪你,但是我希望你能夠接受教訓,不是被吊威亞和武打動作擊敗,而是擊敗它們,真正成為一個合格的演員,而如果你做不到,我的犧牲可就完全是白費了。”

  “我知道了,我一定會努力克服,絕對不會再出現這樣的情況了。”蘇安妮紅著眼睛,狠狠地點了點頭,彷彿下定了決心。

  蔣澤晨鬆了口氣,笑了起來,他喜歡演戲,所以也希望和其他一樣熱愛演戲的演員一起走得更遠,而不是在半途中便夭折。雖然他的力量並不大,能幫的忙也很小,但是總歸是想要盡一份心力罷了。

  

  蔣澤晨的一番話,聽在蘇安妮的耳朵裡頗有幾分振聾發聵的意味,比起安慰,這樣的鼓勵與期盼更能讓她迅速振作起來,有信心繼續面對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情。

  下定了決心,心情也不像之前那樣惶惑沮喪,蘇安妮終於露出清淺的笑容,與蔣澤晨轉而聊起一些其他的事情,而蔣澤涵則一直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看著,心中的感受複雜到難以言喻。

  

  ——明明他一直在看著他,注意著他的每時每刻,但是他的弟弟卻仍舊在他毫無察覺的時候以極快的速度成長著,成熟著。他變得勇敢,變得堅強,變得有追求有理想,卻仍舊善良而體貼,他值得所有人的喜愛,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也已經,不再是只屬於他一個人的了。

  心中那個懵懂天真、全身心依賴著他的孩子的形象在一片一片的碎裂,又逐漸重組為新的形象。新出現的少年耀眼奪目,風采懾人,他有著自己的判斷力,有著自己的理想與追求,並且願意為之付出極大的努力甚至代價——他是一個真正成熟、人格獨立、不需要依附於任何一個人便能擁有美好未來的存在。

  

  蔣澤涵能夠看得到蘇安妮眼中濃濃的感激掩映下的憧憬與愛慕,雖然這份感情並不深刻,只是一顆毫不起眼的種子,卻擁有足夠能支持它生根發芽的土壤。

  ——但是,他不想允許它成長,不能允許它成長。

  

  “嘿,沒想到導演真的把當時的情況公佈出來了?”眼睛一亮,看著一邊電腦上新出現的消息提示,對於自己兄長心中洶湧翻騰的想法毫無所覺的蔣澤晨愉快地點開視訊短片,招呼蘇安妮一起觀看——畢竟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需要應付層出不窮的記者了,隨時瞭解情況動向總是必須的——“導演還挺厚道的,沒有把咱們倆吊威亞時候手忙腳亂的糟糕場面公佈出去,取的都是看上去挺不錯的畫面……咦?我這明明胳膊上割了個大口子卻還一臉鎮定的安慰你的樣子簡直是帥呆了!我相信這一段錄影爆出來,我的人氣絕對還要再火爆上幾……呃……分……?”

  原本興高采烈手舞足蹈的模樣暫態間像是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音調也從之前的激昂得瑟變得小心忐忑,原因麼,自然是蔣澤晨正哈皮的時候卻恰好瞥見自家大哥那副嚴峻的模樣,讓他連心肝都有些發顫了……

  

  能讓蔣澤晨這般神經大條的傢伙都嚇得縮手縮腳的暴君氣場,自然也深深影響到了蘇安妮姑娘。自知是因為自己害得蔣澤晨受傷,所以大概在這位弟控大哥面前不太受歡迎,蘇安妮又堅持了一會兒,終究還是無法抵住這強大的壓迫感,識情識趣地告辭離開,而這時候,蔣澤晨也接到了剛剛得知消息的黎舟的電話。

  揮了揮手,無聲地對著講電話的蔣澤晨道了句“再見”,蘇安妮推開病房的門,來到醫院走廊。她知道蔣澤涵已經花了大力氣讓院方阻止記者們追過來問東問西、妨礙蔣澤晨養傷,而當她在離開醫院之後,便立即將會面對無數話筒和記者的追問——不過,這也是她不能逃避的事情。

  

  坐著電梯下到一層醫院大廳,果然看到已經有不少的記者蹲守在醫院的門口,蘇安妮深吸了一口氣,從醫院大門走了出去,一臉的肅然,眼睛仍舊紅腫著。

  “對不起,這一次是我的失誤,蔣澤晨是為了救我,才被牽連進去,受傷住院的。”沒有仔細去聽記者們的問題,蘇安妮只是按照自己的步調,緩緩開口,語氣有些微微發顫,卻異常鄭重,“我……非常感謝他,他救了我,而且鼓勵我,雖然同齡,但是他卻是我最尊敬的演員!”

  

  娛樂圈每天都會爆出新聞緋聞傳聞醜聞,蔣澤晨受的傷並不嚴重,而且劇組內闔家歡樂一家親,也沒有什麼爆點可供挖掘,所以很快,記者們就將目光投向了別的地方,輿論逐漸平息,也就只有蔣澤晨本人的粉絲們才會繼續關注他傷癒的情況。

  介於養傷期間蔣澤晨的配合和他本人的極力堅持,蔣澤晨終於成功地從自家大哥那裡解禁,回歸劇組,拍攝自己剩下的那一部分戲份。蘇安妮的狀態也算是比較好,經歷了這次事故,她明顯成熟穩重了下來,雖然克服困境並非是一朝一夕便能完成的事情,但是只要一切都向著好的方向發展,那麼便是成功。

  

  因為蔣澤晨的受傷,劇組的拍攝最終還是延期了,不過,帶傷上陣的蔣澤晨發揮卻不錯,很快便將自己拖延的那部分戲份搞定,沒有出什麼太大的問題。

  從劇組離開的蔣澤晨在蔣家住了一天,受了一番蔣夫人的殷切照顧之後便去了B影大,終於略遲了一步地開始了自己的大學生活,而這一段時間他幾乎也是最悠閒的,因為蔣澤涵和宋嶽達成了一致,在他的傷沒有完全恢復之前,蔣澤晨的行程安排上將空白一片。

  

  在B影大的專業課上,蔣澤晨終於自小學之後再次體會到了“高材生”的待遇,雖然能通過面試進入B影大的學生,或多或少都很有表演天賦,但是這樣的天賦在蔣澤晨這類老油子面前便顯得幼稚了幾分。

  每次上課,蔣澤晨都是第一個被叫起來做示範的,雖然有時候也鬧出過不少笑話,但是蔣澤晨性格大大咧咧的,就算是丟臉也毫不在意。

  因為有著同樣的興趣愛好和未來憧憬,蔣澤晨覺得自己特別喜歡B影大裡的氛圍,嘻嘻哈哈地很快便跟班上的同學們打成了一片,也並不吝嗇於將自己演戲的訣竅教給其他人。

  與蔣澤晨一樣,黎舟也很快收服了他那個班級裡的大部分同學,加上蔣澤晨與黎舟之間的關係不是一般的好,兩個表演班經常在他們的帶領下混在一起,儼然像是一個集體那樣。

  

  更讓蔣澤晨有些驚訝又有些暗暗竊喜的是,蘇安妮自從那次“英雄救美”之後對他的態度主動了很多,有時候是找他詢問演戲要領,有時候乾脆只是來隨意聊聊天、一起出去玩,而讓蔣澤晨想不到的是,蘇安妮竟然也是B影大的學生,還比他高一屆,是他的學姐……

  最先發現兩人之間“奸情”的是黎舟,每次蘇安妮來找蔣澤晨,他都會促狹地擠擠眼睛,然後在蘇安妮離開後一臉幽怨地扯著他的衣袖控訴他是不是打算拆CP,每次都雷得蔣澤晨恨不得噴他一臉的血。

  逐漸地,學校裡開始傳出了學姐蘇安妮在追求蔣澤晨的傳言,而隨著兩人一起出遊而被記者發現,蔣澤晨與蘇安妮之間【螢幕兩配情侶,吊威亞一救生情】的緋聞也逐漸傳得有聲有色,不過,兩人在記者面前對此都持否定的態度,表示他們只是朋友罷了。

  

  其實,蔣澤晨並不反對跟蘇安妮發展出一段什麼戀情來,畢竟通過接觸,他還是對這個認真而靦腆的女孩子挺有好感的。只可惜蘇安妮對他的態度一直是熱情親密,卻從來沒有提出交往的暗示,反倒是弄得蔣澤晨一頭霧水,搞不清對方到底是不是真心只打算做朋友。

  ——蔣家二少的戀愛神經其實很粗,他可以在螢幕上看上去深情款款,但那只是模仿罷了,單論真正的感情世界,他仍舊一片空白。

  

  蔣澤晨交往過女性,卻並不懂得愛情,他沒有愛上過什麼人,對於女孩子最深的感情也不過只是流於表面的喜歡與欣賞罷了,而這類能被眼光高的蔣家二少看中的女孩子,大多都不會接受他的感情,對他多是鄙薄和逃避。而至於那些曾經與蔣家二少春風一度或者交往的女孩子,粗俗點說,也不過是各取所需的“炮友”關係罷了。

  ——蔣澤晨應該慶倖,他沒有被要求演過什麼嚴格的愛情片,不然把握不住愛情感覺的他肯定會歇菜,跌個大跟頭。

  

  因為感情世界的空白和對真正愛情的迷茫,讓蔣澤晨看不出蘇安妮面對他的時候那種掩藏在自卑下的戀慕,也根本察覺不到當蔣澤涵發現他與蘇安妮越走越近之時總會不自覺的流露出壓抑著的憤怒、不安與焦躁。

  ——不,應該說,蔣澤晨的確感受到自家大哥的脾氣越來越差了,似乎從他受傷後開始,蔣澤涵周身就一直縈繞著一股低氣壓,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不過,畢竟離自己受傷已經過來那麼長時間了,蔣澤晨並不認為蔣澤涵會一直耿耿於懷到現在。也許是公司裡又出了什麼麻煩的事情?或者和他一樣戀愛運不暢,對方的態度總是模糊不決?

  一想到蔣澤涵跟張穎之間還有起碼四年多的戀愛長跑才能終成眷屬,蔣澤晨覺得自家大哥的低氣壓的確是有些情有可原……

  

  ——再然後,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蔣澤晨被蔣澤涵帶到了他在蔣氏公司的辦公室裡,然後面前被放上了一份股份全權代理的協定,旁邊還有其他賬務明細之類他一看就頭疼的東西。

  蔣澤晨眨了眨眼睛,抬頭看向蔣澤涵,又側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律師。

  “小晨,你還記得上次,我提出來向你購買你手中股權的事情嗎?”蔣澤涵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有些緊張地雙手十指相扣——蔣澤晨的眼睛閃了閃,他竟然能看得出蔣澤涵緊張了?

  “我記得。”蔣澤晨點了點頭,心裡很平靜。自從上次蔣澤涵說出口後,他便一直在思索這件事情了,也做好了迎接這一刻的準備。

  “我後來想了一下……目前我還做不到收購你手中的股份,而且……媽媽看上去對這部分股份很在意,大概也堅決不會同意。”蔣澤涵沉吟著,吐字有些緩慢,蔣澤晨從未見過他如此猶疑不決,“如果你相信哥哥的話,可以將股份全權委託給我代理嗎?當然,只是代理,分紅之類還是歸你,如果你有不同意見的話,也可以提出來……”

  “……哥,你是不是又遇到上次那種情況了?董事會不同意你的提案?”蔣澤晨沒有回答,反而反問道。

  “是的。”蔣澤涵抬起手,揉了揉眉心,“這次我看中了一片土地,但是……”抿了抿嘴唇,蔣澤涵的眼中滿滿的是自信的光彩,“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失敗了!”

  “嗯,我相信哥這次肯定會成功。”蔣澤晨淺笑了起來,拿起面前的筆,隨手翻了翻面前的合同,在發現這些條條款款地著實讓人頭疼後,乾脆也懶得看了,“我在這裡簽字就可以了?還需要做什麼別的事情嗎?”

  

  沒有想到自己的弟弟竟然答應地如此乾脆,蔣澤涵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你不需要這樣著急的,你可以找信得過的律師看一下合同,還有媽媽那裡……”

  “我相信哥哥的合同肯定弄得很完美,讓人挑不出錯來,至於媽媽那裡我也自然會去說。”蔣澤晨打斷他的話,並無絲毫的猶豫,“我已經年滿十八歲了,股份的事情可以由我自己任意處置,而且我也已經早就決定好了,在哥哥你上次提出來的時候我就想過了,能拿錢,還不用擔責任,何樂而不為?不過哥哥你可別讓我手裡的這棵搖錢樹貶值啊,不然我肯定跟你沒完!”

  看著自己的弟弟輕鬆地眨了眨眼睛,隨後低下頭,在合同上簽上名字,蔣澤涵非但沒有感覺達到目的的輕鬆和愉快,反倒卻不知為何,更增添上了幾分的惴惴不安和忐忑遊移。

  

  ——他弟弟一向對他很信任,也同樣並不喜歡承擔公司的責任,所以他毫無芥蒂地同意簽訂協定,並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但是明明一切都很順利,他為什麼仍舊會不安呢?

  ——或者說,就是因為一切都太順利了,順利得完全超過他的預料,所以這股不安才揮之不去?

  

 

  第五十八章

  

  蔣澤晨很配合地與蔣澤涵一起走完了辦理股份全權委託的所有手續,隨後還跟他吃了一頓飯,才一身輕鬆地回了學校,和沒事兒人一樣。當然,他自然發現了蔣澤涵對於他如此痛快地簽下名字而有些吃驚,卻也沒有往心裡去,畢竟這份協議他簽得坦然愉快,沒吃什麼虧,更不認為蔣澤涵有什麼隱瞞與算計,所以就算蔣澤涵現在看上去有些魂不守舍的,很快也就能恢復過來,他沒有什麼擔心的必要。

  當然,蔣澤晨也沒有忘記打電話將此事告知蔣夫人。出乎蔣澤晨意料之外的,蔣夫人並沒有歇斯底里甚至更沒有反對,只是沉默了很久,才輕輕歎了口氣。

  

  “我早就預料到了。”蔣夫人的聲音有些無奈,又有些無力,“你雖然一直在說想要試探蔣澤涵什麼的,但是內心深處只是在期盼他真正對你好吧?感情上你已經先付出了,便是輸了,只要他隨便哄你幾句,你就會高高興興地將他想要的東西都給他——真是個傻孩子。”

  “……我也沒隨便被哄幾句就把什麼都交出來啊……”蔣澤晨拿著手機,有點囧,“只是把代理權給了哥哥罷了,股份還在我手裡,還是我的東西啊……”

  “只要拿到了代理權,又有了你的信任,何愁沒有辦法將你的變成是他的?就算法律規定再嚴格,卻仍舊還是有那麼多人在鑽空子,不是嗎?那些看起來條條框框嚴謹合理的合同,其實說不定也有著數不清的刻意而為的漏洞,想騙騙你這樣對此一竅不通的孩子實在是太簡單了。晨晨,你還是太年輕,太輕信了,這個世界可沒有你想得那麼簡單。”蔣夫人冷笑了一聲,給了蔣澤晨當頭一擊後卻也並未就這個話題再多說什麼,“好了,不說這個了,就是因為早就想到了,所以我已經做了準備。我早就在B市買了另一套房子,裝修傢俱什麼的也都弄好了,不比蔣家差——其實,我一點也不喜歡現在住的地方,在那裡我總覺得自己才是陌生人,是客人,蔣家是蔣澤涵的,咱們娘倆也早該搬出來住、有一個新的家了。等下週末,你就來看看,咱們一起佈置一下你的房間。”

  蔣夫人的聲音柔軟了起來,帶著絲絲的憧憬,“媽媽知道你不喜歡經商啊公司的,其實演戲也挺好,只要晨晨你開心,媽媽也會高興的,我兒子在這方面的確是有天賦的,不能白費了。而且我也想開了,現在咱們手裡的錢足夠舒舒服服地活下半輩子了,既然晨晨對那些不感興趣,那媽媽也不爭了。不過以後拍戲的時候要小心點,別再受傷了,知道嗎?上次真是嚇死媽媽了。”

  

  蔣夫人有些絮絮叨叨地說著,蔣澤晨一邊聽一邊隨口應著,臉上的笑容輕鬆愜意。自己的母親願意放棄對蔣氏的想法,支持他成為演員,這對蔣澤晨而言其實是最好的消息了,至於蔣澤涵會不會像蔣夫人那樣以代理的名義侵吞他手中的股份……蔣澤晨甩了甩頭,不打算繼續想下去。

  ——既然已經做了,那便不去後悔,而且蔣澤晨的確不願意相信蔣澤涵其實是打著這樣的主意,這會讓他覺得簽完協議後得意洋洋、輕鬆愉快的自己像是一個傻子。

  ——雖然自己先前的做法的確衝動、草率了點,但是蔣澤晨也不打算因為蔣夫人的一面之詞而收回代理權,他想要相信蔣澤涵,相信他不會在私下搞什麼小動作,侵害他的利益。

  ——不論怎樣,既然先交付出了信任,那就暫且信任到底吧,毫無證據的出爾反爾,可不是他的風格。

  

  掛上電話,蔣澤晨換了身衣服,便跟著室友和幾個同學跑去植物園采風——他們被分到了一組裡,而表演課的期末考試題目便是以小組為單位,自己拍攝一部小品劇。

  一群學生嘻嘻哈哈地在植物園拍著照片,相互說著自己構思的小段子,然後嘗試著表演出來,一轉眼,一下午便過去了。

  正當學生們討論著要去哪裡吃晚飯的時候,蔣澤晨卻突然接到了蔣澤涵的電話。

  並未多想,蔣澤晨跟同學打了個招呼,走到了一邊接起電話,手機裡傳出的蔣澤涵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冷硬,似乎心情不算好,“小晨,你現在在哪?”

  蔣澤晨疑惑地皺起眉,原本輕鬆的心情頓時消散一空,小心翼翼地回答,“我在植物園啊,跟同學們一起提前準備期末的作業……哥,怎麼了?”

  “我找你有事。”蔣澤涵的回答有些模棱兩可,但是語氣略微緩和了一下,“你現在離著哪個門比較近?”

  “……東門。”蔣澤晨如實說道,仍舊有些忐忑,不由得追問,“哥,到底怎麼了?你別嚇我啊?”

  “活動結束了嗎?”沒有回答蔣澤晨的疑問,反而提出了新的問題,蔣澤涵的聲音伴隨著引擎啟動的聲音,讓蔣澤晨有些心驚,“結、結束了。”

  “那就好,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談一下,你現在去東門等我,我很快就會過來,知道了嗎?”蔣澤涵的話語裡帶上了幾分的命令,讓蔣澤晨感覺有些不太舒服,但是心中的不安讓他沒有過多詢問什麼,只是輕聲應了,便聽到對方乾脆地掛斷了電話。

  ——似乎……這是蔣澤涵第一次這麼乾脆地掛他的電話,連句再見都沒有說……蔣澤晨心裡不舒服的感覺更甚,堵得他有些難受。

  ——明明早上分別的時候,還是與往常一樣啊……就算是要翻臉,也不應該這麼快啊?

  

  不想去深思其中的緣由,蔣澤晨只是轉頭找到了自己的同學,歉意地告知他有事要先離開,聚餐什麼的這一次姑且PASS

  雖然有些失望,但是大家也知道蔣澤晨與他們不同,總是有各種的通告安排,也沒有多問什麼,約定好下一次由他來請客算是補償後便放了他一條生路。丟下還在整理東西的其他學生,蔣澤晨率先離開,匆匆走向植物園的東門。

  

  東門外,蔣澤晨一眼就看到了蔣澤涵正停在馬路邊的車子,等他靠近了幾步,靠著人行道一側的車窗便緩緩降下,露出了車內的情況。

  夕陽余暉,讓車內的光線有些黯淡,坐在駕駛座上的蔣澤涵微微側著頭,深邃的目光緊盯著他,應著橙色的夕陽,隱隱帶著幾分的危險。蔣澤晨不自覺地停住腳步,總覺得似乎如果繼續往前走,也許會遇到什麼麻煩……

  

  “小晨,坐進來。”見到蔣澤晨在車門外止住了腳步,蔣澤涵朝他招了招手,喚道,聲音倒是像往常那樣平和。

  暗笑自己大概是多心了,蔣澤晨定了定神,拉開車門坐到副駕駛座上,蔣澤涵立即發動了車子,向左微打方向盤,駛進了車道。

  “哢噠”一聲輕響,是車門鎖被扣上的聲音,副駕駛座的車窗也緩緩升了起來,頓時,整個車子陷入一種密閉的狀態,讓蔣澤晨隱隱有幾分的不安。

  

  “哥,你想要跟我說什麼?”扯了扯嘴角,蔣澤晨率先打破了寂靜,帶著幾分的試探。

  “今天,媽媽回家了,說是在B市又買了一套房子,打算搬過去住。”蔣澤涵緩緩開口。

  “哦,這事兒我也聽媽媽說了,她覺得在家裡住不習慣,畢竟一直在美國,剛回來還不到兩年……”蔣澤晨點了點頭,仍舊還是疑惑,“哥……你不想媽媽搬走?”

  ——這不應該啊?蔣澤晨真心不覺得自家兄長和母上大人之間的關係有多麼良好,只是針鋒相對地沒有那麼明顯罷了……

  

  “如果只是她搬出去,我倒是求之不得。”蔣澤涵勾了勾唇角,語氣中帶著微微的嘲弄,顯然有些不太客氣。停頓了片刻,蔣澤涵側頭看向自己的弟弟,“你呢?那你去哪住?”

  “我?我……住宿舍啊!”蔣澤晨充分發揮了自己難得的急智,選擇了一個聽起來是事實、很靠譜,又不違心不得罪人的答案——當然,也只是聽起來罷了。

  蔣澤涵輕笑了一聲,笑得蔣澤晨有點發毛,他覺得這個回答顯然不被自家大哥所喜歡,但是他也不太好直接說住在現在的家裡,一來顯得有些過於諂媚討好,二來……畢竟搬出去的人是他的母親,他不想讓她失望。

  

  “在媽媽搬走之前,她跟我說了很多。”蔣澤涵沒有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很快就直奔新的話題,只可惜蔣澤晨還未鬆一口氣,心就再次提了起來——顯然,這“說了很多”,絕對不是什麼他希望暴露出來的……

  ——糟糕!忘記囑咐母上大人慎言了!她不會為了一時痛快,將之前商量的那些都說出來了吧?蔣澤晨感覺自己的呼吸都有些紊亂了,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母親是有些衝動的人,並不如何聰明,但是因為最近她表現良好,所以蔣澤晨竟然放鬆警惕了……

  

  斜眼看到自家弟弟表面上淡定其實渾身上下的毛都炸起來了,蔣澤涵笑了,笑得苦澀,笑得淩厲,笑得怒火中燒。

  ——蔣澤晨突然想起來他在大學最為頭疼的公共必修課《馬克思主義概論》……他大概快要去見馬克思了!QAQ

  

  “媽媽說,你一直都不相信我,一直都認為我會奪走你的股份。”蔣澤涵的聲音很淡,平靜之下卻孕育著似乎能絞碎一切的漩渦,“為什麼這樣認為?”

  “……因為……電視劇和小說裡都是這樣寫的……?”蔣澤晨脫口而出,然後覺得自己純粹是在找死,但是他肯定不可能說是上輩子的經驗。

  ——去他的上輩子,這事兒誰會信啊!QAQ

  ——當然,他交代的這個答案也不可能有人會相信。

  

  蔣澤涵怒極反笑,猛地一踩刹車。蔣澤晨的身體因為慣性差點從副駕駛座上滑下去——這就是忘了系安全帶的下場。

  好不容易穩住身體,蔣澤晨反射性看周圍的情況,發現車子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開進了一條小胡同裡。頓時,各種不太好的劇情充斥腦海——蔣澤晨覺得,自己果然不該看那麼多的偵探懸疑恐怖片……太嚇人了!QAQ

  

  胡同兩側的院牆擋住斜射的夕陽光線,使整個胡同連同車內的光線更加晦暗,蔣澤晨咽了咽口水,告誡自己接下來不可能是殺人分屍的劇情,坐在他旁邊的人是他的哥哥,終於將閃爍飄忽的目光移向了一直盯著他的蔣澤涵。

  “那就是因為電視劇之類那些亂七八糟的劇情,你便認定我會害你?”蔣澤涵開口,再次詢問。

  蔣澤晨沉默。

  “那些都是騙人的,是瞎編的。”蔣澤涵咬牙。

  “……藝術來源於生活,而且我也聽說過現實裡有這樣的例子……”蔣澤晨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輕鬆起來,如果能蒙混過去,他並不想弄成攤牌那樣嚴重。

  “別人和我們之間能一樣嗎?!”同樣無論如何也想不通自己的弟弟為何會這樣認為,蔣澤涵不得不暫且接受這樣的答案——雖然這樣的答案更加令他覺得不可思議。

  “……不都是兄弟姐妹嗎?”蔣澤晨有些莫名其妙。

  “我們之間可是從小相依為命一起長大的情分!”

  “但是人是自私的,為了利益毀了感情這種事情也不是沒有!”

  

  “說到底,其他的都是藉口罷了,你就是不相信我。”蔣澤涵的聲音有些發冷。

  

  蔣澤晨覺得自己的整個身體都似乎被蔣澤涵的目光攫取住,動彈不得,他張了張口,卻發現無論是“相信”還是“不相信”都無法說得出口,因為太簡單,因為太刻意。

  “……我想相信你,但是……我卻不太敢……”蔣澤晨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委屈——其實也許在這一輩子的這一刻,該委屈的人應該是蔣澤涵,但是他仍舊覺得很委屈,因為在上一輩子,他的信任的確被面前的這個人撕得支離破碎,就算這輩子努力地想要補修好,卻仍舊破破爛爛的,全是坑洞。

  

  目露控訴的蔣澤晨讓蔣澤涵一時之間竟然啞然。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弟弟竟然如此缺乏安全感,是天性如此?還是他哪裡做錯了,讓自己的弟弟對他毫無信任感?

  蔣澤涵不懂,這種毫無頭緒的無力感讓他手足無措,而蔣澤晨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又讓他發不出火來。

  ——挫敗,徹徹底底的挫敗。

  

  “到底是怎麼回事?”蔣澤涵緩下語氣,握住蔣澤晨的雙肩,讓他面向自己,“告訴哥哥,到底是哥哥哪裡做的不好,讓小晨你這樣不安?”

  “……不是哥哥做的不好。”蔣澤晨低下頭,握了握雙手——終歸,在蔣澤涵面前想要蒙混過去只是枉然,終歸,還是就這樣突然得走到了攤牌的這一步嗎?

  “哥哥,你還記得,在我初一……還是初二的時候,爸爸帶著我們一起去……你外公家的事情嗎?”蔣澤晨緩緩開口。

  蔣澤涵凝神想了想,隨即憑著優秀的記憶力,很快地將當時的情況翻找了出來,“我記得。”

  ——當時回到家裡後,他的弟弟明顯受了委屈,很難受的模樣,這是蔣澤晨唯一一次去王家,唯一一次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受到了委屈,蔣澤涵當然記得很清楚……

 

  “當時,我一個人在哥哥外公家的後花園玩,然後……聽到有人說話……”蔣澤晨扯了扯嘴角,他現在哭不出來,也不想用什麼演技去矇騙,只是將最直白的自己展現在蔣澤涵的面前,有些苦澀,有些自嘲。

  “我聽他們說你寵著我,是想要將我這個潛在的競爭對手扼殺在搖籃裡,讓我不學無術,搶不了本應該屬於哥哥的蔣氏,而且這個辦法是你外公外婆告訴你的。”

  蔣澤涵的瞳孔猛地一縮,感覺自己在暫態間連心臟都停跳了。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早就被自己忘得一乾二淨的“計畫”竟然在這個時候突然浮出水面,毫無迴旋餘地得隔在了他和蔣澤晨之間。

  

  “……於是……那天你回到家……很不高興,還說……還說你討厭他們?”蔣澤涵的聲音乾澀暗啞,情況發生的太突然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解釋他從來沒有這樣想過要這樣做?這是騙人。蔣澤涵終於知道他的弟弟從來都是聰明的,心裡明白清楚地超乎他的想像。一個才初二、一直被寵愛著的孩子乍然聽聞這種事情,卻不哭不鬧不質問,而是僅僅將一切壓在心底裡,連他都毫無察覺,這樣的心智比起他蔣澤涵來也幾乎不逞多讓,所以……這樣的欺騙他會相信嗎?

  ——如實承認他的確曾經這樣想過,也曾經這樣做過,但是卻逐漸在不知不覺中將其丟之腦後?那麼他之前信誓旦旦地指責蔣澤晨不信任他則變成了一出笑話,一場徹徹底底的鬧劇,自己打自己的臉。他活該被不信任,活該被提防,還有什麼能夠用來讓自己的弟弟信任這一段從最開始就摻入了雜質的“兄弟情”?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蔣澤晨垂下視線,輕輕點了點頭,其實他一點也不想將一切攤開明言,因為這也許會讓他與蔣澤涵之間的感情受到難以彌補的裂痕。

  但是往往,事態的發展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所以他從小便開始絞盡腦汁地去思考應對的辦法,抓住一切機會埋下伏筆,以免萬一遇到要最終攤牌的境況陷入被追問卻無從回應的窘境——沒想到,數年前的未雨綢繆卻真的用到了……

  ——這個伏筆埋得太早了,早到蔣澤晨都幾乎已經要忘記了——當然,也只是幾乎罷了。

  

  蔣澤涵沉默了太久,久到蔣澤晨終於忍不住抬起頭,發現他仍舊看著他,眼眸中的情緒複雜到難以形容。

  “……抱歉,小晨。”與蔣澤晨幾近無怨無怒的目光對上,蔣澤涵像是被燙到一般猛地收回目光,艱難地開口,“我……並不想騙你,的確,曾經……我是有這樣的想法的……”

  “……嗯,我知道的,以前的事情……我也不想去在意了。”蔣澤晨點了點頭,終於得以直白地問出了他一直想要尋求答案的問題,“我只想知道——那現在呢?你還是這樣想的嗎?你仍舊把我當成是……算計的對象,還是……我是你真正的家人,弟弟?”

  “我現在完全沒有想要算計你,甚至我早就忘了自己是什麼時候丟掉想要算計你的想法的,我只想要保護你,幫助你,你是我真正、唯一的家人,我最親愛、最重要的弟弟。”蔣澤涵的神色鄭重,目光坦然而誠懇,毫無一絲一毫作偽的模樣,蔣澤晨的眼睛隨著蔣澤涵的一字一句逐漸亮了起來,他覺得這樣就足夠了,能聽到這一句話,得到這一句保證,他所做的一切終歸有了回報,有了意義。

  

  “就算我曾經做得不對,但是此時此刻我也已經把全部的感情都給了你,你不能連信任都不給我,這對我而言是不是有點太殘忍了?”

  

  蔣澤晨剛剛勾起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隨即轉變為愕然與驚悚。固定住他後腦的手力氣極大,讓他完全無法躲避,嘴唇被另一雙唇瓣輾轉廝摩,甚至撬開微張的列齒探入他的口中,勾弄他的舌頭。蔣澤涵傾身探過駕駛座與副駕駛之間的空隙,與他緊貼在一起,另一隻手摟住他的腰部,將他更緊密地拉入懷中。

  蔣澤晨整個人都僵硬著,絲毫無法反應,他覺得一定是什麼地方弄錯了,難道不是應該攤牌之後重新建立對彼此的信任感,然後繼續做兄友弟恭的好兄弟,什麼兄弟同心、其力斷金之類的……嗎……?

  ——這突然抱著啃上了到底是要鬧哪樣?!

  

  ——你拿錯劇本了吧,親?!QAQ

  

 

  第五十九章

  

  心跳紊亂,呼吸糾纏,雖然這是一個等待了太久的吻,甜蜜美好地讓人幾乎失去理智,但是蔣澤涵卻並沒有什麼心情去享受。

  手下的身體僵硬,而且那條原本應當極善於接吻的舌頭也沒有絲毫的反應,蔣澤涵知道自己衝動了,一向冷靜自持的他竟然在最不應當衝動的時候衝動了。

  他不知道應該如何說服自己的弟弟,不知道應該如何挽留他,重新獲得他完全的信賴,蔣澤晨平靜的話語與透著哀傷卻又鎮定的眼神讓他驚慌失措,覺得這個人似乎馬上就要飛到他再也抓不住的地方了,於是下意識地將自己最大的弱點暴露在了他的面前,以最低的姿態祈求他、剖白自己,以換取對方的不忍傷害。

  不過,就算心裡思緒萬千、焦躁不安,蔣澤涵也並不後悔,或者說他試圖讓自己絕不後悔,試圖讓自己鎮定下來。

  ——因為在意,所以瞻前顧後、猶豫不決,終於在這一刻出乎意料之外地踏出這一步,將一切大白於天下,即使時機不對,蔣澤涵也仍舊心情激蕩振奮、難以自持。

  

  ——是的,既然已經發生了,那就要盡最大的努力去面對,蔣澤涵不願意體味失敗,更絕對不能夠允許自己在這裡失敗!

  

  最後咬了咬那微微顫抖著的唇瓣,克制住體內翻騰的不合時宜的欲火,蔣澤涵主動拉開距離,眼眸深邃地看著蔣澤晨驚惶無措的神情,不由得輕輕勾了勾唇角。

  ——起碼,對方心中的驚濤駭浪並不比他差,他並非是完全處於被動的——只要讓對方比他還慌亂、乃至於丟盔棄甲就可以了,他不需要贏得漂亮,他只需要贏!

  蔣澤涵善於把握主動,他從來都是潛伏在暗處伺機而動的獵手,就算偶爾的失誤讓他暴露了身形,也仍舊會迅速掌握形式。或是步步緊逼,或是以退為進,用氣勢、用力量壓制對方,用誘餌、用關懷軟化對方,他有著太多的捕獵手法,就算獵物如何聰慧,也難逃他的陷阱。

  

  “在想什麼?”蔣澤涵聲音低沉,帶著幾不可見的愉悅,抬起手伸向蔣澤晨泛紅的面頰。

  蔣澤晨瑟縮了一下,像是受驚一般有些悚然地盯著那只緩緩接近的手,卻最終還是毫無迴旋餘地地被它撫上了臉頰,曖昧地輕輕摩挲著。

  “我……我在想……一定是我在做夢……”蔣澤晨咽了咽口水,乾澀地開口,他覺得他也許思維有些混亂,卻竟然深深地記得車子的門已經被鎖上了,他無從逃避,不得不硬著頭皮面對。

  ——其實,他還是很冷靜的,對不對?!

  

  蔣澤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面對蔣澤涵,他早已經習慣了將自己擺在弱勢和順服的地位上,他無法想像自己對著蔣澤涵憤怒地大喊大叫,也根本沒有想過要斥責爭吵,所以他根本不知該如何擺脫此時此刻的窘境,完全超過他想像之外的發展讓他整個人都被打懵了。

  雖然此時此刻蔣澤晨應當是占著上風的,對方向他告白,祈求他的感情,但是一想到那個人竟然是蔣澤涵,蔣澤晨自己便先無可救藥地慫了三分,不敢、不願、也不忍嚴辭拒絕,只能模棱兩可地試圖逃避,寄希望于對方率先縮回已經越過邊線的手。

  ——當然,這顯然是奢求,是不可能被實現的期盼。

  

  “哦?小晨竟然會做這樣的夢麼?”蔣澤涵輕笑了起來,再次拉近距離,蹭了蹭自家呆愣愣的弟弟的鼻尖,“夢到……和哥哥這樣?夢到哥哥吻你?”

  “怎麼可能啊!”蔣澤晨炸毛,原本幾乎早就被他丟之腦後的春夢竟然在此時此刻毫無預兆地被翻了出來,讓他面紅耳赤、眼神遊移,反射性地大聲反駁後卻發現自己竟然有幾分欲蓋彌彰的嫌疑。

  蔣澤涵不以為忤,只是眼眸含笑地看著糾結掙扎的蔣澤晨,目光中的勢在必得與強勢讓對方心驚不已。

  

  “那個……一定、一定是有什麼誤會對不對?我們……是兄弟啊!”氣勢間的差距與壓迫讓蔣澤晨終於潰敗了,他說著話的同時猛地扭身去掰身側的車門,然後絕望地發現那裡果然已經被鎖住了,就算他掰斷了都絕對出不去。

  “小晨真的覺得這是誤會?你很聰明的,不是嗎?所以裝傻也沒有用,你騙不了你自己,更騙不了我。”安靜地看著蔣澤晨一個勁兒地掰著車門,像是被蜘蛛網纏住的蝴蝶那般徒勞地掙扎,蔣澤涵輕聲說道,緩緩挪動身體從身後將自己的弟弟摟住,細碎地親吻著他的耳側,像是安撫,又像是毫不客氣的宣誓主權。

  蔣澤晨的身體一震,酥麻的感覺從順著脊背上升,讓他整個身體都不由輕輕顫抖了起來。後背緊緊貼著蔣澤涵的前胸,感受到那裡急促劇烈跳動著心臟,蔣澤晨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隻柔弱的兔子,被掀翻露出脆弱柔軟的肚皮,任憑大尾巴狼在自己的身上嗅來嗅去,時不時舔上一口,尋找下口的最佳部位。

  

  “我們是……兄弟……”蔣澤晨的嗓音發顫,除了這句話以外,他無從應對。

  “就是因為是兄弟,所以我才縮手縮腳到現在才挑明,甚至,如果不是今天你讓我如此……驚慌失措,我也許還不知什麼時候會說出口。”蔣澤涵笑了笑,回答,那笑聲中並沒有什麼愉快的意味,反而是壓抑的痛苦與乾澀。摟著蔣澤晨的手臂再次收緊,勒得他生疼,幾乎喘不過氣來,蔣澤涵的聲音猛地壓低了幾度,帶著濃濃的威脅與怨念,出口的話堪稱直白粗俗,“如果你不是我弟弟,我早就將你拖到床上,把你給辦了!”

  充滿威嚇的言辭與聲音讓蔣澤晨猛地打了個寒戰,他從來不知道自己一向溫文爾雅偶爾小惡作劇的哥哥竟然會有如此……暴虐的一面,說實話,他有些被嚇傻了,油然而生的貞操危機讓向來覺得貞操就是浮雲的蔣澤晨都莫名其妙。

  “那麼……你、你打算現在……辦了我嗎?”沒有經過大腦,直白的擔憂便脫口而出,話剛一出口,蔣澤晨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他說了什麼!他到底說了什麼!!

  “小晨……這是在邀歡?如果你喜歡在車上,我自然是不介意的。”蔣澤涵輕笑。

  “絕對不是!也不喜歡!”蔣澤晨連忙回答,唯恐慢了一拍就被誤解為猶豫。

  

  被步步緊迫到了懸崖的邊緣,蔣澤晨整個身體都緊繃了起來,打算對方再進一步便不管不顧地反抗,無論如何都絕不會這麼不清不明地被吃乾抹淨。

  沒想到剛剛做好心理建設,下定了決心,如臨大敵的蔣澤晨卻發現對方竟然輕笑了起來,放開了摟著他、禁錮他身體的手臂。

  輕柔而仔細地梳理著他有些淩亂的髮絲,蔣澤涵的眼神柔和繾綣一如往昔——只可惜,蔣澤晨終於明白那眼神代表的並不是什麼美好純潔的兄弟情了,而蔣澤涵……他到底用這樣的眼神看了他多久?!

  

  “放心,放心,小晨,我也不會讓你的第一次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之下的。”手指從髮絲移到下巴,輕挑地勾了勾,蔣澤涵微微眯了眯眼睛,安撫道,“而且,你也需要時間好好想一想對不對?”

  蔣澤晨略微放鬆了僵硬的身體,很給面子地連連點頭,其幅度之大都讓人懷疑他會將脖子給折斷。

  蔣澤涵的眼睛黯了黯,手指又移到那因為驚慌而微微開啟的唇上,沿著唇線來回遊移,“我會給你時間好好想一想的,但是,你應當知道,我只能接受一個答案。”

  蔣澤晨的身體抖了三抖,這回,他沒敢點頭,卻仍舊乖巧柔順地像一隻家貓——是的,一隻家貓,在主人面前前一碼錶現地聽話而伶俐,後一秒一轉身便會消失不見,連找也找不到。

  

  蔣澤涵的手指終於移開,放回了方向盤上,汽車啟動的聲音讓蔣澤晨原本提在嗓子眼裡的心臟終於落回了實處,卻仍舊七上八下地無法安心,剛剛鼓起的反抗的勇氣也暫態間灰飛煙滅,只餘下劫後餘生的慶倖。

  眼見車子倒退出了小巷,重新回到了大路上,蔣澤晨看著周圍的建築物,判斷著蔣澤涵打算去哪,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你……你要帶我去哪……?”

  “當然是回你學校。”蔣澤涵側頭睥睨了他一眼,挑眉,“難道你打算跟我去酒店,或者回家?現在家裡一個人都沒有,倒是適合得很。”

  “回學校!我要回學校!”蔣澤晨覺得自己都快被嚇哭了……這到底是怎麼了?怎麼隨便問一句都會被拐到危險的地方去?!

  蔣澤涵輕哼了一下,卻猛地一打方向盤,將車子拐進了另一頭岔路,蔣澤晨頓時呆了,抓著座位旁邊的扶手,嗓音中已然帶上了哭腔,“你騙人!去學校不是這條路!”QAQ

  蔣澤涵沒有理他,只是轉而提醒他系上安全帶,蔣澤晨乖乖照做,試圖讓自己表現良好一點,讓對方履行程度,以保自己“健健康康、毫髮無傷”地回學校。

  

  只可惜,上蒼似乎沒有聽到蔣澤晨的祈禱,蔣澤涵施施然地將車停在了一家大酒店門口,隨後扭頭對他揚了揚下巴,“下車。”

  “不下!”蔣澤晨瞪大了眼睛,抓著安全帶一副寧死不屈的表情,看得酒店外的侍者頻頻側目。

  “你真不下?”蔣澤涵有些無奈,看著自家弟弟炸毛的模樣,有些想笑,但是語氣卻絲毫沒有緩和。

  “堅決不下!”蔣澤晨緊繃起身體,再次做好了準備,打算在對方拉自己的時候拼死反抗。

  沒想到蔣澤涵只是聳了聳肩膀,說了句“那就隨你吧”,便自己逕自下了車,又落了鎖。蔣澤晨看著他對門外的侍者囑咐了幾句,然後進了酒店大門,不由有些懊惱自己剛剛應該趁著蔣澤涵開車門的時候趁機落跑。

  ——不過轉念一想,蔣澤涵的運動能力顯然比他強上那麼一點,而他又需要上大學、拍戲,也不可能逃到對方找不到的地方去,便也釋然了。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什麼的,實在是太悲劇了一點吧!QAQ

  

  就在蔣澤晨忐忑不安、不知道蔣澤涵要怎麼拿他下刀的時候,蔣澤涵的身影再次出現了,只不過手上拎著好幾個飯盒。

  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座,然後將手裡的飯盒交到蔣澤晨手裡,看著對方懵懂疑惑的表情,蔣澤涵無奈地揉了揉他的頭髮,親昵而溫柔,“已經是晚飯的時間了,我之前在這裡訂了餐,打算帶你過來聊一聊,順便吃飯,不過現在你大概是沒什麼胃口了,還是帶回去吃吧,別餓著自己,B影大食堂的飯菜雖然還能入口,但估計你也仍舊不太喜歡。”

  蔣澤晨的眼神閃了閃,懊惱地垂下頭,心虛又羞愧。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什麼的,這的確要不得,他怎麼能懷疑自己的哥哥會不顧他意願地強行把他怎麼樣呢?——這可是一直寵著他順著他的哥哥啊……

  

  蔣澤晨知道,無論自己是住在家裡,還是住在宿舍,甚至是在外地拍戲,他的哥哥永遠都在各個方面關心著他。衣食住行,一切的一切從小到大都是由蔣澤涵為他一一操心著的,他永遠也只需要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享受,根本不用理會各種生活上瑣碎的小事……

  ——就是現在,連他自己都忘記要吃飯,忘記肚子餓的時候,蔣澤涵也還是想著,擔心著,替他先打點好的……

  蔣澤晨抓著塑膠袋的手指微微收緊,心裡五味具雜卻又有些甜蜜,他知道自己這樣很奇怪,明明被親生哥哥告白什麼的卻沒有絲毫厭惡的感覺,被一如既往的貼心照顧還是會感覺高興,他的節操果然早就碎成渣滓了麼?!

  

  糾結而拘謹地坐在副駕駛座上,抱著飯盒,蔣澤晨看著車子終於回到了去B影大的正確方向,心裡悄悄鬆了口。

  拿著學生證對門衛示意了一下,蔣澤涵順利地將車子開到蔣澤晨宿舍樓底下,停下車,轉頭看向一路默然無語的弟弟。

  蔣澤晨眼神閃爍,小聲說了聲“那我上去了……?”得到對方點頭回應後如蒙大赦,迅速拉開車門躥了出去,轉瞬間便消失在了宿舍樓門口。

  蔣澤涵也跟著下了車,走到宿舍樓管的身邊,面色如常地微笑著遞給他一盒煙。樓管客氣了一下便接了過來,臉上的褶子幾乎笑成了一朵花,熟悉地招呼道,“吆,又送弟弟回來啊?”

  “嗯,是啊。”蔣澤涵點了點頭。

  “不上去坐坐?”

  “今天不上去了,一會兒還有事。”蔣澤涵有幾分尷尬地笑了一下,隨即輕咳一聲。

  “呵呵,兄弟倆之間鬧彆扭了吧?剛剛你弟弟可跑得飛快,沒像以前那樣跟你黏糊一下再上去呢。”樓管揶揄地眨了眨眼睛。

  “嗯,鬧了點小彆扭。”蔣澤涵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膀,“可能等幾天要麻煩你破例讓我單獨上去一趟。”

  “沒問題,沒問題!你不是外人,又是個男的,不用管什麼必須有學生帶著才能出入宿舍之類的破規矩。”樓管瀟灑地擺了擺手,爽快地一口答應了下來。

  “那我就先謝謝了。”達成所願,蔣澤涵愉快地道了謝,又聊了幾句,這才轉身回到自己的車裡。

  

  原本平穩的心跳迅速劇烈了起來,連手心都微微冒著汗,蔣澤涵深吸一口氣,暗中握了握一直輕輕顫抖著的手,眼中閃過隱秘的輕鬆與再也無需遮掩的忐忑惶惑。

  ——你做的很好,蔣澤涵對自己說,就是這樣,決不能慌張,決不能自亂陣腳,你的弟弟並沒有厭惡你,沒有抗拒你,他只是有些不知所措,一時間無法適應身份的變化,只要一直如此鎮定、強勢下去,他早晚會軟化、妥協,你一定可以達成所願!

  

  曹劌論戰有雲: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

  ——古人的智慧,就算如今也仍舊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情場如戰場,心思細膩、詭計多端、果斷狠戾,從來都是不可或缺的,成王敗寇,便在此一舉!

 

 

  第六十章

  

  褲兜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蔣澤晨的身體一僵,糾結地掏出手機看了看螢幕,果不其然,上面顯示的是“哥哥”這個稱呼。

  蔣澤晨呆了幾秒,掙扎片刻,還是按了掛斷,將手機重新塞回褲兜。

  手機安靜了下來,沒有電話繼續打進來,蔣澤晨鬆了口氣,卻又隱隱有些失望。

  

  ——三天了,蔣澤晨不接電話不見面已經三天了,所幸白天蔣澤涵工作繁忙抽不出時間,晚上蔣澤晨窩在宿舍死活不下去,暫時相安無事。

  但是蔣澤晨知道,這絕對不是長久之計,或者說,這樣幼稚的逃避根本沒有任何的意義。

  

  ——那麼,他又能怎麼辦呢?蔣澤涵已經明確表示他只接受一種答案,而蔣澤晨也不會傻到認為那種答案是拒絕,那麼……難道真讓他接受?而拒絕的話,他又該如何拒絕?

  蔣澤晨從來沒有被如此堅定地倒追過,還是被如此重量級的傢伙倒追,他心裡一片的兵荒馬亂,最令他難以接受的是,他現在就連是接受還是拒絕都無法決定。

  如果一旦決定了,就可以悶著頭一直走下去,就算荊棘密佈、坎坷重重,一根筋的蔣澤晨也從來都不會懼怕,他最討厭目前這般連走哪條路都不知道的情況,只能在原地糾結轉圈,毫無進展。

  

  蔣澤晨一直認為,感情這種事情就是從心所欲的,合則聚不合則分,其他身份啊之類的東西都不需要太過在意——這是花花公子的秉性,就算重生了也無從更改。

  曾經想像過如果自己與蔣澤涵一旦在一起了,將會怎樣,平心而論,蔣澤晨並不討厭這種改變,雖然從兄弟一下子變成戀人有些怪怪的,但是如今回想起來,他和蔣澤涵之間以往的互動,除了沒有做愛和接吻以外,跟所謂的戀人也沒什麼不同。而接吻,他們試過了,蔣澤晨雖然嚇了一跳,卻並不排斥,至於做愛……蔣澤晨捂臉,他一點也不想承認在那場春夢之後,他竟然還隱隱有些期待……

  蔣澤涵是完美的戀人,他體貼、溫柔,對他關懷備至、照顧殷勤,又英俊多金、浪漫大方、前途遠大,雖然性格稍嫌強勢了一些,卻也不會引人反感,如果不是他的身份是兄弟,蔣澤晨估計早就興致勃勃地倒追了……甚至就算是兄弟,蔣澤晨仍舊有不少次對他起了些亂七八糟的綺念。

  

  ——當然,擺在他們之間的問題也就更多了。他們是兄弟,兄弟相戀是亂倫,這可比同性戀還要嚴重,而且蔣夫人絕對沒有辦法接受。還有,他是演員,也算是公眾人物,雖然演藝圈裡誰是同性戀、哪個男星被哪個男人潛規則之類的傳聞層出不窮,但是也僅限於圈內流言罷了,而且大多也只是玩玩。可是這一次,蔣澤涵看起來絕對不是玩玩那麼簡單,萬一曝光,他和蔣澤涵都會受到影響,他的事業更是要大打折扣……對了,還有萬一蔣家兩兄弟當真一起攪基了,那蔣家可就真正是斷子絕孫了個徹底,雖然蔣澤晨不太在乎這個,但是想起來也有些不太好……

  

  思來想去,將兩方面都攤開來擺好,蔣澤晨發現讓自己猶豫著想要拒絕的都是“世俗”原因,而讓他接受的理由除了蔣澤涵的強勢、無從拒絕之外,還有自己的感情傾向……

  ——這樣看,按照他一向的行事準則,明顯應該偏向於……接受?而且蔣澤涵先前看到他和黎舟照片之後那一番關於同性戀的交談還言猶在耳,說什麼只要他選擇的人選能夠得到蔣澤涵的認同,那麼他只需要安心跟那人在一起就好,其餘的事情都能交給蔣澤涵來解決……這貨明明是在為自己上位做鋪墊吧喂!

  

  ——腫麼可以這樣!蔣澤晨仰頭,無語凝咽。他還有什麼拒絕的餘地和理由嗎?有嗎?有嗎?

  ——身為節操碎一地的二世祖,讓蔣家二少去擔心什麼“現實問題”之類的東西這顯然太不現實了!

  

  “你怎麼了?”

  “哎?”蔣澤晨回過神來,看著對面的蘇安妮,有些尷尬地撓了撓臉,“不好意思,我走神了,你剛剛說什麼?”

  “……你最近有些奇怪。”蘇安妮皺了皺眉,有些擔心,“出了什麼事情嗎?”

  “……是有點事……”蔣澤晨低聲咕噥了一聲,隨即不太好意地笑了笑,“私事。”

  蘇安妮沉默了,她知道蔣澤晨是在暗示並不想告訴外人,所以她識情識趣地轉移了話題,“黎哥的專輯熱賣,不少人反應很喜歡你的那一部分,希望看到你也早些出個人專輯,我先預祝你專輯大賣啦!”

  “咳,還是八字沒一撇的事情呢……”蔣澤晨糾結地聳了聳肩膀,抱怨,“我那聲樂老師太毒舌了,每次都被打擊得體無完膚,我都開始懷疑自己能不能從他手下順利畢業了……”

  “那老師可是一等一的好,你少不知足了,小心我在他面前告你一狀!”推開咖啡館的門,黎舟帶著一個書呆子氣頗濃的二十來歲青年走了進來,一聽到蔣澤晨的話,立即笑著揶揄。

  蔣澤晨懶洋洋地白了黎舟一眼,沒有理會,只是眨了眨眼睛看向他身側的人。

  

  “這位就是我跟你說過的編劇系的高材生劉燁,我給你找的外援。”看到蔣澤晨的目光,黎舟立即心領神會,介紹道。

  “你好,我是蔣澤晨!”蔣澤晨的眼睛頓時一亮,熱情地站起身招呼。

  “你好。”劉燁扶了扶黑框眼鏡,在蔣澤晨的殷切下坐在了他左手邊的位置,而唯一空著的位子自然歸了黎舟,“我聽黎舟說了你的事情了,這沒有什麼問題,我也挺想看到自己編出來的劇碼被表演出來,而且還是被你這樣優秀的演員表演。”

  “我肯定好好演!”蔣澤晨點了點頭,表情嚴肅,“如果不是我那一組編劇的水準實在是……咳,上不來檯面,我也不會麻煩你的,既然請了你,我就一定盡力做到最好。”

  看到蔣澤晨表態,劉燁終於露出笑容,態度也親切了起來,開始與他聊起那一組裡學生們的性別、特長、樣貌等等作為編寫劇本的參考,而黎舟和蘇安妮赫然變成了陪襯。

  ——反正,他倆本來也就是閑得無聊湊過來的。

  

  劉燁不虧是被黎舟青睞有加的人,思維敏捷,構思巧妙,半個多小時的討論後便極其有效率地迅速確定了故事的梗概與人物的性格,隨後起身告辭,打算回去立即開始著手編寫劇本。

  蔣澤晨千恩萬謝地送劉燁離開咖啡館,終於鬆了口氣,算是解決了一件心事,回頭看向身側的黎舟,剛準備開口就被他勾住了肩膀。

  “不用謝,咱們是好兄弟嘛,誰跟誰啊?相互幫忙不是應該的麼?”黎舟笑得燦爛,言辭豪爽。

  蔣澤晨哽了一下,默默將道謝咽了回去,撇嘴,“不過,請編劇系外援真的沒問題麼?這次可是分量很重的期末作業,萬一被老師認為是作弊可怎麼辦?”

  “這你就放心吧,我們那一屆也有這樣做的,還反而被老師表揚了呢。”蘇安妮抿唇輕笑道,“我們是演員,又不是編劇,老師雖然沒有明說,卻也是鼓勵各專業的學生相互多交流的。畢竟只有好劇本才能讓演員真正成長,而編劇系編出來的劇本也只有真正表演出來,才會發現各種不足之處。”

  “那就好。”蔣澤晨高興地點了點頭,“聽學姐的,准沒錯!”

  蘇安妮的臉紅了紅,卻又因為“學姐”的稱呼而有些失落,又聊了幾句後便與黎舟、蔣澤晨告別,自己先走了,而黎舟和蔣澤晨則一起回宿舍。

  

  “說起來,上次你是不是騙我啊?”一同在校園裡漫步,偶爾與其他向他們打招呼的學生們點頭問候,黎舟突然開口,將蔣澤晨再次飄遠的思緒拽了回來。

  “……怎麼這樣說?”蔣澤晨有些心虛。

  “因為上次你說你在煩惱期末作業你們小組編不出合適的本子,現在我幫你解決了,你卻還是這麼心事重重的模樣,顯然上次是騙我啊。”黎舟聳了聳肩膀,“說實在的,其實我也挺懷疑你會因為一次期末作業就愁眉不展——就算那作業再重要也不太可能。”

  “……好吧,我的確騙了你,但是因為這個問題不太能跟人分享,抱歉。”蔣澤晨歎了口氣,大大方方地回答。

  “真是的,你這樣坦白我倒是沒辦法追問了。”黎舟一臉的哀怨,“哎,原來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了,我本以為我們之間可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呢,就連你做春唔——!”

  

  手疾眼快地一把捂住黎舟的嘴,蔣澤晨的眼神惡狠狠地,讓他很快就識趣地安靜了下來。可憐巴巴地眨著眼睛,又擺手示弱,表示自己絕對不再繼續說了,黎舟這才被蔣澤晨警惕地鬆開。

  “這次你的反應怎麼那麼大,以前也就是瞪我一眼或者捶我一拳罷了,甚至有時候都無視我的……”黎舟嘟囔了一句,眼睛突然閃了閃,似乎猜到了什麼,表情略顯詭異。

  “……你幹嘛?”被黎舟看得有些發毛,蔣澤晨外厲內荏地質問。

  “你……是不是為情所困?蘇安妮……”

  “不是!”打斷黎舟的話,蔣澤晨一腦門子的黑線,黎舟前半句話讓他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裡,差點失態,而後半句話……就讓他有些哭笑不得了,“別再提蘇安妮了,我跟她是沒什麼可能性了,你別總是把我跟她扯在一起,被人家誤會了怎麼辦?以後我也會注意不要跟她交往太過頻繁的。”

  “咦?你們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蔣澤晨的反應,讓黎舟的猜測更加堅定了起來,“你向她……”

  “沒有,什麼都沒有,不關蘇安妮的事情。”蔣澤晨擺了擺手,再次制止了黎舟的試探,表情顯得有些嚴肅。

  “好吧,我知道了,雖然有點被好友排除在外的傷感,但是我以後絕對不再牽扯你們半個字了。”一直在演藝圈裡混的黎舟自然知道進退,見蔣澤晨認真起來了,也收起了玩笑的模樣,拍了拍他的肩膀,“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啊!”

  

  蔣澤晨有些嫌棄地將肩膀上的爪子拍開,覺得黎舟看他的眼神充滿了同情和憐憫,似乎在看一個失戀的人。大概猜想到了黎舟的腦補,無非就是他向蘇安妮告白卻被對方發了好人卡,被說什麼只是朋友之類的,蔣澤晨懶得去解釋,也解釋不清,乾脆省時省力地就讓他一直誤會下去算了。

  蔣澤晨從來都是專一的人,既然他開始考慮跟蔣澤涵談個戀愛,自然不會再跟蘇安妮有什麼牽扯。前一陣子他是打算和蘇安妮曖昧一下然後順理成章的交往,如今這個計畫打消了,蔣澤晨便迅速退回到了一般朋友的底線之內,這樣的轉變大概連蘇安妮也感受到了,所以近三天來,他們兩人之間的氣氛微微有些尷尬和疏遠。

  

  宿舍樓下,黎舟被他們那個小組的成員拉走了,蔣澤晨一個人上了樓,回了宿舍。

  走廊裡空蕩蕩的,宿舍也沒有其他人,B影大的學生們業餘生活都豐富多彩,特別是表演系,很少有喜歡宅在宿舍裡的。原本蔣澤晨也經常跟他們一起出去熱鬧,但是現在出了蔣澤涵這檔子事,他反倒更希望能夠獨處著想想心事,所以便把最近一段時間的邀約都推掉了。

  放鬆身體,躺在床上,蔣澤晨覺得自己兩輩子以來從來沒有為了任何一件事情像現在這樣糾結那麼長時間——這實在不符合他的風格,甚至連蔣澤晨自己都搞不懂自己到底在擔心為難個什麼。

  ——不就是被一個挺不錯的傢伙追求了嗎?不就是那個傢伙的身份比較麻煩,無論被人發現還是萬一不合適需要分手,都會有些棘手嗎?向來肆無忌憚的蔣家二少什麼時候煩惱過這種事情了?

  ——蔣澤晨不知道自己這是關心則亂、患得患失,當一個人不在乎什麼的時候,行事會乾脆俐落,而一旦真正在乎了,便會開始瞻前顧後、猶豫不決,生怕一步走錯,便毀掉了一切。

  

  腦子裡亂糟糟的,蔣澤晨翻了個身趴著,將臉壓在軟綿綿的枕頭裡,朦朦朧朧地睡了過去,直到耳朵上突然傳來酥酥麻麻的感覺,才將他從淺眠中拽了出來。

  耳後噴吐的溫熱的呼吸,柔軟的雙唇在露出的面頰與耳側淺啄著,炙熱的手掌遊移在腰線間,還有熟悉的氣息……蔣澤晨在大腦恢復了運轉之後,身子頓時僵硬了起來,扭頭看向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有些難以置信,“你、你怎麼上來的?!”

  “你們的樓管跟我的關係可是挺不錯。”蔣澤涵輕笑,捏了捏自家弟弟面頰,“誰叫你一直躲著我。”

  “我就知道會變成這樣……”低聲抱怨了一句,蔣澤晨翻身坐了起來,看著側坐在床沿上的蔣澤涵,抿了抿嘴唇,“你來了也好,我也差不多想清楚了,我們來談一談吧。”

  “好。”蔣澤涵瞳孔微縮,臉上卻仍舊淺笑著,一派鎮定,根本看不出他此時此刻突然驟增的心跳與翻騰忐忑的情緒。

  不著痕跡地將微微有些發汗的手在褲子上蹭了一下,蔣澤涵輕輕頷首,擺出一副傾聽的姿態,但是緊緊攫取著蔣澤晨身影的雙眸卻明確地昭示著自己的志在必得,壓抑著濃烈的危險。

  蔣澤晨被盯得有些僵硬,不由暗自慶倖自己打算出口的答案並非那麼令對方無法接受。他深吸了一口氣,緩解一下緊張的情緒——

  

  “我願意……跟你交往……什麼的。”

  一瞬間,蔣澤涵的眼中迸發出無與倫比的光華。

  

 

  第六十一章

  

  被猛地被壓倒在床上,緊緊糾纏的唇舌激烈而躁動,蔣澤晨頹然地想要掙扎反抗,卻發現無論是力道還是此刻的姿勢都讓他異常無力。腦中不由得靈光一閃,蔣澤晨頓時懊惱地想要內牛滿面。

  ——尼瑪老子竟然忘了最關鍵的一點了!一旦跟蔣澤涵戀愛交往到要上床了,臥槽老子不會是要被壓在下面的那一個吧?!

  

  蔣澤晨僵硬了,暫態間有種想要反悔的衝動,當對方並不老實的手指撩開他的上衣,緊貼住腰間的肌膚的時候,他果斷地猛一扭頭,大喝,“等、等一下!我還沒說完呢!”

  意猶未盡地略略撐起身體,蔣澤涵眼眸晦暗,情欲翻騰良久後終於暫且壓制了下去,輕輕呼了口氣,不怎麼甘願地坐回原地,拉開與蔣澤晨之間的距離,“那麼,小晨還想說什麼?”

  蔣澤涵的衣衫在剛剛蔣澤晨的掙扎拉扯下略顯淩亂,黑色的髮絲也不復以往般順服地微微亂翹著,雖然坐姿優雅而矜持,卻緊繃著身體,帶著一種蓄勢待發的危險的力度,黝黑深邃的眼眸裡情欲未消、奪魄勾魂。

  蔣澤晨覺得此時此刻的蔣澤涵性感地要命,讓他有些口乾舌燥,恨不得直接撲上去享用,但是想想敵我雙方的力量對比,蔣澤晨終於還是讓自己勉強冷靜了下來——起碼,他一點也不想在這種情況下葬送掉自己第一次。

  ——嗯,各種的第一次……

  

  “哥,你知道的,同性戀在一起都很麻煩,如果不是僅僅玩玩而已,就會面對各種問題什麼的……”蔣澤晨側頭想了一下,擺正臉色,遲疑著開口,“而且,我們之間還是兄弟……”

  “這些你都可以交給我解決。”蔣澤涵打斷他的話,安撫地一笑,“小晨不相信我嗎?”

  “不是不信你,而是,我不可能像是個小孩子或者小女生一樣把什麼都丟給你,我也想要有自己的把握,不希望事事被動。”蔣澤晨搖了搖頭,“我想過了,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我們在一起,但是不告訴任何人,誰都不知道。”

  蔣澤涵皺了皺眉,明顯有些不滿,“你是說……地下情?”

  “嗯,這樣也蠻有趣的,不是嗎?”蔣澤晨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膀,“明面上我們還是親密的兄弟,反正從小到大都是這樣過來的,大家也都習慣了,不會多想什麼。別人不知道我們之間的事情,就沒有什麼風言風語,我們便也不需要浪費精力時間去應付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不是很合算嗎?”

  

  “合算?”蔣澤涵眯了眯眼睛,語氣危險了起來,“那也就是意味著我想要吻你抱你都還需要躲著其他人,不能光明正大,意味著我需要眼睜睜看著你交女朋友甚至結婚生子,還需要以一個哥哥的身份笑著祝福你、為你安排婚禮?!”漸高的語氣帶著冰冷的怒意,蔣澤涵咬牙,“你做夢!”

  蔣澤晨瑟縮了一下,討好般笑了笑,語氣輕軟,“沒有那麼嚴重啦……而且你說這些也不合實際啊,我們是兄弟,想要光明正大的接吻什麼的肯定不可能,沒有誰能接受得了吧?至於女朋友和結婚生子什麼的……”蔣澤晨垂了垂視線,笑容有些無奈,“我不會有的,起碼在我們兩人之間還保持戀人關係之前不會有。我做不到前一刻跟你親密之後下一秒又要對另一個人體貼溫柔,這讓我感覺很怪、很糟糕,而且拖另一個無辜的女孩子下水什麼的,這樣缺德的事情我也不會幹。”

  “……那麼,媽媽會願意嗎?如果你一直不結婚的話。”蔣澤涵怒氣稍緩,如果蔣澤晨並不會找另一個女人以掩人耳目,那麼其他的他也可以妥協接受——畢竟,大概也的確沒有人能接受兄弟之間的戀情,他們也許不得不將這份感情一輩子藏在陰暗無光的地方。

  “就當我是不婚主義者唄?媽媽肯定會不願意,但是好歹也總比讓她知道我跟身為兄弟的同性戀人在一起要好得多吧?我覺得要是知道了真相,我媽估計能被氣死……”蔣澤晨聳了聳肩膀,“我好辦,一個小演員罷了,除了媽媽那裡以外也沒什麼其他的壓力,但是哥,你就麻煩多了。蔣家需要繼承人,你外公外婆那裡肯定也需要讓你有一個孩子——你要結婚麼?”

  

  蔣澤晨問得很坦然,他從來就不是什麼衛道主義者,只是單純地喜歡做讓自己舒服的事情罷了。他不會交女友、結婚生子,僅僅只是因為他不喜歡,這種虛假會令他覺得難受,但是他卻不會要求蔣澤涵也這樣做。

  蔣澤晨其實本性上是個涼薄的人,除了蔣澤涵和蔣夫人,他鮮少在乎其他什麼人,而就算對蔣澤涵與蔣夫人,他也不會有什麼激烈的獨佔欲之類的感情,他只是喜歡他們,也希望被他們所喜歡,希望自己的付出的感情能夠得到應有的回報。

  由於上輩子的荒唐的生活,蔣澤晨從來不會乎什麼戀人之間的忠誠,只要別鬧得太過分,那麼他也願意省心省力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許源于曾經他周圍的人都是花天酒地任性妄為的傢伙,戀人也好情人也罷,之於他們都只是依附於他們的打發時間的玩具罷了,雖然也會為了情人爭風吃醋,卻也更多是因為好面子,覺得情人出軌打了自己的臉面而已。

  蔣澤晨接觸過太多這樣的事情,就連他的父親也是情人一抓一大把的傢伙,所以在他眼裡,一個有錢有勢的男人有多個情人這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雖然他不喜歡三心二意地將大把的時間精力花費在哄多個情人身上,卻也不能要求其他人同樣沒有這樣的興趣。

  

  ——而像蔣澤涵這樣繼承了家業的公子哥,便更需要一個裝點門面、生下繼承人的妻子了,這是圈子裡的規則。

  蔣澤晨沒有打算阻止蔣澤涵結婚,甚至說他根本沒有想過蔣澤涵會不結婚,但是如果需要跟蔣澤涵在一起很長一段時間——或者說一直在一起的話,這個妻子的人選就需要花費一些腦筋和心思了,而他希望也蔣澤涵能夠與他商量一下。

  ——起碼張穎不行,她雖然懂得進退、大方優雅,但是身為張家的掌上明珠,她的性格和身份背景都太強了,萬一他與蔣澤涵之間的關係暴露,那可絕對不是什麼輕輕鬆鬆就能夠解決的問題。

  ——身份要普通一點,性格要懦弱一點,最好有求于蔣家或者蔣家有恩於她的……蔣澤晨斂眉沉思。

  

  “我不打算結婚。”蔣澤涵的聲音打斷蔣澤晨的思索,他的語氣有些冷,因為他發現蔣澤晨在提出婚姻問題的時候,神色間卻彷彿根本沒有任何的在意,似乎僅僅只是在不摻雜任何私人感情地討論一件問題罷了。

  蔣澤涵有些無措,方才聽到蔣澤晨接受了他的感情並打算回應後的欣喜若狂此時此刻已經消失殆盡,心中只剩下了惶惑不解與忐忑不安。

  ——他不懂為何蔣澤晨明明接受他了,卻對他表現地並不如何在意,甚至能夠平靜地談論他未來的婚姻問題。而如果真正不在意他的話,那又為何願意不顧各種現實的阻礙與危險,跟他在一起?

  ——也許……是因為他仍舊不信任他?

  

  “你知道我無法允許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隨意觸碰我的東西,而且我也更不會允許有另一個人夾在你和我之間,無論是你的妻子也好,還是我的妻子也好。”蔣澤涵勉強壓下心中的不解,他知道無論蔣澤晨此刻的態度到底是因為什麼,自己都必須表明自己的想法,“蔣家的繼承人可以從王家過繼,我想外公外婆肯定會十分高興的,至於蔣家的血脈延續,我根本不在乎。”

  ——蔣澤涵心中的家人只有自己早已過世的母親和從小相依為命的弟弟,而蔣父之于他只是一個精子的提供者,一個需要超越擊敗的目標罷了。蔣澤涵不在乎自己有沒有子嗣,更不在乎蔣家的什麼香火問題,這些都與他沒有關係。

  

  “……好吧,如果你覺得這樣可以的話,那麼就先按照你的想法來。”蔣澤晨略略點了點頭,雖然蔣澤涵的回答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去也並未讓他往心裡去。人心易變,感情好的時候甘願把所有的東西都捧到對方面前,而一旦感情淡了,以往的誓言那便成了浮雲。就連蔣澤晨自己也不知道曾經對著多少人說過“只愛你一個”,而且,誰會將戀愛中的甜言蜜語真正當真呢?

  “如果你改變主意的話,記得跟我說一聲,我覺得你的妻子人選還是一起協商一下比較妥當,當然,如果那時候我們還是情人的話。”最後,蔣澤晨還是有些不放心地叮囑了一聲,因為他知道蔣澤涵其實是有些霸道、專斷獨行的性格。

  蔣澤涵抿了抿嘴唇,想要反駁,但是看到蔣澤晨那清澈而懇切的目光後,卻也知道無論他現在如何指天發誓,對方大概也不會放在心上,只得極其憋屈地點了點頭。

  立即,他便看到了蔣澤晨鬆了口氣一般心滿意足的笑容。

  

  放在膝蓋上的手握成了拳狀,壓抑著,蔣澤涵恨不得將對方的腦子打開、心臟剖開,看看蔣澤晨到底在想什麼、到底對他懷著怎樣的感情。

  ——沒關係,他還小,沒有談過戀愛,不懂得感情,所以現在才滿不在乎。蔣澤涵眼眸微沉,暗自告誡自己。既然蔣澤晨已經點頭答應了戀人的關係,那麼他就有足夠的時間去軟化他、綁住他,進一步走進他的心裡,最終讓他再也離不開、逃不掉,再也不能用這麼淡然的態度去說什麼“他的妻子”!

  

  “還有嗎?你想談的事情。”深吸一口氣,蔣澤涵的語氣恢復了平和,他覺得自己這一段時間實在是經歷了太多的波折和起落,已經有了足夠堅韌的意志和寬廣的心胸去面對各種情況。

  “應該沒有了。”蔣澤晨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寥寥數語讓自己新上任的戀人經歷了如何的心緒起伏,他只是使用理智梳理著他和蔣澤涵之間的關係,尋找到最省時省力的解決辦法而已,“總之,瞞著所有人,特別是媽媽和媒體,這樣就應該沒問題了。”

  “很好,那麼現在可以繼續了嗎?”蔣澤涵輕輕頷首,鎮定地詢問——剛剛告白成功欣喜若狂,就被當頭淋了一盆冷水,直澆得他心底發涼,蔣澤涵現在急需要發洩與安撫。

  “繼續什麼?”蔣澤晨一愣,茫然反問,隨即便被蔣澤涵伸手壓回到了床上,頓時心領神會。

  

  “等、等一下!不行!現在是在宿舍!隨時都有可能會過來人啊!”蔣澤晨炸了毛,驚悚地叫著掙扎,卻被對方精准地俘獲住雙唇,堵住了剩下的話語。

  曖昧地低吟與輕喘回蕩在宿舍內,衣服摩挲間不怎麼牢固的硬板床發出“吱呀”的輕響,就在蔣澤晨絕望地以為自己貞操不保的時候,宿舍樓道裡傳來三三兩兩的腳步聲,還伴隨著高聲的談笑。

  蔣澤晨僵硬了一下,心臟在一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裡,蔣澤涵也眯了眯眼睛,停止了動作。

  旁邊宿舍門打開的聲音和交談的話語讓蔣澤晨立即判斷出了來人都是誰,望著蔣澤涵的眼神也焦急懇切起來。蔣澤涵明瞭,微微喘了口氣,平復翻騰的情欲,隨即掀開被子,將蔣澤晨裹了起來,還伸手整理了一下他淩亂的髮絲。

  

  宿舍的門把手轉了轉,隨後傳來“咦?宿舍沒人?阿晨也出去了嗎?”的疑問聲,蔣澤涵一邊整理者自己的衣服,一邊走向門口,在門外的人掏出鑰匙準備打開門鎖的時候拉開了門。

  “哎?”蔣澤晨的室友之一林杭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開門的人是蔣澤涵,不過很快反映了過來,露出笑容,“原來是阿晨的大哥啊,你怎麼來了?”

  “小晨有些不舒服,宿舍裡又沒人,所以打電話給我,我就過來照顧他一下。”蔣澤涵禮貌地笑道,閃身讓開門,林杭、馮浩與王瀚洋連忙進了屋子,跑過來慰問仍舊躺在床上裹著被子的蔣澤晨。

  “今天早晨不還是好好的嗎?怎麼突然就病了?呀!還出了這麼多汗,臉都紅了——哎,你很難受就別笑了,表情都扭曲掉了!”

  

  蔣澤晨氣得發顫,下半身仍舊有些發硬,卻不得不擺出一副病容應付自家室友的關心。斜眼掃見蔣澤涵慢條斯理地將大衣穿上,寬大的風衣遮擋住某個部位的怪異,沒有留下一絲的痕跡,蔣澤晨的目光頓時犀利了起來,惡狠狠地恨不得在對方身上戳幾個窟窿。

  “既然你們回來了,那我就先走了。”蔣澤涵回了蔣澤晨一個笑容,隨後對著他的室友們說到,立即得到三人堅定地回應,保證會好好照顧“生病了”的蔣澤晨。

  蔣澤涵滿意一笑,轉身離開,蔣澤晨憤恨地捶床,卻死活不敢從被窩裡出來。

  

  就算是告白成功,這兄弟兩人間還仍舊任重而道遠……

  

 

  第六十二章

  

  劉燁的效率很高,第二天就將臺本整理好,發給了蔣澤晨——畢竟只是十來分鐘的大一表演課期末作業罷了,無論是長度和品質都不需要有多麼高明。拿到臺本後,蔣澤晨立即召集了小組的成員研究劇本、分配角色,忙得不可開交,乃至於剛上任的戀人都被他乾脆俐落地丟到了腦後。

  其實,雖說關係從兄弟過渡到了戀人,但是在蔣澤晨心裡卻並沒有太多的改變,他早已經習慣了與蔣澤涵之間從小到大曖昧的相處方式,也早就習慣了蔣澤涵隨時給他打電話,關心他生活的各個方面,甚至有時候突然想起他與蔣澤涵已經是戀人了,蔣澤晨還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他大概還沒有從“弟弟”這個角色裡擺脫出來,不知道“戀人”這個新身份該如何飾演。

  

  蔣澤涵的幾次邀約,都被蔣澤晨以正在忙碌期末作業為由拒絕了,好不容易熬到了週五下午下班,蔣澤涵迫不及待地開車來到B影大,打算將自家明明剛剛告白卻依舊若即若離的戀人接回家,正式將該辦的事情都“辦”了——沒想到卻在宿舍樓下遇到蔣澤晨的室友馮浩,被告知那傢伙早就在中午的時候便收拾好東西回家去了。

  ——是的,回家,不是回蔣家,而是回了蔣夫人新買的那個“家”。

  蔣澤涵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克制住煩躁的心情,禮貌地跟馮浩告別後回到車內,立即撥通了蔣澤晨的手機,當電話接通的時候,蔣澤晨正陪著蔣夫人逛傢俱城。

  

  “耶?抱歉,我忘了告訴你了!”蔣澤晨癱坐在柔軟的沙發上,捶著自己的兩條腿,時不時掃一眼正興致勃勃地與導購小姐商談的蔣夫人,語帶歉意,“沒辦法嘛,我媽她太興奮了,知道我週五下午沒課的時候就一直催我回家了,我挨不住,所以就回去了……也……也沒想你會去學校接我……下次我一定告訴你一聲!”

  ——這不僅僅是告訴不告訴的問題……蔣澤涵深吸了一口氣,卻沒有將自己的心裡話說出來,只是說努力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和緩,“那麼,你什麼時候回來?”

  “這……我不知道。”蔣澤晨的回答異常誠實,“你也許不知道我媽對於購物的執著程度,我覺得週六周日兩天她都有可能一直逛下來……我都陪她逛了一整個下午了,累得要死,但是她似乎還沒什麼停止的念頭……”蔣澤晨的聲音哀怨了起來,“簡直是太可怕了!”

  蔣澤涵輕笑了一下,弟弟碎碎的抱怨聲讓他似乎立即聯想到了那皺成一團的臉,緊接著,想要見面的渴望便更加濃烈了起來,讓他恨不得立即飛到他身邊,抱著他安慰一番。

  

  “我很想你,小晨……”蔣澤涵輕歎,語氣低沉繾綣,“我想要見你……”

  蔣澤晨握著手機,眨了眨眼睛,心跳突然有些紊亂。他不知道為了另一個人牽腸掛肚的感覺是什麼,所以無法對蔣澤涵感同身受,只是他覺得自己並不討厭這一種感覺,這一種被人放在心尖上無時無刻牽念著的感覺。

  ——雖然從前的蔣澤涵也一直在說想他什麼的,但是卻是克制的、謹慎的,小心翼翼不會越過那一條線,從未像現在這般僅僅寥寥數語,便將心思坦誠至極、動人至極。

  

  “對不起,這週末大概不能去找你了……畢竟我早就答應了媽媽的。”蔣澤晨有些為難,剛想安撫蔣澤涵幾句,卻聽到蔣夫人在叫他的名字,似乎要詢問一下他的意見。

  知道蔣夫人目前對蔣澤涵成見很大,蔣澤晨不想讓她知道此刻他正與蔣澤涵通話,連忙跟他說了句“我媽找我”,便掛斷了電話,朝著蔣夫人走去。

  而電話另一側的蔣澤涵則拿著傳出忙音的手機,眼神晦暗,握住方向盤的指尖用力到微微泛白。

  

  最終,在蔣澤晨的堅持下,蔣夫人終於敲定了床上用品的樣式,蔣澤晨鬆了口氣,連忙提出現在已經很晚了,想要回家吃飯,並且許諾明天陪著她繼續逛,這才將仍舊有些戀戀不捨的蔣夫人拽出傢俱城。

  蔣夫人的心情很好,這是她在結婚後第一次擁有的真正屬於她自己的家,簡直幹什麼都覺得舒心愉快,立即決定親手做一頓豐盛的晚餐,犒勞一下陪她逛了一下午的兒子,同時也慶祝“喬遷新居”。

  

  一回到家,蔣夫人就進廚房忙碌去了,看著自家精力旺盛的母上大人,蔣澤晨佩服地五體投地,他現在只想要坐在沙發上休息一下自己那兩條操勞過多的腿,然後為了週六周日兩天可以預見到的煎熬提前默哀一下。

  很快,廚房內就傳來了飯香的味道,蔣澤晨一邊啃著蘋果一邊懶洋洋地拿著遙控器換台,正有些昏昏欲睡的時候,卻聽到了門鈴的聲音。

  仍舊在廚房抽不開身的蔣夫人喊蔣澤晨去開門,蔣澤晨也沒多想,拿著剛吃了一半的蘋果晃晃悠悠地跑去開門,沒想到剛一打開門,頓時就愣住了。

  

  嘴唇被突然覆住,舌尖掃過唇瓣,輕輕吮吸了一下便拉開了距離,蔣澤涵結束了這個略帶蘋果酸甜氣味的偷吻,笑得像是趴在太陽底下心滿意足的貓咪。

  “你、你怎麼來了?”蔣澤晨嚇了一跳,反射性地看向周圍,生怕被人發現,直到確定沒有人偷窺後才鬆了口氣,瞪了蔣澤涵一眼,“我們不是說好了,要小心點嗎?”

  蔣澤涵並沒有理會蔣澤晨的輕叱,只是笑著揉了揉他的頭髮,“將近一周都沒有見面,週末你也不打算來看我,所以我只能厚著臉皮跑過來了。”

  “媽媽看到你肯定不會太高興的。”蔣澤晨咕噥了一句——如今,蔣夫人仍舊認准了蔣澤涵打算坑害自家兒子的股份,一提起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讓蔣澤晨萬分無奈。

  果不其然,蔣澤晨話音未落,蔣夫人有些尖利的聲音便傳了過來,“蔣澤涵?!”

  

  蔣澤晨一縮肩膀,扭頭看向擦著濕漉漉的雙手、皺眉站在兩人身後的蔣夫人,在吃驚過後,她顯然一點也不歡迎蔣澤涵的登堂入室,眼神犀利刻薄到讓蔣澤晨絲毫不懷疑她打算將蔣澤涵拒之門外。

  “媽媽,前幾天是我不對,您不要放在心上,我今天專程來賠禮了。”趕在蔣夫人開口之前,蔣澤涵率先道了歉,語氣誠懇認真,看上去絕對十足十的真心實意,“我只是聽到您和小晨一直誤會我,一時太過激動罷了,請您原諒。”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蔣夫人跟在蔣父身邊那麼久,好歹也是懂得什麼是裝樣子,而且她也知道跟蔣澤涵完全翻臉對自己和兒子都沒有什麼好處,上次搬家只不過是一時激憤,不想看到蔣澤涵一副完全勝利者的姿態所以口不擇言,等到冷靜下來之後也不由有些懊惱。如今蔣澤涵態度極好地給了她下臺的梯子,蔣夫人掂量了一下,就算不怎麼甘心,面色也不由得緩了緩。

  見到蔣夫人不再那麼疾言厲色,蔣澤晨立即見好就收,“咳,哥,你吃晚飯了嗎?我們剛逛街回來,媽媽正做飯呢,你知道媽媽的手藝有多好,要不要留下來一起吃頓晚飯?”

  蔣澤晨是明知故問,蔣澤涵也立即心領神會,笑著客氣了一句便進了門,乾脆利索得很。

  

  蔣夫人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瞪了蔣澤晨一眼,隨即冷著臉回了廚房,蔣澤晨鬆了口氣,關上門,朝著蔣澤涵揶揄地眨巴了一下眼睛,“我從來沒聽你這麼誠懇地叫過‘媽媽’。”

  “我現在將她當成是岳母對待,這聲‘媽媽’自然誠心無比。”蔣澤涵輕笑。

  “什麼岳母,要叫婆婆!”蔣澤晨白了他一眼,走回沙發,順便將手裡那半個放地時間長了、有些泛黃的蘋果扔進了垃圾箱。而蔣澤涵看了看蔣澤晨,又看了看廚房,最終給蔣澤晨使了個眼色,然後在他目瞪口呆的注視中轉身進了廚房。

  

  蔣澤晨坐在沙發上糾結了一下,終於還是抵不過好奇心,輕手輕腳地摸到廚房門口打算聽壁角,隨後聽到蔣夫人毫不客氣地使喚著蔣澤涵忙東忙西,頓時表情就糾結了。

  蔣夫人看起來也挺糾結的,時不時拿詭異的目光掃一眼正認真切菜的蔣澤涵,似乎完全搞不懂他怎麼突然變了個態度,甚至伏低做小到了有些諂媚的樣子。而蔣澤涵則趁著蔣夫人沒有注意的時候,朝著正躲在廚房門口偷窺的蔣澤晨笑了笑,無聲地吐出一句話——婆婆真難伺候。

  蔣澤晨捂臉,感覺自己抗雷指數稍遜,血條頓時少了一大截,默默扭頭離開了廚房,打算回客廳休整一下。

  

  雖然蔣澤涵的廚藝不怎麼樣,但是打打下手還是完全能夠勝任的,在他的幫助下,蔣夫人很快就做完了一桌子飯菜,對待蔣澤涵的態度也變回了以往在蔣家時候表面上的虛與委蛇。

  ——並非是因為蔣澤涵的表現良好到讓蔣夫人態度和緩,而是他表現地太反常了,所謂反常即為妖,蔣夫人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警惕蔣澤涵的一舉一動,連帶著刻薄和不滿也被收斂了起來,生怕一時不慎給對方留下什麼把柄。

  所以,就算蔣澤涵放下身段努力想要緩和與蔣夫人之間的關係,甚至在餐桌上長袖善舞幾近討好之能是,但是平素不良的他最終仍舊還是在晚餐後被蔣夫人客氣而堅決地請走了,唯一能夠聊以自慰的是,蔣澤晨沒有理會蔣夫人的眼刀,自告奮勇地出來“送客”。

  只可惜蔣澤晨打算“送客”的理由顯然也不是對戀人的念念不舍,而是打算好好嘲笑一下對方“討好婆婆的拙劣技巧”。

  

  “你今晚上實在是太挫了!”一想到晚上蔣澤涵的討好和蔣夫人的一臉警惕,蔣澤晨臉上就止不住地笑意,“我覺得媽媽都快被你嚇死了!還以為你又在打什麼壞主意呢!”

  “我的確是在打壞主意沒錯啊,我可是想要勾搭他兒子呢。”蔣澤涵聳了聳肩膀,無辜地回答。

  “誰叫你從前不這樣好好表現一番呢?你不是早就在打我主意了嗎?怎麼沒想到要儘早討好一下我媽?”蔣澤晨揶揄地眨了眨眼睛。

  “因為……我早就知道她在B市另買了一套房子,打算讓她早點一個人搬出去住,別橫插一缸子打攪我們。”蔣澤涵頓了頓,語氣漸沉,“沒想到,你也跟她一起搬出去了……明明我們從小在一起長大,而她一直在美國對你不聞不問十多年,而你最終卻還是選擇了跟她在一起……”

  “呃……”蔣澤晨尷尬了一下,抓了抓頭髮,“她畢竟還是我媽媽,而且她的世界幾乎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我……做不出丟下她不管、讓她失望這種事……其實,媽媽還是對我很好的。”

  “我是你的哥哥,我的世界裡也只有你一個人,為什麼你可以丟下我?”蔣澤涵有些無奈,他並非想要與蔣夫人爭什麼,只是覺得有些不甘心——畢竟,他在蔣澤晨身上付出了更多。

  蔣澤晨想了一下,“因為哥哥你是個男人,更堅強,而且,你還有蔣家。”

  

  “小晨。”突然站定腳步,蔣澤涵轉頭,目光灼灼地看著蔣澤晨,聲音輕淡到甚至聽不出什麼感情的意味,“有時候我覺得,如果不是我,而是另一個人,你不討厭與他之間的親密舉動,而且他也一直追求你,讓你沒有辦法拒絕,那麼你也會接受他的,是不是?”

  蔣澤晨愣了一下,一時有些不知道應當說“是”還是“不是”。他其實並不想欺騙蔣澤涵,只不過前者雖然是事實,卻似乎……並不是能夠跟戀人說的事實,起碼蔣澤晨知道如果自己在這時候回答“是”了,那純粹是在找抽。

  “你在亂想什麼啊,哥,我是這麼隨便的人嗎?”蔣澤晨眨巴了一下眼睛——他沒想到竟然有一天會把蔣澤涵當成喜歡聽情話的軟妹子那樣哄,這讓他覺得三觀都扭曲了。

  

  聽到蔣澤晨的回答,蔣澤涵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抬手揉了揉他的頭髮,但是那雙在黑暗中卻仍舊熠熠閃光的眼眸卻似乎昭示著他什麼都明白,什麼都看在了眼裡。

  蔣澤晨突然有點心虛。

  

  他覺得自己可能有些渣,感情付出的不對等讓蔣澤晨總有一種自己在背叛或者欺騙的感覺,蔣澤涵對他投入的感情太多,多到他完全無法以相同的感情回報,甚至他接受這一段感情的最重要的原因也只是不知道該如何拒絕,而且覺得對方還蠻符合自己審美和胃口的原因。

  ——蔣澤晨的確是有些喜歡蔣澤涵的,不僅僅是作為弟弟和家人的喜歡,還是身為一個男人對另一個富有魅力又極吸引他的男人的喜歡,但是這種程度的喜歡卻不足以讓他甘願付出高昂的代價。

  蔣澤晨沒有想過會與蔣澤涵長長久久地一起走下去,所謂的愛情在他眼裡都是轉瞬間便會幻滅的存在,所以他在開始交往的第一天便提出條件,要隱瞞所有人,因為他只想要享受交往所帶來的樂趣,卻不願花心思去應付一旦在一起後便會鋪天蓋地襲來的各種阻撓和挫折,不願去承擔交往後的後果與責任。

  

  ——也許,他這樣只想到讓自己輕鬆愉快的做法有些過於自私了。

  

  那個人是蔣澤涵,是在他上輩子與這輩子都佔據著生活中最重要位置的人,所以蔣澤晨並不願意看到他失望難過的模樣,也無法拒絕他的執著要求,但是,就這樣抱著模棱兩可的心思交往,寄希望于對方像是他上輩子的那些“戀人”們那般春風一度,然後在交往後感情轉淡,最終和平分手什麼的,是不是有些太不負責任了?是不是……這其實對於蔣澤涵而言也是一種傷害?

  蔣澤晨遲疑著、猶豫著、懊悔著,卻又無計可施。

  ——事到如今,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六十三章

  

  週六早晨起來,蔣澤晨又被蔣夫人拉著出去逛街去了,隨後“意外”地與同樣在逛街的蔣澤涵“不期而遇”。蔣澤晨跟在蔣夫人身後,看著自家母上大人一副憤怒地恨不得噴火、卻偏偏礙於面子無法在大庭廣眾之下破壞自己形象,而不得不咬牙矜持微笑的模樣,羞愧地默默扭頭捂臉——向蔣澤涵暴露行蹤什麼的真心是他的錯,但是妨礙人談戀愛的人都會遭天打雷劈的,媽媽!

  

  小拇指被輕輕勾了一下,雖然只是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觸碰,卻讓蔣澤晨覺得曖昧萬分——偷情總會讓人有種顫慄的興奮感,這大概是人類的劣根性吧……

  有些心虛地瞥了一眼正拿著蔣澤涵大大方方貢獻出來的卡、打算將其刷爆的蔣夫人,蔣澤晨側頭輕聲說道,“逛街巧遇什麼的,你不覺得這藉口略狗血嗎?我真沒怎麼見過你假期有閒心出來逛街。”

  “偶爾,我也是會來買些東西的。”蔣澤涵輕笑著回答。

  “這倒也是,不過那都是逼不得已。”蔣澤晨吐槽,“就你那對自己私有物品過分的獨佔欲,也就只有自己親自挑出來的才順眼,不然估計你這輩子都不可能踏進商店一步。”

  “反正這只是個藉口而已,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連媽媽都知道,大面上說得過去就好。”蔣澤涵的目光緊緊鎖在蔣澤晨的身上,似乎怎樣看都看不夠,弄得蔣澤晨不知為何突然不自在了起來,臉上微微泛紅,視線飄忽。

  “……其實,現在覺得逛街也不錯,像這樣一起商量家裡的擺設、傢俱什麼的……”蔣澤涵的眼底一片溫馨,“等什麼時候,我們也這樣做吧?親手佈置一下隻屬於我們的家?”

  “……好。”蔣澤晨輕聲應了,卻又覺得這一個輕飄飄的字眼似乎蘊藏著什麼讓他雀躍心動不已的情緒,一時間竟有些慌亂無措。

  

  ——一個他親手佈置的家,親手佈置了,付出了心血和期待,就是真正屬於他的領地了?這樣的認知讓蔣澤晨的心臟跳得有些快。

  人是動物的一種,所有動物都有著或輕或重的領地意識,而站在食物鏈頂端的人類自然也不例外。蔣澤晨從來沒有哪裡是完全屬於自己的概念,因為他知道自己在蔣家的位置,知道自己只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寄人籬下,而對於就算有著牢不可破的血緣關係的蔣夫人,由於彼此分離太久,即使表面上仍舊一片和睦溫馨,在蔣澤晨的心底裡也仍舊將她當成是一個需要他關懷愛護的“其他人”罷了——媽媽的家是屬於媽媽的,而不是他的。

  本以為自己不在乎,本以為所謂的“家”也不過是個落腳點,但是心底仍舊存在的微小的渴望卻被蔣澤涵輕而易舉地勾了起來,讓他新奇而又迷醉。

  

  “如果這樣做的話,那就算是我的地盤,你不許隨便帶其他人過去!就算……”——就算以後分手了也不允許。蔣澤晨抿了抿嘴唇,將最後那半句吞了回去,因為這句話在此時此刻並不恰當。

  蔣澤晨也曾經送過自己戀人房子,然後在分手之後看著她們將新的情人帶進去,不過他卻並沒有在意過,因為他從未將那些房子和女人當成是自己的東西——但是一旦將這樣的情景帶入到蔣澤涵的身上,帶入到他曾經以對待“家”的態度親手安排裝飾的房子上,蔣澤晨就覺得各種的彆扭,儘管這只是想像。

  “好,一切都聽你的。”蔣澤涵輕聲回答,卻像是誓言那般,平靜中按捺著內心深處的雀躍,“那裡只是屬於我們的,除了我們,誰都不許進來。”

  “……也、也不用誰都不許啦,偶爾也可以帶朋友啊,比如黎舟啊李紹明什麼的。”蔣澤晨抓了抓頭髮,覺得蔣澤涵的領地欲望又開始發作了。

  蔣澤涵面上一黑,抬手狠狠揉了一把蔣澤晨的頭髮,決定為自己的心情著想,還是少說為妙。

  

  當蔣夫人回過頭來的時候,就看到自己的兒子正跟蔣澤涵一派親密地竊竊私語著什麼,隨後蔣澤涵黑著臉揉著他的頭髮,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無力感,而蔣澤晨則不滿地抱怨著想要躲閃,卻被對方摟住肩膀制止,只能苦逼著一張臉怨憤不已。

  頓時,一股失落蔓延在心裡,即使知道自己的兒子很好,即使已經盡可能想要補償曾經十多年的空白,但是蔣夫人卻知道,有些錯過的東西已經是無法挽回的了。

  她的兒子對她很好,只要不過分,從來都是順從著她的心意的,而蔣夫人知道就是因為這樣的好、這樣的順從,才讓他與她之間更像是需要以禮相待“其他人”,而不是“自己人”,不是母子。蔣澤晨不會對她撒嬌,不會對她抱怨,更不會露出像面對蔣澤涵時候那樣因為有恃無恐便肆無忌憚的表情。看著身後兄弟倆間親昵的玩鬧,蔣夫人突然覺得似乎自己才是外人,橫插在了他們之間。

  ——明明,先前並不是這樣的。

  

  女人其實都是敏感的,特別是對於自己所關注的人。蔣夫人可以看得出在她剛剛回國的時候,蔣澤晨對於蔣澤涵還是抱有著一份警惕、一份審視,並沒有全心全意地信賴著他,那麼到底是什麼時候,這份警惕和審視被抹去,而蔣澤晨在蔣澤涵面前變得更自我、更放鬆了呢?

  曾經的她,是不是真的做錯了?丟下自己的孩子,沒有參與到他的成長之中,反而全心全意陪伴自己的丈夫,乃至於無論她現在如何努力,她的孩子對她的態度仍舊是親昵、尊敬中夾雜著疏離……

  

  將自己與蔣澤涵對比了一下,蔣夫人滿心地惆悵,就連身邊琳琅滿目的店鋪都再也無法讓她的心情好轉起來,於是,在咖啡館休息的時候,她出乎蔣家兄弟兩人意外地,宣佈了準備打道回府的想法。

  頓時,蔣澤晨又是驚訝又是鬆了口氣,而蔣澤涵卻萬般地不願——他與蔣澤晨關於“家”內裝修的討論剛剛漸入佳境就要被打斷,這實在是讓他有些悵然若失。

  

  所謂無利不早起,因為垂涎所謂的“利益”,所以蔣澤涵僅僅思索了片刻,就忽略了一切後果地朝著看上去心情不算太好的蔣夫人詢問道,“那麼,媽媽下午有什麼其他的安排嗎?”

  “……問這個幹什麼?”蔣夫人警惕地回答。

  “是這樣,我不是說今天出來也是要買東西嗎?其實是給一個朋友的弟弟的禮物,我不太懂該買什麼比較好,所以覺得小晨跟那個孩子的年齡差不多,也許他會給我一些很有幫助的建議……”蔣澤涵的眼神懇切,聲音中也透著尊敬,甚至還有一點讓蔣夫人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的親密,“媽媽,如果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的話,能讓小晨下午陪我逛一逛嗎?”

  蔣夫人被噎了一下,她不得不承認蔣澤涵已經成長為一個極有魅力的男人,而女人一向都很難對這樣的男人說“不”,再加上蔣澤涵眼中的堅持,讓她即使內心深處如何的不滿和排斥,都無法做到用強硬的方式拒絕——更何況她身邊還有個總是在關鍵時刻胳膊肘子往外拐的臭兒子。

  “下午應該沒事兒吧?我記得媽媽你這兩天的安排不就是逛街嗎?”蔣澤晨在給兩個認出他的女孩子簽了名後,貌似不經意地說道,阻斷了蔣夫人唯一能委婉拒絕的道路。

  “這樣的話就太好了。”蔣澤涵笑了起來,在咖啡桌下握住蔣澤晨的手,十指相扣,“媽媽,謝謝你了,休息完之後,我和小晨先送你回家吧。”

  

  ——於是,從始至終沒有發表過任何意見的蔣夫人就這麼在蔣家兄弟極其默契的一唱一和中“被決定”了,她憋了一肚子氣,表情也不滿了起來,但是看到自家兒子有些祈求的目光後,卻又泄了氣。

  “算了,你打電話讓司機來接我就是了,你們繼續逛吧,來回來去的多麻煩。”蔣夫人擺了擺手,在心裡歎了口氣。

  ——既然兒子喜歡,她又能怎麼樣呢?蔣澤晨已經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就算是身為母親,也無可奈何。況且,蔣澤涵現在的確似乎還尚未作出損害蔣澤晨利益的事情,她也無法用任何順理成章地理由分開這對從小便一起長大的兄弟。

  

  蔣夫人難得的開明讓蔣家兄弟都驚愕不已,不過他們也不會自找麻煩地追問,得到想要的結果之後便見好就收,蔣澤晨殷勤地為她點了一份甜點,並且保證她的身材很好,絕對不會因為吃了這一塊甜點就走形,而蔣澤涵則立即給蔣家的司機打了電話,讓他來咖啡館外面待命。

  喝完咖啡、吃完甜點,蔣夫人沒有多說什麼,便乾脆俐落地跟著司機離開了,留在咖啡館外的蔣家兄弟面面相覷了片刻,竟然一時不知道該做什麼。

  

  “現在你有兩個選擇,第一,跟我回蔣家,第二,跟我去看看樓盤。”蔣澤涵沉思片刻,立即下了決定。

  蔣澤晨視線漂移了一瞬,清了清嗓子,“那個……我能選第二項嗎?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蔣家二少表示,貢獻出自己後門什麼的,他實在是壓力有點大。

  “當然,如果你願意在下面位置的話,我很願意選第一項。”蔣澤晨眨了眨眼睛,滿含期待。

  “好了,我知道了,我們看樓盤去。”蔣澤涵微笑頷首,伸手摟住蔣澤晨的肩膀。

  “……喂!”

  

  所謂財大氣粗,在寸土寸金的市區買一套百十平米的房子對於蔣家而言沒有任何的問題,唯一有些麻煩的便是要買多大的面積。因為蔣澤涵對這套房子的定義是除了兩人之外不能隨意進出任何人,而且連鐘點工都包括在內,所以房子的面積太大只是一個負擔,而且從兄弟倆向來都喜歡黏在一起的想出情況來看,房間太多甚至都是個累贅。最後,兩人敲定了八十平米的兩室一廳,無論是從實用性還是方便性而言都令人比較滿意。

  交了錢之後,剩下的手續都很輕鬆,當蔣澤晨被蔣澤涵牽著,走出售樓處的時候,還對於一時的心血來潮竟然在幾個小時後成為現實而有些茫然。

  “接下來呢?回蔣家,還是找裝修公司?”蔣澤涵翻著售樓小姐熱情推薦的一堆裝修公司的廣告,詢問道。

  “呃……”蔣澤晨有些憂鬱地看著鍥而不捨地提出“選項一”的蔣澤涵,總覺得自己的一切努力只是將死刑變成死緩罷了……

  

  “咦?晨晨!”熟悉的稱呼熟悉的嗓音,蔣澤晨一抽嘴角,扭頭看向身後正快步向他走來的青年,雖然戴著鴨舌帽和幾乎遮住半張臉的墨鏡,但是蔣澤晨仍舊一眼就認出了那人是誰。

  “怎麼到哪都能見到你。”蔣澤晨扶額。

  “這就叫有緣千里來相會嘛!呃……蔣哥,你好。”下意識地抖了抖,黎舟暫態間收起方才吊兒郎當的模樣,禮貌地問候。

  抓著蔣澤晨的手緊了緊,昭示了對方的不悅,但是蔣澤涵仍舊笑容得體,“你也來買房子?”

  ——如果黎舟說“是”的的話,蔣澤涵打算立即去別的地方重新買一套,雖然這個樓盤很大,但是跟黎舟住在一起怎麼想怎麼讓蔣澤涵各種不悅。

  “不是不是,我們期末作業的劇本跟售樓有關,所以打算提前考察考察情況,學習一下。”黎舟擺了擺手,“這一片樓盤是最火的,所以跟同學選了這裡。”

  對於黎舟的回答,蔣澤涵很滿意,“那麼就不打攪你們的正事了,我和小晨先走一步。”

  “哦,好的。”黎舟連連點頭,他一直都覺得蔣家大哥看他的眼神令他難受極了,雖然沒有跟蔣澤晨說上幾句話讓他有些失望,卻一點也不妨礙他想要儘快送走這個大瘟神的決心。

  

  蔣澤晨仍舊在糾結死刑和死緩之間的問題,漫不經心地朝著黎舟擺了擺手後便打算跟著蔣澤涵離開了,卻沒想到剛走出幾步,對方突然一拍腦門,想起了什麼一般叫住了他。

  “對了!忘記跟你說了,劉導演打算到咱們學校為新劇本選角色,這事兒你知道了嗎?”

  “……似乎聽到過這樣的傳言,宋嶽說的,不過不是很確定。”蔣澤晨愣了一下,點了點頭,隨即眼睛一亮,“你接到準確消息了?”

  “嗯,是的,我可是有內部線人的!”黎舟自豪地拍了拍胸口,曖昧地眨了眨眼睛,“不過這次雖然打算選好幾個人,但是主要的角色可只有一個……”

  “你肯定是打算要拿下那個角色的,我也是這樣。”蔣澤晨心領神會,“至於誰能拿到,就各憑本事了。”

  黎舟點了點頭,滿是期待,“還是第一次跟你爭奪一個角色呢,很有趣不是嗎?”

  “是挺有趣的。”蔣澤晨笑了一下,抬起手,眼眸中滿是志在必得,“雖然是兄弟,但是我可不會心慈手軟啊!”

  “彼此彼此!”黎舟輕笑了起來,也抬起手,與蔣澤晨輕輕擊掌——他們既是朋友又是對手,可以為了一個角色爭奪地血雨腥風,卻仍舊可以在結束後又要好得像是一個人。

  

  蔣澤涵默默在兩人身邊看著,看著蔣澤晨眼眸中熠熠閃光,看著他鬥志昂揚摩拳擦掌,看著他……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面前的那個人身上。

 

  蔣澤涵知道自己的弟弟熱愛著演戲,一旦談到與自己工作有關的事情,便會全身心地投入,將一切其他的事情拋之腦後。蔣澤涵理解他,因為他也是個工作狂,可以為了一份提案好幾天熬夜工作,不弄出個符合心意的結果來絕不甘休——也許蔣家人就是有這樣的脾氣,就連蔣父也是如此,為了工作,可以將家庭完全置之不顧,這才讓蔣夫人不得不擔憂掛懷到同樣也丟下了兒子,只為了時時刻刻守在他身邊。

  只可惜,就算理解,就算感同身受,蔣澤涵仍舊無法淡然平靜地接受自己的弟弟和戀人為了什麼東西將自己忘掉,就算是工作、是事業也不行。

  ——更何況,那份工作那份事業裡還有一個讓蔣澤涵視為眼中釘、每一次見到都不得不提起十二萬分的警惕的黎舟……

  

  “混蛋!你的眼睛難道瞎了嗎?一直看不到我最喜歡的人其實是你!黎——”聲音戛然而止,蔣澤涵一時有些發懵,半晌才反應過來,難以置信地目光直直戳向正拿著手機一臉尷尬的黎舟,隨後轉到痛苦捂臉的蔣澤晨身上。

  “這、這是誤會……”蔣澤晨咽了咽口水,悄悄看了一眼面無表情臉色發黑的蔣澤涵,試圖解釋,“這只是臺詞……”

  “我怎麼沒記得你說過這樣的臺詞?”蔣澤涵彎了彎嘴角,卻絲毫沒有笑意——就算錄音有些失真,又一直放在黎舟的褲兜裡有些模糊不清,但是他仍舊在一瞬間就判斷出那無疑是蔣澤晨的聲音。

  “《星願海》第23集,我扮演的那個角色初次對女主角告白的那一場……”蔣澤晨狠狠瞪了黎舟一眼,“當時那個女主角找不到感覺,我和黎舟就幫她示範了一次,黎舟這魂淡說什麼要代入感,要求我把名字換成他的……還錄音!”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黎舟連忙抱拳謝罪,“當時只是開個玩笑而已嘛……”

  

  “那麼,你把錄音當成來電提示的鈴聲是什麼意思?”蔣澤晨和黎舟的坦然讓蔣澤涵終於壓抑下了不滿和煩躁,冷靜地問道。

  “這不是我做的……我表妹昨晚來我家玩,拿我手機看裡面的東西,大概是她搞的鬼……”黎舟看起來異常懊惱,“我現在馬上就換回去!”

  “刪掉。”蔣澤涵言簡意賅,毫無起伏的語調平靜卻強硬地令人頭皮發麻。

  “……這個……”黎舟看了看手機,面露不舍。

  “刪掉。”蔣澤涵微微蹙眉,催促了一聲,聲音更加低沉而果決。

  黎舟終於妥協了,哭喪著臉色將音訊刪除,然後給蔣澤涵展示了一下。

  蔣澤涵終於面色稍緩。

  

  “你也不小了,還是公眾人物,這種過分的玩笑以後絕對不能開了,知道嗎?平時在一起也要注意分寸,你跟別人怎麼樣我管不著,但是不要把小晨也拖下水。”兄長氣場完全爆棚的蔣澤涵雖然沒有疾言厲色,卻仍舊壓得心虛不已的黎舟毫無反抗之力,只能乖巧地點頭,發誓自己絕對不再開這樣“過分”的玩笑,絕對會“注意分寸”。

  同樣被震懾地噤若寒蟬,蔣澤晨朝著黎舟磨了磨牙,以眼神告知他這事兒絕對沒完,以後再找他算帳,隨後被蔣澤涵抓住後腦勺,不得不斷開與黎舟的“眉目傳情”,小跑著跟在拉著他大步離去的蔣澤涵身後。

  “那個……我、我們現在去哪?”蔣澤晨微微有些瑟縮。

  “回家。”蔣澤涵回答,頓了頓,“回蔣家。”

  “……不去裝修公司了嗎?”蔣澤晨看著越來越近的車,有些絕望。

  “那個以後再說。”蔣澤涵語氣堅定,隔空按開車鎖,隨後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以眼神向瑟縮不已的蔣澤晨施壓。

  蔣澤晨終於扛不住壓力,抱著早死早超生的信念低頭坐了進去。

  

  十月六號,星期六,蔣澤晨覺得自己大概會銘記這個日子——這個他第一次被走後門的日子,還是被別人陷害的……

  ——黎舟,如果不報此仇,老子跟你不共戴天!

  

 

  第六十四章

  

  車內的氣氛很沉悶,蔣澤晨一直在做著心理建設,告誡自己被走後門什麼的也沒什麼,都是成年人了,談戀愛不上個床那還叫談戀愛嗎?既然早晚都要上床,那麼或早或晚也就沒什麼區別了。想起上輩子曾經圍觀過自己那幫狐朋狗友們跟夜總會的“少爺”們做愛時候的情景,蔣澤晨覺得在下面似乎也應該能夠享受得到——雖然他也不確定那些“少爺”們是真的享受到了,還是為了討客人喜歡裝出來的……

  雖然沒有親身上陣過,但是好歹也耳濡目染了很多,蔣澤晨覺得自己起碼知道不少常識和具體步驟,再加上之前在貼吧裡圍觀過不少……咳,第八個字母的文,所以從理論知識上來講,應該是能過關的……

  ——最關鍵的是,不知道蔣澤涵的技術怎麼樣……

  

  就在蔣澤晨垂著頭擔心自家大哥技術不過關的時候,正開著車的蔣澤涵也是思緒萬千。他自然知道黎舟和蔣澤晨之間並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不然不論演技再好,也不可能都坦然地看不出絲毫的破綻。既然知道只是玩笑,蔣澤涵的心緒也逐漸平靜了下來,畢竟他一直看著自己的弟弟在螢幕上與各種女性摟抱接吻、在現實裡跟男男女女勾肩搭背、在網路裡被各種YY亂配,蔣澤涵的涵養與日漸增,等閒不會為此而衝動,甚至等到冷靜下來後,看著縮在副駕駛座上的蔣澤晨,他都有些擔心自己是不是過於嚴肅,將他給嚇到了。

  

  蔣澤涵雖然無法理解自己的弟弟為何會如此乾脆地接受兄弟間的不倫之戀,卻也知道他依舊懵懂,甚至對於他的感情也是親情大於愛情,所以蔣澤涵依舊想要循序漸進,而非一下子將感情都爆發出來,以免嚇跑他——反正已經被抓在手裡了,那麼蔣澤晨便沒有了逃離的機會,蔣澤涵有足夠的時間讓對方的身心都完全屬於自己。

  也許……他該安撫對方一下?還是應該借此機會先吃到嘴裡,讓蔣澤晨切身體會一下戀人和兄弟之間的不同?

  

  兄弟倆就這麼就糾結著各自的煩惱,一路將車開回了蔣家,蔣澤涵打開車門,示意蔣澤晨先從正門進去,而自己則開著車轉去了車庫。

  屋子裡自然一個人都沒有,蔣澤晨有些局促地在沙發上坐下,不自然地鬆開襯衣最上面的紐扣,有些手足無措地像是上輩子第一次跟女孩子上床一樣——誰都會對自己的“第一次”印象深刻,就連蔣澤晨這個已經久經花叢的老手都不例外。

  

  沒有等多久,蔣澤涵便從後門走了進來,看到沙發上如臨大敵的蔣澤晨,他不由抿唇輕笑了一下,走過去拍了拍他的頭。

  剛想要安慰幾句,告訴他不必緊張,他不會強迫他做什麼,卻沒想到蔣澤晨卻猛地站起來,抬起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主動地將雙唇印了上去。

  蔣澤涵有些吃驚,卻絲毫沒有什麼當什麼柳下惠的打算,自然順理成章地摟住了蔣澤晨的腰,另一手扣住了他的脖子,啟唇迎接對方熱情的獻吻。

  

  蔣澤涵並不在乎主動與被動的區別,甚至他非常享受蔣澤晨的熱情,兩人雙雙倒在柔軟寬大的沙發上,唇舌糾纏間衣衫淩亂,直到蔣澤晨扭腰翻身跨坐在蔣澤涵的身上,才氣喘吁吁地結束了這一吻。

  蔣澤涵慵懶地靠在沙發上,根本不在意自己被蔣澤晨壓在身下,只是抬起手,溫柔撫摸著對方的面頰,將黑色的髮絲纏繞在指間,描摹著對方眉眼的目光異常繾綣。

  蔣澤晨覺得自己的確被蠱惑了,當蔣澤涵露出這幅表情的時候,除了直到不能再直的男性,大概誰都會輕而易舉地被他所吸引。抬手壓住蔣澤涵的肩膀,蔣澤晨俯下身,先是吻了吻那雙似乎能將靈魂吸進去的黑色眼眸,隨後沿著筆挺的鼻樑下滑,直到再次覆上紅色的唇瓣。

  這一次,蔣澤晨吻地更加細膩而溫柔,舌尖輕柔地描繪著唇線,若即若離地在微啟的唇間試探、引誘,直到對方耐不住誘惑,也探出舌頭迎合他。

  

  蔣澤晨的吻技的確很好,蔣澤涵承認剛才那兩個吻讓他沉迷到幾乎忘乎所以,但是卻依舊喚起了他曾經的疑惑與惱恨——當然,這樣的問題此時此刻並不適合提出,蔣澤涵準備在享受完之後,再秋後算帳。

  

  高超的吻技的確能令人情動,蔣澤晨很快就發現自己正坐著的那個地方起了變化,即使隔著兩人並不算薄的褲子,也能感受得到那裡的堅硬和炙熱。

  ——既然要做,就要主動,如果在這種時候還半推半就抵抗磨蹭,那純粹是害人又害己。這是蔣澤晨在這一段時間中悟出來的真理。做愛對他而言並沒有什麼太值得計較的意義,只要兩個人都享受到了,那麼他其實也並不吃虧——或者說,沒有吃虧得太厲害,反倒是如何自己不配合,那麼難受的肯定還是他。

  

  ——不過,就算已經想清楚了,真正做起來,卻又是另一回事了。

  蔣澤晨有些僵硬地支起身體,臀部隨著動作在蔣澤涵的關鍵部位微微磨蹭了一下,頓時就看到對方猛然幽深起來的目光。

  “那個……要繼續嗎?”蔣澤晨有些糾結地問道。

  “你說呢?”蔣澤涵挑眉。

  “……如果我說不繼續的話……”蔣澤晨沉吟著試探。

  “如果在你主動投懷送抱之前,還有可能。”蔣澤涵笑了一下,帶著一絲的遺憾,“但是現在,晚了。”

  蔣澤晨:“…………”

  

  自作自受的蔣澤晨最終不得對自己主動挑起來的情欲負起責任,兄弟倆很平靜地商量了一下,決定第一次還是在床這個比較傳統的地方進行比較好,然後雙雙站起身,上了樓。

  在房間的選擇上,蔣澤涵毫不遲疑地直接推開了自己臥室的門,蔣澤晨猶豫了一下,也跟了進去,隨後就被對方轉身抱在了懷裡。

  

  襯衣被迅速扯了下來,讓蔣澤晨有些懷疑是不是繃斷了幾顆扣子,隨後溫熱的手掌便覆上了光裸的肌膚,上下遊移逡巡。蔣澤晨被半拖著半摟著踉踉蹌蹌地離著床鋪越來越近,隨後被推倒在了床上,躺在了蔣澤涵身下,

  蔣澤涵的氣息也有些微微的淩亂,一手壓著蔣澤晨的肩膀,俯下身想要親吻他的脖頸,卻被對方抬手擋住,“不、不行,被人看到怎麼辦?”

  蔣澤涵的動作頓了頓,微微眯起的眼睛閃過一絲不悅,隨即另一隻手拉開蔣澤晨褲子的拉鍊,隔著內褲狠狠揉了一下那同樣蓄勢待發的部位,帶著幾分懲罰的意味。

  蔣澤晨痛得呻吟了一聲,情欲卻愈加膨脹了起來,扭動著身體也不知是要躲開還是想要更加貼近,而蔣澤涵卻沒有再管他,逕自將褲子和內褲都拽了下來,很快,蔣澤晨便被成功地剝光了。

  

  有些無語地看著雖然衣衫被扯得有些亂,但是起碼還齊全的蔣澤涵,蔣澤晨覺得自己果然還是更適合脫女裝,特別是晚裝的連衣裙,只要將後背的拉鍊隨手一拉,便能搞定一切……

  親了親一臉憋悶的蔣澤晨的額頭,蔣澤涵輕笑著將自己的衣服也脫了下來,然後覆在了蔣澤晨的身上。微涼的空氣與火熱的肌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人止不住地興奮起來,蔣澤晨摟住蔣澤涵的脖頸,配合著他的愛撫與親吻,直到對方的手插入他大腿雙腿之間,在縫隙之間曖昧的摩挲著。

  

  “……呃,我記得,那裡應該是要先清理一下的。”蔣澤晨猛地回過神來,儘量克制住身體不自然的躲避動作。

  “清理?”蔣澤涵有些不耐地皺了皺眉,“怎麼清理?”

  “……哥,你沒有看過流程之類的?”蔣澤晨有些遲疑。

  “…………”蔣澤涵沒有回答,面上閃過一絲的尷尬,也不知道是默認還是不好意思說。

  蔣澤晨現在開始頭疼了,他難道要教另一個人該怎麼上自己嗎?!這不是有些太過分了點?!

  

  “要不……今天就先算了,等我們再研究研究?”蔣澤晨試探地推了推蔣澤涵的肩膀,發現對方看起來絲毫沒有妥協的意思,壓在他身上連動都沒有動一下,反而輕輕舔了舔他的耳廓,“你教我就好。”

  “我、我其實知道的也不多!”蔣澤晨懊惱極了。

  “看起來,比我多。”蔣澤涵的聲音有些危險,雖然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讓蔣澤晨頓時腦中警鈴大作——對啊!自己怎麼能解釋自己會這麼多?!還有技術!剛剛接吻的時候他可是毫無保留的!該怎麼解釋?!

  

  “為什麼知道這些?”蔣澤涵聲音輕柔,趁著蔣澤晨發現問題而走神的時候成功地分開了他的雙腿,修長的手指撫摸著緊閉的入口,隨後猛地用力,刺入了一小節手指,“你對同性感興趣過,還是……?”

  微微挑高的音調帶著意味深長的尾音,將蔣澤晨嚇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雖然穴口被入侵,卻沒有覺得太疼,蔣澤晨的全部心神早已從自己馬上就要失守的後門放到了該怎麼圓謊的事情上——這年頭,技術太好都是錯啊!

  “沒……沒有……”蔣澤晨心虛不已,輕聲咕噥了一聲後便連忙轉移話題,“別、先別進去!裡面髒,我們、我們去浴室……”

  蔣澤涵輕笑了一聲,似乎看穿了他的緊張,卻並未多說什麼,只是抽出那一小節手指,站了起來。

  

  蔣澤涵的身材很好,雖然稱不上健壯,卻也肌理分明。蔣澤晨隨意掃了一眼,最注意觀察的自然是一會兒將要折騰自己的那個器官,雖然尚未完全勃起卻仍舊可觀的尺寸讓蔣澤晨心裡猛地打了個突,又是哀怨又是酸澀。

  剛剛坐起身,卻被對方伸出手臂抱了起來,身體懸空的感覺令蔣澤晨連忙再次環住蔣澤涵的脖頸,剛想開口便聽到對方輕笑,“小晨真是長大了,哥哥都快要抱不動你了。”

  ——你要是能抱得動才奇怪吧?!蔣澤晨炸毛,戰戰兢兢地被抱著走向浴室,生怕對方臂力不支將自己摔到地上,幸好床離著浴室只有幾步遠的距離,並不是什麼太艱難的挑戰。

  

  將蔣澤晨放到浴缸內,打開水龍頭,待浴缸被慢慢灌滿後,蔣澤涵分開蔣澤晨的雙腿,半跪在他雙腿之間。就算之前不知道要怎麼做,但是蔣澤涵此刻也已然無師自通,根本不需要蔣澤晨多說什麼,便借著溫度適中的溫水,再次試探著開啟那閉合的入口。

  蔣澤晨有些可憐巴巴地靠在浴缸邊緣,對方對他那私密的地方做了什麼他都看得一清二楚,而蔣澤涵那工作研究般認真嚴肅的表情更讓他吐槽無力,不由油然而生一種“這真的是在做愛是前戲嗎”的疑問。

  ——一定是什麼地方搞錯了!

  

  蔣澤涵的開拓動作認真而細緻,雖然給了蔣澤晨不小的精神壓力,卻的確沒有讓他的身體遭受什麼折磨。微微帶著薄繭的指腹借由溫水緩緩撫過每一寸內壁,直到觸碰到某一個位置後,引得蔣澤晨一陣酥麻,不由自主地呻吟了一聲,連腳趾都微微蜷了起來,原本便精力旺盛的器官更是挺了挺。

  蔣澤晨的面孔有些泛紅,也不知道是因為被碰到了敏感的地方導致熱血上湧,還是覺得此時此刻的自己有些太奇怪了,竭力維持著一張“這沒什麼,這其實很正常”的臉,眼神卻再也不敢去看蔣澤涵的動作。

  蔣澤涵輕笑了一聲,伸出原本按在蔣澤晨大腿根部曖昧摩挲的手,摟住他的脖頸將他扯進懷裡,第一次主動地吻住了他的唇。蔣澤涵的吻並沒有什麼技巧,只是霸道,霸道地不給蔣澤晨絲毫喘息的空間,另一隻手的動作也激烈了起來,不復之前的和緩,迅速地摩擦抽插,勾勒著那個剛剛找到的敏感點,引得蔣澤晨難以自持的顫抖呻吟,直到原本緊致的甬道似乎習慣了被異物插入,變得柔軟纏綿,才屈起手指,撐起的甬道,讓第二根手指連同溫水一起進入了被不斷愛撫著的內部。

  

  從未體味過這樣的做愛方式,蔣澤晨頭暈目眩著被對方擺弄著,強烈的情欲帶來的酥麻感讓他整個身體都似乎沒有了什麼力氣。向來在床上只會追求身體的享樂的蔣家二少並沒有什麼矜持的習慣,用盡力氣摟住蔣澤涵的肩膀,將自己緊貼在他的懷裡,腰部也開始隨著手指的進出和愛撫而微微擺動了起來,劇烈跳動的心臟讓他整個身體連同靈魂都似乎燒灼殆盡,微微合起的眼眸中含著情慾,微啟的雙唇中斷斷續續吐露著呻吟,帶著連他自己也有些詫異的喑啞誘人。

  蔣澤晨的迎合讓蔣澤涵也再難以壓抑自己的欲望,在認為那甬道足夠柔軟之後,他抽出手指,將自己灼熱堅硬的部位抵在了入口之處。

  

  “咦,不是說在床上……痛!”一聲呼痛將疑問打斷,蔣澤晨倒抽了一口氣,下意識地收緊入口想要阻止那過分巨大的東西的進入,引得蔣澤涵悶哼了一聲,連忙輕咬著他的耳垂,摟緊他,同時握住他的欲望給予安撫,希望將蔣澤晨的注意力引開。

  “抱歉,我等不及了,你真是折騰死我了……”蔣澤涵的手沿著蔣澤晨的背部遊移,剛剛插入頂端的欲望被入口的括約肌緊緊勒住,所以不得不暫停了下來。勃起的部位顯然也十分地難受,讓蔣澤涵的嗓音裡帶上了隱忍和痛苦,“放鬆,小晨,讓我進去……”

  “你忍著點,別著急……我……我努力著呢!”蔣澤晨咬牙,深呼吸著,嘗試著想要違背身體的本能放鬆緊縮的穴口,沒想到剛剛略微放鬆,蔣澤涵便已經重重地撞了進來,連聲招呼都沒有打。

  “操!”蔣澤晨忍不住溢出一聲咒駡,連欲望都萎縮了幾分,下體被脹滿中帶著絲絲的疼痛,敏感嬌嫩身體內部的肌膚與另一個人的性器緊密貼合在一起,感覺尤為詭異。

  

  終於將自己完全埋入了蔣澤晨的體內,達成所願的蔣澤涵滿足地輕呼了一口氣,細嫩的內部緊緊包裹著他,隨著蔣澤晨的身體而微微發著顫,柔軟而溫潤,從未經歷過的美妙感覺讓蔣澤涵差一點便精關失守。

  安靜地停著,蔣澤涵並沒有立即做什麼太大的動作,一來打算稍稍壓抑一下自己勃發的欲望,二來也是在等待著蔣澤晨習慣。緩緩地擺動著腰部,淺淺地抽插著性器,準確地摩挲著蔣澤晨甬道內敏感的部位,等到蔣澤涵感受到自己手中正愛撫著的欲望再次抬起頭、精神奕奕之後,才逐漸加大了進出的頻率和力度。

  被深諳循序漸進之道的蔣澤涵不遺餘力的照顧著,蔣澤晨雖然第一次被開苞,卻也並未受什麼苦楚,反倒是很快便被捲入了情欲的漩渦,被蔣澤涵引領著攀上一個又一個高峰。

  

  ——第一次被走後門的初體驗:跟男人做愛其實也沒什麼,只要配合的好,一樣也很棒╮(╯▽╰)

  

 

  第六十五章

  

  第一次竟然是在浴缸裡解決的,雖然做的時候沒什麼感覺,但是做完之後的後遺症卻十分明顯,蔣澤晨揉著自己腰上動作激烈時撞出來的青黑,一臉的哀怨。

  “對不起,小晨,都是我一時激動,沒有把持住。”蔣澤涵也是懊惱又心疼,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當時到底是怎麼了,從浴室到床上也不過是幾步路的距離,而他卻連那幾步都不想去走。

  “……也沒什麼,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也懂。”蔣澤晨大度地拍了拍蔣澤涵的肩膀,並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斤斤計較,但是蔣澤涵那副殷勤小意、體貼周到到令人髮指的態度卻讓他萬般不自在,真真想要踹對方一腳。

  ——並不是他不識好歹,別人對他好他還不樂意,但是每次想到自己上輩子上床後也總是那這樣的態度對待那些女孩子的,蔣澤晨就總覺得自己的性別都被浮雲了。

  ——他是男的!是男的!一大老爺們又不是需要細心呵護的軟妹子,蔣澤涵你至於這樣麼?!

  

  伸手拍開蔣澤涵小心翼翼揉著他腰間的手,蔣澤晨有些不自在地縮了縮身體,將仍舊赤裸的身體藏進被子裡,“這麼點小傷而已,你瞎自責什麼?”眼睛一轉,蔣澤晨有些躍躍欲試地梗了梗脖子,“要是你覺得實在是過意不去,那麼等著有空……明天!明天再去浴缸裡做一回,到時候你在下面,我也給你撞出一身淤青來!”

  蔣澤涵溫溫柔柔地一笑,伸手將自家弟弟連同被子一起卷了起來,抱入懷裡,一隻手隔著被子固定住他的腰部,另一隻手從被縫裡探進去,在肚臍上打了個轉,引得蔣澤晨顫了顫——只不過,他說出的話可一點都沒有表情和手上的動作那麼溫和。

  

  “現在,小晨是不是該給我解釋一下了?”

  蔣澤晨僵硬了一下,立即將在被子裡作亂的手和反攻扔到了九霄雲外,純潔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哥,你再問……我對流程為什麼那麼熟悉……?”

  蔣澤涵輕哼了一聲,算作是默認,蔣澤晨心下稍定,舔了舔嘴唇,“都是因為黎舟那混蛋啦!”

  蔣澤涵的手頓時僵住,危險地眯了眯眼睛,隨即狠狠地在蔣澤晨的乳頭上捏了一下。

  蔣澤晨倒吸了一口氣,突然覺得自己的說法有誤,連忙解釋,“不是不是!我說的不準確,哥你也知道黎舟那貨平時表現得人五人六的,其實私下裡各種不著調,好奇心還特別旺盛,自從被人跟我配了cp寫了同人,就一直對這方面挺好奇的,自己感興趣也就算了,還老是拉著我一起研究……”乳頭再次被捏了一下,讓蔣澤晨連忙改口,“——是口頭上的研究!一來二去不也就熟悉了嘛……”

  悄悄看了看蔣澤涵的臉色,蔣澤晨膽子微壯,隨即又是信誓旦旦地保證,又是腆著臉地討好,“以後我絕對不跟他研究這個了!我只跟哥你研究~

  

  看著自家弟弟那副蠢兮兮的表情,蔣澤涵就是再生氣此刻也沒法繃不住表情,嘴角微微一挑,頓時就讓蔣澤晨感覺春暖花開。以為自己已經蒙混過關的蔣澤晨掙了掙,將兩條手臂抽出被子,扭身反摟住蔣澤涵的脖頸,親了親他的嘴角。

  蔣澤涵揉了揉蔣澤晨的頭髮,似乎應當算是對他主動的褒獎,眼神溫軟,輕笑了一聲,“那小晨的吻技怎麼這麼好?也是跟……誰……口頭上研究出來的?”

  蔣澤晨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心中糾結地要死,卻死活想不出什麼合理的藉口去解釋。

  

  ——不身經百戰能練出這樣的吻技來?有這樣的天賦異稟麼?或者難道要說自己的確身經百戰?那他找誰去身經百戰去?這輩子他可是一直都清清白白的啊!況且,蔣澤晨也知道,就算在床上合拍、也不會太介意情人曾經的經歷有多麼“豐富”,但是如果在事後真的親耳聽到了,心裡的感受也仍舊會有些不是滋味,更不用說蔣澤涵的佔有欲不可能不去介意他的“身經百戰”。

  掙扎了一下,又被蔣澤涵的目光緊緊盯著,心理壓力巨大,蔣澤晨索性破罐子破摔,狠狠咬牙,點了點頭,“……是!”

  蔣澤涵又彎了彎嘴角——這一次卻並未讓蔣澤晨有任何輕鬆的感覺——只是將他抱得更緊,埋首在他頸彎內,輕輕吮吻著,“沒事,小晨,你不願意說就算了,我不會逼你……”

  

  蔣澤晨乖巧地被蔣澤涵抱著,有心想解釋,卻根本不知該如何開口。他不會說自己是重生的,絕對不會,不僅僅是蔣澤涵是否會相信的原因,而是蔣澤晨並不想將上輩子的恩恩怨怨帶到這輩子來——雖然仍舊有些事情甩不掉、擺不脫,無法避免地影響著他的一舉一動,但是起碼蔣澤涵沒有必要知道。

  蔣澤晨知道蔣澤涵這輩子對自己有多麼看重,他享受著這一點,親情或者愛情都無所謂,他需要的只是蔣澤涵真正的感情、真正的在意罷了。現在他已經得到了,便已經心滿意足,至於未來怎樣,蔣澤晨不會去強求,甚至不會去在意。而既然蔣澤涵對自己看重,那麼一旦他知道上輩子的那些事情,便絕對不可能感覺到愉快,也許甚至會自責?將目前的他並沒有做過的事情背在他的肩上。蔣澤晨並不想這樣的自責橫在他與這輩子的蔣澤涵之間——既然有害而無益,那麼為什麼要說呢?

  

  蔣澤晨不太會安慰人,也並不擅長編織一個毫無破綻的謊言,他能感覺得出此時此刻蔣澤涵並不快樂,就算口頭上說著不介意、不逼問,心中卻也仍舊是有芥蒂的。

  蔣澤晨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只能憑藉本能地掙了掙,握住蔣澤涵的肩膀將他推開,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是‘這輩子’我的確沒有太多的經驗的,除了在拍戲以外,並沒有跟誰接過吻、上過床……你信我嗎?”

  

  蔣澤晨的目光澄澈,毫無作偽與閃避,即使明知道他根本沒有解釋、更是無法解釋,蔣澤涵也下意識地想要相信他——或者說,他的感情也傾向於去相信他。

  “嗯,我信。”輕聲回答,蔣澤涵的目光逐漸轉暖,抵住蔣澤晨的額頭,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子,“小晨說什麼,我都信。”

  “……你別這樣……我壓力好大的。”蔣澤晨鬆了口氣,認真過後又忍不住原形畢露,“雖然這次我發誓我沒撒謊,但是有時候我也會撒點小謊什麼的,咳,你心知肚明就好,別我說什麼你就真信什麼,搞得我都不敢撒謊了,不撒謊的人生還有什麼樂趣?”

  

  蔣澤涵頓時頗感無語,總覺得自己弟弟完全是破壞氣氛的個中強手,幸好他在床上還算配合,沒怎麼亂說話……

  翻身將蔣澤晨壓在身下,看著對方無知無覺的單純表情,蔣澤涵摩挲著他的面頰,聲音低沉,“你撒謊我並不會計較什麼,但是唯獨有一種謊言你不能說。除了拍戲,不准任何人吻你、抱著你,你的渾身上下所有的地方都是屬於我的,只屬於我,萬一你允許別人侵犯了我的領地,卻對我撒謊隱瞞,那我……就把你關起來,關一輩子,讓你除了我以外,見不到任何人,知道嗎?”

  蔣澤晨懵懂地眨了眨眼睛,絲毫沒有意識到蔣澤涵話語中危險的味道,只是有些煩惱地皺了皺眉,“要是有緋聞怎麼辦?當演員很少沒有任何緋聞的吧?有時候公司裡也會要求製造緋聞搏出位元什麼的……”

  “如果只是捕風捉影無事生非的緋聞,我可以不管。”蔣澤涵的表情很認真,並未因為蔣澤晨的問題而不悅,反倒是十分滿意他並未將自己的話當做耳旁風般隨口敷衍,“要是是公司要求,而你又沒辦法跟公司翻臉的,就交給我處理,我會幫你解決的。”

  

  “……真的?這豈不是……”蔣澤晨有些遊移不定,他對緋聞沒什麼執著,能夠將麻煩事丟給蔣澤涵去處理自然樂意之至,但是蔣家的手並未伸到娛樂圈裡,如果蔣澤涵真要幫他擋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估計會費上一番的工夫,甚至損失些什麼,蔣澤晨並不想見到。

  似乎知道蔣澤晨在猶豫什麼,蔣澤涵輕笑了一下,咬了咬他的鼻子,“相信我,嗯?還是說……難道沒有緋聞吸引眼球,你就紅不了?”

  “怎麼可能!”蔣澤晨頓時炸毛,“就算沒緋聞,老子也能照樣紅透半邊天!你看著點兒!這次老子就要從黎舟手裡搶角色了!”

  蔣澤涵沒有說話,只是眼神微黯,探入被子裡的手極其順利地找到了那剛剛容納過他、此時還尚未完全閉合的穴口,驚得蔣澤晨狠狠一顫,“你、你幹嘛?!不是說好了就一次嗎?!”

  “這是懲罰。”蔣澤涵彎了彎嘴角,“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很討厭黎舟?也更討厭你總是在床上提起他。”

  蔣澤晨頓時無語凝咽,死死抓著裹在身上的被子卻仍舊還是不得不屈服於敵人惡勢力,被掀開了賴以保命的烏龜殼。

  

  ——嚶……黎舟!老子跟你是不是八字不合啊?!怎麼一遇到你就倒楣!連提個名字都會被報復啊!QAQ

  

  躺著也中槍,還中了好幾次的黎舟其實也頗為無辜,在蔣澤晨被蔣澤涵折騰來折騰去好不容易熬過週末返回學校之後,每次看到他的表情都是那麼的苦大仇深,搞得黎舟自己又是心虛又是莫名,卻也仍舊不得不打起精神、頂住壓力,諂媚討好地安撫自家一逮住不順心就打算跟他反目成仇的好友。

  “你哥哥怎麼折騰你了?看你這小臉憔悴的……不會是週六周日晚上都沒睡好覺吧?”完全不知道自己化身為真相帝的黎舟一臉的同情憐憫,“不就是個玩笑嘛,你哥怎麼這麼較真?難道還真怕咱倆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

  “是啊,他擔心死了。”蔣澤晨幽幽地看了黎舟一眼,“要不你趕快去交個軟妹子女友吧,然後領回去讓我哥看看,他就放心了……”

  “……我怎麼有種你哥其實是我家長的錯覺?”黎舟嘴角一抽,“難道不是應該你領個女友回去給他看麼?”

  ——如果我真的領回去了,我哥能把我給拆了!蔣澤晨抬手拍了拍黎舟的肩膀,“因為,這禍是你闖出來的,我是徹徹底底的受害者!”

  黎舟頓時不吭聲了。

  

  介於黎舟的小心謹慎,蔣澤晨最終還是沒有找到能順理成章地報復他的機會,不得不卯足了勁兒打算跟黎舟爭那個兩人都看中的角色,發誓要將他踹到自己腳下,一雪前恥。

  

  打算來B影大為新電影選角色的劉導演可以說是演藝圈裡最為炙手可熱的導演之一,他的產量不算高,但是每部影片都能大紅大紫,在國外也有不小的名氣。不少演員都是他慧眼是金捧紅的,甚至還有好幾個影帝和影后,所以也即使是一個小配角,也有不少的演員願意為之掙破了頭,更不用說B影大裡這些還是新人的學生們了。

  這部叫做《仙逆》的電影蔣澤晨自然是知道的,而且也知道上輩子得到這個角色的人是黎舟,而憑著這個角色,黎舟也是第二次捧得了最佳男配角,事業上更上一層樓。

  ——當然,這一次,蔣澤涵是打算搶了這個角色,然後順便也把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個重量級獎項收歸囊中的。

  

  《仙逆》中男主角是一個身世苦逼卻忠厚老實的傢伙,因為天賦絕倫而被他的師父看中,帶回門派踏入修仙之路,隨後就是一路的被利用被陷害,苦逼到最後成了魔。當然,男主角什麼的不重要,出演這個角色的是目前最紅的影帝葉成琛,跟蔣澤晨他們沒關係,而蔣澤晨和黎舟盯上的是另一個男配角,門派掌門最寵愛的小弟子——或者說是他的私生子。這個角色從初登場到影片中期都嬌縱任性不怎麼討喜,欺負男主角老實便總是對他吆五喝六、指手畫腳,不過性格卻被掌門保護得很是單純,不懂得勾心鬥角和暗害算計。影片的後半段,他親眼見到門派劇變,發現世界並沒有他想像到的單純平靜,終於迅速成長了起來,在影片的最後挺身而出,支撐起了因為男主角入魔而搖搖欲墜的門派。

  蔣澤晨覺得,這個角色跟自己倒是有幾分相像,都是被寵愛的無法無天不知人情冷暖,都是突逢遽變而不得不成長,發現曾經的堅信不疑都是假像,曾經的幸福寵愛之後都是荊棘,雖然他沒有能夠成長到像電影角色那般堅強到能給承擔起整個殘破門派的重任,但是也微微對這個角色的心理有點感同身受。

  

  ——這樣的角色不讓他來演,這簡直是沒天理啊!

  

 

  第六十六章

  

  《仙逆》劇組來B影大選角的日子裡,大禮堂自然是人滿為患,四個年級的學生外加不少研究生、基本上能來的都來了,碰碰運氣是一個方面,就算沒有選上,也算是增添了一些經驗、見了見大場面。除了表演系,其他院系的學生也有不少來湊熱鬧圍觀的,畢竟這初選並不需要太過細緻地曬選,大多是為了影片而造勢,並沒有入場的限制,而那些跟隨而來的娛記們,也使出渾身解數地想要從這次選角中挖出什麼新聞亮點來,不僅關注試鏡的情況,還會尋找一些學生私下採訪。

  

  蔣澤晨和黎舟雖然試過不少次鏡,但是卻是第一次參加這樣大範圍的海選,一看這人頭攢動的場面也不禁有些緊張,面面相覷之後又圍觀了半天,才鎮定了下來,搞清楚流程後去拿了報名表。

  報名表上,兩人在試鏡角色上都填寫了男配角,雖然他們都對這個角色勢在必得,卻也並不敢輕視大意,因為就算不論他們兩人之間的競爭,也許還有可能有其他的黑馬突然殺出來,入了劉導演的眼,畢竟雖然憑他們的經驗在大一新生裡無人能出其右,但是大三大四的學長學姐們很多已經開始逐漸接觸演藝圈,有了不少難能可貴的經驗。

  ——當然,學生們私下討論地最有可能奪得男配角的人仍舊還是黎舟或蔣澤晨,畢竟他們的實力是有目共睹的。

  

  拿著報名表,兩人一前一後地去了男配角的試鏡地點——那裡報名的人比普通龍套少的很多——立即就被負責試鏡的人認了出來。畢竟是初選,並不需要劉導演等重量級角色親自出面,對於蔣澤晨和黎舟這兩個極有前途的演員,負責人的態度還是很不錯的。

  “就知道你們會來,之前我們還說到過你們呢,劉導演對你們都很看好,也很期待你們的表現。”三兩句話,連試鏡都沒開始便幾乎默認了兩人已經通過了初選,負責人收下蔣澤晨和黎舟的報名表,笑著開口,“你們兩個準備競爭一個角色?”

  “是啊,這不是僧多肉少嘛!”蔣澤晨笑嘻嘻地回答,隨後瞥了黎舟一眼,“我們還沒有這麼競爭過呢,挺有趣的!”

  黎舟則淺笑著點了點頭,算是附和了蔣澤晨的話。

  

  初選還是很容易混過去的,主要就是看看外貌、形體、氣質和基本功,比如表演和武術動作功底,兩人沒有費什麼力氣便過了,心裡也沒什麼激動的感覺,畢竟通過初選是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的,之於他們更像是走個過場,而他們真正需要關注的是在劉導演和編劇等人擁有最終決定權的人面前的最終試鏡。

  三天后,蔣澤晨接到電話,讓他在第二天下午去試鏡,而黎舟自然也接到了同樣的通知,兩人之間的戰火正式燃起。

  來到複試地點的時候,發現還有另外三個人也被通知參加最終試鏡了,都是B影大大三大四的學長,也算得上是學校裡比較風雲的人物了。五個人相互打了聲招呼,便被帶去了化粧室,穿上廣袖長袍,戴上假髮,又粗略地化了妝,以便確定氣質和外形是否真正符合影片的角色。

  

  蔣澤晨穿的是一身白色的的長袍,袖口、領口和下擺都描著金線紋理,飄逸中透著華貴,黑色的長髮披在肩頭,只是用發帶隨便地系了一下——劇本中的男配角性格嬌縱不喜約束,一半都做此隨性不羈的打扮。對著鏡子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新造型,蔣澤晨略略收斂起現代人的跳脫,拿出了沉穩優雅的風範,算是與這身裝扮契合了起來。

  出了化粧室,發現其他人也差不多都是類似的造型,眾人換上戲服又換了髮型,與平時短髮的樣子頗有幾分差別,看上起有些新奇。

  蔣澤晨是第四個試鏡的,而黎舟則是第二個,因為知道黎舟在上輩子被選中、飾演了這個角色,所以蔣澤晨更加注意他的一舉一動。

  

  五個人在劉導演等人面前一字排開,被他們評判了一番,又按照他們的指示做了擺了幾個樣子,算是過了第一關。第一號試鏡者表情不算太好,因為編劇覺得他的氣質與男配角不太相符,不過仍舊讓他留了下來參與接下來的測試,打算看看他是否能用演技彌補外表的不足之處。

  下一個考驗便是最重要的環節,蔣澤晨等人都拿到了相同的設定好的小片段,只有大概的場景、人物和經過,而如何表演則需要他們發根據男配角的性格設定、配合自己的想像力和演技自由發揮。

  

  片段的內容是小師弟闖了禍,跑回掌門那裡尋求庇護,場景和設定都異常簡單,甚至有些讓人無從下手的感覺。其實,有時候越簡單的東西越能考驗人,如何在這樣簡單的場景中既符合人物的性格,又表現地出彩、吸引人,甚至是獨特,與其他人的表演區別開,這是所有人都在思考的問題。

  黎舟不愧是驚豔型的演員,在第一號中規中矩的表演之後,他剛一上場便讓人眼前一亮。微微揚起的下巴傲慢而驕縱,顧盼生輝的眼眸卻又靈動異常,身型綽約而優雅,雖然步履急促卻穩而不亂,甚至還有心情隨手整理了一下自己一塵不染的袖擺,充分表現出了他的有恃無恐。在對著憑空想像出的掌門講述事情經過,黎舟的語氣不緊不慢,驕傲中偶爾透著幾分親昵與撒嬌的模樣更是讓人憐愛異常,三句兩句便指鹿為馬,將過錯全都推到了別人身上,辯才巧妙,也無怪掌門會對他如此喜愛,簡直視之為掌上明珠般寵愛縱容。

  劉導演幾人低聲交談了幾句,微微點頭,看起來對黎舟的表演還算滿意,蔣澤晨坐在場外,將黎舟的一舉一動甚至是每一個眼神都看在眼裡,在感慨他的確演得很好、僅僅幾句臺詞幾個動作便將一個角色活靈活現地表現了出來的同時,卻又覺得黎舟飾演的角色與他想像中的人物有著明顯的差異。

  ——不過,有差異才好,黎舟畢竟占了先機,只有有差異才有與他一爭高下之能,蓋過黎舟已經在劉導演心裡已經留下的深刻印象。蔣澤晨頓時心神穩了穩,還有心情朝著下場坐到自己身邊的黎舟露出一個笑容。

  黎舟對他眨了眨算作是回應,雖然兩人之間沒有任何的交談,蔣澤晨卻心領神會——黎舟在說“接下來看你的了”。

  

  三號的表演比一號細膩了很多,似乎是在觀察了黎舟的表演後增添了不少改進,但是總體的形象仍舊與黎舟飾演的角色並沒有什麼太大差別,難免有模仿和拾人牙慧的嫌疑,而且單論拼演技和細節處理,也的確很少有人會是黎舟的對手。

  三號大概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比得上黎舟、僅僅是有些拙劣的模仿,下場後對著黎舟尷尬的笑了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至於黎舟是如何回應的,蔣澤晨就沒有注意了,因為該他上場了。

  

  站起身,朝著導演等人所坐的位置笑著點了點頭,算作是問候,蔣澤晨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等到睜開眼睛的時候,整個人氣質一變。黑色的眼眸中透著自信與張揚,蔣澤晨帶著完全不輸于黎舟的傲慢與有恃無恐緩步入場,漫不經心地朝著“掌門”施了一禮,臉上掛著滿不在乎的笑容,“師父,弟子又不小心闖禍了。”

  並未像黎舟那般口璨若花,也並未有任何撒嬌討好的表現,蔣澤晨的語氣與表情都是全然的順理成章,毫不在意自己惹下了什麼麻煩,完全不擔心自己的師父是否會責罰自己,理所應當到這些似乎根本都不需要他放在心上。

  

  黎舟的表演的確細緻入微,但是從小家教甚嚴的他卻不知道被從小嬌寵的人應是何等的肆無忌憚——不需要去討好誰,便確定對方可以無條件地幫他收拾殘局,當寵愛已經成為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的時候,便早已對此習以為常,根本無從體會得到這份呵護關懷有何值得大驚小怪之處。

  蔣澤晨的角色張狂無以復加,在他的眼裡根本沒有自己惹下的麻煩,甚至連為他解決麻煩的掌門都沒有引起他太多的主意,似乎他只是隨口順便說了一說,便篤定事情會完美解決。

  

  如果說黎舟的角色能讓人會心一笑,說一句“還是沒長大的孩子”的話,那麼蔣澤晨目中無人的囂張氣勢卻暫態間壓倒了全場的人,直到他表演完畢鞠躬打算退場,導演等人仍舊有些發愣。

  “等一下,蔣澤晨。”看到蔣澤晨轉身,劉導演突然開口叫住了他,微微皺了皺眉,“你這個角色的定位還不錯,很有自己獨特的想法,但是你不覺得這樣的角色不太討好,很難得到觀眾的喜歡?”

  “我本來就沒覺得這個角色會讓人喜歡。”蔣澤晨勾了勾唇角,帶著幾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自嘲,“被寵壞了人無論怎樣都很難得到別人的喜歡吧?不然怎麼叫做被‘寵壞了’呢?而且我的目的也不是為了演出討觀眾喜歡的角色,而是我心目中真正的人物形象展現出來,就算不討喜、讓人討厭也無所謂。”

  劉導演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臉上也沒有透露出過多的訊息,只是示意蔣澤晨可以下場了,蔣澤晨回到黎舟旁邊的座位坐下,看到黎舟對他笑了笑,隱含鼓勵。

  

  最後一名試鏡者的表演在蔣澤晨之後被對比地平平無奇,似乎受到了蔣澤晨和黎舟的共同影響,想要將兩人表現出的出彩的地方融合起來,卻並未成功,反倒是在性格上有些分裂。

  等到最後一人的表演結束後,基本上所有人都可以確定最終人選肯定是在黎舟和蔣澤晨之間選擇的。不過劉導演並未當場作出決定,反倒是讓他們回去等待消息,蔣澤晨等人換下戲服之後便各奔東西,只剩下一起來的蔣澤晨與黎舟打算仍舊一起返回B影大。

  

  “你還真是挺大膽的啊。”黎舟輕輕錘了蔣澤晨一拳,有些感慨,“很令人印象深刻的表演,不過……就是太個性的,單看導演他們的接受程度了。如果他們接受了,那麼肯定是你勝過我,而如果沒有接受……”

  “你說的我像是為了勝過你而特意要賭一把一樣。”蔣澤晨有些無奈,“我那可是經過認真思考之後想出來的角色,沒有刻意追求個性什麼的。”輕輕垂了垂眼眸,蔣澤晨笑了笑,“真正被寵壞了的傢伙,的確是那個樣子。”

  “……說得跟你感同身受過一樣,不過就你哥哥寵你那個樣子,倒是蠻有可能的。”黎舟有些不明所以,隨口開了句玩笑,隨後搭住蔣澤晨的肩膀搖了搖,“算啦算啦,不說這個了,最後是誰咱們在這裡討論也沒用,等結果吧!”

  “嗯。”蔣澤晨笑了笑,剛邁開腳步,就聽到一聲短促的鳴笛。

  

  心中一動,蔣澤晨循聲望去,正看到蔣澤涵的車子停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

  “你哥的車?”看到蔣澤晨的表情,黎舟立即心領神會,有些不滿地撇了撇嘴,“嘿,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你那個弟控老哥怎麼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冒出來啊!”

  ——只可惜就算黎舟再不甘願,也無法改變自己的好友將要丟下他,被自家大哥拐走的事實。

  完全沒有理會黎舟有些發酸的語氣,蔣澤晨手腳俐落地將他搭在肩膀上的手丟開,潦草地告了個別,便匆匆向車子跑去。

  看了幾眼蔣澤晨的背影,黎舟撇了撇嘴,聳了聳肩膀,無可奈何地轉身一個人離開了,而蔣澤晨則拉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坐了進去。

  

  “試鏡如何?”蔣澤涵發動了車子,側頭問道。

  “嗯……我本人覺得發揮得還不錯啦,不過導演接不接受那我可就不知道了。”蔣澤晨輕描淡寫地回答,隨即話題一轉,“今天怎麼突然跑來接我了?打算給我慶功?”

  “你覺得可以慶功嗎?”蔣澤涵挑眉。

  “呃……似乎早了點?”蔣澤晨乾笑了一下,“畢竟不是還沒拿到麼?而且也不是十拿九穩的……”

  “枉費你來試鏡之前說的那麼篤定,沒想到現在心裡也沒底了?” 蔣澤涵輕笑了起來,揶揄。

  “這不是心理作用嘛!開始之前就要有這樣一股舍我其誰的霸氣!等到結束了,就要理性地看待問題了。”蔣澤晨尷尬地輕咳了一聲。

  

  “行了,你就別找藉口了。”蔣澤涵忍俊不禁,抬手揉了揉自家弟弟的腦袋,“不過這次的確是來接你慶功的,只可惜不是給你,是給我。”

  “你?”蔣澤晨側頭疑惑。

  “嗯,那塊土地競標成功了。”蔣澤涵點了點頭,黝黑的眼眸裡滿是自信,神采飛揚到讓人不由自主便被吸引。

  蔣澤晨定定地看著他,止不住地隨著蔣澤涵的愉快而心情轉好,卻又忍不住調侃了他幾句,“只是競標成功罷了,董事會那邊不都覺得就算競標成功也賺不到什麼錢嗎?說不定還會賠本呢!”

  “那只是他們這麼想而已。”蔣澤涵毫不在意的輕哂,根本不把對方放在眼裡一般,左手握著方向盤,右手覆上蔣澤晨平放在膝上的手背,十指相扣,“而我可是十拿九穩呢,這份喜悅,我只想跟你分享。”

  反手,回握住蔣澤涵,蔣澤晨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嘴角的弧度又往上翹了幾度。

  鼓勵與信任不需用語言去訴說,僅僅通過一個動作便能心領神會。

  兩人相握的手傳遞著彼此的溫度,即使走在兩條不同的道路上,他們仍舊在攜手並進,一同走向各自的目標。

  

 

  第六十七章

  

  試鏡的結果一直杳無音信,就在蔣澤晨與黎舟都一頭霧水的時候,蔣澤晨接到了劉導演身邊助理的電話,說劉導演打算再約他去試一次鏡。

  蔣澤晨毫無保留地將消息告訴了黎舟,而黎舟思索了片刻,便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看起來,劉導演是更看好你的,加油吧!這次也要用盡全力啊,別搞砸了,否則這角色大概反倒是要落到我身上了!”

  黎舟看起來很灑脫,一副根本沒有將自己暫且輸掉一局的情況放在心上的模樣,蔣澤晨白了他一眼,“這是自然的,還用你說?放心吧,我絕對不會給你增加工作量的!”

  黎舟揉了一把他的腦袋,洩憤。

  

  這一次試鏡是蔣澤晨獨自去的,試鏡的人也只有他一個。並沒有向上一次那樣直接換上戲服,蔣澤晨反倒是被工作人員直接帶著進了屋子,劉導演和編劇兩人正坐在沙發上低聲交談著,看氣氛並不是什麼很嚴格的試鏡,更像是交流的樣子。

  蔣澤晨禮貌地問了聲好,隨即在劉導演的示意下坐到了兩人對面的沙發上,雙手接過編劇遞過來的劇本。

  雖然《仙逆》劇組為試鏡的演員公佈了大概的劇情流程和人物設定,但是卻不可能將真正的劇本拿出來,而蔣澤晨也只是沾了上輩子曾經看過這部影片——還看了好幾次的光,才對整部影片乃至各個角色有了更具體的瞭解。

  

  翻開第一頁,蔣澤晨並沒有等劉導演開口,便認認真真地看了起來。畢竟只是男配角,小師弟的戲份在整部影片裡只占一小部分,蔣澤晨拿出從小到大鍛煉出來的看劇本的能力,迅速地流覽概括整部劇情,卻又詳細認真地關注了與小師弟有關的部分,同時揣摩著劇本中真正設定的角色與自己心目中的形象有哪些出入。等到劇本翻完了,蔣澤晨心中更是安定——雖然細節之處有所不同,但是在大方向上,他把握得並沒有錯。

  “現在劇本你已經看過了,你還是堅持你在上次試鏡的時候對於這個角色的理解和詮釋嗎?”看到蔣澤晨合上劇本,劉導演開口問道。

  “是的。”蔣澤晨點了點頭,毫不猶豫,“雖然細節上有些不同,但是主體性格與我想像中並沒有太大的差別。”

  

  劉導演點了點頭,看起來對於蔣澤晨的堅持比較滿意,“其實,劇組裡也一直對這個角色有些爭論,而你和黎舟的表演正是將這樣的爭論具體化了。後來,我們又商量了一下,決定給你這次機會——先別忙著道謝。”制止神色中流露出激動與感謝的蔣澤晨,劉導演擺了擺手,“你還有一項考驗沒有過呢。”

  蔣澤晨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就知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你們之前飾演的是初期的角色,這個角色不討喜、容易被人詬病,你在這麼重要的試鏡裡並沒有掩飾這一點,沒有刻意地將角色變得討喜、讓人心生好感,這樣很大膽,也很好,不過僅僅只是這樣卻還是不夠的。”劉導演頓了頓,“後期,這個角色突逢門派劇變後的迷茫、失措,還有隨後的成長才是能夠將這個角色深化、立體的重中之重,如果你表現不出來,那前面不管再如何出彩也是白費。”

  “我知道。”蔣澤晨嚴肅地點了點頭,“所以這次您叫我過來,是為了讓我證明一下,後面的劇情我也能同樣演得出彩?”

  劉導演點了點頭,而蔣澤晨則成竹在胸。

  

  等到從試鏡地點離開後,蔣澤晨神清氣爽、志得意滿,掏出手機後第一個便將電話打給了蔣澤涵——雖然還並不能太理解蔣澤涵那句“成功的喜悅,只想與你一人分享”的心情,但是能有一個人一直陪在他身邊,為了他的每一次成功而真心實意地高興、甚至比他自己還要高興,這樣的感覺的確很不錯。

  

  只可惜蔣澤涵的私人手機關機了,大概是正在開會之類的,蔣澤晨沒來由地感覺一股失望,雖然有些莫名,卻讓他切身實意地感受出,他其實的確是想要在第一時間將這個好消息告訴蔣澤涵的。

  暗笑自己怎麼開始像小女生一樣彆彆扭扭的,蔣澤晨掛了電話,又撥通了宋嶽的電話,通知他自己拿到了《仙逆》的角色,讓他跟劇組聯繫,安排接下來的行程,最後則打給了黎舟。

  

  一接起電話,黎舟自然是關心地詢問他試鏡的情況,在聽到蔣澤晨一聲桀桀怪笑後,他暫態間就明白了。

  “恭喜啊,沒想到真被你小子搞定了!”黎舟笑道,隨後歎了口氣,半真半假地抱怨,“哎~這次可是被你領先了,你可要補償我受傷的心靈啊!”

  “得了吧!你都領先我多少次了,我都沒把你怎麼著呢!”蔣澤晨毫不客氣地堵了回去,“黎舟,做人不能這麼不要臉!”

  “你還好意思說我不要臉?”黎舟驚愕,隨即頓時憤怒了,“我不管!我就要補償!”

  蔣澤晨毫不客氣地掛了他電話。

  

  眼角瞥見一個記者正拿著相機對著他,見到他看過來後連忙轉身離開,蔣澤晨皺了皺眉,心裡有些不太舒服,卻也知道有不少狗仔們都挺難纏的,覺得自己沒做什麼虧心事,蔣澤晨便也懶得去管,開始漫無目的地向前走著,尋找空著的計程車。

  被掛了電話的黎舟自然不死心,鍥而不捨地打電話求補償,蔣澤晨在掛了幾次電話後終於忍無可忍,接起電話隨後咬牙切齒,“黎舟!你給老子差不多一點!”

  “……嗯?黎舟?”蔣澤涵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了過來,微微上挑的尾音帶著一絲危險的味道,頓時就讓蔣澤晨慫了。

  “哥、咳,哥,是你啊?忙完了?”聲音頓時低了八度,蔣澤晨內牛滿面地埋怨自己竟然沒有看來電顯示,同時又在黎舟身上記了一筆。

  “是啊,一開完會就看到有通知說你給我打電話,所以立即就回撥過來了。”蔣澤涵語調溫柔,“不過是不是不太湊巧,耽誤了你跟黎舟的打情罵俏?”

  “打情……”蔣澤晨真心想給自家大哥跪了,這濃重的酸味隔著電話都清晰可聞,“哥,不要亂用成語,你的小學語文老師會哭的……”

  “我管她哭不哭幹什麼。”蔣澤涵輕描淡寫地回答,卻也沒有就此話題追問什麼,“試鏡結束了?通過了沒有?”

  

  “當然通過了!老子是誰啊!哥,你就等著我捧著最佳男配角的獎項回來吧!”蔣澤晨頓時振作了起來,壯志淩雲、豪情萬丈。

  “這又是心理作用,開始之前要有種舍我其誰的霸氣,等到結束了才需要理性地判斷問題?”蔣澤涵輕笑。

  “……這句話怎麼聽著這麼耳熟?” 蔣澤晨眨了眨眼睛。

  “當然耳熟,這可是你的名言。”

  “………………”

  

  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直到蔣澤晨打上計程車返回B影大,話題也從試鏡結果到名言警句隨後約好如何慶功,最終變成了想要學車。

  

  “學車也好,畢竟現在開車也算是基本技能之一了。”蔣澤涵輕輕鬆鬆地便答應了下來,“筆試你自己隨便考考,很容易過,倒樁、場地和上路我幫你找找人,應該很快也能辦下來,不過開車的時候注意點安全,別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等你週末回家的時候我教教你,很快就能上手的。”

  “哥,你這麼忙,我怎麼好意思麻煩你呢?隨便給我找個教練就行,你弟弟我可厲害呢,保准一兩天就能學會!”蔣澤晨毫不羞澀地大言不慚,弄得連計程車司機都有些聽不下去了,借著後視鏡給他翻了個白眼。

  

  ——蔣澤晨是誰啊?抽煙喝酒賭博飆車嫖女人,那可是五毒俱全。經常隔三差五地在半夜淩晨跟狐朋狗友們表冊,在城市普通公路上飆出高速公路的感覺、在高速公路上飆出太空船的感覺,事後回想起來竟然一直沒有撞到人,那真是運氣好到老天保佑——不過,估計老天那裡都記著帳呢,要不蔣澤晨的死因怎麼還是車禍呢?

  雖然上輩子是出車禍死掉的,但是大概在那一瞬間感覺太驚悚了,導致蔣澤晨頭腦中一片空白,至今回想起來除了那徹骨的疼痛和絕望以外,似乎連經過都已經模糊了。

  所幸蔣澤晨覺得自己的承受能力還是不錯的,就算出了致命的車禍、在心裡留下了這麼大的陰影,卻也沒有對做車產生什麼太大的恐懼感,自重生到現在該忘的也忘得差不多了,年齡也滿了十八歲,可以合法拿到駕照了,蔣澤晨覺得,自己大概已經做好了重新開始開車的準備。

  ——當然,飆車什麼的就算了,蔣澤晨一點也不希望再出車禍了。

  

  “你都說了一兩天就能學會,還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蔣澤涵輕笑了起來,嗓音也低沉了起來,帶著絲絲的曖昧和誘惑,“而且,教你開車我怎麼可能會嫌麻煩?我可是求之不得呢……”

  蔣澤晨有些臉紅,不自在地挪了挪身體,努力將自己因為蔣澤涵最後一句話而有些沸騰的妄想從腦海裡驅逐出去——蔣澤晨,你不能這麼沒有下限!

  “就這樣定了吧,這週末我們一起開車出去,算是在B市周圍短途旅行一下,同時也教你開車。”蔣澤涵的聲音恢復了正常,大概是在辦公室裡,也不好太過分地調情。

  蔣澤晨鬆了口氣,沉吟了一下,也很快點頭應了,他上輩子學車本來就學的很快,又是自動擋,基本上開上一會兒就上手了,也沒什麼需要裝作是新手隱瞞的。

  等到商量決定了週末的安排掛了電話,計程車也到了B影大,蔣澤晨交了錢下車,回到宿舍樓下的時候正碰上下樓買午飯的黎舟。

  

  “好小子,你跟誰聊天呢?一聊就聊了將近一個小時,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是占線,你煲電話粥呢?”快步拽住扭頭就想走的蔣澤晨,黎舟勾住他的脖子,不顧他掙扎地將他往食堂裡拽,堅持讓他請一頓午飯。

  “你好意思的!在食堂裡一頓吃撐死也就幾十塊錢,你還有臉讓我請?!”蔣澤晨努力掙扎,卻拗不過黎舟的力氣,只得被他拖著不情不願地踏入食堂。

  “就是,只有幾十塊錢而已,你好意思不請我?我都這麼自降身價了!”黎舟嘻嘻笑著,自己往桌子邊一坐,推了推蔣澤晨,派他去買吃的。

  

  黎舟和蔣澤晨的口味都差不多,所以蔣澤晨乾脆就自己想吃什麼就點什麼,午餐時間食堂裡人滿為患,等到端著託盤走回黎舟所坐的位置的時候,已經過了挺長時間了,黎舟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煩,正拿出手機來玩。

  蔣澤晨頓時有些心裡不平衡,結果沒想到還沒等將飯菜放下,黎舟就猛地跳起來,勾著他的脖子來了一張親密的合影。

  “怎麼了?”摸了摸被黎舟撞疼的左半邊臉,蔣澤晨皺眉問道。

  黎舟沒有回答,仍將擺弄著手機,片刻後結束了手裡的動作才將手機遞給蔣澤晨,示意他自己看。

  

  手機螢幕上顯示的是一個網頁,剛剛發佈的一小則花邊新聞,最開頭是蔣澤晨對著手機咬牙切齒的模樣,然後是一行大標題:“一個角色,兩人相爭,好友反目成仇”,緊接著還有蔣澤晨剛剛的另一句名言——“黎舟,做人不能這麼不要臉!”

  蔣澤晨默然,想想之前遇到的那個記者,不由得一腦門子的黑線。隨後,蔣澤晨翻到黎舟的博客上,看到他剛剛發上去的食堂合影,上書——“一切流言蜚語都是紙老虎!”

  

  蔣澤晨抽了抽嘴角,將手機還給黎舟,在他對面坐下,“你那麼較真幹什麼?這種報導誰也不會當真的,咱們該怎麼做還是怎麼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我知道。”黎舟夾起一片黃瓜,點了點頭,“不過能闢謠還是儘快闢謠,省得鬧出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來,煩心。”

  蔣澤晨點了點頭,也沒多說什麼,皺著眉一邊嫌棄一邊開始往嘴裡塞東西。

  

  “說起來……咱們也算是公眾人物了,開個玩笑拌個嘴都有人曲解,以後等到更紅了,估計就更加變本加厲了。”黎舟歎了口氣,有些懨懨的,戳著自己面前的米飯。

  蔣澤晨的動作也頓了頓,隨即聳了聳肩膀,“有得必有失嘛,有些人還希望有這樣的曝光率呢,不被人關注的小透明才是最難受的,咱們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也對啦。”黎舟撇了撇嘴,“不過一想到以後除了在自己家裡,其他場合都要注意自己形象,不能做什麼也許會被誤讀的舉動什麼的,就覺得沒意思透了!誰沒有個小秘密什麼的啊,四面八方都有眼睛盯著,搞不好就被揪住小辮子,弄出個醜聞什麼的,整天過日子就跟地下黨一樣,誰能受得了?”

  蔣澤晨輕輕垂下目光,沒有再接話,只是心裡卻止不住地往下沉,原本就令人沒什麼食欲的飯菜更是難以下嚥。

  

  ——如果以後事業蒸蒸日上之後真的會過上這樣的日子,真的會整天被人追著挖新聞的話,那麼他和蔣澤涵之間的秘密關係,還能隱藏多久……?

  

 

  第六十八章

  

  在蔣夫人打電話詢問週末安排的時候,蔣澤晨雖然隱瞞了將要跟蔣澤涵一起的消息,卻抬出了要去學開車的理由。蔣夫人並沒有懷疑,也不打算阻止自己的兒子去學車,只是叮囑他注意安全後便沒有再多管,給予了蔣澤晨充分的自由。

  ——其實,蔣澤晨覺得自己挺對不起他媽媽的,雖然蔣夫人搬出了蔣家,有了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但是作為兒子,他還是在原本的蔣家住得次數更多一些。蔣夫人當然知道,但是卻並沒有多說什麼。

  ——不過,也許很快,他和蔣澤涵的根據地就要移到新買的房子裡了,那裡現在正在裝修,是按照蔣澤晨的喜好和要求來設計的,算上裝修和散味道的時間,大概有兩個月就能入住了。

  

  週五下午,蔣澤涵在下班後來學校接了蔣澤晨,在外面吃了晚飯,然後便找了一個車輛行人比較少的路段,讓蔣澤晨開始學習怎樣開車。按照蔣澤涵的安排,週五晚上先練手、熟悉一下,然後週六早晨出了市區後便讓蔣澤晨來開,慢慢悠悠地往目的地走,能開到便開,順便玩一下,開不到就直接返回,反正也沒什麼好遺憾的。

  蔣澤晨果然不負眾望,切實貫徹了他誇下的海口,在坐到駕駛座上之後只是象徵性地詢問了一下該怎麼做,隨後就大大方方地扭了鑰匙、起步,雖然有十多年沒有真正摸過方向盤了,但是除了最開始生疏點之外,也很快地熟悉了起來——開車是一項技能,和騎自行車、游泳什麼的差不多,只要學會了,就算長時間不練,也很快就能拾起來。

  蔣澤涵在副駕駛座上坐著,最開始還有些緊張地觀察路況和蔣澤晨的動作,隨後看自家弟弟開得像模像樣之後也逐漸放鬆了下來,輕笑著詢問他是不是以前偷偷開過車。

  

  “嗯,算是吧。”蔣澤晨模棱兩可地點了點頭,“朋友的車,有些好奇,就隨便玩了玩。”

  蔣澤涵並不以為意,指點著蔣澤晨往遠離市區的方向走,隨後在天色轉暗、需要打開車燈的時候將蔣澤晨趕了下來,自己坐回了駕駛座。

  “其實,夜路我也能開……”蔣澤晨與自家大哥交換了位置,有些不太甘心地咕噥著,卻被對方順了順毛,安慰。

  “不要總想著一口氣吃個胖子,你才剛學會開車,就算天賦再好也總歸不熟練,我也不放心。”蔣澤涵將車子在路邊自動售貨機邊停了,轉下車買了點東西。

  

  接過蔣澤涵遞過來的飲料,蔣澤晨小心翼翼地擰開蓋子,散了裡面的氣體,剛喝上一口就看到蔣澤涵又丟過來一小盒東西,疑惑地接住看了看,頓時一腦門子的黑線。

  蔣澤涵倒是坦然,輕笑了一下,“上次的用完了,據說這個牌子還挺不錯是,這次試試。”

  “……明天還要出去玩呢,你給我收斂點!”蔣澤晨磨了磨牙,拿著小盒子搖晃了一下,威脅,“小心我給你丟出去!”

  “你丟出去也可以啊,我還挺想再回味一下不用套的感覺呢,除了第一次,之後你都不願意了。”蔣澤涵輕聲抱怨道。

  “…………”——蔣澤晨覺得,現在誰要是說他最沒下限他絕對跟誰急!明明蔣澤涵這貨比他還沒下限好不好?!

  

  為了不讓蔣澤涵有理由回味一下“什麼都不用套”的滋味,蔣澤晨最終還是忍辱負重地將那盒安全套揣進了口袋。蔣澤涵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失望,讓蔣澤晨感覺到一種詭異的舒爽——好吧,的確挺詭異的,蔣澤晨覺得,他竟然因為這種原因而高興實在是墮落到都不像他了……

  又喝了一口飲料,卻發現蔣澤涵並沒有開車,反而只是盯著他,蔣澤晨疑問地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解。

  “飲料是什麼味道的?”蔣澤涵開口問道,卻讓蔣澤晨反而更加莫名其妙,“不是你買的嗎?你還不知道?”

  “我只是隨手選了一個。”蔣澤涵沒什麼誠意地解釋道,隨即在蔣澤晨遞給他飲料的時候將他的手拂開,側身吻住了他的唇。

  舌頭探入口腔,舔過列齒,吮吸著仍舊帶著甜橙味道的軟舌,蔣澤晨放鬆身體,微微合上眼睛,抬起另一隻手勾住蔣澤涵的脖頸,剛想要配合著享受這時隔多日的吻,卻突然猛地驚醒了過來。

  原本迎合的動作變為推拒,蔣澤晨終於從蔣澤涵的懷裡掙扎了出來,瞥了一眼對方晦澀的目光,有些羞慚地低喃,“別在外面……被看到就不好了……”

  “我知道……”蔣澤涵再次將自己的弟弟摟進懷裡,下巴抵住他的頭頂,輕輕蹭了蹭黑色的軟發,“所以我才一直忍到天黑啊……放心吧,外面現在這麼黑,我們也沒開燈,不會有人看到的……”

  蔣澤晨這才乖順了起來,沒有再亂動。

  

  氣氛有些沉悶,剛剛的輕鬆和溫馨一掃而空,蔣澤涵默默地抱了蔣澤晨良久才鬆開他,啟動了車子,返回蔣家。

  雖說偷情有偷情的樂趣,但是不盡如人意之處仍舊太多。蔣澤晨看著蔣澤涵沉默的側臉,心裡也微微有些難過,但是他卻不知道該怎麼改變。

  他們之間的感情一輩子也只能藏在暗處——除非他們甘願失去所有現在擁有的東西——這也許是永遠無法改變的局面。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中壓抑著的感情,蔣澤涵晚上做得尤為激烈,也許智商和學習能力總會體現在方方面面,蔣澤涵只不過是幾次性事後便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直折騰地蔣澤晨連連求饒也仍舊鍥而不捨,聳動著身體在他的背部留下一個又一個的吻痕。

  等到消停下來,床上已經一片狼藉,蔣澤晨蜷縮著一動也不想動,只是在蔣澤涵拔出停在他體內的性器時微微顫抖了一下。蔣澤涵將他抱去了浴室,收拾乾淨,又把他抱去了他自己的臥室,放到乾淨的床上。

  手指沾著冰涼的藥膏探入尚未閉合的入口,蔣澤晨咕噥了一句,看上去有些隱忍,卻仍舊懶得睜開眼睛,任憑蔣澤涵折騰。幸好他也只是單純的上藥罷了,很快便將手指抽了出來,沒有再做什麼小動作。

  另一隻手撩開蔣澤晨的額發,在他額頭上落下一吻,蔣澤涵轉身去將自己房屋內的痕跡收拾好,然後把床單扔進洗衣機裡。

  做完一切後回到蔣澤晨的屋子,發現自己的弟弟已經睡熟了,看來顯然是累壞了。蔣澤涵輕嘲了一下,覺得自己的承受力越來越消退了,原本可以忍耐著蔣澤晨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卻沉穩淡定,如今只是因為幾天沒有見面和對方情理之中的拒絕便煩躁不堪到竟然有些失控。

  

  脫下睡袍,鑽進被子裡將蔣澤晨摟在懷裡,肌膚相貼的感覺如此的美好,不僅僅是蔣澤涵沉迷於這樣的感覺,就是沉睡中的蔣澤晨也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舒適的喟歎,挪動了一下身體,將自己更緊地帖在蔣澤涵的身上。

  肢體糾纏,蔣澤涵摟住枕著他的肩膀、幾乎整個趴在他身上的蔣澤晨,另一隻手細細梳理著他的黑髮,將他的額頭抵在自己的面頰邊。

  人都是永遠無法滿足的生物,就算他的弟弟接受了他的感情,而他也得到了他的整個身體,蔣澤涵仍舊在期盼著得到更多,甚至奢望著能夠光明正大地與他在一起——就算明知道這只是天方夜譚般的奢望,也仍舊管不住自己嚮往的心。

  

  ——要求的太多,總是會遭報應的。蔣澤涵暗自告誡著自己,隨後合上了眼睛。

  

  由於晚上折騰地太厲害,等到日上三竿,兩人才從床上起來,看時間都直接可以吃午餐了。向來都是嚴謹自持地按照既定行程做事的蔣澤涵這一回反倒是成了耽誤安排的罪魁禍首,每次接到自家弟弟控訴的目光,蔣澤涵就有些心虛不已。

  英文有個詞叫“brlunch”,意為早餐和午餐的合併版。蔣家兄弟吃完了真正意義上的brlunch之後終於出了門,當然,蔣澤晨那有些扭曲的走路姿勢少不了讓蔣澤涵提議今天還是在家裡休息比較好,卻被蔣澤晨瞪了一眼,乾脆俐落地拒絕了。

  “我覺得,還是出去比在家裡安全多了!”

  被看透了狼子野心的蔣澤涵無辜地眨了眨眼睛,仍舊還是順從了蔣澤晨的選擇——當然,他自己是一點也不承認他是打算將自己的弟弟扣在家裡,做什麼和“人道”有關的事情的。

  

  蔣澤涵新買的藥膏效果的確不錯,或者是昨晚的潤滑和擴張都做得比較到位,又或者是蔣澤晨的身體已經有些習慣了被進入,總之蔣澤晨的感覺還是不算太糟糕的,雖然坐在座位上的時候下面的入口還是有些奇怪的感覺,卻也不會讓他難以忍受。

  副駕駛的位置被蔣澤涵放了個按摩墊,以便讓蔣澤晨可以舒舒服服地緩解一下酸痛的肌肉,蔣澤晨微微合眼,聽著舒緩的歌曲,享受著自家大哥無微不至的關懷,有一搭無一搭地聊著,沒過多久竟然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B市每逢節假日和上下班的時間,馬路上總是車滿為患,蔣澤涵微微有些不耐煩地敲打著方向盤,隨著車流慢慢往前挪著,問了個問題後半晌卻沒有聽到蔣澤晨的回答,側頭瞥了一眼才發現對方已經靠著椅背睡得人事不知,頓時又有些哭笑不得。

  “……也不知道是誰非要吵著出來的……”煩躁的心情突然平靜了下來,蔣澤涵輕笑著揶揄了一句,當然,揶揄的物件已經完全聽不見了。

  將播放的音樂音量調小,既然蔣澤晨已經睡著了,蔣澤涵便也不再擔心他會等得不耐煩,不用著急著離開市區了。雖然堵車總是會讓人心情抑鬱,但是在蔣澤涵的眼裡,只要能與蔣澤晨待在一起,就算是被堵在公路上也沒什麼會讓人焦躁的。

  伸出手輕戳了戳自家弟弟微微鼓起的臉頰,看著對方不滿地咕噥了一聲,將頭轉向另一個方向,蔣澤涵輕笑了起來,眼神中滿是眷戀與寵溺。

  

  等到再睜開眼的時候,已經又變成了晚霞滿天,蔣澤晨有些愕然地揉了揉眼睛,扭頭,正看到蔣澤涵戴著眼鏡、專注地敲打著放在膝頭的手提電腦的鍵盤,頓時尷尬地扶額。

  “醒了?”聽到蔣澤晨動作的聲音,蔣澤涵側頭,合上筆記本,又掃了一眼周圍空蕩蕩並無車輛行人身影的環境,隨即摘下眼鏡,側身吻了吻蔣澤晨,將他唇角邊流下的口水的印記舔舐乾淨,又轉而換上自己的。

  接吻的感覺總是美妙的,特別是此刻不摻雜任何欲望,單純的相濡以沫。兩人都有些沉迷,幸好理智尚存,並沒有持續多久便分開了,隨後又是幾次戀戀不捨的淺啄。

  

  等到平順了呼吸後,蔣澤晨這才甩了甩因為昏睡和接吻而有些木訥的腦袋,抱怨,“出了市區多久了?怎麼不叫醒我?”

  “我怎麼捨得叫醒你?”蔣澤涵輕笑,“再說,你多睡一會兒,晚上睡不著了,我才更高興呢。”

  蔣澤晨被噎了一下,默念了一聲“尼瑪!”,當即拍板,“今晚咱們不回去了!繼續往前開!然後隨便找個地方住宿,或者睡車裡也行!”

  蔣澤涵的表情暫態間微妙了,微妙地讓蔣澤晨大驚失色,“喂!不准想什麼不好的念頭!”

  “好吧,我知道。”蔣澤涵微微有些遺憾,“不過這附近可沒有什麼太好的旅館,你大概住不慣,車裡肯定也睡得不舒服……”

  “我覺得車裡睡得挺好的……”蔣澤晨咕噥了一句,“而且要是不這麼幹,我覺得明天大概也會重複今天的經歷,我永遠沒有辦法練車了。”

  ——對於蔣澤晨的話,蔣澤涵不得不表示認同,無論是他晚上食甘知味的糾纏還是B市節假日的堵塞情況,都是橫在蔣澤晨學車道路上的難以逾越的障礙。

  

  “那麼,就繼續往前開吧,趁著太陽還沒落山,你先開一會兒。”在蔣澤晨的堅持下,蔣澤涵最終還是妥協了,推開駕駛座的門下了車,而達成目的的蔣澤晨自然也愉快地跟了下來。

  車頭前方,蔣澤涵並沒有急著回到車裡,反倒是眯著眼睛看向遠方。蔣澤晨在他身邊站住,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正看到地平線上光線柔和的落日,映著周圍的雲霞,橙紅、淺黃、鎏金交織在一起,絢爛璀璨。

  兩人都沒有說什麼,只是安靜地看了一會兒,隨後相視一笑,便又分頭回到了車上。

  系上安全帶,發動車子,蔣澤晨輕車熟路地將原本右半邊車身子停在草地上的車子平穩地滑進公路,駛向前方。

  

  其實,生活並不需要轟轟烈烈、浪漫纏綿,只要平平安安地度過每一天、一起看一看偶然發現的美麗風景,便也足夠了。

  

 

  第六十九章

  

  劉導演向來都雷厲風行,很快便找齊了演員班底,並且舉行了盛大的開機儀式,算是將《仙逆》的拍攝提上了日程。

  以劉導演的身份,就算是工作繁忙、炙手可熱的現任影帝葉成琛也不敢不給面子,緊趕慢趕地完成了自己手頭上的工作,飛過來給劉導演捧場。畢竟,葉成琛曾經就是被劉導演慧眼識珠地選中,從一個普通的演員捧紅的,又是因為劉導演的另一部影片而封帝,劉導演之于他可以說是恩同再造,而劉導演也對他不薄,新戲也一直惦記著他,將他拉過來當了男主角。當然,劉導演這麼看重葉成琛也是因為葉成琛的演技的確出眾,就算是之後黎舟崛起,擊敗葉成琛成為新任影帝,也沒有完全將這個前浪拍死在沙灘上。

  後來,《仙逆》的噱頭之一,就是大小兩任影帝連袂出演,雖然這部影片只給黎舟帶來了一個最佳男配角,卻也為他年紀輕輕便登頂成為影帝作出了不小的貢獻。只可惜現在黎舟的位置被蔣澤晨擠了,而且擠地毫不心虛,如果上輩子那些黎舟的影迷們知道,大概一人一口吐沫便能將他給淹死——當然,他們不知道,所以蔣澤晨也不在乎,良心這玩意他基本上沒有,而且他認為他現在所得到的一切也是自己努力的結果。

  演藝圈裡多了蔣澤晨這樣一個演員,而好電影卻沒有增加,僧多肉少,蔣澤晨的演藝之路就是奪著上輩子屬於別人的戲份、角色一步步走起來的,只可憐黎舟根本不知道蔣澤晨奪走了多少本應該屬於他的東西,還一門心思地拿他當好友,掏心掏肺的。

  至於之後,蔣澤晨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借著這部影片的東風像上輩子的黎舟那樣順風順水,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並且盡自己最大的努力。

  

  《仙逆》開機的同時,蔣澤晨也終於完成了自己那令人髮指的聲樂訓練,讓那個總是雞蛋裡挑骨頭、龜毛到要死的聲樂老師點了點尊貴的頭顱,認可他已經有了最基本的出專輯的能力。只是蔣澤晨最近打算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仙逆》的角色上,拒絕了公司將專輯提上日程的提議,而公司覺得在《仙逆》拍攝結束、後期製作的時候開始錄製專輯,然後等到影片上映之後借著蔣澤晨在影片中表現的東風推出專輯大概更加能賺錢,於是很爽快地同意了蔣澤晨的要求。

  

  雖然在演藝圈裡混了很久了,但是蔣澤晨卻一直沒有接觸過像葉成琛這樣站在頂峰級別的演員,只是在上輩子和這輩子對他有所耳聞。

  葉成琛的演技很不錯,而且敬業,不然也不可能紅這麼久,他的戲路很廣,從二十多歲到四十多歲,甚至連六十多歲的老頭都挑戰過,無論什麼角色都能演,故而盤踞影壇十多年。唯一被人所詬病的是私生活有些亂,緋聞不斷,與黎舟這個後來居上的清清白白的影帝相比,自然是後者更受普通女影迷們的喜愛。不過演員嘛,只要有實力,又不做什麼太出格的事情,變也沒什麼太需要計較的。

  

  作為成名已久的影帝,葉成琛的排場自然也不小,有自己的化妝師、造型設計師、甚至助理都有好幾個,一堆人眾星拱月般的進了開機儀式的現場,暫態間就吸引了所有人的主意。

  三十多歲的葉成琛的長相其實並不是很出色的那一類,充其量也只是中等偏上罷了,但是他的氣勢很足,並不需要多說什麼、多做什麼,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便立即Hold住了全場,讓蔣澤晨不由得欣羡不已。

  ——然後,一想到在接下來在拍攝裡,這樣一個男人將要被他呼來喝去,蔣澤晨又不由得有些壓力爆棚。

  

  所謂的開機儀式,也就是記者招待會,演員導演們應付著記者各種或是刁鑽或是尋常的問題,並沒有什麼彼此溝通的時間。

  在劉導演麾下的演員陣營裡,蔣澤晨就算戲齡很長,也只能算是個小新人罷了,一堆已經成名很久的大腕們輕輕鬆鬆地侃侃而談,基本上也沒他什麼事情,而他也只需要配合著微笑、點頭,模棱兩可地接上幾句問題,然後等待其他人順著他的話幫他解圍就足夠了。

  當然,這並非是蔣澤晨經驗不夠,還需要人幫忙,而是他的資歷不夠,擅自搶鏡搶風頭只會讓他與別人結仇,在接下來的劇組中步履維艱——什麼時候該爭,什麼時候不該爭,什麼人可以打壓,什麼人需要退讓,這是每一個在演藝圈混的人都需要心知肚明的。

  在一堆演員中,已經被蔣澤晨暗自當成是目標和超越物件的葉成琛自然是他關注的重點,而葉成琛不知道是不是看過劇本,知道他要被蔣澤晨使喚,所以對他也有些關注,幾次將話題拋給他,頗有幾分提攜後輩的善意,讓蔣澤晨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開機儀式之後,全劇組人員便一起去了酒店參加晚宴,算是彼此熟悉一下,而接下來就是辛苦的拍攝了,大概算是提前的慰問和犒賞?

  劉導演有一套自己喜歡用的演員班底,女主角、男主角還有幾個客串的配角都在其中,他們彼此間是一個層次的,也早就熟悉了,聚在一起圍在劉導演周圍談笑風生,而蔣澤晨沒打算湊過去,只是跟其他跟自己差不多層次的演員們聯絡了一下感情,畢竟他也是少爺脾氣,雖然早已經懂得隱忍退讓,卻仍舊拉不下臉來站在一個下層的位置朝上層的人諂媚討好,求照顧、求提攜。

  不過,沒等他逍遙多久,就有人來找他,說劉導演叫他過去。蔣澤晨自然不敢怠慢,立即告別原本正說著話的幾個演員,朝著劉導演和大腕們聚集的地方走去,隨後被劉導演親切地招手,拉到了身邊。

  

  “剛才成琛問的就是他了,蔣澤晨,我選的演掌門私生子的演員,是個好坯子。”劉導演拍了拍蔣澤晨的肩膀,頗有幾分讚賞的味道,隨後對葉成琛揶揄地笑道,“以後你有好幾場戲是被他使喚的,可得要你好好嘗一下被小輩欺壓的感覺!”

  一聽劉導演的話,蔣澤晨的冷汗頓時就冒出來了,剛剛他還以為劉導演叫他過來,是打算提攜他,讓他認識一下更高層次的演員前輩們,甚至是打算將他也加進自己的慣用班底裡來,沒想到幻想終歸是幻想——尼瑪這根本是在給他拉仇恨呢吧?!

  “劉導演,你這是在開我玩笑嗎?演戲是一回事,現實裡又是一回事,我可真心不敢拿葉前輩怎麼樣。”蔣澤晨苦笑,頂著葉成琛有些微妙玩味的視線,立即示弱。

  “怕什麼?我給你撐腰呢,成琛他不敢把你怎麼樣!”劉導演看了蔣澤晨一眼,笑了笑,“以後都是一個劇組的了,相互照顧一下,成琛對後輩還是挺好的,對不對?”

  “當然,我當年也是受到各位前輩的照顧才能有今天的,自然也會回報給後輩。” 葉成琛笑著點了點頭,隨即將蔣澤晨拉到了自己身邊,頗有幾分回護的意味,“這孩子看起來還小,不自在著呢,以劉導你的身份開開玩笑自然沒事兒,不過你可是嚇到他了。”

  “看看看看,現在不就是護上了麼?”劉導演看起來挺開心的,不過也沒再多說什麼,轉頭跟女主角聊起了她上一部戲來,指點她的不足之處。

  蔣澤晨終於鬆了口氣,不管葉成琛是真心幫他還是為了討好劉導演,總之他總算是解圍了。

  

  “你叫蔣澤晨對吧?我聽過你的名字,也看過你的電影,很不錯。”耳邊,傳來葉成琛的聲音,他並沒有再加入劉導演等人的談話,反倒是饒有興趣地側頭打量著蔣澤晨。

  “謝謝葉前輩,我還差得遠呢。”蔣澤晨笑得客氣,“這一次還請您多多指教。”

  “別這麼客氣地叫什麼葉前輩了,以後都是一個劇組的,接觸的機會還很多,你也跟其他人一樣叫我聲葉哥吧。” 葉成琛的語氣很平和,並沒有什麼降尊紆貴的感覺,讓蔣澤晨還算舒心,也略微輕鬆了下來。

  “葉哥。”自然也不會再多加推諉,蔣澤晨從善如流地叫了一聲,笑容也恰如其分地親近了幾分。

  葉成琛看起來很滿意。

  

  剩下的宴會,蔣澤晨就都跟在葉成琛的身邊了,既然對方沒有表現得出不耐煩,他也自然喜歡沾沾光,畢竟來跟葉成琛交談的大多都是重量級的角色,而能有葉成琛當介紹人,別人自然也會高看他一眼,以後行事也方便得多。

  偶爾,葉成琛也會跟他聊一些演戲時需要注意的事情,讓蔣澤晨驚訝的是,葉成琛說他看過他演的戲似乎的確不是什麼表面上的客氣話,談起幾個蔣澤晨飾演過的比較重量級的角色,葉成琛都能直指要點,讓蔣澤晨獲益良多。

  

  一頓晚宴下來,蔣澤晨認識了不少人,也獲得了不少的點撥,幸運地讓他有些不可思議,不知道自己是哪裡入了葉成琛的眼了,還真成了他提攜的後輩。估計明天,葉成琛提攜他的消息就會不脛而走,蔣澤晨有些忐忑,也不知道上輩子黎舟是不是也被對方這樣提攜過。

  雖然感慨於今晚的好運,上輩子的經驗也告訴蔣澤晨,天上掉餡餅之類的事情從來都不怎麼靠譜,如果葉成琛是在晚宴上閑的沒事兒幹、一時興起倒是沒什麼,而萬一他是有備而來地特意套近乎,那他可就要多加注意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賠上些什麼東西,而介於蔣澤晨目前身無長物的狀態,這個東西如果不是身體,那就是葉成琛對蔣氏有什麼打算。

  ——當然,最完美的情況就是葉成琛其實是個喜歡提攜有前途後輩來給自己製造競爭對手的爛好人,而這樣的可能性在競爭激烈、無利不早起的娛樂圈裡到底能有多大,只要腦袋裡沒進水,便誰都能想明白。

  

  晚宴之後,蔣澤晨又有些受寵若驚地得到了葉成琛的私人手機號碼,並且被對方許諾有什麼事情儘管來找他。跟著宋嶽離開酒店之後,蔣澤晨不由的感覺自己的手機格外燙手,稍加思量後就立即給黎舟撥了電話,打算通過這個在娛樂圈耳目甚多的好友打探一下關於葉成琛的事情。

  聽說葉成琛有些刻意地關照蔣澤晨後,黎舟沉默了片刻,有些擔憂,“這個葉成琛其實口碑也還不錯啦……不過有一點挺讓人擔心的,就是他私生活混亂……”

  “這我知道。”蔣澤晨打斷他的話,“他緋聞很多,我也經常在娛樂新聞上看到。”

  “……這不是重點!”黎舟咬牙,“重點是接下來的六個字——而且男女不拘!”

  蔣澤晨默然。

  

  “跟女性的緋聞都是能拿得上檯面報導的,而他也跟男人有過密的交往,這可是他自己的興趣愛好。”黎舟歎了口氣,“我覺得他對你可能有什麼想法,你知道的,單看外表,你還是挺不錯的。”

  “……什麼叫單看外表?!老子內在也挺好的!你什麼意思啊!”蔣澤晨翻了個白眼。

  “是是是,您老也內在美!”黎舟的語氣又是無奈又是暴躁,“您老內在美外在美都有,就更容易被人看上了!我說蔣澤晨你抓住重點好不好?!現在不是討論你是不是有內在美的時候!歪樓都歪到哪裡去了?!”

  “這有什麼好討論的?你不是已經給出結論了麼?他男女不拘。”蔣澤晨靠在了後座椅背上,“這就足夠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黎舟的憂慮不言而喻。

  “目前……是沒什麼辦法啦,我的身份抗衡不了他,除了小心些提防些也沒別的路可以走,最好他別來硬的,紳士點,勾搭不上就放棄。”蔣澤晨聳了聳肩膀。

  “……但願如此吧,不過聽說他給情人的回報都挺大的,也捧紅了幾個人,大多都是你情我願,分手也平和,因此也沒爆出過什麼醜聞來。”黎舟沉吟,“你小心些吧,讓他知難而退,我覺得按照他以往的風格,應該不會為難你。”

  “嗯,我覺得也是,我可沒什麼讓人‘不愛江山愛美人’的魅力。”蔣澤晨笑了起來,心裡輕鬆了不少。

  

  又跟黎舟聊了幾句,蔣澤晨掛了電話,開車的宋嶽此刻也聽出了麻煩,有些擔心,蔣澤晨安慰了他幾句,表示自己絕對會謹慎,隨後想了想,又給蔣澤涵打了個電話。

  

  蔣澤晨知道娛樂圈裡有多亂,雖然這輩子沒有亂到他身上來,但是上輩子他卻也是亂的那些人之一。就算不認為自己的魅力能讓葉成琛那種千帆過盡的傢伙癡迷、非卿不要,但是蔣澤晨也沒有無知到將希望全都寄託在對方的知道分寸上,而自己卻沒有任何準備,乃至於事事被動。

  萬一情況真的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蔣澤晨也還沒有蠢到認為單單以自己的能力就能與葉成琛相抗衡,畢竟他也就是個事業剛剛起步的小演員罷了,跟葉成琛比那純粹就是要被完爆的。

  蔣澤晨需要依靠的是他身後的蔣家,是蔣澤涵,雖然作為一個男人,要依靠別人什麼的挺掉面子的,但是蔣澤涵是他的哥哥、他的家人、他的戀人,自然有義務幫他解決被男人垂涎這樣的麻煩——大不了……大不了等他厲害起來之後,再反幫回來唄?他和蔣澤涵本來就是一體的。

  

  至於如果葉成琛的目的是蔣氏的話,那就更應該通知蔣澤涵來解決了。

  

  對於蔣澤晨彙報的情況,蔣澤涵頓時緊張了起來,畢竟在他眼裡自己的弟弟是逮誰都會垂涎的寶貝,葉成琛這樣私生活混亂的傢伙打蔣澤晨的主意那顯然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至於另一種葉成琛對蔣家有想法的可能性,則直接被蔣澤涵給忽略掉了。

  “哥、哥,你別擔心!這事兒八字還沒一撇呢!我就是有點擔心,所以提前跟你說一聲,讓你有點準備,省得到時候突然發生了,自己先慌了手腳,弄得事情更加麻煩。”蔣澤晨勸道,“如果不是太棘手的情況,我自己應該也是能應付得了的,除非迫不得已,不然你別輕舉妄動。”

  “我知道了,萬一出現什麼你沒有辦法處理的事情,第一時間告訴我。”蔣澤涵歎了口氣,“雖然蔣家跟演藝圈沒什麼關係,但是我也認識不少人,只要是有利益,就沒有找不到的關係,就算付出些利益,我也終歸也是能找到可以制住葉成琛的人的。”

  “嗯,我知道,哥你這樣說我就安心了。”蔣澤晨笑了起來,心中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哥你就是我的頂樑柱,天塌下來都有你撐著呢!不過我也不想讓你為了我破費太多啦,所以先讓我自己來解決。”

  “好。”蔣澤涵放柔了聲音,帶著異常的鄭重,“你也不用介意我為你付出什麼,在我心裡,你是最重要的。利益沒了可以再找,錢沒了可以再賺,就算蔣氏倒了我也能重新建一個,但是你只有一個,我不想讓你受到任何傷害,所以,別冒險,知道嗎?”

  “嗯,我知道了。”蔣澤晨彎起嘴角,笑得甜蜜,第一次從蔣澤涵的口中聽到他比蔣氏還要重要,蔣澤晨滿心滿意的都是雀躍幸福,還有一絲的勝利感。

  

  ——勝利感?難道他一直拿蔣氏當情敵,而現在終於鬥贏了情敵?蔣澤晨抽了抽嘴角,默然扭頭扶額。

  ——他一定是想得太多了……

  

 

  第七十章

  

  “讓你去熄池給我找九熄靈草,你便弄了這種破東西回來敷衍我?!”飛揚跋扈的白衣青年怒火中燒,一把將靈草奪過來,狠狠摔在地上,仍舊不解氣一般地抬腳踹了面前面相忠厚的男人一腳,直把那人踹得一個踉蹌,才堪堪站穩。

  “我……已然盡力……”男子小聲回答,似乎受了很重的傷,氣息有些不穩,“那九熄靈草不是凡品,有許多人在打它的主意……其實這一株&

  “我才看不上劣質品!也只有你這般沒見過世面的傢伙才覺得這種東西也是寶貝!”打斷男子的話,青年揚眉,黑眸中滿是不屑與厭煩,語氣愈顯惡劣,“只是沒本事罷了!老老實實承認便好,找什麼藉口!”

  最後掃了男子一眼,轉身離去的青年被其餘事不關己地看熱鬧的年輕男女們簇擁在中央,神采飛揚之間半分都懶得再理睬落魄的男子,彷彿他只是一縷塵埃,一棵草芥。

  男子抬手捂住胸口,側身靠在了牆壁上,表情有些微微的扭曲,似是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雲泥之別,抬頭看著青年離去的身影,男子的眼中晦澀深沉的光芒閃過,隨後恢復了斂眉垂眸的模樣,困難地彎下身,撿起被白衣青年毫不可惜地丟掉的靈草。

  

  “很好,這一幕過了!”

  導演滿意地叫了停,原本動作遲緩表情痛苦的男子暫態間舒展了身體,眉宇間自信而沉穩地被幾個跑上來又是為他遞水、又是整理服裝的人簇擁著下場休息,而原本圍繞在白衣青年周圍的人則一哄而散,三三兩兩地跑到場地邊休息。

  暫態間的角色顛倒,白衣青年早就習以為常,繞到男子坐著的地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抱歉,葉哥,剛才……”

  “道歉做什麼?你覺得我會計較這種小事?而且這是劉導要求的,務必要逼真。” 葉成琛笑著擺了擺手,表情仍舊是毫無芥蒂敷衍的親切,任憑身邊的助理幫他將衣擺下邊的腳印拍掉,“你那一腳踢得也不重。”

  

  對於葉成琛的回答,蔣澤晨並不意外,以葉成琛的敬業自然不會在這種小事上計較,但是對方計較不計較是對方的事,他要當一個禮貌的後輩的話,該說的還是要說的。

  ——不過,也僅此而已。

  蔣澤晨並不打算跟葉成琛交往太密,就算對方能給他帶來不少好處也是如此,客氣完畢後,蔣澤晨笑著打了聲招呼就打算離開,卻沒想到葉成琛反倒是叫住了他,“你今天的戲份算是結束了吧?”

  “嗯,今天我的工作不多。”蔣澤晨老老實實地點頭,這是一句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廢話,而葉成琛問這句話的重點也肯定在後面。

  “那麼接下來有什麼安排?”

  “這個……”蔣澤晨沉吟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實話實說,“我打算繼續待在劇組裡,學習一下其他前輩們的經驗。”

  “這樣挺好的。” 葉成琛看起來挺滿意,點了點頭,鼓勵了他幾句,不過很快又被助理告知要開始準備自己下一場戲了。見到葉成琛休息完畢開始忙碌,蔣澤晨也順勢離開,換下了衣服之後便走到旁邊充當圍觀黨。

  

  作為演員,不僅僅自己親自上陣演戲有利於提高演技,觀摩學習其他人的表演也同樣重要,特別是這個劇組裡演技出眾的演員很多,能夠給予蔣澤晨不少的指點,所以就算自己的戲份結束了,他也一般都會留在劇組裡,順便幫幫其他人的忙,提高一下自己的人緣,畢竟蔣澤晨是做不出什麼為了躲人而放棄學習、提高自己演技的大好良機的事情來的。

  ——唯一比較麻煩的是,他已經拒絕好幾次葉成琛一起吃飯的邀請了,基本上能用的藉口都用了——當然,也必不可少地跟他出去了一兩次算是敷衍,以免把葉影帝得罪得太狠了。

  ——今天該用什麼藉口拒絕呢?蔣澤晨一邊看著場上葉成琛的表演,一邊一心二用地思索著……

  

  通過這一段時間的接觸,蔣澤晨覺得葉成琛似乎的確對自己有興趣,兩人相處的時候不僅態度親切地令人頭皮發麻,還時不時會有一些親昵的試探般的小動作。最讓蔣澤晨憂傷的是,這類小動作卻並不越界,如果跳起來指責反抗什麼的只會讓人覺得小題大做,翻臉那更是不可能,弄得蔣澤晨只能裝害羞裝懵懂,嘔得他都想要吐血!

  ——蔣家二少何曾做過這麼憋屈的事情?心知肚明被對方吃了嫩豆腐,卻還不得不裝成不知道的模樣,笑顏以待?

  ——雖然被吃豆腐什麼的蔣澤晨並不是太在意,但是這種官大一級壓死人的狀況仍舊讓蔣澤晨著實憋屈地要死。

  

  根據蔣澤涵傳來的消息,葉成琛跟蔣氏應該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不太可能想用美人計通過蔣澤晨跟蔣氏搭上什麼關係,而且葉成琛也沒有對蔣澤晨提過什麼蔣氏,連暗示都沒有,顯然對蔣氏沒什麼特別的想法。

  所以,唯一可能剩下的原因就是葉成琛當真是對他感興趣了……對於自己重生以來的第一朵“桃花”——當然,蔣澤涵不算——蔣澤晨實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聽說同性戀之間會有種特殊的吸引力,一看就能知道對方是對男人有興趣的傢伙,蔣澤晨不知道這種說法靠譜不靠譜,雖然他現在……也許算是同性戀了,但是也沒有一打眼就覺得誰是同性戀的能力,唯一的改變就是對男性之間的動作敏感了很多,不會全都一股腦地認為那單純只是“友情”。

  ——也許同性戀之間的感應就是這樣?直男們只會傻乎乎地完全不介意,而彎了的就會不由自主地想東想西,應對舉止也會不同起來?

  蔣澤晨不知道自己那些躲閃的動作是否給了葉成琛什麼誤解的訊號,比如欲擒故縱什麼的,一想到葉成琛對自己越來越熱絡也許就是因為自己的應對有問題,蔣澤晨就懊惱地想要讀檔重來。

  ——如何才能既不得罪人又能劃清界限,這是蔣澤晨不得不考慮的問題。

  

  【兄弟,今天六點半有空沒?求救駕啊!】低頭,給黎舟發了個短信,蔣澤晨暗自祈禱著。

  【抱歉,兄弟,我今天真有事。話說你這都是第五次找我了,就算咱們關係再鐵,也不能整天都黏在一起啊?我覺得葉成琛看咱們的眼神,都覺得咱倆之間有什麼貓膩了……】黎舟的回答極其迅速,帶來的卻不是什麼好消息。

  蔣澤晨抑鬱地將手機揣回褲兜——最近,蔣澤涵一直在忙那塊競標成功的土地的事情,畢竟競標成功只是一個開始,要變成利益還需要更多的努力,而黎舟也接了一部戲,開始忙自己的事情了。李紹明跟在大學裡認識的狐朋狗友們玩得很哈皮,幾乎把他這個兄弟丟到了腦後,還談了一個女朋友,求助了幾次之後就狼心狗肺地再也沒有伸出過援助之手……宿舍的那幾個哥們兒也被蔣澤晨傳喚了幾次,結果那幫傢伙完全應付不了偶像葉影帝的氣場,沒說幾句話就統統沒節操地倒戈了……

  蔣澤晨覺得自己最近幾乎把能找的人都找過了,還因為找得太頻繁都產生了眾叛親離的效果,畢竟誰也不可能整天圍著他轉,別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蔣澤晨森森的鬱卒了,甚至都開始思索要不要讓宋嶽看看他還能接什麼工作,爭取將每天剩下的空閒都用工作填補上。

  就在蔣澤晨開始思考如此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爛招的可行性的時候,褲兜裡的手機突然再次抖動了起來,將他嚇了一跳。

  忙不迭地將手機掏出來,打開,蔣澤晨發現來短信的人竟然是劉燁,一個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物件。

  【黎舟說,你有事兒找我?是不是我給你的那個劇本有問題?】

  蔣澤晨愣了一下,不過,整個腦子都在圍著“如何拒絕葉成琛的邀請”這件事情上打轉的蔣澤晨立即靈機一動,抓住了黎舟幫自己丟過來的救命繩索。

  【是啊,有些問題想要問題,最好當面聊一聊,今天有空嗎?】

  【我又不是你和黎舟那樣的大忙人,空閒多得是,什麼時候見?】劉燁答應地很痛快。

  【六點半吧,如果不出太大意外,這個點劇組剛散夥,你來我們劇組等我如何?反正離B影大也不算遠,到時候我們一起吃飯聊?】蔣澤晨迅速打出了回復,期待又忐忑。

  【行,沒問題,我知道劇組在哪,六點半劇組門口見。】劉燁的回答讓蔣澤晨心滿意足。

  

  雖然剛見面的時候,覺得劉燁書呆子氣很濃,有些死板,不太好相處,但是後來隨著接觸的愈加頻繁,蔣澤晨發現對方其實還是一個挺爽快的傢伙,蠻值得交一交朋友的。雖然這一次的“解圍”是誆騙的成分居多,但是對方竟然如此毫不遲疑地上了當(?),仍舊還是讓蔣澤晨對劉燁的好感度在一瞬間爆棚了。

  輕輕勾起嘴角,略加思索了一下應該如何應對劉燁之後,解決了難題的蔣澤晨一直到今日的拍攝結束都心情很好,甚至連葉成琛換好了衣服後朝他走過來都沒有驅散掉他的愉快感。

  “看起來你很高興?”笑著搭住蔣澤晨的肩膀,葉成琛雖然有些奇怪,卻並不妨礙他也同樣感到愉悅——畢竟對方心情好,他邀請成功的幾率就比較大。

  “嗯,今天學到了很多東西。”蔣澤晨連眼睛都不眨地撒著謊,隨後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著自己今天的所思所感,順便將疑問丟給葉成琛,讓他解答,總之,就是盡可能堵住葉成琛的嘴,不給他機會提出什麼邀請——這是蔣澤晨的一貫做法,不過卻似乎總是會起到讓別人認為他很熱情的反效果。蔣家二少對於怎麼追求人都經驗很少,更不用說該怎麼不傷感情地拒絕人了。

  

  兩人看起來親密和諧地談笑風生,一起往外走去,沒想到剛到門口就聽到劉導演有些驚訝的聲音,“你小子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我來找同學,爺爺。”劉導演對面的人看著很眼熟,蔣澤晨愣了半天才確定那的確是劉燁無誤,頓時目瞪口呆。

  “嗨!”眼角瞥見蔣澤晨,劉燁笑著招了招手,隨即看向劉導演,“我們約好了談談上次我寫給他們的劇本的事情。”

  “哦,那個本子就是你寫給他的?”劉導演也看到了蔣澤晨,頓時心領神會,“行了,我知道了,你們走吧。”

  “嗯,爺爺再見。”劉燁禮貌地對劉導演道了別,隨後拉住蔣澤晨的胳膊,將還有些回不過神來的他拽走,順便對著葉成琛點了點頭。

  ——這一回,葉成琛沒有阻攔,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說。

  

  直到跟著劉燁出了劇組,來到馬路上,蔣澤晨才後知後覺地對著詢問他要去哪吃晚飯的劉燁愕然以對,“你是劉導演的孫子?!”

  “嗯,是啊。”劉燁點了點頭,“你以為黎舟為什麼跟我有交情?因為他媽媽跟我爺爺有交情,所以我們才認識的。”

  “……他都沒有跟我說……太不厚道了!”蔣澤晨頓時不由得有些哀怨。

  “跟你說這個有什麼用?你還打算通過我走後門?”劉燁扶了扶眼鏡,“想都別想了,我爺爺可是認理不認人的。”

  “……我也沒這麼想……”蔣澤晨輕咳了一聲。

  “那就更沒必要跟你說了。”劉燁的語氣有些硬,“我爺爺是我爺爺,我是我,我想走編劇這條路又不是想要沾他的光。”

  “好啦好啦,算我說錯了還不行麼?我道歉!我這不是太驚訝了嘛!”勾住劉燁的肩膀,蔣澤晨腆著臉道謝,“不愧是世家啊,從小耳濡目染各種劇本,所以厚積而薄發!”

  看著身側的劉燁,蔣澤晨覺得果真是天無絕人之路,葉成琛對於劉導演的尊敬誰都知道,而劉燁是劉導演的孫子,他又是劉燁的死黨……好吧,起碼他可以在外人面前裝做出一副是劉燁死黨的樣子,這樣就算是葉成琛想要找他“麻煩”,也要掂量掂量劉導演的分量了吧?

  ——蔣澤晨決定一定要跟劉燁打好關係。

  “你少給我戴高帽子了,我有多少斤兩我自己清楚。”劉燁很是無奈地翻了個白眼,他就是不喜歡別人在知道他是劉導演的孫子後討好諂媚,才總是盡可能隱瞞的,後來跟蔣澤晨交往多了,覺得他不是那種會在意這些的人,又相信黎舟看人的眼光,所以才並不介意地暴露了自己和劉導演之間的關係,不過蔣澤晨的恭維仍舊讓劉燁有些不太痛快。

  

  蔣澤晨自然知道劉燁在不高興什麼,自然而然地順勢變回了原來的態度,笑嘻嘻地拉了他去吃晚飯,同時也將之前想的那些關於劇本的問題問了,算是有了個交代。發現兩人之間的相處模式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改變,劉燁也逐漸寬了心,聊完了劇本之後又與蔣澤晨侃侃而談,最後將話題轉到了他正在頭疼的畢業作品上。

  編劇系畢業的學生除了需要寫畢業論文,還需要上交一部真正意義上的電影劇本,雖然劉燁現在才是大三上學期,但是按照他精益求精的個性,從現在便開始準備也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對於自己的畢業作品,見過不少真正劇本的劉燁自然不是不會寫,而是無法決定要寫什麼內容。劉燁一直認為,一部好的劇本,不僅僅要考慮商業原因,還需要靈光一現的靈感和激情,只可惜他一直找不到這類靈感,讓他有些心急。

  

  “說起來,你們蔣家也算是類似商業豪門之類的家庭吧?我最近對這類題材挺有興趣的,你有沒有聽說過你們那個圈子裡面有什麼有趣的傳聞,比如商戰啊爭奪遺產什麼的?”劉燁的語氣很是漫不經心,應當只是隨口聊了起來,不過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蔣澤晨端著可樂的手頓了一下,垂下目光。

  “有……是肯定有的嘍,我還聽說過不少呢!”聳了聳肩膀,再次看向劉燁的時候,蔣澤晨已經變回了先前熱絡輕鬆的模樣,賣關子般地眨了眨眼睛,“你想聽?”

  “當然。”劉燁點了點頭,一臉的興致盎然,“你說說看?說不定我就能找到靈感呢?”

  “給你說到是可以,不過你可別完完全全寫到劇本上去,藝術的誇張模糊什麼的可是很重要的!”蔣澤晨認真地說道。

  “……我還不一定會寫呢,就算寫了當事人也看不到,就算看到了,也不一定會想到是根據他們的事情改編的,即使湊巧中的湊巧,他們看到了也想到了,也不可能知道是你說的,你瞎操心什麼。”劉燁抽了抽嘴角,有些無語。

  “我這不是小心駛得萬年船嘛……”蔣澤晨撇了撇嘴,卻沒有再多說什麼,輕咳一聲緩緩開口,將自己曾經的故事穿插在上輩子從狐朋狗友們那裡聽聞的八卦中輕描淡寫地說了出來。

  

  ——並不是刻意地通過講述而發洩,也不是為了緬懷,倒像是一種告別,一種證明自己已經不會再去在乎的告別。

  ——過去了便是已經過去了,在釋然之後將曾經刻骨銘心的遭遇當成是一段普通的經歷、一個可以於閒聊間講述的傳聞,其實……也不是什麼令人難以接受的事情。

  

 

  第七十一章

  

  在蔣澤晨講述的一堆豪門恩怨傳聞中,劉燁“慧眼視金”地一下子就挖出了哥哥溺殺弟弟的戲碼,兩眼放光地連連搓手,追問了許多細節,看上去靈感爆棚。蔣澤晨有些哭笑不得,不過也沒有多說什麼,畢竟劉燁要寫的只是一個大四學生的畢業作品而已,蔣澤晨並不認為這會對自己的生活造成什麼影響。

  此時此刻,最讓蔣澤晨頭疼的仍舊還是葉成琛的糾纏。在得知蔣澤晨與劉燁之間有關係之後,葉成琛卻並未表露出要罷手的意思,反倒是像毫不在意一般仍舊待他一如往昔,害得蔣澤晨都有些疑惑是不是自己太多心了,也許人家真的只是想要跟他交“普通”朋友,像是提攜後輩那樣提攜他?

  至於劉導演,也並未因為劉燁的原因而改變對蔣澤晨的態度,仍舊該嚴厲的時候嚴厲,該溫和的時候溫和,正驗證了劉燁那句“認理不認人”的評價。幸好蔣澤晨早有準備,也沒有期待什麼,所以並沒有什麼多餘的感慨。

  

  與劉燁商量劇本的藉口不可能用的次數太多,畢竟一來劉燁不是那種願意浪費時間幫他敷衍的人,二來蔣澤晨與他也還不是死黨那一類的朋友,不太好意思總是麻煩人家,於是第二天,蔣澤晨又陷入了沒有援軍的水深火熱之中,苦兮兮地在休息室一邊抹著藥,一邊擰眉思索到底今天該怎麼辦。

  雖然沒有出現上一次拍武打戲的時候吊威亞的驚險,但是磕磕碰碰還是避免不了的,蔣澤晨卷著褲腿,揉著自己被碰青了的膝蓋,疼得他時不時倒吸一口氣,卻不得不儘快將淤血揉開,以免妨礙到接下來的拍攝。

  想起從前幫自己處理撞傷的都是蔣澤涵,從剛開始他懵懂地根本不知道對方在打自己的主意,到後來交往後總是弄著弄著就滾到床上去……蔣澤晨甩了甩頭,驅散了自己的遐想,卻不由自主地有些想他——明明,他們也沒有分開多久,平均兩三天就會見一次面的。

  

  剛剛努力將注意力從蔣澤涵身上轉回來,休息室的門就被人敲了三下,蔣澤晨以為是去替他拿東西的宋嶽回來了,並沒有多想就連忙叫他進來,不料門剛被推開,蔣澤晨就有些傻眼,“葉、葉哥?!”

  彷彿沒有看到蔣澤晨一臉“毀大了”的表情,葉成琛走進屋,隨手將門合上,笑著隨口說道,“剛剛看你拍戲的時候不小心碰著了,有些擔心,所以過來看看。”說話間,他的目光也落到了蔣澤晨裸露的小腿和膝蓋上,忍不住皺了皺眉,“怎麼這麼嚴重?青了一大片?”

  “咳,這是體質原因,我毛細血管比較脆弱,輕輕一碰就破一大片,沒事兒。”蔣澤晨有些不自在地縮了縮腿,但是卻因為藥膏的原因沒辦法將褲腿拉下來,隨即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矯情了,只是露了半截腿而已,這根本不算什麼。

  “這就是所謂的‘嬌嫩’?” 葉成琛輕笑了起來,語氣中帶上了挑逗曖昧的意味,在蔣澤晨警惕的目光中走近,拿起他擱在一邊的那管藥膏,“我來幫你吧。”

  “不用!以葉哥您的身份,我可擔待不起!”蔣澤晨皮笑肉不笑地敷衍,整個身體都緊繃了起來,連忙拒絕。

  “這有什麼擔待不起的?都是一個劇組的演員罷了。” 葉成琛聳了聳肩膀,笑道,“你後背也傷到了吧?我剛剛看到你可不止撞了膝蓋一個地方,後背你自己可夠不著,還是我來吧,相互幫忙罷了,你要是過意不去,下次我要是碰傷了就叫你來幫我。”

  

  ——那豈不是連下次都預定上了?老子有那麼傻麼?!蔣澤晨腹誹著,站起來就想躲開,卻被葉成琛按住肩膀。

  葉成琛的力量很大,如果不用盡全力,大概根本掙不開,而一旦用盡力量,那就不是輕描淡寫的躲開所能敷衍過去的了。蔣澤晨磨了磨後槽牙,臉上的笑容也有些僵了,“真的不用麻煩了,我經紀人很快就會回來,我讓他幫我就是了。”

  只可惜就算蔣澤晨將重點放在了“很快就會回來”這幾個字上,葉成琛也充耳不聞,一邊毫不在意地應著,另一邊則伸手撩開蔣澤晨的上衣,將火熱的手心貼上了他的腰側。

  蔣澤晨頓時一個機靈,渾身上下都叫囂著對於這種觸碰的不適和厭煩,蔣澤涵的臉和手心撫摸他身體的觸感在腦中一閃而過,蔣澤晨再也裝不下去了,猛地一扭身掙脫了葉成琛的雙手,“蹬蹬蹬”後退了三步,黑亮的眼眸裡也染上了怒火。

  

  一時間,氣氛有些僵硬。

  

  雖然蔣澤晨覺得此時此刻像是生死一瞬,但是在葉成琛眼中,對方卻像是炸了毛的貓一樣,有趣得很。看著蔣澤晨掏出手機,按了幾個鍵,葉成琛挑眉輕笑,“怎麼?想打電話找人幫忙?我可什麼都沒對你做啊?”

  “請你自重!”蔣澤晨咬牙,拿著手機的手僵了一下,微微妥協般垂下手,卻仍舊橫眉立目,“你要是不對我做什麼,我自然也不會找人。”

  “好吧,我可以確定你不是欲擒故縱,而是的確想要躲著我了。” 葉成琛無奈地攤開手,看上去有些惋惜,“咱們也不打什麼謎語了,攤開來明說,如何?”

  “好!”蔣澤晨乾脆俐落地一點頭,“我對你沒興趣,咱們也就是前輩和晚輩的關係,多餘的什麼都沒有!”

  “連朋友都不是?” 葉成琛有些驚訝,沒想到蔣澤晨說得那麼絕。

  “抱歉,我還沒有蠢到明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還把你當朋友的程度。”蔣澤晨毫不客氣。

  

  “你還真是年輕衝動。” 葉成琛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不要把話說得那麼死,有些迴旋餘地不好嗎?你真不怕得罪我?”

  “我已經跟你迴旋了太久了,久到我都覺得暴躁糟心,實在是迴旋不下去了,請見諒。”蔣澤晨哼了一聲,忍不住略微發洩了一下最近的不滿,“而且是你說要攤開來明說的,所以我也實話實說罷了。”

  蔣澤晨的針鋒相對,反倒是讓葉成琛更顯得更加興味盎然,“其實,我還是挺喜歡你的,也一直在很認真的追求你,並非打算僅僅是玩玩而已,我覺得我也並沒有做什麼會讓你為難的事情吧?”盯著蔣澤晨的眼睛,葉成琛滿是坦然,“我關注你很久了,自從第一次在螢幕上看到你,就覺得你是個很有天賦、也很有趣的傢伙,那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有機會跟你一起拍戲的話,就試著追求看看,說不定你會很合我胃口,而事實證明,我這樣想還是挺正確的。我打聽過你的情況,你現在還沒有戀人,男朋友或者女朋友都沒有,既然只是獨身一人,那麼接受我也沒什麼不好的吧?——不用拿什麼你不喜歡男人來敷衍我,我知道的,你能接受同性。”

  

  蔣澤晨默然,其實除去那些追求的小動作讓人有些厭煩以外,他對葉成琛的觀感還不是太差勁的,對方類似于剖白的話也讓他的火氣逐漸消了下去,不過也僅此而已。

  “首先……謝謝你的厚愛,雖然我真不覺得你說你在認真追求我這句話有多大的可信度,畢竟我也是知道你的一些風流豔史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真是對你沒什麼興趣,這跟我能不能接受同性沒有關係,就像是就算一個男人喜歡的是異性,也不可能每見到一個女人都會喜歡上,對吧?”

  “也就是說,我不是你的Type?” 葉成琛皺了皺眉。

  “嗯,是的,你不是我的Type。”蔣澤晨毫不猶豫地點頭。

  ——其實,何止葉成琛不是他的喜歡的類型,已經與蔣澤涵確定了關係、並且早就習慣了有蔣澤涵在身邊的生活,蔣澤晨早已無法想像自己跟另一個人談情說愛的情況了——無論那人是男人還是女人。

  

  “……好吧,看來動之以情是沒有結果了。” 葉成琛笑了笑,卻沒有過多介懷,只是吐出來的話卻讓蔣澤晨心裡警鈴大作。

  ——動之以情沒有結果,那接下來是什麼?曉之以理?還是直接動手?

  

  “就算你覺得我不是你喜歡的類型,但是我自問無論是身份還是性格都是很不錯的,也能給你不小的助力——有我的幫忙,再加上你的努力和天賦,我相信你很快就能爬到最高的地方。” 葉成琛大大方方地拋出了誘餌,“這是我的承諾,如果你跟了我,我就幫你拿到最好的東西,無論是劇本還是角色。”

  蔣澤晨有些無語,曾幾何時,他蔣家二少也是用這種承諾來吸引小明星們的,答應花錢捧紅他們,沒想到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如今輪到他來享受這樣的待遇了……

  “如果我說就算沒有你的幫助,我也能爬到最高的位置……也許你葉成琛葉影帝會覺得我大言不慚了。”深吸了一口氣,蔣澤晨抿了抿嘴唇,“不過,就算我爬不上去,我也不打算通過這樣的交易來達到目的。我想要的只是當演員,是演戲,至於紅不紅我不會強求,這些只是錦上添花罷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知道我的背景,我不需要努力賺錢來供給自己的生活,只是打算將演戲當做是一種興趣和愛好罷了,興趣和愛好需要的是努力,而不是不擇手段,為了興趣和愛好而付出這樣的代價,你不覺得有些可笑嗎?”

  

  葉成琛沒有露出失望或者憤怒的情緒,反倒是眼中的笑意加深了些許,“你就不怕我封殺你,讓你連為了興趣和愛好而演戲都不行?畢竟以我現在的位置和聲望,就算你已經有了一定的名聲,這件事對於我而言也沒有什麼太過困難的。”

  “我的朋友劉燁可是劉導演的孫子……”蔣澤晨試探著開口。

  “劉導演可是我的老相識了,我知道他,他在乎的只是自己的電影罷了,從不會過多插手其他的事情,畢竟,他在圈子裡也混了這麼久了,該知道的事情也都是知道的。” 葉成琛很是篤定,“所以你想要找劉導作為庇護者,還是有些失策的,而且不僅僅是劉導,你的朋友黎舟的父母他們也不會多管閒事,演藝圈裡就是這樣,只要不侵害到自己的利益,便會個人只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

  蔣澤晨聳了聳肩膀,他就知道葉成琛必定不是那麼好解決的,“不過,我的事情對於蔣家而言,可就不是‘他人瓦上霜’了。我哥哥說,雖然我們蔣家目前沒有插手演藝圈,但是只要有利益,就沒有找不到的關係,只要付出了相應的代價,便總能找到足以壓制你、給你添麻煩的人。”微微露出笑容,蔣澤晨揚了揚下巴,笑得比剛剛的葉成琛更加篤定,“而且,就算你封殺我,讓我演不了戲,也不會對我造成什麼太大的影響,我還是蔣家的二少爺,豐衣足食逍遙快樂,而且我比你年輕,說不定等到你開始走下坡路了,我還能回來繼續演戲。當然,我也不是什麼受了委屈就會忍氣吞聲的人,你不讓我好過,我自然也不會讓你好過,將你拖下水,製造點醜聞什麼的,也不是太困難的事情,正如你說的,我只是個小演員,而你卻是影帝,拖著你墊背,其實我還算是賺了。”搖了搖手中的手機,蔣澤晨的眼神與笑容都狡黠了起來,“剛剛我可不是在想要打電話求援,而是在錄音,高科技就是好,對不對?”

  

  葉成琛愣了一下,完全沒有想到面前一直溫順可愛的貓咪竟然隱藏了尖銳的爪子,不動聲色地撓了他一個大口子,給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所幸葉成琛也早就知道了蔣澤晨是個二世祖,也算是有背景的人,所以之前那些“封殺”的話也只是玩笑居多,並不是當真的。此時此刻雖然被反咬了一口,不過除了有些憋屈以外,葉成琛倒也沒有太多類似於憤怒的感覺,甚至反而有了更多的興趣。

  ——越難得到的東西,總會顯得越有價值,越能引起征服搶奪的欲望。

  ——當然,目前這一局他輸了,只能重整旗鼓以待後續。

  

  “好吧,這一次你贏了。” 葉成琛有些無奈地做了個安撫的動作,“我想就算我說我不會對你怎麼樣,讓你把錄音刪了,你也大概會相信我、不願意這樣做,但是起碼你能保證不會將錄音外露出去吧?”

  “當然,如果你不逼我的話,我肯定不會做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情來。”蔣澤晨點了點頭,“就算錄音被處理、模糊了我的聲音,但是憑藉人民大眾的力量,我覺得還是有可能把我也掀出來的,我不會自找麻煩。”

  “這樣就好。” 葉成琛很是滿意蔣澤晨的“識情識趣”,並沒有打蛇上棍得提什麼要求,於是便打算暫時好聚好散。

  

  看著葉成琛轉身離開了休息室,蔣澤晨這才長長地鬆了口氣,慶倖自己終於成功地完成了攤牌退敵的任務。

  一想到以後不用再頭疼如何應對葉成琛的邀請,蔣澤晨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興致勃勃地撥通了電話,開始向自家大哥炫耀戰果。

  唯一有些可惜的是,蔣澤晨的時間並不多,抹藥和與葉成琛的談話佔據了他大部分的休息時間,電話接通後只來得及草草交代了大概的經過和結果,就被工作人員告知該開始準備接下來的戲份了。

  蔣澤晨匆匆應了一聲,隨後便掛了電話開始換戲服、上妝,而電話的另一側,蔣澤涵也將手機放到了桌上,輕輕呼了口氣,靠向了椅背。

  

  有了屬於蔣澤晨的那一部分股份的支持,再加上這一段時間不遺餘力的整頓,蔣澤涵在蔣氏已經到了說一不二的程度,唯獨就還差一兩件大的功績,向那些仍舊私下不服他位置的人證明他有足夠的能力,可以帶領著蔣氏走向輝煌。

  ——而這一次的土地開發,就是其中的一件。

  然後……然後他也許真的需要開始著手,為蔣氏在演藝圈裡面的發言權鋪路了。

  ——就算這條路暫時對於蔣氏沒有什麼太大的益處,但是為了自己的弟弟今後活得自由快樂、肆無忌憚,怎樣都是值得的。

 

 

  第七十二章

  

  在吃了個啞巴虧之後,葉成琛終於如蔣澤晨所願地退回到了應有的距離線,對戲、對臺詞的時候公事公辦,私下裡也不會再做出什麼親密的舉動,更不會在拍攝結束後私下提出晚餐的邀請。

  對於這種情況,蔣澤晨覺得輕鬆了很多,不過在他人眼中則是蔣澤晨在葉成琛那裡失了寵,沒了依仗,而平時對他討好友善的人大多也變了個樣子,逐漸開始拉開與他之間的距離。

  就算理解人類趨利避凶的本能,也知道他們本就不是想要親近“蔣澤晨”這個人,而是想要借著他為跳板接近葉成琛,但是眾人態度的突變也的確讓蔣澤晨微微有些吃不消,幸好他上輩子早就習慣了如過街老鼠般人人喊打的日子,很快便也淡定了下來。

  ——當然,也有幾個人是真心同情蔣澤晨的遭遇,暗中為他抱不平。

  

  蔣澤晨若有若無的被孤立,葉成琛也是看在眼裡的,不過他並不想管,一來是打算給這個有些不自量力的小傢伙一點教訓,二來也是想看看他能否堅持下去而不動搖,不得不說,蔣澤晨這麼快就能適應自己的處境並且平靜以對,著實令葉成琛有些驚異。

  

  劇組完成了一天的工作散夥,蔣澤晨收拾好東西,跟仍舊對他親切的幾個人道了別後快步走出了劇組。隨即看到了離門口不遠處正靠在車門上的蔣澤涵。看到蔣澤晨出現,蔣澤涵露出一個笑容,而蔣澤晨也眼睛一亮,快步跑了過去。

  摟住蔣澤晨的肩膀,側頭輕聲詢問他今天的拍攝情況,蔣澤涵似乎感應到了什麼,抬眼看向被眾人簇擁在當眾的葉成琛。兩人的目光的空中相遇,片刻後又同時移開,蔣澤涵面色如常地打開副駕駛座的門,讓蔣澤晨坐進去,而葉成琛則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

  ——對方對他的敵意簡直濃烈到令人髮指,不過當然,這也是情有可原的,誰讓他在打人家寶貝弟弟的主意呢?蔣家兄弟二人之間的關係好,幾乎是對他們略有耳聞的人都知道的事實。

  

  雖然已經身為影帝,但是身份背景卻並不如何突出的葉成琛也仍舊需要陪著笑臉跟投資商應酬交際,在酒桌上他也聽過關于蔣氏兄弟的事情,知道蔣澤涵這位新任蔣氏的掌門人並不好對付,甚至最近也有了動作,似乎對於影視圈的投資有了興趣。

  ——也許,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就會栽到他的手底下?就算他葉成琛是影帝,也只是個演員罷了,得罪了財大氣粗的投資商是絕對沒什麼好果子吃的。

  葉成琛覺得,蔣澤涵剛剛那一眼就是在警告他,警告他什麼人能碰,什麼人不能碰,而能在水深的演藝圈裡混到如今的地步,葉成琛除了演技出眾外也長袖善舞,懂得什麼是適可而止,什麼人則需要討好安撫。

  

  輕輕聳了聳肩膀,葉成琛在目送著蔣家兄弟驅車離開後收回目光,繼續轉頭與身邊的人談笑,但是心底卻開始估量著應該如何再次改變對蔣澤晨的態度。

  ——弟弟不好欺負,貓咪般野性難訓到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被抓出道口子,而哥哥則更是又護短又有威脅力,像是潛伏在密林中的猛虎,大概就算被自家弟弟告知一切解決了,也不捨得對方受到冷對,特意來示威,讓他看清楚自己的斤兩。

  葉成琛向來知道自己的斤兩,所以他也改變地相當雷厲風行。第二天,蔣澤晨便驚訝地發現對方的態度又開始轉為親切了,親切卻並非親昵,蔣澤晨一邊腹誹著葉成琛的善變,一邊冷眼旁觀著那些見風使舵的人如何尷尬懊惱,在私底下覺得吐氣揚眉的同時,卻又更深地體會到了什麼是社會,什麼是人際關係。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他也要成為像是葉成琛那樣,能夠讓別人看他的眼色行事的人,而非像現在這樣,只能被動地承受周圍人的善變。

  

  在葉成琛的刻意維持下,蔣澤晨和他的關係一直處於客客氣氣的安穩狀態,一直到《仙逆》的拍攝逐漸到了尾聲。期間還發生了許多事情,比如新買的私人房屋裝修完畢,終於可以入住;比如蔣澤晨小組的期末作業得到了一個很好的成績,所有小組成員都歡天喜地;比如他終於順利拿到了自己的駕照,並且收到了兩輛車作為禮物,一輛是蔣夫人給的,一輛則來自于蔣澤涵,前者與蔣夫人的性格一樣高調而張揚,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身價不菲,而後者則是低調而奢華準則的奉行者。

  等到蔣澤晨的行程開始出現空當,錄製專輯終於被公司迅速提上了日程。因為早就預謀多時,所以專輯的前期準備已經做的差不多了,製作團隊各就各位,根據蔣澤晨的音色而選擇的專輯的曲目和MV的演員也都已經安排妥當,最讓蔣澤晨憂傷的是,這一次負責他專輯的人竟然就是那位他一看就頭大如鬥的前聲樂老師……

  

  “你就知足吧!他雖然高標準嚴要求,但是做出來的東西卻是可圈可點,只要能讓他首肯通過,發出來的專輯就算不能保證張張熱賣,也絕對不會被從專業方面毒舌!”被拉來做伴唱的黎舟拍了拍一臉崩潰的蔣澤晨的肩膀,安慰道,“而且你好歹也算是他訓練出來的,你的長處短處他都了若指掌,配合起來應該也很順利的。”

  “……但願吧。”蔣澤晨揉了一把臉,輕輕吐了口氣。

  

  沒有在演戲上的天賦,更沒有太多的愛好支撐,蔣澤晨對於唱歌也就只有捏著鼻子使勁兒練了,自然,這種比較笨的方式並不能讓他目前的專輯製作人、曾經的聲樂老師滿意。

  “感情!你要帶入感情!現在你是主唱,而不是伴唱,你的聲音才是最重要的,而只要能非錦上添花就行!”製作人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敲了敲錄音棚的玻璃,“你是在唱情歌,不要這麼嚴肅糾結行不行?!”

  蔣澤晨撓了撓頭,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唱歌的時候一向是認真專注的,總是會注意各種細節和技巧,所以難免就少了份感情,多了份肅穆。

  

  “有沒有談過戀愛?”看著蔣澤晨一臉的茫然不知所措,製作人深吸了一口氣,揮了揮手表示今天暫時到此為止,然後將蔣澤晨招呼到自己身邊,循循善誘。

  蔣澤晨遲疑了一下,略略點了點頭。

  “談過戀愛就好。”製作人鬆了口氣,搭住他的肩膀,“想想你的戀人——或者說前戀人,想想跟她談戀愛時候的感覺,是不是有點甜蜜蜜的?你要通過你的歌聲,將那種感覺表現出來!”

  蔣澤晨眨巴了一下眼睛,雖然他承認與蔣澤涵相處的時候,心中的確總是有種溫暖甜蜜的感覺,但是不知為何一旦聽到這種話從別人嘴裡說出來,再聯想到蔣澤涵的臉,總讓他有種特別囧的感覺?

  

  幸好,製作人也沒有逼迫蔣澤晨,看他若有所思便讓他先回去休息,然後領悟一下戀愛中的感覺。蔣澤晨捧著頭大如鬥的腦袋回到了自己與蔣澤涵的新家,盯著掛在牆上的他和蔣澤涵的合照發呆,而當蔣澤涵回到家的時候,正看到自家弟弟趴在柔軟的沙發上,抱著頭打滾。

  “怎麼了?”輕笑著,鬆開自己的領帶從上方壓住蔣澤晨,蔣澤涵咬了一下他的耳朵,問道,“又遇到什麼麻煩了?”

  “哥,你知道我那個聲樂老師,特別龜毛的那個,結果他現在變成我專輯的製作人了……”蔣澤晨哭喪著臉撇了撇嘴,自然而然地翻了個身,勾住蔣澤涵的脖頸,主動吻上了他的雙唇。

  

  也許彼此已經太熟悉了,熟悉到順理成章地便過渡到了老夫老妻的狀態,不過,所謂的熱戀期對於蔣家兄弟而言都是僅僅聽說過卻完全無法瞭解的存在,就連上輩子交往女性數不勝數的蔣澤晨都不例外。

  不過熱戀啊激情的又是什麼?能吃麼?蔣澤晨根本對這些沒有興趣,現在的生活他覺得很滿意,自然也不想改變——當然,另一種“激情”之類,他在床上還是能體會得到的。

  

  一吻結束,兩人都氣息微亂,不過時間尚早,比起直接進入正題,他們更喜歡依偎在一起隨意閒聊一下,醞釀醞釀氣氛。

  調整了一下位置,將蔣澤晨從背後摟進懷裡,蔣澤涵斜靠著沙發,一手圈在他腰間,一手梳理著剛洗完澡微微有些濡濕的黑髮,輕笑著提起剛剛被打斷的話題,“那個人你不是很瞭解了嗎?在他手底下混了這麼久,練聲樂課都混過去了,還害怕他幫你把關專輯的問題?正因為他龜毛認真,你才不用擔心專輯品質問題啊。”

  “我知道,雖然他蠻讓我頭疼的,我煩惱的卻也還不是這個……”蔣澤晨又開始頭疼起來,長長歎了口氣,“他總說讓我帶點感情去唱歌,是唱情歌,所以可以想想我的戀人……”

  “這樣的建議很好啊!”蔣澤涵眼睛一亮,愉快地彎起嘴角,“如果這張專輯是你想著我唱的,那我可要多買幾張保存好。”

  

  “這不是重點!”蔣澤晨有些氣惱,略微探直了身子扭頭看向蔣澤涵,他愁了這麼久對方卻一臉的期盼,這對比實在是讓他有些怨憤,“重點是我做不到!”

  “做不到?唱歌的時候想著我,很難?”蔣澤涵挑眉。

  “……這倒是不難,不過我要想的東西很多啊,各種細節處理什麼的……”蔣澤晨苦惱地抿了抿嘴唇。

  “我覺得你總是太刻意地注重這些了,你的歌我聽你練了很久,應該已經都熟練得很了,試著放開一些,順從已經養成的習慣,也許也不會出錯?”蔣澤涵建議道。

  “……我剛剛試過了,出錯倒是覺得還好……”蔣澤晨略微點了點頭,“但是……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麼想著你唱,總感覺各種奇怪!”

  “奇怪?”

  “……是啊,很奇怪。”蔣澤晨撓了撓自己的面頰,覺得臉上有些發燒,“……有點不好意思?總覺得很彆扭,然後……然後我越想出錯越多……還有些心虛……”

  蔣澤涵忍俊不禁,鬧了半天,他的弟弟兼戀人正在害羞呢,而且,將兩人之間的感情藏在歌曲裡,也似乎是另一種含以上的廣而告之……

  

  “不要擔心,除了我和你,誰也不知道你唱歌的時候想著的人是誰,但是大家卻都能夠聽得出我們之間的感情,這不是很有趣嗎?”蔣澤涵揉了揉蔣澤晨的頭髮,溫言安慰著,笑得滿足。

  被蔣澤涵弄得又羞又窘,蔣澤晨有點惱羞成怒的模樣讓蔣澤涵立即明白該適可而止了。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將他重新抱回懷裡,蔣澤涵輕吻著他的面頰,“如果你覺得奇怪,不適應,那我們一起唱?”

  “哎?”蔣澤晨有幾分茫然。

  “就唱……你的主打歌吧,我記得那就是一首情歌,對不對?”蔣澤涵輕笑,“我陪著你一起,所以什麼都不用擔心,只要隨心所欲地去唱就可以了,放心,一切有我,無論是什麼,我們都能一起面對的。”

  

  蔣澤涵輕柔的聲音讓蔣澤晨有些煩亂的心臟逐漸平靜了下來,他不由得有些期待,卻又皺了皺眉,“不過,那首歌你會唱?”

  “聽你唱了這麼多遍,大概沒問題吧。”蔣澤涵側身拿過被蔣澤晨丟在一邊的曲譜,掃了一眼後再次點了點頭,“對著譜子,應該可以。”

  “……也對,你從小就學鋼琴麼,雖然荒廢了好幾年了,好歹底子也在……”蔣澤晨點了點頭,隨即又有些興奮起來,“說起來,我還沒聽過你唱歌呢!”

  “是啊,除了我媽媽,你是第二個聽我唱歌的人,而我媽媽也不過就是聽當時還在上幼稚園的我唱過一兩首兒歌罷了。”似乎想起了朦朧的記憶,蔣澤涵的笑容溫暖中帶著幾分的懷念,隨後又轉瞬間將其丟到一邊,“你說你是不是很幸運?”

  “這叫什麼幸運?這是我的權力!”蔣澤晨大言不慚。

  

  於是,自認為有權力聽自己戀人一展歌喉的蔣澤晨不再猶豫,當下興致勃勃地擺開架勢,打算與蔣澤涵認真合唱一次,卻沒想到反倒被對方再次扯進了懷裡,輕笑著說什麼“這麼認真做什麼,只是隨便唱唱而已”。

  第一次用這樣隨意的態度對待自己的歌曲,蔣澤晨最開始有些許的不自在,隨後卻逐漸在蔣澤涵低沉的哼唱中放鬆了下來。

  平心而論,從專業的眼光看,蔣澤涵除了音色還不錯以外,並沒有什麼技巧,甚至有的地方處理的堪稱拙劣,但是蔣澤晨卻不知道為何竟然被蠱惑了一般,聽得極其入神。

  等到第一小節唱完了,他恍然想到這是合唱,這才磕磕絆絆地加入了進去。第一次,蔣澤晨徹底忘記了歌唱的要領,只是憑藉本能和習慣地將歌詞伴隨著旋律吐出,從最開始的乾澀突兀直到逐漸融入了蔣澤涵的聲音,令兩者渾然結合為一體,難分彼此。

  ——就彷彿是他們之間的感情,蔣澤涵強勢地主導著一切,蔣澤晨猶猶豫豫戰戰兢兢地被牽著往前走,隨後才逐漸被感染、被溫暖,直到敞開心懷,安心停駐。

  

  音樂能夠感染人,化為歌詞的愛語令心臟油然而生新奇的悸動,蔣澤涵摟著蔣澤晨的手臂在他加入合唱的一瞬間收緊,隨後又逐漸放鬆了下來。側頭看向蔣澤晨,蔣澤涵正好迎上他晶亮而專注的目光,接近尾聲的歌曲戛然而止,最後一個音符消弭的輕觸的雙唇間,隨後便是熱烈的糾纏,極盡纏綿。

  雲雨初歇之後,蔣澤晨趴在蔣澤涵的身上,雖然身體困倦得很,精神卻異常亢奮,直到對方按照慣例開始為他的後面上藥,他仍舊有些不太消停。

  “我覺得我找到感覺了,哥你真厲害!我覺得到後來我唱得特別自然,想你的時候也不再覺得奇怪了!”閉著眼睛哼唱著剛剛的歌曲,蔣澤晨毫不吝嗇的誇讚著,一想到明天去錄音室後將有可能看到那個龜毛製作人驚喜的表情,他就異常亢奮。

  蔣澤涵輕笑了一下,神態自若地收下了自家弟弟的誇獎,其實這對他而言也只是調情的手段罷了,當然,如果能幫上忙他也榮幸之至。

  

  “不過第五首歌該怎麼辦?這一首我就不太能想著你唱了吧?”興奮了一會兒,蔣澤晨又有些苦惱了。

  “第五首?哪一首?”蔣澤涵有些心不在焉的問道,極力忽略掉沾著藥膏、仍舊在那溫熱緊致的甬道裡進出的中指,同時壓抑著十指連心所帶來的微微勃起的欲望——明天蔣澤晨還有工作,他不能索求地太厲害。

  “就是失戀的那一首。”蔣澤晨的臉皺了起來,“要是再被要求去回想失戀的光景該怎辦?我……失戀過?”

  蔣澤涵默默抽出中指,眯了眯眼睛,覺得自己今天晚上似乎的確太過手下留情了,竟然讓自己的弟弟還有心情想東想西的。

  

  正在蔣澤晨思索著上輩子交往的那些女友中是否有能夠讓他體味一下“失戀”感覺的存在之時,剛剛被進入過、又被藥膏和手指按摩地酥軟的穴口再次被灼熱的性器抵住。

  蔣澤晨頓時瞠目結舌地瞪大了眼睛,控訴的話還未吐出就被蔣澤涵用嘴唇封住,挺身緩緩擠入甬道,蔣澤涵在他溢出呻吟的時候輕喘了一口氣,隨即微笑,“想得太多不利於睡眠,明天你還要早起,不能睡得太晚,我保證,做完這一次,小晨你肯定很快就會睡著的。”

  蔣澤晨張了張口,面對這一番歪理邪論卻氣得似乎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剛想要怒駡卻又被對方堵了回去。

  “乖,小晨,明天你要去錄音棚呢,別叫得太多,小心傷到嗓子。”

  

  ——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有如此無恥的人存在!

  

 

  第七十三章

 

  ——雖然是不容於世的感情,但是卻借著專輯的途徑廣而告之,一旦接受了這樣的設定,其實還蠻帶感的嘛!

  ——當蔣澤晨想通了之後,一切便順利了起來,製作人驚訝地發現他猛然開了竅一般,懂得如何將感情融入在歌裡、而非只是死板地按照旋律唱出來了,當然,之後在失戀的曲目中碰釘子也是可想而知的事情了……

  “好吧,我懂,你現在正在熱戀期,一下子讓你感受分手失戀的感覺還是比較困難的。”製作人也沒有強求,語重心長地將他拉到一邊試著做啟發,“你可以想想以前有沒有失戀過?那時候失戀的感覺?”

  “……應該……沒有?”蔣澤晨猶豫著回答,那天他思索這個問題的時候,被蔣澤涵給打斷了,然後他也沒有失言,運動一結束蔣澤晨就立即昏睡了過去……後來雖然也曾想過,卻也沒有挖出什麼可供參考的回憶,“我覺得,以前分手都是你情我願的好聚好散。”

  製作人嘴角微抽,他記得面前的這個年僅二十來歲的青年可是有名的清白無緋聞,竟然其實感情經歷都如此豐富了?果然這些明星的檔案傳聞沒一個靠譜的!

  ——當然,靠譜不靠譜跟他也沒什麼關係,他需要做的只是讓蔣澤晨成功地帶入感情環境罷了。

  “嗯,如果沒有失戀的話,可以想想你的好朋友,或者家人?有沒有人做過什麼事情,讓你覺得很傷心很難過的?”

  蔣澤晨沉默了片刻後,默默捂臉點頭——他該死地又想起蔣澤涵來了!

  “很好!你就想著他唱吧!”製作人立即一臉喜色地拍了拍蔣澤晨的肩膀,如釋重負。

  ——於是,蔣澤晨一語成箴,這失戀的歌,他真的也是想著蔣澤涵唱的……

  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生命中痕跡最重的喜怒哀樂都是蔣澤涵給予他的,蔣澤晨在有些不甘的同時卻又不由得釋然——都把他禍害地那麼慘了,不拿一輩子來賠,顯然說不過去啊!

  歌曲的錄製如火如荼,MV的拍攝也很順利,黎舟友情出演,只不過蔣澤涵的歌曲都是現代風格,沒有再嘗試一次黎舟的MV裡那種裝著雞翅膀的奇幻風,蔣澤晨不知道自己應該感覺失落還是慶倖……

  ——當然,黎舟感覺很失落,他沒有能看到蔣澤晨在MV裡裝傻,也沒有完成像蔣澤晨上次那樣在MV裡搶鏡的夙願……

  因為是仙俠片,所以《仙逆》這部電影需要很長時間的後期製作剪輯,來完成高品質的特效,雖然拍攝完成了,但是離真正的公映卻仍舊有相當長的距離。蔣澤晨在忙著自己的專輯的同時,也必不可少地開始接新的角色,不過這些比起《仙逆》的那中男配的重量可就差了一些。當然,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沒有一個演員可以保證自己每次出演的都是重量級角色。

  唯一讓蔣澤晨有些興奮的是,他和黎舟都接到了邀請,去參與拍攝一部由國家出資的電影《偉業》,據說是作為建國X0年的國慶獻禮。雖然都是客串的小角色,甚至連配角都算不上,但是也未嘗不是國家對於他們的肯定。

  ——在中國的領土上,能跟政府搭上邊的,終歸都是最高層次的榮耀。

  《偉業》這部電影從籌備到拍攝無一不是精益求精,畢竟腦袋上扣著的帽子實在是太大,而且劇組內說是巨星雲集都似乎略微欠了一些,不少已經退役息影的老牌演員都複出,客串了角色,而目前炙手可熱的葉成琛葉影帝在這些前輩們面前,也矮了一大截。

  為了讓蔣澤晨、黎舟這幫比較年輕的一代演出那種歷史滄桑的味道,他們專門被丟去了軍隊,學習打靶、鍛煉身手、磨練吃苦耐勞的精神,雖然不能跟真正的當兵的人相比,卻也把這群唯一經受過的軍事訓練就是學校軍訓的年輕人們折騰地相當淒慘。

  不過,也許大多男人們骨子裡天生就有種對力量和鐵血的嚮往,雖然身體疲勞,但是蔣澤晨等人的精神卻很不錯,閒暇的時候糾纏著軍人們練習打靶射擊,摸一摸各種真槍實彈,簡直不亦樂乎。

  “現在,哥也能說哥是會開槍的人了!萬一遇到末日喪屍什麼的,咱也不怕了!”蔣澤晨戀戀不捨地摸著手裡的槍,惋惜的要死,“你說,咱們國家怎麼不能像是外國資本主義國度那樣平民都可以持槍呢?我真想帶回家裡藏起來!”

  “第一,就你這半把刷子,就算是有槍,喪屍來了你也跑不掉。第二,國家不讓平民持槍,就是害怕你這種被熱血衝昏頭腦的中二青年一時神經錯亂。”黎舟懶洋洋地翻了個白眼,他對於槍支的熱忱沒有蔣澤晨那樣高昂,伸手將蔣澤晨手裡的槍奪下來,小心放到回收的地方,然後抓著他悶頭往前走,“第三,咱們現在該去食堂了,再晚了就要餓肚子了,你以為軍隊食堂跟便利店一樣24小時營業啊?!”

  覺得興奮激動了,自然就需要炫耀,而蔣澤晨炫耀的第一目標則是李紹明,連蔣澤涵和宋嶽都要靠後站——因為跟他們炫耀沒有成就感。

  當收到蔣澤晨穿著軍裝端著槍的拉風造型後,李紹明頓時羡慕地要死,連連讚美軍裝和槍絕對是男人的裝逼利器,就連蔣澤晨這奶油小生的身板和面孔,搭配上這兩件利器,都硬生生透出來了颯爽和銳利。

  ——當然,這份颯爽和銳利是仁智見仁智者見智的,起碼在蔣澤涵看到這張照片之後,只是回復了意味深長的四個字“制服誘惑”。接到短信後,蔣澤晨黑著臉迅速將短信刪除了,他覺得他完全沒有必要配合蔣澤涵的妄想,玷污身上的這一身軍裝——難得他剛剛被培養起來的軍隊、國家榮耀感啊魂淡!

  當談到持槍夢的時候,李紹明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告訴蔣澤晨他老爸和幾個叔叔手裡就有真槍,隨後又惋惜地表示他們不讓他碰,最終還堅定地發宏遠,說自己一定也要像他們那樣拿到自己的槍!

  蔣澤晨默默看著自己對面走過的一列軍人,覺得這樣在軍營裡談論如此違法亂紀的事兒,有些過於生猛了……

  因為要服從組織安排,所以蔣澤晨等人都是丟下手中的一切工作前去接受“再教育”的,幸好在去軍營之前蔣澤晨已經完成了專輯的錄製工作,手裡的戲份也結束了,沒有給其他人造成什麼麻煩,只不過學校的課程又耽誤了下來,幸好有國家做後盾,蔣澤晨無所畏懼。

  從軍營裡被放出來的時候,蔣澤晨整個人黑瘦了一圈,的確多了種……咳,戰爭時代的滄桑感,看得蔣澤涵心疼地要死,卻又偏偏沒有什麼辦法。

  被磨礪掉了之前養成的嬌生慣養,舉手投足間多了幾分的幹練和雷厲風行,蔣澤涵發現自己的弟弟再一次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成長了,欣慰與失落摻雜在心頭,讓他有些感慨萬千。

  一路詢問著他在軍隊中的情況,雖然在軍營裡通訊並沒有被切斷,但是無論是通過短信還是電話,都不如面對面來得更加直觀。

  蔣澤晨說著在軍隊裡怎麼吃苦,說著自己學到了多少東西,說著訓練嚴厲私底下卻老實地像塊木頭的團長,說著跟自己差不多年齡所以相處地比較愉快的新兵們,直到驅車回到了家,進了家門,蔣澤涵才堵住了自家弟弟滔滔不絕的嘴,將他抵在了剛剛關閉的門上。

  將近兩個月未見,蔣澤涵的求索有些激烈,讓蔣澤晨覺得自己的雙唇都被吮吸地有些發疼,良久,蔣澤涵才微微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望進蔣澤晨的眼眸深處,無聲勝有聲。

  蔣澤晨抿了抿雙唇,緩緩露出笑容,隨後摟住蔣澤涵的脖子貼到了他的身上,微微歎息,“感覺真好……”

  “感覺真好?”蔣澤涵訝然,調侃地輕笑起來,“我的吻技進步了?我以為這麼久不練,應當退步了才是。”

  “誰跟你說這個了!”蔣澤晨翻了個白眼,有些不滿,“我是說回家的感覺真好!”

  蔣澤涵側頭看著自己弟弟埋在自己頸間的側臉,還有那微微泛紅的耳廓,但笑不語。

  “以前沒有怎麼覺得,突然一下子離開這麼久,就挺想念的……我大概是真的把這裡當成是家了。”蔣澤晨輕聲說道。

  “你不是把這裡當成是家,你是把有我在的地方當成是家。這跟房子、裝修都沒關係,所謂的家,最重要的是在於人。”蔣澤涵將手指插入蔣澤晨的黑髮,貼住他的後腦,揉了揉,“因為有我在,所以這才是你的家。”

  “大言不慚什麼的你真是夠了!難得想要感性一回你總是搗亂,不跟你說了!”推開蔣澤涵,蔣澤晨有些炸毛,扭頭繼續往屋裡走,卻被蔣澤涵從身後抱住。

  “你可以暫時不說,但是做還是要做的。”輕笑著將身高略遜于自己的蔣澤晨抱起,讓他的雙腳離地,蔣澤涵的語氣一本正經地曖昧,“你讓我獨守空閨這麼久,難道不該一慰我相思之苦?”

  蔣澤晨微微掙扎了一下,隨後變被動為主動——他也積攢了不少,正需要被人“安慰”呢。

  離開軍營後,各種工作再次兜頭襲來,蔣澤晨一方面要上學補習落下的功課,一方面要參與專輯的收尾和宣傳,另一方面還要開始著手《偉業》的劇本研究和拍攝,與此同時,《仙逆》也基本上完成了後期製作,放出了預告片,開始了真正的宣傳工作。

  預告片中,男女主角當然是重中之重,而蔣澤晨飾演的角色也在其中佔據了幾個鏡頭,並且這個角色並未在短暫而濃縮了各種精華的預告片中泯然眾人,反而引起了相當廣泛的主意。一來是因為蔣澤晨的角色正是前期最為囂張跋扈、風華正茂的階段,無論觀眾的感觀如何,一旦氣場展開,便讓人完全無法忽視,二來,畫面中與他對比的則是在那個階段顯得相當落魄的葉成琛,欺負葉影帝的畫面可謂是獨樹一幟,“名垂青史”,一時間,有不少人都開玩笑地詢問他欺壓葉影帝的感覺是不是很爽。

  ——其實,蔣澤晨覺得,當他跟葉成琛攤牌,然後看對方一臉失策的便秘模樣才是最爽的,只可惜,這樣的感想無法與人分享。

  《仙逆》的上映定在了八月暑期檔,為了宣傳,身為男配角的蔣澤晨與身為男主角的葉成琛自然少不了在各種談話、娛樂節目上合作,被要求談論一些拍攝中的趣聞,比如被欺壓什麼的……

  面對這種情況,葉成琛顯然是老油子了,一副愛護後輩的前輩摸樣,將拍攝中的事情說得趣味連連、令人捧腹,卻讓人找不到可以深挖當做爆點的新聞。而蔣澤晨仍舊掛著一張乖巧後輩的面孔,必要的時候附和幾句,與葉成琛配合得相當和諧。

  “我還是覺得,我們之間無論是身份、性格還是默契都很相配。”某次從節目組離開後,葉成琛走在蔣澤晨身側,輕聲開口。

  蔣澤晨看了他一眼,聳了聳肩,“只是你覺得罷了。”

  “你覺得你哥哥能護你一輩子?” 葉成琛掃了一眼不遠處停車等待的蔣澤涵。

  “我覺得他能,而且能不能,跟你這個外人也沒關係。”蔣澤晨輕哼一聲,既然已經撕破了臉,他也沒有什麼好顧及的,跋扈的性格展露無遺。

  “其實,我覺得你一直很像你飾演的那個角色,被寵愛迷了眼,飛揚跋扈到什麼都不顧及。” 葉成琛停下腳步,“你有沒有想過當寵愛不再,像是小師弟那樣不得不一個人面對困難坎坷的時候,你該怎麼辦?”

  “你難道只看到了我演得飛揚跋扈?其實,我覺得後期他的迷茫無措和振作努力,我也演繹地入木三分。”蔣澤晨輕笑,“那麼你為何認為我只是前期的小師弟,而沒有經歷過被拋棄的挫折呢?”

  蔣澤晨的眼睛黑白分明,帶著似乎看透一切的透徹,讓葉成琛微微一愣。

  不過,沒等他繼續說什麼,蔣澤晨便已經轉身離開,快步走到了蔣澤涵的身邊。

  “在說什麼?”瞥了一眼仍舊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葉成琛,蔣澤涵的眼中微顯陰鬱。

  “沒什麼意義的廢話罷了,我都快忘了。”蔣澤晨輕輕聳了聳肩膀,笑得滿不在乎。

  ——挑撥離間的做法用途廣泛,只可惜,也是要看物件的。

 

 

  第七十四章

 

  “我覺得,我的正宮位置正面臨挑戰,岌岌可危。^//^”這是在看完《仙逆》之後,黎舟打給蔣澤晨的第一個電話裡的第一句。

  蔣澤晨拿著手機,頓時異常無語。

  “你看啊,原本我們之間的西皮是眾望所歸,後來兄弟西皮跑過來插了一腳,現在又有不少聲音在說你和葉成琛挺配的……”黎舟的聲音裡甚是失落,隨後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一樣,“對了,你和葉成琛之間沒發生什麼吧?他是不是真對你有意思?”

  “……這個麼,我已經答應他不會亂說了。”蔣澤晨勾起嘴角,雖然表面上諱莫如深,實際上卻讓人心領神會。

  “你被他佔便宜了?!”黎舟立即緊張了起來。

  “沒。”蔣澤晨黑線。

  “那就好。”黎舟鬆了口氣,“我就說嘛,葉成琛哪裡好了,比你大十多歲的老男人了,還不如我呢!”滔滔不絕地自誇了半天,對面卻沒有動靜,黎舟有些發怵,疑惑地“喂”了一聲,“晨晨?你還在嗎?”

  “……你平時跟我弟弟打電話,就是聊這些?”蔣澤涵低沉的聲音取代了蔣澤晨的跳脫,緩緩流淌而出,頓時讓黎舟頭皮一緊,寒毛直豎。

  “大、大哥!”

  “我不是你大哥。”

  “誤會啊!其實我們平時打電話都是挺正經的!”

  蔣澤涵乾脆俐落地掛了電話,隨後默默看向趴在床上另一側、正似乎對那本他翻了不知道多少次已經耳熟能詳的劇本產生了極度濃厚興趣的弟弟,蔣澤晨感受到他的目光,一本正經的輕咳了一聲,扭頭捂臉。

  ——對不起,黎舟兄,不是我方沒能力,而是敵方太強大!

  《仙逆》的放映,意料之中地獲得了大成功,葉成琛飾演的經歷挫折卻不放棄、乃至從草根一直攀登到頂峰的主角,和蔣澤晨飾演的從雲端落入泥濘、最終重新振作肩負起應有責任的男配相輔相成,共同組成了這部劇的兩條主線,表達出了共同的主題——奮鬥、責任和不放棄。

  比起已經擁有過太多溢美之詞、是影評家們誇讚的老物件的葉成琛,大多數人都更加傾向于關注蔣澤晨這一張較新的面孔。通過這部電影,蔣澤晨的名氣終於提升到了與葉成琛等人差不多的一流演員的程度,雖然只是遠遠地輟在最後,但是以他此刻的年齡和尚未從大學表演系畢業的身份,已經是極其可觀的成績了。

  影評家們認為,在這部電影中,蔣澤晨的成功最主要的是基於兩點,第一點是最開始的抓住機會一鳴驚人,以張揚囂張的氣勢在第一眼就抓住了觀眾們的注意力——無論這種關注是正面的還是負面的,起碼被注意到了,這就是成功;第二點,則是電影後期他通過細膩的表演演繹出了角色的痛苦、掙扎和振作,使人物形象更加豐滿、有深度,不再僅僅只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孩子。

  一時間,小師弟變成了不少線民喜歡的簽名圖,就算這個形象的最終目的是闡述成長的意義,但是仍舊有不少影迷們表示,在看完電影之後再回想剛剛出場時候的小師弟,曾經的不滿和厭惡已經轉換成了羡慕和憐惜,希望他能一直那麼明豔張揚、天真單純、不知疾苦下去,而不用經歷之後的挫折,不用痛苦地不得不長大——只有被破壞掉了,才顯得更為美好。

  因為是暑期檔電影,《仙逆》錯過了入圍這一屆的金花獎的機會,不過大家並不如何擔心,畢竟從票房和觀眾反響來看,入圍下一屆是鐵板訂釘的事情,而男女主角、男女配角都有角逐各項重量級獎項的機會。

  借著《仙逆》的東風,蔣澤晨的個人專輯也如期發佈,頓時引起一陣的熱潮,主打歌更是登上了各大網站的金曲榜單,雖然大多數只是借勢,與真正穩紮穩打的歌星們的成績沒法比,但是這樣的結果已經讓非職業歌手的蔣澤晨異常滿足了。

  不過,蔣澤晨卻沒有太多時間用來回味《仙逆》和專輯的成功與自己在事業上的更進一步,他已經與黎舟等人被《偉業》劇組拉去了N市出外景,完成自己的那一部分不算太多的戲份。

  這一次,蔣澤晨與黎舟又被安排成了搭檔,飾演一對從小一起長大、有著相同志向的發小,他們一起在戰爭中遇難、流離失所,一起努力生存,參加革命,最後一起犧牲,雖然只是這部影片的犧牲者中的滄海一粟,但是好歹也生的偉大死的光榮。

  因為是配角,所以劇本的著色並不多,蔣澤涵與黎舟相互商量了一下,將兩個角色定位在了年輕、有激情有理想卻仍舊青澀不成熟的青年上,一個略微衝動些,一個較為沉穩。劇本中要求兩人表現出一定的默契,而蔣澤晨與黎舟之間的默契自然是不缺的。

  總之,這兩個小角色對於久經“沙場”的兩人而言並不困難,只不過拍戲的條件不算好,日曬風吹,還經常拍一些戰爭戲,一個炸彈下來就會蒙上一身的塵土,每次拍完戲都需要第一時間鑽進浴室裡洗個澡才敢坐下躺下。

  先是被丟去軍營,然後又是去N市出外景,蔣澤晨為了參與《偉業》的拍攝而被頻繁的外放,如此聚少離多的狀況讓蔣澤涵每次打電話的語氣都泛著酸氣,顯然怨念不小。

  “哥,演員就是這樣到處亂飛的職業啦,我也沒辦法啊……”蔣澤晨趴在床上,一邊豎著耳朵聽浴室裡的動靜,一邊小聲安撫,“等到我繼續發展下去,說不定還需要出國呢……”

  “你什麼時候打算息影?我聽說演員都是吃青春飯的,一旦年老色衰就不招人喜歡了。”蔣澤涵話鋒一轉,讓蔣澤晨嘴角一抽,覺得對方這是在……詛咒他吧?

  “雖然的確有這樣一說,但是如果從偶像派轉型實力派的話,就算演到滿頭銀髮也可以吧?畢竟從小孩到老人,都是電影裡少不了的角色。”蔣澤晨不滿地反駁,“我的目標是實力派!”

  “……所以說,你要讓我七老八十還需要忍受現在這樣的生活?”蔣澤涵略微提高了聲音,嚇得蔣澤晨的心都提起來了,反射性地扭頭看向浴室卻又想起這是在電話裡,黎舟肯定聽不到。

  “也不會七老八十啦,那時候要我演我肯定也演不動的……”蔣澤晨連忙安撫,“哎呀,這麼久遠之後的事情,現在想它們幹什麼?五十多年後的事情了,誰知道到時候會變成什麼樣子……”蔣澤晨的聲音低了下來。

  蔣澤涵也沉默了片刻,隨即斬釘截鐵,“我們會在一起,只要不是死亡把我們分開,我們一定會一直在一起。”

  “……嗯。”蔣澤晨輕聲應了,露出一絲笑容,“行了,說這麼沉重的幹什麼?換個話題換個話題!”

  “換個話題……”蔣澤涵也笑了起來,“我在想,我六十歲就打算退休不幹了,不,五十歲吧,或者四十歲……”

  “哥,你在說什麼啊?”蔣澤晨有些哭笑不得,“你才二十多,正風華正茂,蔣氏還要靠你呢!怎麼現在就開始打算著要退休?!”

  “因為突然覺得有些無聊了。”蔣澤涵的聲音很平靜,似乎已經想了很久,“你不在身邊,我就容易胡思亂想,每次回到家只有一個人,房子裡空蕩蕩的,就覺得很累。我一直在想我究竟在為了什麼如此勞心勞力、從小到大孜孜以求地爭奪?最開始大概是在賭氣,想要證明自己,想要奪回屬於自己的東西,想要懲罰那些對不起我的人,但是現在想要懲罰的人已經死了,蔣氏也在我的手裡了,突然……我就有些沒動力了……”

  蔣澤晨安靜地聽著,他並不瞭解蔣澤涵的這些想法,也無法感同身受,此時此刻他能做的也只是傾聽罷了。

  也許蔣澤涵並不是一個有野心的人,只是他的領地意識太強了,自尊心也太高,蔣父的做法觸及到了他的底線,蔣夫人和蔣澤晨的存在也侵犯了原本屬於他的位置,所以他忍無可忍地奮起反抗,而如今礙他眼的人和事都已經消失了,或者死去、或者被驅趕、或者被他接受,蔣澤涵獲得了最終的勝利,隨之而來的便是空虛與茫然。

  “小晨,給我一個繼續走下去的目標。”蔣澤涵的聲音低沉,帶著些許的空茫。

  “……將蔣氏發揚光大?”蔣澤晨思索了一下,試探。

  “…………”蔣澤涵沉默。

  “……好吧,嗯……讓我再想想……金融帝國?日進鬥金?福布斯排行?”

  “…………”蔣澤涵依舊沉默,不知此刻他是不是已經掛上了滿腦門子的黑線。

  “……最後一個,你要賺錢養我,讓我過得舒舒服服,誰也不敢欺負我。”蔣澤晨無奈。

  “呵呵……”蔣澤涵終於笑了出來,“這個理由不錯,我覺得我終於有點動力了。”

  蔣澤晨翻了個白眼。

  “等到賺了足夠的錢……大概四十多歲就能實現這個目標了,然後我將蔣氏交給別人,你也息影,等到淡出眾人的視線,沒有人再關注我們了,便一起去旅遊吧——你最近不是對埃及的金字塔木乃伊什麼的突然感興趣了麼?還有羅馬的鬥獸場,法國的巴士底獄,西班牙的奔牛節,復活節島的巨型石像……咳,和泰國的人妖……我們一起遍全球有名有趣的地方,只有我們兩個,誰也不會來打攪,也不用再顧及別人的目光。”蔣澤涵輕聲說道,語氣中帶著憧憬,“最後,我們可以去允許同性婚姻的國家或州移民養老,甚至花點錢試著更改兄弟的身份,然後結婚……”

  “……聽起來不錯,不過到時候再說,說不定我還沒演夠呢。”蔣澤晨勾起嘴角,帶著一絲的驕橫。

  “那就先這樣暫定吧。”蔣澤涵一錘定音。

  蔣澤晨剛想要反駁什麼,耳朵卻聽到浴室裡淋浴的水聲停止,立即迅速道了別掛上了電話。剛翻身將手機放到一邊,黎舟就推開浴室的門走了出來。

  一看到蔣澤晨的動作,黎舟立即心領神會,擦著頭髮在房間內的另一張床上坐下,“又跟你老哥打電話了?”

  蔣澤晨點了點頭,反正這一點沒什麼好隱瞞的。

  “……我真夠了你們這對兄弟了,出個外景而已,用不用這麼一天一個電話的來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女朋友呢!”黎舟表情唾棄地吐槽,“他還怕你被劇組拐了賣掉?”

  “你不懂的。”蔣澤晨看起來高深莫測。

  “好吧,我的確不懂。”黎舟聳了聳肩膀,他的父母雖然的確關心他,但是因為職業原因也是忙碌非常,從小到大黎舟也早就習慣了父母忙起來的時候一連數日見不到面,甚至出外景的時候好幾個月的不著家的生活。長長地歎了口氣,黎舟不由得有些欣羡,“其實,這樣的感覺也挺好吧?有一個人一直惦念著你,一天不打電話就擔心焦急的……”

  “嗯,的確很好……”蔣澤晨挑眉輕笑。

  “看來,我只好等到找一個女朋友再體會一下這樣的感覺了……”黎舟放鬆身體躺在了床上,打了個呵欠。

  蔣澤晨立即心領神會,關掉了床頭燈。

  等到出完了N市的外景返回B市,暑假已經過去,B影大再次開學。榮升大二生的蔣澤晨卻不得不苦逼地跟著大一的新生們一起參加軍訓,因為他大一的軍訓為了拍攝檔期的問題而錯過了,所以被學校挪到了第二年。

  ——當然,令蔣澤晨欣慰的是,黎舟也享受了一樣的待遇。

  B影大的表演系每一屆男女生加起來也不滿百人,身為大二生又是有名的炙手可熱的新星,蔣澤晨與黎舟就算穿著統一發放的軍裝站在佇列裡,也仍舊備受矚目,被學弟學妹們瞻仰了個徹底。

  而軍訓的時候,蔣澤晨也自然順理成章地見到了終於如願以償考入B影大表演系的辛若彤,並與她接上了頭。

 

 

  第七十五章

 

  所謂女大十八變,蔣澤晨只是在初中跟著蔣夫人回外祖父母家的時候曾經見過辛若彤一面,隨後便只是一直短信聯絡,如今再度見面,辛若彤的模樣才真正與蔣澤晨上輩子的記憶重合了起來。B影大表演系的女生大多都有著面孔漂亮,穿著靚麗而時尚,畫著淡妝,而辛若彤自然也不例外,想起第一次見面時候這妹子穿得樸素而臃腫、素面朝天,與現在真有種判若兩人的感覺。

  不管是抱著什麼目的,辛若彤在見到蔣澤晨之後都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而蔣澤晨則看著自己曾經打過主意的美麗女孩,心都在滴血啊……

  ——物是人非事事休……面對上輩子心動不已的妹子,這輩子提前鎖定的女友,他現在連小手都不能拉,不得不柳下惠到底,這是何等的悲劇!

  憂桑之下,蔣澤晨的笑容便有點勉強,強撐著和辛若彤聊了片刻、敘了舊,辛若彤妹子大概也看出了他的態度有些奇怪,並未過多糾纏,笑了笑便跟自己的新朋友們離開了,而蔣澤晨望著妹子的背影剛剛歎了一半的氣,就被一個龐大的身軀撲過來,壓了個踉蹌。

  “剛剛跟你說話那妹子,是誰?”本打算來找許久不見的好哥們兒搓一頓的李紹明雙眼放光地瞪著辛若彤窈窕的身影,絲毫沒有理會蔣澤晨被他壓得有些扭曲的表情。

  “我學妹、朋友、外加影迷。”蔣澤晨費了半天力氣掙脫了李紹明的熊抱,斜眼瞥著自己的發小。

  幾個月沒見,李紹明又長得有高壯了不少,完全繼承了自家老爸的基因,男子氣概十足。用黎舟的話來說,他和李紹明站在一起,那就是一出活脫脫的美人與野獸,所以最近蔣澤晨都不太想搭理這貨了。

  “哥們!從小到大我可從來沒求過你,這次我真心實意的懇求你一次,你一定要幫我!”抓住蔣澤晨的肩膀,李紹明目光灼灼。

  “少來!你從小到大求我的次數還少嗎?也不想想從小學開始你的作業都是誰幫忙搞定的。”蔣澤晨不屑地撇嘴,毫不客氣地反駁。

  “……好吧,我錯了,總之,不管我之前求過你多少次,這一次你一定要幫我!要什麼交換儘管說!老子絕不含糊!”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李紹明豪氣萬丈之後又是諂媚討好,“咱們倆的關係都這麼鐵了,你肯定不忍心拒絕的,對不對?”

  “……你看上她了?”蔣澤晨上下打量了一下李紹明,語氣中有些發酸,當然,這一點一根筋的李紹明是聽不出來的,或者說就算聽出來了,也絕對不會在乎,“是啊!沒錯!我看你對她不太熱情,估計是不感興趣,就讓給哥們兒我怎麼樣?”

  “我是不會對她出手啦,但是這不代表你能獲得人家的青睞,還有,別說什麼讓不讓的,要看人家自己的意願。”蔣澤晨義正言辭,“而且你不是有女朋友麼?分了?”

  “是是是,晨哥你說的是!不過我也得有跟她的接觸機會才能獲得佳人青睞不是?這一點就請你多幫幫忙啦!”李紹明從善如流地點頭,“至於女朋友,早分了,你剛去N市拍戲之後我們就分手了,性格不合,我可是孤家寡人好久了!”

  “……所以你讓我幫你牽線搭橋?”蔣澤晨不太甘心地皺眉,就算他現在跟辛若彤沒有什麼結果了,但是幫著自家哥們兒追求對方,還是有些不太自在的。

  “沒錯!”李紹明連連點頭,“我看你們關係挺不錯的,你約她出來玩,然後再叫上我,嗯……再多叫上幾個人掩人耳目也行,別讓人家覺得我太刻意……不對,還是別叫人了,萬一那妹子看上別人了怎麼辦?總之,這事兒你一定要幫我!”

  “……讓我想想吧。”蔣澤晨扭頭,被李紹明摟著肩膀黏黏糊糊念念叨叨地帶著往校門口走,不過他也知道就算現在不鬆口,他也是抵抗不了李紹明的糾纏的。

  “對了,那妹子叫什麼?”

  “辛若彤。”

  “表演系的?”

  “嗯,表演系。”

  “宿舍在幾號樓?”

  “…………”

  “最關鍵的是手機號碼!妹子的手機號是多少?”

  “……你夠了啊李紹明!沒有她自己同意,這個我可不能告訴你,有本事你自己要去!”

  “你瞧好吧,我一定能要得到!”

  ——雖然是夏末秋初,但是大學校園內仍舊是一派的春光爛漫、色彩紛呈……

  “嗯,對,一起吃個飯什麼的,上次見面我有點煩心事,可能態度不太好,你見諒啊!……沒事沒事,你不在意就好……咱們老朋友了,一起出去玩玩也沒什麼……嗯,好,就這樣定了,不見不散啊!”掛上電話,蔣澤晨終於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抬眼正對上宿舍裡三個舍友詭異的目光,頓時嘴角一抽,“……幹嘛這樣看我?”

  “我們一向不近女色的院草竟然主動約女孩子出去……” 王瀚洋挑了挑眉,笑得揶揄,“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吧?”

  “何止是太陽打西邊出來,這明明是時光逆轉回到了春季啊!” 林杭誇張地捂胸,一臉蕩漾地配合默契。

  “謝天謝地,你終於開竅了?” 馮浩一本正經地眨著眼睛,略顯感慨,“說真的,你也真該找一個了,不公開的也行啊,我都差點以為你真是要跟黎舟攪基了呢!誰讓你們倆一直黏在一起,還都不找女友呢!”

  “……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啊!”蔣澤晨扶額,胡亂擺了擺手,“我這是幫我一發小兒牽線搭橋呢!這貨對辛若彤學妹一見鍾情,纏得我都快瘋了!”

  “你不是吧?!自己的終身大事都還沒著落呢,竟然有心情幫別人牽線搭橋,將條件這麼好的女生拱手讓人?!”林杭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就是!你還真是大無畏,在我眼裡,但凡我還沒有找到女朋友便提前交上女友的,都該遭雷劈!”王瀚洋連連點頭。

  “……你們夠了啊,都給我消停點。”蔣澤晨身心俱疲,“你見了哪個混演藝圈的早早就交了男友女友定下來的?”

  “就是因為之後萬一出名了交女友會很麻煩,所以在大學才要好好享受一下嘛。”馮浩撇嘴,“還是說,你真跟黎舟攪基了?”

  “……女友我不打算交,黎舟更是跟我沒關係!你給我閉嘴!”蔣澤晨惱羞成怒,將自己的枕頭朝馮浩扔了過去。

  總之,不管宿舍裡的哥們兒們如何大驚小怪不可思議,蔣澤晨仍舊還是開始了自己人生中第一次的紅娘生涯,約了辛若彤出來吃飯,同樣也叫上了李紹明——這貨最終決定還是不要叫其他人來分一杯羹,目的太明確就太明確吧,也總好過給對方看上其他人的機會。

  這一頓飯,蔣澤晨簡直是吃得食不甘味如同嚼蠟,辛若彤在看到李紹明之後恍然大悟的眼神讓他羞愧萬分,簡直不太敢跟這妹子對視,所幸李紹明向來都是個活躍的大嘴巴,雖然氣氛有些僵硬滯澀,卻仍舊頂住壓力口若懸河,好歹沒有出現冷場的危機。只可惜當蔣澤晨打算中途撤退的時候卻被辛若彤和李紹明有志一同地挽留了下來,前者看起來是真心想要挽留,後者則是見妹子不自在了,不得不暫時跟妹子一條心。

  第一次見面的結果不算好也不算糟,辛若彤對李紹明的觀感一般,而李紹明卻更加堅信妹子是自己生命中的另一半,於是,蔣澤晨不得不第二次牽線,並且做好了被辛若彤拒絕的心理準備——沒想到,辛若彤仍舊一口答應了,更沒想到,她在赴約的時候也帶了個妹子過來……

  根據辛若彤說,她一個女生跟兩個男生出去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帶了自己的新朋友,對此蔣澤晨的確沒什麼好說的,也完全能理解,畢竟他自己也覺得這樣挺彆扭的——不過再加上一個妹子,他覺得更彆扭了……

  在李紹明的軟磨硬泡威逼利誘之下,蔣澤晨不得不強打起精神來應付另一個妹子,並且因為李紹明的強烈抗議,最終還是沒有把黎舟也拉上來禍水東引——自然,李紹明是知道自己的斤兩的,生怕辛若彤轉而看上黎舟,那就真心沒他蹦躂的餘地了……

  蔣澤晨一直堅信,死黨什麼的就是用來坑害利用的,沒想到被他坑害利用了這麼久的李紹明終於也領悟到了這一真諦,並且熟能生巧地以彼之道還治彼身。

  詭異的四人約會小組就這樣開始了“約會”之旅,足跡遍佈B影大周圍的各種飯館、電影院、甚至遊樂場電玩室,連去公園采風踏青都做過了,雖然蔣澤晨內心苦逼而正直,但是這種類似於爬牆的舉動,終究還是引起了某人的極度不滿。

  於是,四人在某次酒足飯飽地離開某飯館的時候,看到了一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蔣澤涵。

  蔣澤晨和李紹明頓時有志一同地頭皮一緊,前者是因為心虛,而後者則是因為從小到大的遭遇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就連兩個女孩子也被蔣澤涵的氣場暫態間壓制住了,縮在一邊面面相覷。

  “哥……哥!”蔣澤晨輕咳了一聲,給自己壯了壯膽,同時告誡自己他行端坐正,沒什麼好怕的,隨後給李紹明使了個眼色,便大義凜然地朝著蔣澤涵走了過去。

  李紹明心領神會,在心裡默默畫了個十字為自己的死黨默哀祈禱,隨後果斷招呼著兩個姑娘迅速繞路離開。

  “……怎麼回事?那是誰?”辛若彤有些驚疑不定。

  “蔣澤涵,蔣澤晨的大哥,你聽說過嗎?”李紹明壓低了聲音。

  “聽學長學姐們說過,網上也有報導。”另一個女生點了點頭,“據說跟蔣澤晨學長兄弟情深,也算是B影大的名人了。”

  “何止兄弟情深,這傢伙從小就是弟控,長大了更是弟控中的弟控!”一想到小時候遭受的心理折磨,李紹明就異常哀怨,“別看這傢伙表面上看起來和藹可親,其實恐怖著呢!我真心同情以後蔣澤晨的女朋友,這得有多強大的心理素質,才能扛得住他大哥的氣場啊!”

  辛若彤和自家好友相互看了一眼,有志一同地連連點頭,之前略微冒出來的小九九暫態間散了個七七八八。

  ——想獲得人人垂涎的寶藏,就要有足夠的能力,而如果沒有能力……還是儘早洗洗睡了吧……

  完全不知道自己“惡婆婆”的威名已經成為了眾女生追求自家弟弟的一大障礙,蔣澤涵此刻正開著車,時不時掃一眼縮頭縮腦嘗試著尋找話題緩和氣氛的蔣澤晨。

  “其實……我都報備過的,沒有私自行動!”蔣澤晨覺得自己其實也挺冤枉的,“哥,你不是也都是知道嗎……?我只是為了幫李紹明追女友。”

  “嗯,我的確知道,那又如何?”蔣澤涵的語氣很平淡。

  “……我有自由的,只要我沒爬牆就無愧於心,也是有跟朋友日常交際的自由的!”蔣澤晨義正言辭地爭取自己的合法權益。

  “是,你的確有這樣的自由,而我也有因此而吃醋不滿的自由,不是嗎?”蔣澤涵依舊平淡。

  蔣澤晨默然,他覺得,這個反駁似乎挺有道理……也……挺犀利的?

  ——好吧,他的確沒辦法剝奪自家戀人吃醋的自由……摔!這怎麼剝奪得了啊?!

  蔣澤晨沒有再說話,直到蔣澤涵將他送回了宿舍樓下——並不是蔣澤涵不想將自家弟弟帶走私下教育一番,只可惜一會兒他還有課。

  停下車,側身看向一直偷瞄他的蔣澤晨,蔣澤涵歎了口氣,抬手揉了揉他的頭髮,“小晨,我其實很不自信。我知道比起男人,你更喜歡女人,而且我們之間還是永遠不可能公開戀情的兄弟關係。你還年輕,又處於浮誇而燈紅酒綠的演藝圈,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就會變了心,然後離開我,所以總是止不住的亂想,無法容忍你身邊出現任何親近的人。也許你覺得我這樣很煩,會拘束你讓你喘不過氣來,但是抱歉,我改不了,起碼在真正安心之前改不了。”

  蔣澤晨皺了皺眉,有些不滿,“你這樣說我,其實你也一樣啊,你也不老,商場也是紙醉金迷的地方,你受到的誘惑也不小……”

  “如果你能夠像我一樣表現出吃醋和佔有欲,我相當歡迎,甚至會高興地難以自持,因為我知道你在乎我。”蔣澤涵打斷他的話,“但是我想如果一旦我稍稍表現出變了心的模樣,你就會二話不說地立即轉頭離開吧?”

  “你、你想讓我說什麼……”蔣澤晨有些乾巴巴地茫然,“都變心了,再過多糾纏,除了讓彼此的關係變得更糟糕以外還有別的用處嗎?”

  “的確沒有用……所以一旦你變了心,我就會對你毫無辦法。”蔣澤涵深深注視著自己的弟弟和戀人,歎了口氣,隨即咬牙,“我真是恨死了你這樣該死的理智,明明其他時候都是傻呼呼的很好糊弄,對待感情卻這麼冷靜,讓我連試探一下都不敢,生怕你一旦看到我有了新歡,就立即樂顛顛地離開,讓我恨不得掐死你!”

  蔣澤晨輕輕抖了抖,露出諂媚的笑容,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蔣澤涵。

  ——發誓?發誓便代表了未來,而他如今能夠確定的只有現在。

  “其實……如果現在你丟下我,喜歡上別人的話……”側頭想了想,蔣澤晨一臉的認真,“我也會很難過,委屈又妒忌的,真的!”

  “嗯,我信你,起碼現在我還是擁有你的,即使你沒有許諾給我未來。”蔣澤涵彎了彎嘴角,極其克制地伸手,摟住蔣澤晨的肩膀,抱了一下,隨即打開了車門,“好了,下車吧,你一會兒還要上課。對了,對李紹明的幫忙也差不多要到此為止了,你已經幫他牽線搭橋了這麼多次,剩下的就要看他自己了。”

  “……我知道了。”蔣澤晨連忙點了點頭,扭頭鑽出車門後終於鬆了口氣,解脫般地快步跑向了宿舍樓,並沒有注意身後的車內,蔣澤涵看著他的背影,眼眸幽暗。

  ——蔣澤涵不滿足於只擁有現在,他仍舊妄圖也佔據蔣澤晨的未來。他的弟弟身處人言可畏的演藝圈,蔣澤涵有一千個一萬個辦法毀了他,讓他只能待在自己身邊,只可惜他一個也不想用,所以……不要離開,不要逼迫他這麼做!

  不知危險地自認為終於逃出生天,勉強解決了一次麻煩,蔣澤晨心情愉快地在宿舍樓下遇到了黎舟。

  黎舟一直在看著蔣澤涵停車的方向,似乎在等待他過來。雖然他和蔣澤涵沒有做什麼逾矩的事情,但是一想到這麼被人盯著,蔣澤晨仍舊有點心虛。

  “又被你家大哥抓包做了什麼壞事了?”黎舟笑著揶揄,看起來沒有什麼異樣。

  蔣澤晨尷尬地點了點頭,隨後有些喪氣,“我幫李紹明交女朋友,我哥不樂意了。”

  “這他都不樂意?”黎舟失笑,有些不可置信,“你大哥到底管你有多嚴啊?你沒叛逆真是太不容易了!”

  蔣澤晨聳了聳肩膀,不可置否地繼續往宿舍走,而黎舟卻落後了他兩步的距離,表情複雜地轉頭又看了看蔣澤涵停車的方向——他已經調轉車頭,離開了。

  黎舟抓了抓頭,覺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但是剛剛看到蔣澤涵看蔣澤晨的眼神、還有他們之間相處的氣氛,都讓黎舟產生了一種相當詭異的感覺——身為一個極有天賦的演員,他自然擅長從眼神、表情與動作揣測人物內心真實的情緒——只可惜同樣對於愛情的概念模糊不清的他並不知道這種詭異的感覺代表了什麼,只是讓他有些不安。

  黎舟甩了甩頭,將疑惑丟開,應了一聲之後快步趕上在前方正叫他的蔣澤晨。

  ——也許是距離有點遠,又隔著車窗玻璃,所以看的不太真切造成的錯覺?

 

 

  第七十六章

 

  介於自家戀人的要求,蔣澤晨終於如願以償地打著“哥哥不讓”的大旗,退出了四人約會小組,至於李紹明是如何自己努力奮鬥的,他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李紹明也跟辛若彤混得挺熟了,還有了她的電話號碼,就算沒有了蔣澤晨,也不是毫無辦法了。

  直到大二第二個學期末,李紹明終於在經歷了將近一年的追求討好後成功抱得了美人歸,如願以償地跟辛若彤妹子HE,據說其中還經歷過一次狗血的英雄救美事件,其流程大概是辛若彤妹子酒吧遭調戲,李紹明獨自一人挺身而出勇鬥混混五六七八個什麼的,直至頭破血流也仍舊英勇無畏,終於戰勝了邪惡的勢力,保護了自家的美人。

  ——當然,蔣澤晨知道這種類似的吹噓從不靠譜的李紹明嘴裡講出來,也只能信個五成,不過他也的確知道李紹明從小就被他那貌似混黑的老爸鍛煉,打起架來兇殘至極,而那一陣子,他頭上也的確頂著個紗布,耀武揚威地恨不得別人不知道這是英雄救美留下的勳章。

  ——說實話,蔣澤晨覺得辛若彤妹子跟李紹明這個大老粗配在一起,簡直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那般令人感覺慘不忍睹……

  雖然錯過了上一屆金花獎,但是在這一屆《仙逆》則在所有人意料之中地順利入圍,蔣澤晨飾演的男配更是被不少人看好,有望角逐最佳男配角的獎項——畢竟出現一個有實力的年輕新演員並不容易,如果不是差距太大,評委們都更傾向于將獎項頒給新人作為鼓勵,而非已經拿獎拿到手軟的老牌藝人——而蔣澤晨本人在仔細研究過其餘入圍影片的男配角色之後,也開始有些信心滿滿。

  ——當然,這種信心滿滿也只能對蔣澤涵、宋嶽這類親近且嘴巴很嚴的人說說,就是連黎舟,蔣澤晨都不敢太過炫耀地大嘴巴。

  另一件讓蔣澤晨有些意外的大事,則是劉燁告訴他,他的畢業作品也許會被搬上螢幕。

  當蔣澤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真的假的?你那不是……畢業作品嗎?”蔣澤晨茫然地端著咖啡,一臉的糾結。

  “嗯,不過就算是畢業作品,我也覺得搬上螢幕沒什麼問題。”劉燁扶了扶眼鏡,看起來極其得意而自信,“我可是花費了很大的心血在上面的,尋訪人物、收集資料,然後根據這些完善劇情,一年半將近兩年的時間才完成,就算我還年輕,但是我相信它比大多數被搬上螢幕的劇本都要好!”

  “……好……好吧……”蔣澤晨點了點頭,在劉燁的氣場之下被襯托有些氣弱,“不過,你能找到導演拍攝麼?”

  “我爺爺打算拍。”劉燁勾起嘴角。

  “臥、臥槽!不是吧?!劉導要執導你的劇本?!”蔣澤晨再次震驚了,“有沒有那麼高調啊?!你一個初出茅廬、名不見經傳的小編劇竟然讓劉導演那麼大牌的人來拍,你……你這肯定一鳴驚人啊!”

  劉燁沐浴著蔣澤晨驚愕的視線,笑得異常滿足,“我爺爺也不僅僅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答應的,這也是他對我的劇本的認同。”

  “我記得你不是不喜歡公佈你跟劉導演之間的關係麼?怎麼這一次答應地這麼痛快?我還以為你打算不靠關係自己奮鬥什麼的呢……”蔣澤晨抓了抓頭髮,話剛出口就迎來了劉燁的鄙視。

  “你是不是看不切實際的小說看多了?還是覺得我就是這樣不知變通的榆木腦袋?”劉燁皺眉,“我不願意讓別人知道,是因為我不喜歡別人因此而討好我,將我當成認識我爺爺的踏板,但是絕對不會有障礙自己走我爺爺的後門,得到實惠。”

  “……你贏了!”蔣澤晨啞口無言,不得不膜拜。

  這部叫做《沉浮》的電影看起來被搬上螢幕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情了,而且當時蔣澤晨給劉燁靈感的時候,也並沒有提什麼其他的要求,所以也沒有阻止的能力,劉燁來跟他說一聲,也算是仁至義盡了——而且為什麼要阻止呢?這部電影從表面上看又跟他蔣澤晨沒什麼關係……

  最後,劉燁將劇本交給了蔣澤晨,讓他看一看有什麼不能公開的內容,蔣澤晨低頭開始翻閱劇本,但是心裡卻並不如何擔心緊張。

  蔣澤晨也是知道分寸的,他給劉燁講得那些小道消息,搬到這輩子來,有些還沒有發生,有些雖然已經發生了,卻也塵埃落定,現不起什麼大風浪來。而且劉燁很聰明,他並沒有照搬蔣澤晨的故事,而是在其中做了改動和融合,將原本是單獨個體的故事融為了一個整體,然後以此來展現商海的詭譎莫測、爾虞我詐。如果不是大概還記得自己曾經給劉燁講過什麼內容,也許蔣澤晨根本不可能從劇本中看出什麼現實事件的影子來,而唯一變動不太大的,則是主角兄弟之間的劇情。

  電影的主角從原型上看是蔣澤涵,而所謂的《沉浮》,也是指的主角在商海中經歷各種事件,或是成功、或是失敗,沉沉浮浮——從本質上說,主角並不是一個好人,他也會算計、暗害、對自己的對手使用各種手段以達到目的,而同時,他也被對手算計著、陷害著,彼此間的針鋒相對和笑裡藏刀組成了一張細密而龐大的網,各種商鬥手段層出不窮,場面恢弘,劇情緊湊。

  主角有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同父異母弟弟,原型自然是蔣澤晨本人,他們的父母忙於工作應酬,對他們鮮少管教,而身為哥哥的主角對於與自己有競爭關係的弟弟,從小便採用了溺殺的手段,使之失去競爭力、甚至成為被當成槍使的傀儡。這一對兄弟之間的故事穿插在商海鬥爭的主線之中,與主線相輔相成,而弟弟最後的歸宿也並沒有什麼改變,同樣也是車禍身亡。

  一口氣讀下來,蔣澤晨覺得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似乎被劇本中所描述的場面俘獲住了,隨著其中的人物和劇情起起伏伏。他從未如此深地沉浸在哪一部劇本之中,總是習慣性地帶著各種評判和審視去閱讀劇本的蔣澤晨這一次卻讀得忘我——也許是因為劇情令他太過於有代入感,也許是這部劇本的確寫得很好。

  當看到最後一頁的時候,蔣澤晨終於輕輕吐了口氣,抬眼看向一直默默坐在對面、等待他讀完劇本的劉燁,誇讚地真心實意,“怪不得劉導演願意拍,的確很棒!一定能很賣座的!”

  劉燁彎了彎嘴角,矜持卻掩飾不住內心的高興,就連鏡片下一向冷靜的眼睛都有些晶亮亮的,“你覺得哪裡需要改動?”

  “不需要。”蔣澤晨搖了搖頭,放下劇本之後還有些戀戀不捨地摩挲了一下封面。

  “那就好。”劉燁終於將心裡的最後一絲忐忑放下,高興地笑了起來。

  “你說……”猶豫了一下,蔣澤晨認真地看向劉燁,“你說劇本裡那起車禍,是主角做的嗎?他真的想要殺死弟弟嗎?你沒有在劇本裡寫出真相……”

  “這個嘛,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吧,這也是懸念之一,一部電影,總需要留一些讓人遐想的東西。”劉燁狡黠地笑了一下,有些神在在地抿了一口咖啡,看得蔣澤晨有些牙根癢癢。

  見到蔣澤晨目露凶光,劉燁連忙見好就收,笑著擺了擺手,“好了好了,咱們來說下一個正經的主題——演員。這一次,我爺爺又請了葉成琛來演男主角,只要你不讓我改劇本,我的信心就絕對足!”

  “葉成琛?”蔣澤晨的臉皺了起來,總覺得將主角的模樣一下子從蔣澤涵變成葉成琛,讓他有些吃不消,“他……太老了吧?”

  “雖然的確年紀略大了一點,但是男人麼,也不顯老的,二十多歲的樣子葉成琛也能演得出來,而且就算主角設定成三十多歲,與劇情情節也並不衝突。”劉燁倒是滿不在乎,“最重要的是,男影星裡目前還沒有能夠比得上他的人,這一點毋庸置疑。你和黎舟都太年輕了,年齡上更加不合適,演技也略遜,而且我也安排了其他更適合的角色給你們。我爺爺說,如果我有想要邀請的演員的話,就先讓我來安排,至於剩下沒有合適演員的角色,他會幫我選擇。”

  “所以……你打算讓我演誰?”蔣澤晨愣了一下。

  “主角的弟弟!”劉燁看著蔣澤晨,目光灼灼,“我覺得你特別適合弟弟這個角色,在寫劇本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寫到他就會想到你,挺有趣的。所以這個角色,我特別想讓你來演!”

  蔣澤晨的心臟有些震動,他不知道劉燁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感覺,覺得他特別適合飾演主角的弟弟,但是他也知道,他拒絕不了這個角色。

  “什麼啊,你覺得我很像劇本裡那個吃喝嫖賭無所事事惹人厭的糟糕二世祖嗎?”蔣澤晨並未直接回答,反而挑眉,半真半假地不滿地抱怨,“我哪裡有那麼差?明明我是一個那麼認真善良上進的好青年啊!”

  “是是是,我知道你比那個二世祖好多了,不過,我總覺得你們骨子裡很像。如果不是你說那個人最終車禍死了,我都以為你是在說你自己的故事了!你也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很寵愛你的哥哥,不是嗎?而且當時,你的表情明顯與說其他的故事的時候不同,所以大概就讓我留下了奇怪的印象吧?”劉燁也是莫名其妙地笑著搖了搖頭,“不過,這些都是我自己瞎想的,跟故事裡不同,你哥哥對你是真好。行了,不多說了,一句話,你演還是不演?”

  “當然演!我還指望著這個角色能再給我來個最佳男配角呢!”蔣澤晨當即拍板。

  “什麼叫‘再給你來個最佳男配角’?這一屆金花獎獎項還沒公佈呢吧?怎麼就跟你已經拿到了一樣?太大言不慚了吧!”劉燁失笑。

  “咳,糟糕,說漏嘴了……”蔣澤晨視線飄忽,尷尬地咧了咧嘴,“你忘掉忘掉快忘掉!我剛剛什麼都沒說!”

  “說出來的話潑出來的水,你讓我忘掉也晚了!”劉燁笑著調侃,隨即伸出手,“預祝我們合作愉快,讓你能再次拿到最佳男配角。”

  “嗯!”蔣澤晨笑了出來,緊緊地握住劉燁的手。

  ——自己飾演自己,這感覺有多麼奇妙?就彷彿是回到了上輩子,重新體會了一遍那荒唐甚至是絕望的人生。

  只不過,這一次蔣澤晨卻並沒有什麼太激烈的感情波動,翻著劇本的時候,心中流淌地卻是平和與懷念,就像是走到了人生的末尾、大徹大悟之後再次回首,重新檢視自己的一生,從前的大起大落大風大浪已然成為過往,回想起來也只能引起一個似乎不值一提的輕哂,笑自己當時那麼的天真。

  ——雖然不是主角,但是蔣澤晨真有種拿到了自己的自傳式電影的感覺,也許這個角色看起來又可笑又可悲,但是……那也是真正的他啊!

  蔣澤晨對於這部電影真心期待著,而且不僅僅是作為一個演員、面對一個好劇本和將要借此獲得的榮耀的期待。

  ——唯一讓他有些不太舒服的,是竟然要把葉成琛往蔣澤涵的身上帶,這得克服多大的心理障礙才行啊?簡直是苦逼死了!

 

 

  第七十七章

 

  雖然對於劉燁這個剛走出大學校門的名不見經傳的編劇沒什麼信心,但是看在一向眼光比較刁鑽的蔣澤晨對劇本交口稱讚和劉導演的金字招牌上,宋嶽並沒有多說什麼,便一口答應了下來,在彙報給公司之後就開始以官方的名義與新組建的《沉浮》劇組接觸、安排行程問題。

  雖然劉燁是劉導演的孫子這樣的身份讓不少人開始質疑這部電影的品質問題,認為劉導演這是單純地利用自己的名望而幫孫子鋪路,但是對於各種質疑,劉導演只留下了一句話:他向來認理不認人,而所有的疑問都將在《沉浮》拍攝完成上映的時候得到解決,是金子終究會發光。

  ——這句話算得上是傲慢的挑釁,但是卻也未嘗不是一種宣傳的手段,起碼就連那些質疑者們也不得不為這部電影貢獻出一個上座數,畢竟只有在看過之後,他們才能更加有理有據地繼續自己的抨擊。

  可以說,劉導演本身的號召力仍舊是不容小覷的,而且因為自信和在演藝圈中的地位,特立獨行到不會太過在乎輿論的風向,所以儘管各種議論紛繁,《沉浮》仍舊還是順利地找到了投資商和演員,提上了日程。

  黎舟的角色是商場上的後起之秀,最開始被主角坑了又坑、利用了再利用,最終逐漸成長了起來,開始與主角針鋒相對,也算是一個比較重要的配角了。最讓人出乎意料的是,黎舟的母親也被邀請進了劇組,飾演主角兄弟的母親——對著陌生的兄長大人和母上大人,蔣澤晨內心深處實在是各種糾結。

  所謂同行是冤家,對於葉成琛飾演蔣澤晨的哥哥,黎舟私底下也是一樣地抱怨不滿,但是輪到自己的母親,他又開始幸災樂禍了。

  “你也有叫我媽‘媽媽’的一天啊,還記不記的小時候我總是纏著你當我弟弟的事情?這一次,也算是變成某種程度上的兄弟了吧?”黎舟搭著蔣澤晨的肩膀,笑得調侃揶揄。

  “……我的確還記得,不過我有些驚訝你竟然也記得……”蔣澤晨捂臉,“你怎麼總是記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因為印象太深刻了嘛,你不知道當時我多傻,多想把你弄過來當我弟弟……”黎舟有些哀怨地歎了口氣。

  蔣澤晨無語——難道他還是個當弟弟的標兵?

  對於飾演自己,蔣澤晨自然是駕輕就熟,連揣摩角色都不用——他才是正版!其餘的都是盜版!——唯一讓他有些頭疼的,就是這一次他與葉成琛之間的對手戲比《仙逆》中更多,還都是些內地裡波濤暗湧但是表面上卻溫情脈脈的戲碼,搞得蔣澤晨不得不不斷地催眠自己“他就是蔣澤涵、他就是蔣澤涵”或者讓自己清醒“這其實是拍戲、這其實是拍戲”,才勉強讓自己保持一個演員的好操守,而每次回去見到真正的蔣澤涵,蔣澤晨都有種被治癒了的內牛滿面的感覺。

  ——蔣澤涵驚喜的發現,自家弟弟最近開始更喜歡粘他了,而且那專注而感動的目光讓他有了種他對於蔣澤晨而言非常重要的感覺——當然,更多的時候,他總覺得自己的弟弟有些受打擊、不太正常……

  所幸,葉成琛並沒有再像之前見面的時候那般對蔣澤晨做出什麼逾矩的親密動作,也沒有再說什麼類似於挑撥的話,態度一如既往的和藹親切,大概是知道自己的糟糕印象已經在蔣澤晨心裡根深蒂固了,所以只能以退為進,而黎舟也同樣防葉成琛防得緊,生怕他對自家好兄弟做出什麼喪盡天良的事情來,讓葉成琛一時都覺得自己似乎成了人民公敵?

  劉導演慣用的演員班底向來以實力派、不拖戲、效率高而聞名的,再加上因為是商戰片,拍攝地點在B市就可以搞定,不需要去出什麼外景,所以劇組從六月底劉燁論文答辯完成後就開始開工,直到九月中旬金花獎頒獎典禮即將舉行、邀請函也送到了蔣澤晨手上時,《沉浮》的拍攝也將近到了尾聲。

  作為唯一一個死在結局之前的重要配角,蔣澤晨是最先完成屬於自己的那部分戲份的,而最後一幕,就是主角的弟弟為了趕時間開快車然後出車禍的那一段。

  在確認了蔣澤晨會開車,不需要用替身的之後,劉導演便轉身去佈置攝像機的位置了,而蔣澤晨也活動了一下身體,準備開始拍攝。

  “喂,你真的沒問題?就你那開車的水準……”黎舟站在蔣澤晨身邊,有些擔心地詢問道。

  ——因為有了上輩子的陰影,現在蔣澤晨開車從來沒有超速過,不求快,但求穩,就連李紹明和黎舟做他的車的時候,都嫌他開車開得像是老太太一樣,慢的要死。

  “這有什麼不行的?跟你說,哥其實也是飆過車的!”蔣澤晨翻了個白眼,心說老子飆車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玩泥巴呢!不要一副我開個快車就會死人一樣好不好?

  說起死人……蔣澤晨甩了甩頭,將這種不太吉利的想法甩出腦海,雖然他向來不是什麼迷信的人,但是不知道為何,從今天早晨開始就有些感覺不太對勁,心裡有些不舒坦。

  ——也許是要將上輩子的死亡過程重新來一遍,所以造成了心理上的不適?蔣澤晨不知道,卻總也擺脫不了這樣奇怪的感覺,只能是認為自己難得敏感了一次。

  ——畢竟,這也是誰都不想重複的經歷吧?

  “今天是九月十九號了,十天后就是金花獎頒獎晚會,這一次我沒有作品入圍,不過我媽有,我準備陪她去一起走紅地毯。你決定怎麼走了嗎?是一個人還是跟一個劇組的演員?如果葉成琛不是跟女主角或者導演一起的話,你跟他走也不錯?起碼能利用一下博個出鏡率什麼的,雖然我仍舊看他不是很爽……”黎舟有些絮絮叨叨地說著,“不過這一次你獲獎的機會應該挺大的,所以就算沒有葉成琛,也不會被記者忽略掉。”

  “我還沒決定呢,看宋嶽和公司、劇組的協商安排吧,要我一個人走也無所謂……”蔣澤晨有些漫不經心地回答,突然愣了一下,“你說今天是幾號?”

  “九月十九號啊,怎麼了?”黎舟也被他弄得一懵。

  “……沒什麼。”蔣澤晨搖了搖頭,心裡古怪的感覺卻愈加深了。

  ——九月十九號,這個日子蔣澤晨絕對沒有記錯,這是上輩子他出車禍的日子,因為那個會議很重要,他害怕錯過,所以特意確認了很多次。然後……然後就出了那樣“嚴重的事故”,蔣澤晨的印象便更加深刻了,就算重生之後又過了十多年,也絲毫沒有模糊,大概……也是因為他下意識地在害怕躲不過上輩子的死期吧?

  ——夠了,蔣澤晨!不要再自己嚇自己了!這只是巧合!蔣澤晨揉了揉自己的腦袋,強迫自己不要多想。只是日子相同罷了,年份卻不同啊!就算是上輩子,現在的他也還在公司裡努力掙扎著呢,就算是死,也要等到三年之後的今天……

  “怎麼了,你臉色很難看啊?”黎舟側頭,看向蔣澤晨,皺了皺眉,隨即抬手按住他的額頭,“身體難受?還是緊張了?”

  “沒什麼。”蔣澤晨搖了搖頭,他並不想逞強,但是剛剛自己說的那麼篤定,讓導演不用找替身,這麼短一會兒的時間卻又反悔了,是不是不太好?而且還只是因為連他自己都不太相信的不靠譜的預感……

  “蔣澤晨!要開始拍攝了,去做準備!”就在蔣澤晨猶豫的時候,副導演已經朝他喊了起來,蔣澤晨定了定神,最終還是應了一聲之後跑向自己將要駕駛的汽車。

  拍攝租用的一小段道路已經被清空,除了幾輛配合演戲的車以外並沒有其餘的過往車輛和行人,而蔣澤晨所需要完成的是最開始開車趕路的片段,至於後來出車禍的部分則會由特效來完成。

  蔣澤晨坐在車裡,系好安全帶,深吸了一口氣,握住方向盤後試圖將自己的腦袋清空,不再胡思亂想。

  只可惜,有的時候思想是不能控制的,當蔣澤晨接到“開拍”的訊號,踩下油門逐漸加速的時候,卻突然感覺到自己面前的景象與上輩子車禍的時候一模一樣。路燈、看板、拐彎的轉角,逐漸順時針擺向右側的速度表指標……一切似乎熟悉到讓蔣澤晨心驚膽戰。

  拐彎處,突然駛出一輛汽車,正有些恍惚的蔣澤晨瞳眸猛地一縮——他終於想起來上輩子車禍時的情況了——不按交通規則沖出來的汽車,猛然踩下卻突然失去作用的刹車,暫態間的心慌意亂頭腦一片空白……

  反射性地將刹車踩死,同時為了躲避而急打方向盤,走神中的蔣澤晨犯了司機處理緊急事故中最容易犯的錯誤。

  輪胎膠皮摩擦地面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車頭猛地轉了九十度角,橫在了路中間,而巨大的慣性卻仍舊帶著整個車身向前沖,讓車失去了平衡。蔣澤晨感覺自己的視野開始旋轉,五臟六腑都像是要移位了一般難受,頭部傳來撞擊的劇痛,眼前一黑,精神上的重擊與身體上的痛苦讓他很丟臉地昏了過去。

  ——這次,連特效都可以省了,老子直接把車禍現場給演繹出來了!

 

 

  第七十八章

 

  當蔣澤晨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入眼的是令他覺得有些刺目的白,車禍的情景還殘留在記憶裡,讓他一時間恍然似乎回到了原點,而重生之流也不過是他瀕死前一瞬的南柯一夢。

  不過,很快,包含驚喜而小心翼翼的呼喚聲便將他有些虛浮的靈魂重新拽回到了現實中,蔣澤晨微微側頭,正看到蔣澤涵憔悴的面孔,乾澀的嘴唇和發紅的眼睛。

  動了動手指,發現自己的手一直被蔣澤涵握著,對方的手指冰涼,似乎比他還要像虛弱的病容,正微微地發著顫。

  “……哥……”嗓子有些黯啞,蔣澤晨嘗試著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體,覺得似乎還不算太糟糕,這令他安心了不少,似乎熬過了生命中最大的一場劫難。

  “不要亂動!”蔣澤涵連忙制止了蔣澤晨的動作,擔心地看著他,詢問,“你覺得如何?”

  “……還好?”蔣澤晨輕咳了一聲,露出了一個笑容,“我受傷的情況怎麼樣?”

  “雖然看起來兇險,但是萬幸並不算太嚴重,劇組的安全措施很好,一出事就把你從車裡救出來了,只是擦傷和輕微的骨裂,腦後受到了撞擊,但是掃描結果應該沒有淤血,所以問題也不大,醫生說你昏迷的時間有些長,大概是因為受到了驚嚇的緣故……”蔣澤涵略微鬆了口氣,摸了摸蔣澤晨的頭髮,安慰,“劇組之前來探過病了,但是你沒有醒,他們也害怕打攪你,於是就先走了,明天再過來探望。你的戲份也全部結束了……連特效都不用怎麼加了……”略微擠出一個笑容,蔣澤涵似乎是想要讓氣氛輕鬆一點,但是在說出後半句的時候眼中的惶惑與憤恨卻怎麼也遮掩不住。頓了頓,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蔣澤涵再次開口,“總之,你現在安心休養就可以了,其他的不用擔心。”

  “嗯。”蔣澤晨點了點頭,也安心了一些,看著蔣澤涵的模樣不由有些愧疚,“抱歉,哥,又讓你擔心了……”

  “……知道會讓我擔心,那為什麼車禍這樣危險的鏡頭不用替身演員?!你才剛學會開車多久?根本還沒有太多經驗!”蔣澤涵咬牙,卻竭力控制自己的怒氣,他並不想在這種情況下給自己的弟弟施加太多的壓力——只是這種情緒要完全控制住的確很難。

  “……抱歉,我這種層次的演員還沒有大牌到一點點有危險的鏡頭都要用替身的程度,親力親為能讓導演什麼的對我印象更好……而且我高估我自己了,覺得我能做到的……”蔣澤晨愈加愧疚,他低估了上輩子的車禍給自己帶來的影響,誰讓這都重生十多年了,後遺症竟然這時候才出現呢?蔣澤晨以為自己擺脫了、忘記了,卻沒想到這段經歷卻仍舊隱藏在他的內心深處,靜待著破蛹而出的時機。

  ——如果不是因為曾經的車禍,蔣澤晨相信自己並不會被回憶迷了眼,出現拍攝時那種低等的失誤,而如果不是因為曾經的車禍,他也許連幸運的重生的機會也得不到……

  抬眼偷偷看了看蔣澤涵,蔣澤晨發現他的面色並未有任何好轉,仍舊冷冽異常,不得不繼續加一把勁,以求得原諒,“我以後絕對不會這樣冒險,稍微有危險就用替身演員,就算被說嬌氣也不會讓自己再出危險了!我一定將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當然,信誓旦旦的保證和一定會做到是兩碼事,蔣澤晨更關心的是如何度過目前的難關——蔣澤涵看起來比上次更加生氣,哪種壓抑的憤怒才是讓蔣澤晨最為害怕的。

  蔣澤涵的臉色略微放鬆了一些,“如果你再敢讓自己受傷,我就能讓你永遠也演不了戲!”

  蔣澤晨頭皮一麻,輕咳了一聲,隨即連連點頭——現在他絕對不能反駁,絕對不能!

  就算蔣澤晨表現的如此乖巧,蔣澤涵卻仍舊無法開懷,只是仍舊伸手揉了揉蔣澤晨的頭髮,算是勉強接受。蔣澤晨也跟著鬆了口氣,就著蔣澤涵撫摸的動作撒嬌般蹭了蹭她的手,隨即談起他更加關心的問題,“那麼,我什麼時候能出院啊……?”

  “你就給我老老實實躺著吧,最近一段時間想都別想!”蔣澤涵一口否決,“醫生說你最好不要移動,留院觀察。”

  “……但是馬上就要金花獎頒獎典禮了,我還要上臺去領最佳男配角呢!”蔣澤晨的臉皺了起來,萬般地不情願,“這可是我人生中第一個重量級獎項啊……”

  “蔣澤晨!”撫摸著蔣澤晨頭髮的手頓時僵硬住,蔣澤涵面色猛地一沉,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聲音,“你剛剛答應過我什麼?!”

  “……哎?”蔣澤晨愣了一下,“演戲……用替身?”

  “不只是演戲用替身!你答應過我不能再為了演戲而讓自己受到傷害!”蔣澤涵的手指猛地收緊,牽連到了纏繞在指間的蔣澤晨黑色的髮絲,弄得他痛了一下。

  “但是……只是頒獎典禮而已,又不會受傷……”

  “打著石膏坐著輪椅去頒獎典禮嗎?!萬一磕著碰著該怎麼辦?!現場那麼多人,難保不會出現問題,而且醫生說你現在還不能隨便移動!”蔣澤涵的聲音裡有了幾分惱羞成怒的味道,“你剛才說的話,那些保證,其實只是在敷衍我,是不是?!”

  蔣澤晨心虛了一下,雖然很快竭力表現得真誠,但是片刻間轉瞬即逝的尷尬仍舊被蔣澤涵精確地捕捉到了。

  蔣澤涵咬牙,他覺得自己的弟弟簡直是沒心沒肺到了人神共憤的程度,演戲啊事業啊竟然比身體健康更加重要?他才剛剛出了車禍!雖然萬幸營救及時受傷並不算太嚴重,但是卻仍舊千鈞一髮!而他竟然還有閒心去想什麼頒獎典禮?!

  ——去他的頒獎典禮!他到底置自己的健康於何地?又置他蔣澤涵於何地?!

  胸中湧動的怒氣讓蔣澤晨再也抑制不住,上次,再加上這一次,蔣澤涵覺得自己以後大概會一直生活在陰影中,生怕突然接到電話,再被告知他的弟弟他的戀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又在拍戲的時候受了什麼樣的傷。他後悔至極,恨不得回去曾經的時候,將蔣澤晨走上演員道路的苗頭在最根源的地方掐斷!

  自作孽,不可活,蔣澤涵記得就是曾經的自己,親手將蔣澤晨推上了這條道路,而如今,他已經品嘗夠了報應和苦果,甚至有些承受不住。

  狠狠地壓上蔣澤晨的雙唇,重重地擠壓研磨,蔣澤涵恨不得將他拆穿入腹,化為自己的血脈,然後只屬於他一個人,誰也碰不到、傷不到——就連蔣澤晨自己都不例外。

  蔣澤晨被動地承受著,他有些虛弱地抬起沒有打石膏的手臂,虛摟著蔣澤涵的脖頸。雖然他並不瞭解為何每次蔣澤涵在他受傷的時候都表現地那麼激動、患得患失到根本不像原本遇事冷靜的蔣澤涵,彷彿他受的不是輕傷,而是缺胳膊少腿的瀕死那般,但是蔣澤晨並不反感這樣的在乎,反倒樂於接受,甚至於願意妥協。

  ——他才剛剛二十歲,還有大把的時間,第一個最佳男配角而已,不去領就不去吧,反正他以後肯定還會拿到很多——更多……

  舌頭霸道而強硬地探入口腔,立即就被蔣澤晨順服而熱情地糾纏住,沉浸在彼此的求索中的兩人都沒有注意到被輕輕打開的病房房門,直到重物跌落在地的聲響將他們驚醒。

  心中同時凜然一驚,蔣澤晨與蔣澤涵同時轉頭看向門口,正看到呼吸急促的蔣夫人帶著難以言喻的震驚與不可置信瞪著他們,而她面前的地面上,是一片的狼藉,湯湯水水的飯菜混在一起,可以看得出片刻前還是一頓豐盛的美味佳餚。

  暫態間,蔣澤晨也呆住了,腦中一片空白,而蔣澤涵則直起了身體,轉向蔣夫人,不著痕跡的將蔣澤晨擋在身後,隔開那指責痛斥的目光。

  “你……你……你們……”蔣夫人的身體顫抖著,有些神經質地緊抓著自己的手提包,隨後僵硬地抬起手,指向蔣澤涵——也許還有他身後的蔣澤晨——仍舊風韻猶存的漂亮面孔卻猙獰地扭曲著。

  “請冷靜,媽媽,現在是在公共場合。”蔣澤涵沉聲警告道,卻恰恰觸動了蔣夫人已經瀕臨崩潰的神經。

  “你們也知道這是在公共場合?!不……不對,你們怎麼能做這種事情!你們!你們是兄弟啊!是親兄弟!”

  “媽媽!”揚聲打斷了蔣夫人的話,蔣澤涵緊緊鎖起眉,“您是懂得分寸的人,我想您也不想讓事情傳出去,被所有人都知道吧?一旦被傳出去,被媒體得到消息,小晨會遭遇什麼,您也清楚,他的事業剛剛起步,還經不起這樣的風浪,而且小晨還受著傷,剛醒,您不想讓他傷上加傷吧?”

  隨著蔣澤涵的話,蔣夫人逐漸冷靜了下來,但是看著蔣澤涵的眼神卻愈加憤恨,恨不得將其生吞活剝了一般。她的聲音有些嘶啞,卻仍舊克制住了自己想要怒吼尖叫的衝動,仇恨地慘笑,“你有資格說這些嗎,蔣澤涵?!誰都能說這種話,只有你沒資格!如果不是你,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你這個罪魁禍首!你想要徹底毀了我的孩子,讓他身敗名裂嗎?!”

  “我沒有……”蔣澤涵覺得自己的頭有些針紮般地疼,他一直守在蔣澤晨床邊,不敢有片刻合上眼睛,蔣澤晨醒來後又經歷了大悲大喜,早就身心俱疲,實在沒有精力再應付似乎已經失去理智的蔣夫人。但是蔣澤涵知道,這是他不得不面對,只要他還無法對蔣澤晨放手,那就沒有躲避的餘地——而且,他也模擬過各種被蔣夫人發現的情景,比毫無準備的蔣澤晨多了一分的沉穩和冷靜。

  扭頭看了一眼慘白著臉色仍舊有些回不過神來的蔣澤晨,蔣澤涵閉了閉眼睛,將自己的軟弱與疲憊掩藏起來,按響了床頭呼叫特等病房值班護士的按鈴,告之她們自己不小心打翻了飯菜,請她們來收拾一下,隨後走向蔣夫人。

  “不要打攪小晨休息了,媽媽,我們去僻靜點的地方聊……”

  “啪!”蔣夫人毫不客氣地打開蔣澤涵伸向自己的手,似乎他身上有什麼沾之即死的細菌一般,那聲音清脆至極,連蔣澤晨聽在耳中都不由得手臂一疼,覺得有些火辣辣的。

  ——這一巴掌,也終於把他給扇醒了。

  “……媽,你聽我說,其實……”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卻被蔣澤涵用眼神阻止,蔣澤晨能從他的目光中讀出“一切交給我”的含義,確實在無法袖手旁觀。

  沒想到攤牌的時刻來得這麼迅速、還是在這樣糟糕的場合下,蔣澤晨下意識地想要逃避,卻又覺得自己也是個男人,不能將一切都丟給蔣澤涵去解決。蔣澤晨知道自己的母親對於蔣澤涵從來就沒有任何的好的觀感,也許只有身為她兒子的他的話,才也許能讓此刻的蔣夫人聽進去一二。於情於理,他都應該做些什麼……

  只可惜,蔣澤涵並沒有給他機會,在與蔣夫人僵持片刻後,蔣夫人仍舊還是妥協了,她沒有看蔣澤晨,只是在蔣澤涵恭敬的“請”的動作之下,仰首轉身走出病房,用驕傲來遮掩此刻的脆弱。

  而當蔣澤晨想要追出去的時候,值班護士卻又效率極高地趕到,一個人收拾地上的狼藉,而另一個人則快步走向蔣澤晨,不顧他意願地強行讓他躺回病床上。

  身為一個病號,還是一個連女護士都拼不過的病號,蔣澤晨不得不苦逼而忐忑地被重新押回床上,雙眼一眨也不敢眨地瞪著房門,生怕錯過了什麼——當然,他什麼也看不到。

  ——就像是在剛剛重生之時那般,蔣澤晨再一次感受到了對未來的迷茫與不安,那是一種無法將命運抓在手裡,只能聽天由命的無力感。他不知道接下來等待著他、等待著他和蔣澤涵的是什麼,而他又能做什麼,能挽回什麼……

 

 

  第七十九章

 

  當蔣澤晨望眼欲穿的時候,蔣澤涵終於回來了,他看起來有些疲憊,又似乎是鬆了口氣,讓蔣澤晨一顆七上八下的心頓時放回了肚子裡——看起來,似乎結果並不算太糟糕。

  “媽媽呢?”沒有再看到蔣夫人的身影,蔣澤晨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

  蔣澤涵笑著與暫時留在病房裡照顧蔣澤晨這個不安份的病人的值班護士道了謝,這才在病房的門被再次關上後坐到了蔣澤晨的床邊,揉了揉眉心,“她回去了。”

  “媽媽……說什麼了?她最後到底……”

  “她同意了,暫時不得不同意了。”蔣澤涵苦澀地笑了笑,摸了摸蔣澤晨的頭髮,“因為她愛你,在乎你,而我用你威脅了她,所以她不得不妥協。”

  蔣澤晨張了張口,一時間竟然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慶倖蔣澤涵解決了這一大難題,卻又有些不可思議于蔣澤涵解決的辦法,“威脅?為什麼……要威脅?你是……怎麼用我威脅她的?”

  “我說我愛你,愛到可以不擇手段,只要能把你留在我身邊,如果她想要將你從我身邊奪走,我就會發瘋,然後讓你真的身敗名裂。”蔣澤涵抬手捂住了面孔,隨後用另一隻手攬住怔愣中的蔣澤晨的肩膀,有些無力地靠在了他身上,似乎在祈求著原諒和包容,“抱歉……我不得不這樣說……”——雖然,這也是事實。

  蔣澤晨有些茫然,但是在最終消化了這件事情之後卻又似乎能夠理解蔣澤涵的作法。

  蔣夫人一定太生氣了,生氣到可以為了阻止他們之間的關係而不顧一切,只是她唯一的軟肋卻又恰好是她怒氣的源泉——她的兒子,蔣澤晨。

  她憤怒,因為自己的兒子遇到了危險,與親生哥哥同性亂倫,萬一被發現一定會被千夫所指;而她克制退讓,也同樣是因為自己的兒子遇到了危險,因為害怕蔣澤涵同樣不顧一切的報復,將蔣澤晨至於更加深重的災難之中。

  ——無論如何,蔣澤晨在此時此刻的蔣夫人心中,是最重要的,重要到讓她不得不尋回理智,判斷得失輕重。

  蔣澤晨從未如此地感覺自己對不起自己的母親,他並不是一個孝順的兒子,無論是這輩子還是上輩子,都讓蔣夫人的後半生操碎了心,甚至於完全補償了曾經的忽視。

  “……好了,我知道醫院不是談話的好地方,而且媽媽也太……激動了,肯定不會聽你好好說的……暫時,你也是沒有別的辦法……”蔣澤晨輕輕拍了拍蔣澤涵的肩膀,隨即皺起臉,“但是媽媽對你的誤會肯定更深了,等到……等到她略微冷靜下來,我再跟她好好說,行嗎?她可能會略微體諒你一點……?——她明天還來嗎?”

  “是的,明天她會來,而我……則需要暫時離開。”蔣澤涵輕輕點了點頭,“她說她要回去好好想一想,冷靜一下,然後明天與你單獨談一談,而且我不能在場。”頓了頓,蔣澤涵直起身子,望進蔣澤晨的眼眸內,死死攫取住他的視線,“無論她說什麼,你都不能跟她走,不能離開我,知道嗎?不然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隱姓埋名,我都會把你抓回來!”

  “我、我知道啦,我才不會幹出那種事情來呢。”蔣澤晨撇嘴,並沒有往心裡去,“我還有學業、事業、朋友……為了逃避什麼人而丟下一切什麼的,感覺好蠢,得不償失,而且我又沒有恨死你了,幹嘛要離開?”

  “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蔣澤涵終於露出了笑容,吻了吻蔣澤晨的額頭,“至於能不能說服媽媽,你就盡力而為吧,只要你不被她拐走,我就不會擔心任何事情,至於其他……日久見人心吧。”

  “嗯。”蔣澤晨點了點頭,覺得自己肩頭的重擔一下子輕了很多。

  ——日久見人心,雖然這從來都是無法說服對方而沒有辦法的辦法,但是卻向來都會成為最終解決問題的手段。

  第二天,當蔣澤晨睜開眼睛的時候,身邊的人已經從蔣澤涵換成了蔣夫人。

  蔣夫人仍舊畫著靚麗的濃妝,卻仍舊難掩臉上的疲憊和失魂落魄,她的目光沒有焦距地盯著遠方,完全沒有發現蔣澤晨已經醒了——這樣一幅柔弱彷徨的模樣,讓蔣澤晨的心臟有些揪疼。

  “……媽媽。”蔣澤晨輕聲叫道。

  蔣夫人猛地驚醒,扭頭看向蔣澤晨,張了張口,卻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媽媽,其實我和哥哥……”蔣澤晨抿了抿嘴唇,開口,卻被蔣夫人打斷。

  “你是真的自願跟蔣澤涵在一起,不是被他逼迫的?”

  “不是。”蔣澤晨搖了搖頭,“起碼現在不是,我跟他在一起很快樂,真的。”

  蔣夫人的眼睛看起來更加黯淡了,“他說如果得不到你會毀了你,他不是什麼好人,晨晨,你不要犯傻了……”

  “……那都是他沒辦法才這樣說的,媽媽,哥哥只有這樣說你才能這麼快的冷靜下來吧?他也只是嚇唬你一下……”蔣澤晨竭力幫蔣澤涵圓場。

  “不是,他的認真的,我能看得出來,他的的確確是認真的。”蔣夫人抬手摸了摸蔣澤晨的面頰,又捋了捋他的頭髮,眼眶一紅,淚珠毫無預兆地滾落了下來,聲音哽咽,“對不起,晨晨,是媽媽沒用,保護不了你,對不起……”

  猛地抽揮手,蔣夫人捂住臉,嗚咽著低訴,帶著深深的自責,“都是我,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能力,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了,我不想讓你受傷害,我想讓你快快樂樂的生活,高高興興地演戲,堂堂正正地面對其他人,所以我沒辦法反抗蔣澤涵,沒有阻止他傷害你的力量……是的,都是我的錯,為什麼我之前那麼傻,把你一個人放在國內,放在蔣澤涵那個混蛋身邊,然後跟著蔣國偉出國……如果、如果我在你身邊的話,你和蔣澤涵就不會變成如今這樣畸形的關係了……我為什麼早就沒有發現,沒有在你們真的走到這一步的時候將你帶走……接下來你該怎麼辦?我的孩子該怎麼辦啊……”

  蔣夫人的哭泣讓蔣澤晨完全慌了手腳,他笨拙地挪動著因為受傷而活動不便的身體,手足無措地輕拍著她的背部,亂七八糟地說著安撫的話,只可惜似乎無論他說什麼,蔣夫人都已經聽不見了,她只是沉浸在對自己的自責與懊悔中,所需要的也只是將這份自責與懊悔發洩出來。

  蔣澤晨從來不覺得這輩子自己有多麼慘,也完全不認為他與蔣澤涵走到如今的地步是蔣夫人的錯——雖然他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因為什麼而變成這樣的關係的,似乎一切順理成章到根本抓不住任何關鍵的環節。

  蔣澤晨所能做的,也只是讓蔣夫人靠在他身上,聽著她的哭泣與懺悔,直到她終於逐漸冷靜了下來、逐漸收斂了淚水。

  蔣夫人臉上的妝完全花了,看上去狼狽不堪,而一向愛美的蔣夫人卻完全顧不得這些,只是緊緊抓著蔣澤晨的手,似乎生怕稍微鬆開一瞬,他便會被什麼邪惡的東西拉走那般,陷入萬劫不復。

  “媽媽,我知道你不能接受我和哥哥之間的關係的,又是亂倫,又是同性戀,但是其實我自己並不在乎……你說我蠢也好瘋也好,我真的不在乎,我覺得跟他在一起很好,雖然也許會遇到很多麻煩,但是……但是我覺得也不是不能面對的了,而且我也相信他會對我好的,真的,所以你不用這樣難過……”見到蔣夫人終於看似冷靜了下來,蔣澤晨才再次開口,試著寬慰,“……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就像哥哥說的,日久見人心,雖然你現在接受不了,也許以後也很難接受,但是……你說不定也會發現其實事情也沒有那麼糟糕的……我們會過得很好,起碼會努力一起過得很好。”

  “你這個孩子就是太傻了,一直都是,你總是把一切都想得很簡單。”蔣夫人有些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如果你們真的一直在一起了,那麼你打算怎麼辦?隱藏一輩子?就算現在沒有人發現什麼,那是因為你們還年輕,但是以後怎麼辦?等到周圍的人都成家立業了,而你們兄弟兩個還是孤家寡人,又整天黏在一起,別人會怎麼看你們?會不會有什麼風言風語?會不會猜到你們之間的關係?還要蔣氏該怎麼辦?誰來繼承?這都是大問題,解決不了,談什麼好好過日子?”

  “……這些我們也想了。”蔣澤晨眨了眨眼睛,“我是藝人,藝人很大年紀也不結婚其實不算什麼不正常,而且我也算四十多歲就息影了,退出演藝圈之後誰還管我幹什麼、結婚不結婚?至於哥哥,他說他可以去王家找個孩子繼承蔣氏……”

  “王家?!這不行!”蔣夫人厲聲反駁,緊緊皺著眉,“王家心思不小,不能讓他們摻合進來!”

  蔣澤晨愣了一下,不太明白自家母親為什麼反應這麼大。

  見到蔣澤晨茫然,蔣夫人有些喪氣地垂了垂肩膀,點了點他的頭,“我跟你說這個幹嘛,你這蠢孩子什麼都不懂,還不如乾脆跟蔣澤涵去說呢!如果他不答應,那就說明他根本沒有在乎過你!你也就早點看清他真面目吧!”

  蔣澤晨被教訓地一頭霧水,終於隱隱約約地明白了點什麼,只不過蔣夫人看上去也懶得跟他說了,站起身拿著手提包就去了衛生間,片刻後便再次妝容整潔地出現在了蔣澤晨的面前,丟下一句“我再去跟蔣澤涵談一談,將該解決的都解決了,不然口說無憑”之後,便踩著高跟鞋雷厲風行地出了病房。

  蔣澤晨有些哭笑不得,覺得女人的確都是善變的,前一刻還哭得像是天塌下來一樣,結果一轉眼卻又似乎恢復了力氣,似乎可以面對一切困難。

  ——也許,這就是為母則強?既然無法反抗,那就儘量為自己的兒子創造更好的條件、更穩固的地位,就算無法接受這一段不容於世的感情,也仍舊努力為其打著掩護,只為了讓自己的兒子能夠活得更好。

  蔣澤晨笑了起來,隨後按了按自己暖洋洋的心臟,放鬆身體躺在了床上。

  ——似乎,與蔣澤涵一起面對一切,然後共同努力下去,也不是太困難的事情?

  一個小時後,蔣澤涵回到了病房,什麼話都沒說,便第一時間給了蔣澤晨一個充滿了輕鬆喜悅感情的深吻,而在兩人都有些氣喘吁吁的時候,蔣澤晨接到了自己母親的電話。

  蔣夫人的語氣聽起來平靜了很多,大概是因為蔣澤涵全盤接受了她的意見。

  “蔣澤涵答應找代孕,然後人工受精,生出來的孩子帶回來當私生子,你也做一個吧,我年紀也逐漸大了,也想抱孫子的。”

  “我的也是私生子?媽,你不覺得兄弟倆都是私生子,有點奇怪麼?”蔣澤晨苦笑。

  “那你倒是給我找個兒媳婦回來啊!”蔣夫人立即提高了聲音。

  蔣澤晨閉嘴了。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咱們兩個孩子放在一起養,做個伴,也不會孤單。”蔣澤涵摸了摸蔣澤晨的頭髮,寬慰道。

  “蔣澤涵你想也別想!這個孩子我來帶!絕對不能跟你的那個小子放在一起!你禍害了我兒子還不夠,還想繼續讓你的兒子禍害我孫子麼?!”蔣夫人顯然聽到了,音調又頓時拔高了好幾度,清晰地從蔣澤晨的手機內傳進了蔣澤涵的耳朵。

  蔣澤涵也閉嘴了。

  “就這麼定了!”迅速果決地K.O.掉自己的兒子和“兒媳”,蔣夫人乾脆俐落地掛了電話,只留下蔣家兄弟面面相覷,總覺得接下來的日子大概也不會多麼太平……

  ——蔣夫人似乎升級地太迅速了吧?!好犀利!

  

 

  第八十章

 

  “最佳男配角獎的獲得者是——”主持人拉長了聲音,吊足了觀眾們的胃口,螢幕上的畫面也在諸多候選人中來回滾動著,蔣澤晨覺得自己的手心開始發汗,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的位置上。

  默默祈禱千萬要是自己千萬要是自己,不然他撒嬌耍賴終於說動目前心情比較好的蔣澤涵、然後以如此犀利的重傷患造型出現在頒獎典禮的現場的意義到底是神馬?!單純圍觀嗎?有沒有那麼坑爹!

  螢幕終於滾到了最後一個最佳男配角競爭人選的劇照,隨後,下一秒變換成了持劍而立張揚奪目的青年,與此同時,主持人的聲音終於再次響起,“蔣澤晨!恭喜你!”

  嗓子眼裡的心臟終於落回了原地,蔣澤晨長長地吐了口氣,露出笑容看向四周笑著朝他鼓掌道賀的來賓們,隨後被坐在他身側的蔣澤涵抱住了肩膀,輕輕拍了拍。

  ——只是一個一觸即離的擁抱,沒有人看得出有任何的異樣,只有眼神交匯的瞬間心意相通。

  只來得及聽到蔣澤涵說一聲“恭喜”,蔣澤晨便被兩位工作人員推著輪椅,沿著臨時搭好的斜坡上了台,然後從頒獎嘉賓的手中接過了鑄銅鍍金的獎盃。

  站在台下,居高臨下的觸目所及的都是些熟悉的面孔,這些人中有人與他同樣也是正冉冉上升的新星,有人是比他更加有名望的前輩,有人則是可以操控一個演員生死成敗的知名經紀人、導演、編劇、娛樂公司上層……這些在娛樂圈中重量級的人物在這一刻都在仰視著他,這帶給蔣澤晨一種令他無比滿足的榮耀感——比拿到手中的獎盃還要深的榮耀。

  ——從此以後,他便會在這些人心裡真正留下深刻的印象,真正走進娛樂圈的中心!

  只可惜,蔣澤晨並沒有多少時間體會這成功的一刻,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不甘寂寞的主持人奪去,必不可少地被要求談論他剛剛拍攝完成的新劇和受傷的經過。

  將事故責任完全放在了自己失誤的之上——而且這也的確是事實——蔣澤晨熟練地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後將話題扯向自己受傷卻仍舊堅持來參加頒獎典禮,是因為對這項獎項如此的重視,並且還半開玩笑地調侃自己此刻的形象絕對是“身殘志堅”的典範。

  幸好每個獲獎人能在臺上待的時間並不算多,主持人終於放棄了追問,而蔣澤晨也終於得以將早就準備好的獲獎感言說出口。

  所謂的獲獎感言也無非就是各種的感謝,以蔣澤晨現在的身價還沒有能擁有特立獨行的獲獎感言的程度,所以只是按部就班地感謝了評選嘉賓和節目組的厚愛,感謝了影迷們的支持,感謝了公司和劇組,七七八八地一堆感謝之後,他終於得以感謝到了自己的家人。

  精准地尋找到了台下蔣夫人和蔣澤涵的位置,蔣澤晨看到自己的母親眼眶通紅,不斷用紙巾沾走落下的淚滴,而蔣澤涵則面帶微笑、隱含鼓勵,看上去鎮定平靜,讓期望看到他因為激動而失態的蔣澤晨略微有點失望——好吧,反正他從來就沒有抱多大的希望……

  有了“最佳男配角”這樣一個重量級的獎項,蔣澤晨在演藝圈的地位便算是穩固了,高片酬、廣告代言等等紛至遝來,只可惜他目前實在不適宜出席公眾場合,更不適宜工作,不得不暫時蟄伏起來,養好自己的傷勢。

  三個月後,當蔣澤晨基本上好得差不多的時候,《沉浮》也終於完成了後期製作,開始在全國同步上映,蔣澤晨出席了在B市的首映式,並且也動用了點關係,把蔣澤涵也帶了去——雖然這樣的想法並不合時宜,但是蔣澤晨仍舊想要讓他在第一時間看到這部以自己為原形改編的電影,當然,還有聽聽他的意見。

  蔣澤晨先前並沒有跟蔣澤涵說過關於《沉浮》這部影片的劇情、人物和設定,畢竟他現在接的劇本多了,蔣澤涵的工作也忙了,兩人已經很久沒有像小時候那樣湊在一起研究劇本、然後由蔣澤涵幫忙對戲了。

  在真正開演之前,蔣澤涵只是知道這是一部商戰片,並且對其有著很糟糕的印象——因為他的弟弟因此而受了傷,而他也不得不禁欲了很長一段時間。

  而在開演後,蔣澤涵看到了影片中同父異母的兄弟、看到了哥哥對弟弟的態度和手段,暗中握著蔣澤晨的手不由得越收越緊。

  蔣澤晨覺得自己這樣大概並太不地道,但是他卻覺得這未嘗不是一個坦白的好辦法。他不可能對蔣澤涵說自己的上輩子、自己的重生,卻仍舊想要將曾經真正的自己以一種並不會帶來太大影響的方式展現給蔣澤涵。

  ——也許蔣澤涵只是將其當成是一部電影,一部與他們之間的關係起點相同但是終點卻南轅北轍的電影,不過對於蔣澤晨而言,這樣也就可以了。

  ——這樣,他對於蔣澤涵,也沒有什麼隱藏的秘密了。

  反手,回握住蔣澤涵,蔣澤晨側頭看著他,帶著無言的安慰,而蔣澤涵也轉頭看了看他,緊繃的表情逐漸放鬆了下來,隨後露出一抹笑容,再次將目光轉回到了螢幕上,只不過那與蔣澤晨交握的手卻不再那麼用力了。

  蔣澤晨輕輕鬆了口氣,終於也放下心,將注意力投向影片。

  散場之後,兩人先去了蔣夫人的家,陪她吃過了晚飯,隨後在蔣夫人殺人般的目光中硬著頭皮告辭,雙雙逃遁回了自己的小家。

  一進了屋子,蔣澤晨就立即被蔣澤涵拖到了床上,開始了夜晚的放縱。

  死死啃噬著蔣澤晨的唇瓣,將他整個人都鎖在懷裡,蔣澤涵似乎有些不安一般的舉動獲得了蔣澤晨的縱容,但是——“唉唉唉,你輕點,我還沒好利索呢!你想做到一半就不得不陪我去醫院嗎?!”

  蔣澤涵哭笑不得地放鬆了力道,將蔣澤晨壓在身下,調整好他的姿勢,隨後低頭沿著他的脖頸吮吻到鎖骨,而兩隻手也迅速地解開衣扣和皮帶,在偏瘦卻肌肉緊致的身體上滑動著。

  蔣澤晨極其配合地將被脫下的褲子蹬到一邊,屈起腿,有些壞心地用著大腿內側柔嫩的肌膚磨蹭著蔣澤涵的腰部,挑逗邀請的意味十足,而蔣澤涵自然也不會跟他客氣,熟門熟路的摸到了後方的穴口,被一翕一合地含住了第一節中指。

  入口被撐開一點,淺淺探入的指尖根本無法讓蔣澤晨滿足,他在扭動著腰部試圖讓對方更加深入卻無果之後,不由得大為光火,“你還做不做!煩死了!”

  “潤滑的東西還沒拿呢,你就讓我這樣做?疼不死你!”蔣澤涵咬牙,受到情人熱情的邀請卻偏偏要忍耐住,天知道他也並不好過。

  “那就快去拿啊,還等什麼!”蔣澤晨在床上一向是放縱的,翻了個白眼催促道,卻猛地想起來了什麼。

  隨後,兩人面面相覷。

  “哦……該死的!”蔣澤晨哀歎了一聲,任命地抓住自己的小弟弟打算自力更生解決已經壓抑不下去的情欲,卻不想剛擼了兩把,就又被塞過來一個火熱的柱狀物。

  “也幫幫我……”蔣澤涵的聲音有些沙啞,雖然已經見過蔣澤晨各種各樣的風情,但是他仍舊無法抵禦戀人在自己面前自慰的模樣。

  蔣澤晨撇了撇嘴,雖然不滿,卻仍舊還是接納了那根東西,與自己的貼在一處,有些笨拙地用手心覆住,揉捏滑動。只可惜,後方的空虛仍舊讓他覺得有些不盡如人意,忍不住縮緊了穴口,將蔣澤涵仍舊停在那裡的指尖紮住,不甘寂寞地吞吐著,卻愈發不滿足。

  蔣澤涵輕笑了起來,伸出另一隻手,將食指和中指探入蔣澤晨的口中,玩鬧一般捏著他的軟舌,而蔣澤晨也立即心領神會,活動著舌頭仔仔細細舔舐著那兩根手指,直到上面都染上了晶瑩的唾液。

  後穴的指尖被抽出,隨後取而代之的是沾了微微有些發冷的液體的手指,蔣澤晨儘量配合著打開身體,感受著那根手指不算太順暢地進入,原本微涼的觸感很快邊被熱氣所取代。

  蔣澤晨略顯滿意,後方的手指熟練地找到能帶給他快感的部位,轉動、按壓,他的手部的活動也逐漸快速了起來,在前後兩方面的刺激中,快感迅速攀升,直到他蜷起腳趾,有些痙攣地噴射出白濁的液體後,才長長地呼了口氣,放鬆了身體。

  “我還沒有出來呢,你不能只圖自己盡興,不管我了吧?”蔣澤涵輕笑,微微有些不滿地狠狠揉了揉甬道內的凸起,弄得蔣澤晨身體猛地一顫,就算再懶,也不得不認命地繼續抓住蔣澤涵的分身。

  “你怎麼這麼麻煩,我手都累的發酸了。”不滿地嘟囔著,蔣澤晨手上的技術本身就不怎麼樣,來來去去就是那麼幾下子,自然無法讓習慣了那緊致的甬道內滋味的蔣澤涵得到滿足。

  “你應該讚美我持久力好,這樣才能讓你更快樂吧?”蔣澤涵有些懶洋洋地親了親他汗濕的額頭,有一下沒一下地在蔣澤晨的後穴中抽插著,弄得他時不時一個激靈,“或者,你需要自卑你射的太快?”

  “快你妹!”蔣澤晨立即就炸毛了,將手上沾著的自己的精液抹到了蔣澤涵的身上,一甩手不幹了。

  蔣澤涵輕笑,抽出埋在他後穴中的手指,將蔣澤晨掀了個個兒,後背朝上的重新壓住,隨後一路親吻著他線條流暢的後背,同時將自己火熱的性器擠入了他的臀縫中。

  蔣澤晨咒駡了一聲,卻也沒有掙脫,只是任憑蔣澤涵在自己的臀縫與大腿內側迅速摩擦著,摩得他的皮膚火辣辣地發疼。

  “你輕點……要是磨破皮就慘了……”

  “放心,就算磨破了,我也會幫你上藥的……”

  “滾!反正疼得不是你!”

  “相信我,你身上多疼,我心裡就多疼……唔……”

  聽到蔣澤涵悶哼了一聲,蔣澤晨的皮膚上感受到有灼熱的液體溢出,不過那在他身上肆虐的性器仍舊堅硬,顯然還沒有完全得到釋放。

  “明天……明天你去買東西吧,潤滑液保險套什麼的……”蔣澤晨掂量了一下,覺得讓蔣澤涵利用他的臀縫大腿內側自慰,還不如插進去呢,好歹他也能享受得到。

  “本來今天就想買的,結果被你那場電影弄得什麼都忘了……”蔣澤涵有些不滿,“媽媽真是太狠了,我都說了在你受傷痊癒之前不會碰你了,居然還把什麼都收走……她到底是從哪裡翻到的?”

  “你以為你藏得很嚴密嗎?不就都在床頭櫥第一個抽屜裡?!”蔣澤晨鄙視地吐槽,“三歲小孩子都知道!”

  “相信我,三歲小孩子絕對不知道這個。”蔣澤涵輕笑,“不過你說得對,下一次我要藏得再隱秘一點,而且雞蛋不能都放在一個籃子裡……要、要多分開幾個地方……嗯!”

  噴出的液體幾乎燙傷了蔣澤晨被磨蹭地極其敏感的皮膚,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後面濕滑,簡直一片狼藉。

  蔣澤涵終於也射了出來,有些失力地壓在蔣澤晨身上,讓他翻了個白眼,掙扎著表示要去洗澡。蔣澤涵笑著放他走了,自己也在收拾好床鋪之後,鑽進了浴室。

  等到兩人又在浴室折騰了一陣之後,出來便都消停了,雙雙躺在床上蓋著被子純聊天,而聊天的內容,自然是這一次的電影。

  “你感覺怎麼樣?”撐在蔣澤涵胸口,蔣澤晨有些忐忑地眨巴著眼睛。

  “你是問我電影怎麼樣,還是你演的怎麼樣,還是……”瞥了蔣澤晨一眼,蔣澤涵挑眉,“對於你把我們之間的事情截取個頭然後演變成悲劇的感覺?”

  蔣澤晨輕咳一聲,可以預料到蔣澤涵的不滿。

  “你還在怨我嗎,小晨?”歎了口氣,揉了揉他的黑髮,然後將他按在自己的胸口處,蔣澤涵的聲音滿是沮喪和哀傷。

  “沒有。”蔣澤晨搖了搖頭,柔軟的黑髮蹭在蔣澤涵的皮膚上,讓他有些發癢,“就是因為我不在乎了,所以才會跟別人說啊……其實,其實我真沒想到劉燁的這個劇本會被搬上螢幕,我說的時候只是以為那會是他的畢業作品……”

  “……我有點難受。”蔣澤涵沉默了片刻。

  “……因為我給別人說了你的事?”蔣澤晨心裡一咯噔。

  “不是因為這個,反正誰也不知道那是我,對我沒有影響,只要你不介意,我就沒什麼意見——只要你不離開我,小晨你想做什麼都好,我不會為了這個生氣的……”蔣澤涵頓了頓,“我有點難過,因為影片那對兄弟的結局是悲劇……我想我大概仍舊有些自我代入了……”

  蔣澤晨沒有說話,抬起手覆上蔣澤涵摟著他頭部的手,將手指插入他的指間。

  “……我在想,如果小晨不是那麼聽話乖巧的話,如果你和電影中的弟弟那樣的話,是不是我們之間真的會走到那一步……”蔣澤涵的聲音中滿是惶惑,隨即又有些自嘲地輕笑了一下,“真是奇怪我怎麼會想這些,明明小晨跟那個弟弟是不同的……但是也許他有著與你一樣的面孔吧,所以我總覺得那就是你……另一個世界的你……”

  蔣澤晨仍舊沉默著,傾聽著蔣澤涵的心跳聲,良久,他才接著開口,“哥,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不帶入現在你我之間的感情的話,如果你有一個那麼討人厭、破壞了你的家庭還總是惹麻煩的弟弟,你會不會很討厭他?討厭到覺得他死掉才好?那個車禍……你覺得是電影裡的哥哥弄出來的嗎?”

  “不是他。”蔣澤涵的回答很迅速,而且斬釘截鐵,“肯定不是他做的,也許是他妻子的家族,或者是他母親的家族,總之不會是他。”停頓了片刻,蔣澤涵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回憶影片中的情節,而蔣澤晨的心跳有幾分失速,不由得撐起身體,看向蔣澤涵。

  “至於他對自己的弟弟……喜歡……大概是談不上的,但是他卻會很在乎他,雖然……也許連他自己大概都不知道自己會在乎……”蔣澤涵彎了彎嘴角,隨即被蔣澤晨堵住了嘴唇。

  ——我知道曾經的我肯定不會招人喜歡,你不會真心實意地喜歡我,但是只要你會在乎我,那也就足夠了。

 

 

  第八十一章

 

  ——五年後,拉斯維加斯——

  

  “停停停停停——!哦!該死的!又輸了!”蔣澤晨懊惱地捂臉,扭頭絕望地抵在了蔣澤涵的肩膀上,“這都輸了一千多美元了!我好不甘心!QAQ

  “不過是一千多美元罷了,比起你賺的錢來也不過是九牛一毛,不用這樣心疼吧?”蔣澤涵輕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

  “不心疼才怪!這可都是我的血汗錢!全都打了水漂,一根毛都沒撈著,我心裡太不平衡了!”蔣澤晨咬牙切齒。

  “於是,你打算繼續下注回本麼?”蔣澤涵挑眉,一副打算穩紮穩打耗在這裡八方吹不動的沉穩,跟自己的弟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蔣澤晨咬了咬嘴唇,掙扎地看著自己的皮夾,又看了看賭桌,“我聽說,在賭桌連內褲都輸掉的傢伙都是這樣想的:因為輸得太多,所以不得不賭上更多以求回本什麼的……”

  “嗯,的確是這樣沒錯。”蔣澤涵笑吟吟地點了點頭。

  “……媽的!老子再賭一把!要是還輸就不賭了!”蔣澤晨一咬牙,將手裡還剩下的籌碼全部都堆了上去,結果剛剛做完這些,就被蔣澤涵拽了一個踉蹌,後退幾步頂上了他的胸膛,然後被他圈著肩膀、捏住下巴,扭過頭去。

  “你怎麼還是這麼可愛?”耳邊傳來蔣澤涵滿是笑意的聲音,隨後嘴唇便被堵上,舌頭描繪著唇線,挑開唇瓣舔舐著牙齒,蔣澤晨翻了個白眼,從善如流地張開了雙唇。

  

  兩個人站在賭桌邊熱吻,周圍的人也只是看了他們一眼,或是調侃地吹了聲口哨,或是漫不經心地將目光重新投向正在開盤的賭局。

  在拉斯維加斯混的人什麼情況沒有見過?只不過是同性情人接吻罷了,這種事情在他們眼裡根本不值一哂。

  蔣澤涵肆無忌憚地吻著自己的弟弟,終於可以絲毫不用去顧及周圍的情況,而蔣澤晨也同樣激烈地回應著,反手勾住他的脖頸,卻又在聽到周圍人或是驚喜或是哀歎的聲音後毫不留戀地將蔣澤涵推開,扭頭去看結果。

  

  “OhShit!我這是流年不利吧?!”蔣澤晨炸毛,完全不相信自己連一把都壓不中。

  蔣澤涵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趁著自家弟弟將注意力都放在賭桌上的時候走開片刻,隨後又兌換回來一堆籌碼。

  蔣澤晨“嘿嘿”笑了一聲,感覺有些不好意思,撲上去給了蔣澤涵一個熱吻,隨即拿著籌碼再度投入了戰爭中,直到他終於盡興了,才心滿意足地被蔣澤涵搭著肩膀,離開了人群。

  ——至於最終到底輸了多少,嗯,這樣掃興的問題就不要去想了……

  

  拉斯維加斯的賭場都提供免費的酒水,蔣澤晨自然不會客氣,等到離開了賭場,蔣澤晨的腦袋已經有些發暈了。

  微涼的夜風吹在身上,卻絲毫沒有起到醒酒的作用,蔣澤晨舒展身體坐在路邊的長椅上,將頭靠在了蔣澤涵的肩膀上,半開半合地眯著眼睛。

  “累了?”蔣澤涵側頭吻了吻他,輕聲問道,抬手揉著他的太陽穴。

  “嗯,有點……”蔣澤晨的聲音中待著些許的鼻音,聽起來有點像是撒嬌,明明已經是成年人了,但是在蔣澤涵的面前卻還是肆意任性地像個孩子——當然,這也都是蔣澤涵刻意寵出來的。

  “誰叫你這麼胡來,剛剛參加完頒獎典禮加冕影帝,就連夜坐飛機跑來美國,你到底要幹什麼?”蔣澤涵有些哭笑不得。

  “哎呀,人生得意須盡歡嘛,我只不過是想讓自己更開心一點。”蔣澤晨眨了眨眼睛,絲毫不在乎自己給別人造成了多大的麻煩。

  “估計宋嶽都快被你氣瘋了,他這樣認真負責的經紀人可不少找,你別真把他氣得跳槽了,那誰還能治得了你?”蔣澤涵有些頭疼。

  “這不是有你嘛?我個人工作室的大~~~!我相信你肯定有能力挽留住這位特級經紀人的!”蔣澤晨信誓旦旦拿腦袋拱了拱蔣澤涵的肩膀,笑得諂媚。

  蔣澤涵無奈,除了掐住他的下巴狠狠蹂躪了一下那仍舊帶著酒氣的唇瓣以外,卻別無他法。

  

  五年,蔣澤晨終於爬上了那個位置,將葉成琛從影帝的位置上狠狠地踹了下來,完成了“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的壯舉,不過他後面還跟著個伺機而動的黎舟,下一屆影帝最終花落誰家尚未可知。

  ——不過,有競爭才有動力,缺了黎舟或者蔣澤晨任何一人,娛樂圈內百花爭鳴的場面都會黯淡許多。

  蔣澤涵一手把持蔣氏,已經達到了說一不二的程度,除了進一步鞏固蔣氏在固有領域內的地位以外,也同時成功地侵入了演藝圈,佔有了一席之地,雖然並不多,卻也足夠將自己愈加璀璨的弟弟庇護在羽翼之下,讓他可以繼續肆無忌憚地讓人頭疼下去——比如在得到影帝之後任性地跑來拉斯維加斯賭博……

  

  “都說‘情場失意,賭場得意’,其實真的也許有道理。”蔣澤晨咕噥著,歎了口氣,“起碼我現在印證了它的反面,‘情場得意,賭場失意’,我的好運氣大概都用盡了!”

  “……別告訴我你跑來這裡,就是為了證明這個?”蔣澤涵已經被自己弟弟的異想天開弄得完全沒有了任何脾氣。

  “……這倒不是,這是順便的收穫。”蔣澤晨聳了聳肩膀,隨即有些狡黠地笑了笑,“你知道人生四大喜事麼?”

  “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之,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蔣澤涵挑眉,仍舊有些疑惑。

  “前面的兩個跟我沒什麼關係,我也沒興趣,不過我想湊一湊後者。得了影帝算是‘金榜題名’,得了美人麼……是‘洞房花燭夜’~”蔣澤晨調笑地勾了勾蔣澤涵的下巴,看起來像個登徒子——好吧,他從本質上其實就是個登徒子。

  

  蔣澤涵的眼睛一亮,隨即又眯了起來,語氣帶著笑意,卻又有些危險,“那麼,我們下了飛機之後不是應該直奔拉斯維加斯據那個說永不關門的婚姻登記處嗎?”

  “呃……這是不可抗力,我覺得有點手癢……”蔣澤晨尷尬地視線漂移,隨即又理直氣壯了起來,“而且你不覺得那樣很沒情調麼?!我們要先醞釀一下氣氛!”

  “我完全不覺得你醞釀氣氛成功了,我現在只是覺得有些牙根癢。”蔣澤涵臉上的笑容無懈可擊,毫無預兆地站起身,害得仍舊懶洋洋靠在他身上的蔣澤晨歪了一下,連忙伸手撐住長椅才穩住身體。

  

  抬起手,看了看自己腕上的手錶,蔣澤涵微微皺眉,“介於你的一時手癢,我們錯過了在你金榜題名的二十四小時內洞房花燭的機會,不過如果把時差算上的話,還有希望。”伸出手,蔣澤涵挑眉,“你打算努力一下嗎?”

  “……當然。”蔣澤晨輕笑起來,抓住蔣澤涵的手,借由他的力道被拉著站起身。

  

  不愧被譽為是結婚之都,拉斯維加斯的結婚登記處如想像那般熱鬧非凡,當蔣澤涵和蔣澤晨終於將兩本護照和六十美元手續登記費放到面前的桌上後,已經離著二十四小時的分界線非常近了。

  “你們的名字很像嘛,中國名字?”見多識廣的登記辦理人拿起護照,笑得有些調侃。

  “是啊,所以我們才決定結婚的。”蔣澤晨如今已經能說得一口流利的英語了,“我們都住在同一個城市,又都是同性戀,名字還那麼像,你瞧,這才是緣分啊!這是上帝指引我們要在一起的!”

  “嘿,寶貝,你們都是中國人,中國法律不允許同性結婚的。”辦理人有些惋惜。

  “這沒事兒,我們就是圖個樂子。”蔣澤晨大大咧咧地攤手,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等到回國我們就離婚。”

  辦理人善意的笑了起來,十五分鐘後,他們便拿到了結婚執照,隨後在路邊拉了個陌生人,塞了點小費請他當證婚人,一起去了旁邊的小教堂。

  

  沒有親友、沒有賓朋、沒有酒宴,只有牧師和證婚人,蔣澤涵將掛在蔣澤晨脖頸上的白金戒指解下來,套在他的手指上,隨後輕輕吻了吻那仍舊戴著蔣澤晨體溫的戒指。

  蔣澤晨笑著,給了他一個緊緊的擁抱,隨後就著擁抱的姿勢也看向自己的手腕,“嘿,正好趕上!”

  “其實沒有趕上。”蔣澤涵惋惜,在向證婚人和牧師道別後拉著蔣澤晨走出教堂。

  “咦?難道是我記錯時間了?還是我的表出錯了?”蔣澤晨有些茫然。

  “都不是。”蔣澤涵抬手,攔了輛計程車,“因為我們剛剛完成了拜天地的環節,但是最重要的洞房還沒有完成——那才是洞房花燭夜。”

  蔣澤晨:“………………”

  

  “當然,我們可以認為我們不幸地把順序顛倒了一下,先洞房花燭了,然後才是拜天地。”

  “……好吧,暫時就這樣認為吧。”

  “很失望?”

  “有點……?”

  “那下次看你還敢不敢先去賭場!”

  “什麼下次?還有下次?”

  “當然有下次,這次任務沒完成,等到你再得了影帝,我們再來做一次結婚任務。”

  “…………你打算幹什麼?創造結婚離婚次數最多的吉尼斯世界記錄嗎?!”

  “這跟吉尼斯世界記錄沒關係,我只是想將這段婚姻維持地時間再久一點,每年能有那麼幾天也不錯?這一次太匆忙了,以後我們可以試一下其他花樣兒。”

  “…………我怎麼覺得,我一點都不期待了呢……”

  

  ——雖然這一段婚姻也許只有短短的一兩天,但是我們將終生相伴——

 

  (全文完)

 

 

番外(1

  

  蔣澤晨睜開眼睛,腦後劇烈的疼痛感讓他想起剛剛發生了什麼……他按照線索找到了那個威脅他的人的別墅,打算按照“江湖規矩”解決,卻不曾想剛剛進門就被打昏了過去。

  ——嘶——好疼,就算醒了,腦袋也昏昏沉沉難受得要死,連思維都似乎慢了半拍。

  

  意識回籠,蔣澤晨感覺到自己正躺在一張寬大的床上,床很柔軟,比他一向習慣睡的硬板床舒服地太多,但是卻讓他心裡七上八下的,甚至比被隨便丟到地板上還驚恐。

  動了動手臂,酸麻楚痛的感覺幾乎讓蔣澤晨忍不住呻吟出聲來,他能感覺得出自己的兩條手臂都被綁著、吊了起來,似乎因為綁縛的時間太長了,都已經失去了知覺——不會被廢掉吧?蔣澤晨心裡一涼,忍不住有些絕望。

  房間的窗戶被拉上的窗簾遮擋住,些許橙色的光暈透過厚重的帷幕射入屋內,黯淡地只能讓蔣澤晨隱隱約約看清屋內的擺設——沒有人,蔣澤晨微微鬆了口氣。

  掙扎著揚起上半身,被綁住的手反拽住繩索,在嘗試著將上半身拉起來的時候傳來針刺般的劇痛,讓蔣澤晨的臉扭曲了起來。柔韌的身體終於借助繩索的拉力懸空,蔣澤晨屈起手臂,探頭,嘗試著去咬綁著手腕與手臂的繩索的結扣,試圖讓自己脫離此刻無力的狀態,沒想到那系扣子的人異常用心,幾乎讓他崩斷了牙齒都毫無鬆動。

  

  絕望又深了一層,蔣澤晨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動用腦筋思索可行的辦法,卻突然耳朵一動,聽到了腳步的聲音。

  渾身上下的毛頓時炸了起來,蔣澤晨警惕地瞪著緊閉的房門,隨著紓緩而閒適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身體也微微顫抖了起來。

  “哢噠”一聲輕響,門鎖被打開,出現在他面前的人將蔣澤晨猛地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

  

  “是你?!”蔣澤晨咬牙低吼。

  “叫哥哥。”來人的嗓音低沉美妙,表情也是柔和繾綣,與此時此刻目眥欲裂的蔣澤晨呈現出鮮明的對比。

  “……哎?”蔣澤晨一愣。

  “叫哥哥,或者……你更喜歡叫‘主人’?”來人走到床邊,扣住蔣澤晨的下巴,將他有些呆滯的臉朝向自己,微微眯起眼睛。黯淡的光線照在他的臉上,將完全不輸于蔣澤晨的俊美面孔呈現無疑,眼眸中流轉的笑意與誘惑讓人幾乎移不開視線。

  “……別鬧了,根本沒這句臺詞的……”蔣澤晨頓時一腦門子的黑線,搖了搖頭,試圖甩開下巴上的那只手,不滿地抱怨道,“我好不容易找到感覺了,都讓你一下子破壞掉了……”

  “既然不打算叫哥哥的話,那就叫主人吧。”根本沒有理會蔣澤晨的話,那人輕笑了一聲,俯下身,毫不客氣地攫取住蔣澤晨的唇瓣,重重地咬了一口。

  生理性的淚水一下子就冒了出來,手臂被捆住,肩膀被極大的力量按住,下巴也被禁錮住,蔣澤晨努力想要掙扎,卻徒勞無功,只能認命地仰著頭承受著對方的深吻,被對方細膩地舔舐著口腔後憤憤不平地反抗了回去,糾纏住那在自己口中作亂的舌頭。

  一聲輕笑,那人放緩了進攻的力道,任憑蔣澤晨發洩自己的不滿和怒氣,只是時不時挑逗般地輕咬鉤纏,讓蔣澤晨一直保持著……旺盛的活力。

  

  “你、你技術又提高了,哥。”一吻完畢,蔣澤晨氣喘吁吁地瞪了與自己近在咫尺的人一眼,輕哼。

  “那是因為你教得好,又配合。”蔣澤涵輕笑,隨即懲罰般地咬了咬蔣澤晨的鼻尖,“不乖了,叫主人。”

  “主人你妹!”蔣澤晨怒瞪,抬手想要踹他,卻被對方手疾眼快地抓住了腳踝。

  

  修長的手指迅速解開皮帶,拉下拉鍊,熟練的手法絕對是經歷過好幾年的訓練才能終有所成。在蔣澤晨驚悚的視線中,他的牛仔褲連同內褲被果斷扒了下來,堪稱一氣呵成。

  “喂!喂!你做什麼!”冷不丁地關鍵部位便衣不蔽體,蔣澤晨嚇呆了,掙扎中卻被對方逮住空隙,擠入兩腿之間,幾番磨蹭之下,頓時欲望勃發。

  “我錯了!我錯了!哥!咱不帶這樣來的!QAQ”蔣澤晨內牛滿面,僵硬地再也不敢動彈,卻只見對方溫溫柔柔地一笑,“你叫我什麼?”

  “……主、主人QAQ”蔣澤晨屈服了。

  

  “嗯,乖……”蔣澤涵讚賞般拍了拍蔣澤晨的頭,卻並未如他所願地抽身離開,反倒是伸手摸向他的後方,輕輕按壓著。

  “臥槽!蔣澤涵你說話不算數!”蔣澤晨暴躁地掙扎了起來,卻被對方猛然刺入的手指驚得頓時戛然而止。

  修長的手指在溫熱緊致的甬道裡輕輕移動著,按壓、開拓,那裡實在是太緊了,幾乎要勒斷他的手指,就算早已品嘗過了此處銷魂蝕骨的滋味,仍舊讓蔣澤涵懷疑到底是如何才能夠容納他的。

  “你……你說話不算數……QAQ”蔣澤晨頓時軟了下來,淚眼迷蒙地試圖喚醒自家大哥的良知,強忍著早已熟悉的快感侵蝕他的頭腦。

  

  “我哪裡說話不算數了,嗯?”蔣澤涵俯下身,細碎地親吻著蔣澤晨的面頰,語調中帶著濃濃的曖昧的鼻音,抽動的手指溫柔地按壓著逐漸柔軟的內壁,輕輕的搔刮著,帶去一串串讓蔣澤晨酥麻的漣漪,隨後按住了內壁某處的凸起。

  “你!”蔣澤晨的身體猛地一震,頓時聲音拔高了一度,顫抖的聲音中再也難掩被勾起的情欲,“你、你說好陪我排練的!”

  “我正在啊……”蔣澤涵輕笑。

  “才沒有!劇本上根本沒有這個!”蔣澤晨此時此刻很想要拍死什麼東西,也許是蔣澤涵,也許是他自己……

  “劇本上說,你被嚴刑逼供拷打……”蔣澤涵眯了眯眼睛,適時插入第二根手指,溫柔地說著,目光掃向床頭的東西,頓時了悟,“哦,還有鞭子,我忘了。”

  “——!!!”蔣澤晨驚悚地看著蔣澤涵探身,將床頭的鞭子拿了過來,隨後用卷起的皮鞭刮了刮他的面頰,笑問,“這道具做的還不錯,不知道用起來感覺如何……你想用一下?”

  蔣澤晨淚目,拼命搖頭,因為他看得到蔣澤涵不懷好意的目光到底流連在哪裡——在那裡能做什麼,滿腦黃段子的他自然是門清兒的。

  ——尼瑪不要這樣重口好不好!

  

  “不想?”蔣澤涵有些惋惜。

  “不想!QAQ

  “……好吧,我也不捨得……”蔣澤涵輕笑了一下,俯身輕啄走蔣澤晨睫毛上沾染的淚珠,“我可捨不得讓你受一點傷……而且你那裡……可是專屬於我的地方,只有我的東西能進去,就連道具我都不願意呢……所以,乖,別擔心……”

  蔣澤晨抖了抖,覺得自己一點都沒有被安慰到,反倒更驚悚了……

  

  隨手將皮鞭丟開,蔣澤涵抽出已經基本上開拓好甬道的手指,拉開自己褲子的拉鍊,見到他看起來準備好了,蔣澤晨不由再次掙扎了起來,“不、不這樣來的!你也脫衣服,不然我不跟你做!”

  “小晨你不覺得這樣才有淩虐的美感嗎?一個衣冠楚楚,一個卻淩亂赤裸……”蔣澤涵眨了眨眼睛,肅然說道,“我現在可是在嚴刑逼供呢。”

  “嚴刑逼供你妹——啊——!”蔣澤晨猛地叫了出來,突然闖入體內的碩,大讓他幾乎有一種被撕裂的楚痛,就連第一次都沒有這麼疼過的他頓時又是惱恨又是委屈,“你出來啊!出來!我不要做了!”

  “小晨,放鬆。”脆弱的部位被括約肌緊緊紮住,讓蔣澤涵也不由得微微扭曲的臉色,“乖,不然你更疼。”

  “知道我疼那就拔出來啊!絕對是你沒有好好給我做前戲才會這樣的!”蔣澤晨皺著臉,指責。

  “因為……這是嚴刑逼供啊。”蔣澤涵輕笑,在對方試著放鬆身體而減輕楚痛的同時猛地挺身而入,終於將自己全部納入了那讓他百嘗不厭的甬道,“要是不疼一疼,那怎麼行呢?”

  “臥槽!”蔣澤晨咒駡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咒駡蔣澤涵的趁人之危,還是在咒駡他竟然混淆概念,還強詞奪理。

  

  緩緩活動著腰部,小幅度地以自己堅挺的部位蹭著蔣澤晨的內壁,緊緊貼合在一起的部位,每一絲移動都會引起對方輕輕的顫動,等到蔣澤晨的確適應了,輕聲催促他不要磨蹭,蔣澤涵才終於放開了手腳,淺淺地抽出後深深地撞入,讓蔣澤晨忍不住溢出支離破碎的呻吟。

  微微開啟的紅唇被蹂躪地有些紅腫,蔣澤涵終於放過了可憐的唇瓣,轉而輕咬蔣澤晨耳朵,一隻手沿著柔韌的腰線來回遊移,時不時照顧一下對方逐漸充血勃起的部位,另一隻手撩開寬大的T恤衫,揉捏著胸前的紅纓。

  

  蔣澤晨從來都是感官動物,前方與後方都被照顧地很好,讓他暫態間沉浸在了情欲的漩渦之中,腰部配合著蔣澤涵的進出輕輕搖擺著,修長的雙腿也夾住對方的腰部,時不時催促般輕輕蹭著。注視著他動情的模樣,蔣澤涵的眼光愈顯危險,重重地咬在了蔣澤晨的鎖骨上,留下一個深深的牙印。

  蔣澤晨疼得一顫,情欲卻並未消退,反而更加上湧,只是不滿地瞥了蔣澤涵一眼,卻並未加以阻止。蔣澤涵眼眸黯沉,在蔣澤晨的身上留下一個有一個或深或淺的吻痕,從胸部到腹部,甚至是大腿內側,用盡各種方式昭示他對這具身體的所屬權。

  

  “幸虧最近沒有安排……不然……”蔣澤晨咕噥了一句,卻被蔣澤涵重重地一頂,頓時將剛剛的念頭丟到了九霄雲外。蔣澤涵的動作越來越激烈,沒有辦法向以前那樣抱住他的脖頸來穩定身體的蔣澤晨被撞得暈頭漲腦,只得下意識更緊地夾住蔣澤涵的腰部,甬道緊緊縮著,讓蔣澤涵感覺似乎在他每一次抽出之時,對方都在極盡纏綿地挽留。

  最後幾次重重地撞擊之後,溫熱的液體溢滿甬道,蔣澤晨也在蔣澤涵左手的安慰中攀到了高峰,射了出來。激烈的性愛讓兩人都有些氣息不穩,緊貼在一起合上眼睛,享受高潮的餘韻。

  片刻後,蔣澤晨動了動身體,要求蔣澤涵先解開他手上的繩子,被這麼吊著做了一次愛,他實在是有些吃不消了。

  

  蔣澤涵支起身子,將繩子解開,卻並未抽出仍舊停留在他體內的欲望,動作間,微微的摩擦讓剛剛軟下來的東西很快恢復了活力。

  蔣澤晨密切地感受到了,忍不住僵了一下,揉著終於獲得解脫的手,想要推開蔣澤涵,卻沒想到對方快他一步地就著相連的姿勢,將他掀了個個兒。

  一陣酥麻從脊背處升起,再次帶起尚未完全平息的情欲,蔣澤晨內牛滿面地被蔣澤涵從背後擁住,知道反抗不了,便乾脆破罐子破摔。

  輕輕動了動腰部,引起蔣澤晨的主意,蔣澤晨貼近他的耳朵,輕笑,“還不招供?”

  “招、招供什麼?”蔣澤晨懵了一下。

  “你的臺詞啊,你難道把臺詞都忘掉了?”蔣澤涵的語氣中滿是揶揄,“我剛剛那句臺詞可的確是劇本上的。”

  “……臥槽你怎麼還想著這回事!”蔣澤晨有些崩潰,“我求你了,你放過這場戲吧!等我拍攝的時候,我真害怕我對這一幕會有陰影啊魂淡!”

  “陰影?什麼陰影?想要勃起嗎?還是……”再次活動起腰部,只是淺淺地磨蹭著,蔣澤涵用著最美妙的音色吐出粗俗的話語,“想要被我幹?”

  “魂淡!”蔣澤晨咬牙切齒,“再找你排練我就是傻缺!”

  

  ——傻缺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番外(2-籠中鳥

 

  作者有話要說:

  被好基友老虎油扔了一顆深水魚雷,然後拿大綱過來要求一篇真正的哥哥黑化囚禁弟弟的END……

  不小心買了並點進來此章節的姑娘一定要相信,下面的內容全部都是你們的幻覺!是幻覺!!跟正文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推開門,就看到那單薄而蒼白的人斜靠著坐在門口。傍晚的夕陽光輝穿過空隙,灑在他的臉上,朦朧了他消瘦的輪廓,卻也將他那雙黑色的眼睛襯了出來——那雙眼睛中只有自己。

  微微顫抖著的睫毛下,望向他的黑色瞳眸極其脆弱,帶著令人心動的乞憐,似乎略一用力,就會讓對方的精神乃至身體都支離破碎。

  不由想起對方曾經滿是活力的耀眼模樣,蔣澤涵心中更顯憐惜,不過無論那人是什麼樣子的,他都一樣深愛著他。

  

  蔣澤涵嘴角勾起溫柔的笑容,感覺每當看到這個乖巧順服的身影,他一天的疲憊都會消散全無,滿心溢滿了溫暖的愜意,覺得世間至高的幸福也莫過於此。

  關上門,快步走了過去,蹲下身,蔣澤涵抬手揉了揉他柔軟的頭髮,“小晨真乖,一直在等哥哥嗎?”

  蔣澤晨的眼眸顫了顫,似乎是為了避開光線般垂下視線,默然不語。蔣澤涵並不以為忤,只是環住他的肩膀,細碎地輕吻著他的面頰,“餓了嗎?哥哥給你去做飯好不好?想要吃什麼?”

  蔣澤晨仍舊沉默著,而蔣澤涵似乎也並沒有打算等待他的回答,只是逕自安排著晚餐,“桂花糯米藕,蓮子雞丁……哦,還有西湖醋魚,你最愛吃的,如何?”

  抬起手,撫過蔣澤晨纖細脖頸上的漂亮精緻的頸環,隨後將扣在頸環上的細長的鎖鏈摘下來,隨意放到一邊,蔣澤涵小心翼翼地將蔣澤晨扶起來,像是對待易碎的玻璃那般,卻沒想到對方在邁出第一步的時候便一個踉蹌,幸好蔣澤涵手疾眼快,才沒有讓他重新跌坐在地。

  

  “怎麼了?腿麻了嗎?”蔣澤涵急切地問道,熟練地撐著蔣澤晨的身體,一隻手想要幫他揉捏按摩腿部,卻被對方伸手擋住。

  “……抱歉,今天工作有點多,回來的晚了,竟然讓你等到連腿都麻了,你的身體一向不好,平時在家裡還是稍稍活動一下比較好,不要總是坐著……”飽含歉意地輕聲說著,蔣澤涵體貼小意,而蔣澤晨則只是輕輕推了推他,似乎有幾分催促的意味,卻並不在乎自己一動就針紮般疼痛的雙腿。

  “看來小晨是餓極了?好了,哥哥知道了,現在就去做飯,好不好?”蔣澤涵輕笑了一聲,一手扶住蔣澤晨的腰部,一手勾住他的腿彎,略一用力就將他橫著抱了起來,根本不管懷中那人無力的推拒掙扎,笑著向屋內走去,“小晨你又輕了,今晚可要多吃一點才行,不然我真的會擔心你身體的健康的。”

  似乎察覺到自己的反抗根本沒有作用,蔣澤晨有些頹然地放鬆了身體,胳膊鬆鬆地搭在蔣澤涵的肩膀上,垂下視線,有些急促地輕輕喘息著。

  

  將蔣澤晨放在餐桌邊的椅子上,憐愛地撫了撫他的胸口,幫他順著氣息,蔣澤涵等到他的呼吸終於平復之後又吻了吻他的額頭,這才戀戀不捨地直起身,走進來廚房。

  幾年之前,在蔣澤晨出車禍的第二天,蔣澤涵便辭退了家中的鐘點工,每天親自給他做飯。從最開始對照著菜譜、認真地一點一點衡量著火候和調味,才能勉強做出可以入口的飯菜,直到現在可以隨心所欲地揮動著鍋鏟便能變出色香味俱全的佳餚,蔣澤涵的廚藝可謂突飛猛進——他一向是聰明的,而且執著,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講。只要他希望、願意、想要,那麼便沒有他做不成的事情,沒有他無法得到的東西。

  ——無論是什麼……

  

  很快,一桌子的菜便被陸陸續續地端了上來,蔣澤涵挨在蔣澤晨的身邊坐下,細心地為他調整了一下姿勢,隨後拿起筷子,將飯菜夾到他的碗裡,隨即輕笑著側頭,看著盯著面前的飯菜卻沒有動作的蔣澤晨,“小晨,怎麼不吃?又在撒嬌,想讓哥哥喂你嗎?”

  蔣澤晨的目光閃了閃,最終還是有些遲緩地抬起手,拿起重量極輕的竹筷,小心地夾起碗裡的飯菜。

  他的動作很是無力,甚至稱得上笨拙,每次夾上兩三次才能夾起一點兒,還經常在放到嘴邊之前掉回碗裡。

  蔣澤涵並不催促他,溫柔而耐心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有時候也會夾一些他一直夾不起來的菜配著米飯喂給他吃,細緻體貼至極。

  吃了幾口,等到胃部不再糾結地難受,蔣澤晨便停下了筷子。

  “還沒有吃多少呢,就夠了嗎?”蔣澤涵皺起眉,有些不悅地說道,蔣澤晨抬起眼看了看他,隨後又移開了目光,神色淡漠到讓人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小晨,不要這樣不開心啊,只是不能演戲了罷了,哥哥還是會一直對你很好的。”歎了口氣,摟住蔣澤晨的肩膀,蔣澤涵輕輕揉著他的頭髮,讓他靠在自己的懷裡,“你什麼都不用做,哥哥就會把所有最好的都給你,這樣不好嗎?開心一點吧,不然你的身體受不了的,你看,你又瘦了……要是你出了什麼事,哥哥可怎麼辦呢?”

  

  蔣澤涵的聲音哀婉而祈求,握著蔣澤晨肩膀的手也微微用力,蔣澤晨顫了一下,最終還是再次拿起了筷子,食不知味地一口一口將飯菜填進胃裡。

  “這樣才乖啊,小晨。”蔣澤涵的表情終於和緩了起來,嘴角也微微帶上了笑意,“哥哥真是不懂小晨為什麼這麼喜歡拍戲,演藝圈有什麼好的呢?那麼骯髒、混亂,還要跟人虛與委蛇——和那些根本上不來檯面的演員們傳緋聞什麼的,實在是太委屈小晨了……哥哥很討厭看見你在電視上和其他人親近,而且久而久之小晨你都分不清戲裡戲外了,還因為那些人頂撞哥哥、欺騙哥哥……”

  蔣澤晨手一抖,剛剛夾起的藕片掉回了碗裡,他抬起頭看向蔣澤涵,表情有些焦急不安,微微張了張口,喉嚨裡擠出一絲模糊的響動,最終卻還是有些黯然地閉上了嘴巴。

  

  蔣澤涵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溫柔著捋順著蔣澤晨的頭髮,看著他繼續沉默地吃著飯,等到差不多了,才起身走回廚房,將一直溫在鍋裡的湯端了出來。

  “來,小晨,今天是肉桂雞肝湯。”將碗端起,放在蔣澤晨唇邊,蔣澤涵看著他瑟縮了一下,用著難以言喻的厭惡驚恐眼神看著面前香味濃郁的湯,嘴角輕輕挑了挑,聲音低了幾度,“小晨……”

  蔣澤晨身子微顫,急促而不安地掃了蔣澤涵一眼,連忙張開口,硬灌似的把湯喝了下去。

  他喝得太急了,甚至不小心嗆了一下,湯從嘴角溢出,順著脖子流了下來,打濕了單薄的襯衣,甚至滴到了褲子上。

  蔣澤涵連忙將碗拿開,拍著連連咳嗽的蔣澤晨的背部不斷安撫,看著還剩下大半碗的湯,輕輕歎了口氣,“算了,小晨今晚不想喝,就算了。”

  蔣澤晨鬆了口氣,眼神中一閃而逝的慶倖,隨後再次被蔣澤涵抱了起來,走進了浴室。

  

  將蔣澤晨放在浴室內的椅子上,蔣澤涵挽起衣袖,開始放水,直到合適溫度的水積攢了一浴缸後,才轉身,脫下自己的衣服,也將蔣澤晨的衣服褪了下來。

  脫了衣服之後的蔣澤晨看起來更顯瘦弱,無力地依偎在他的懷裡,乖巧地讓人心軟,蔣澤涵抱起他,一同進了浴缸。溫暖的水流包裹住兩人的身體,讓蔣澤涵溢出一聲輕歎,隨後一邊輕吻著蔣澤晨的面頰,一邊用毛巾撩起溫水,輕柔地擦拭著他的身體。

  肌膚緊貼在一起,觸感美妙到難以言喻,雙手遊弋在光滑柔韌的身體之上,讓蔣澤涵體內的欲火微動。

  手指沿著蔣澤晨的脊背下滑,一直沒入水中,略略刺探著入口,蔣澤晨的身體猛地僵了一下,卻並未反抗掙扎,只是那突然的緊繃仍舊讓蔣澤涵感受到了。

  

  “……抱歉,小晨,我忘記了,你的身體不好,太頻繁的做愛對你傷害有些大,是哥哥的不對,你不要緊張。”柔聲安慰著,蔣澤涵的手指從那危險的地方移開,轉而環過他的腰部,握住他的一隻手腕。

  無力的手腕被蔣澤涵以無可抵抗的力量牽著,放到了那炙熱而堅硬的器官之上,蔣澤晨像是被燙到一般微微掙扎了一下,便很快馴服了下來,有些麻木地被蔣澤涵帶著,在那器官上磨蹭著。耳聽與自己近在咫尺的蔣澤涵呼吸漸沉,溫熱的氣息噴吐在他的面頰與耳側,引得蔣澤晨輕輕顫抖,被調教地敏感的身體也逐漸燥熱了起來。

  

  “我愛你,小晨,我愛你……”蔣澤涵呢喃著,幾近沉迷,隨著情欲逐漸攀升,他摟著蔣澤晨的手臂越收越緊,讓那柔韌纖細的身體緊貼著自己,緊密地沒有一絲的空隙。

  耳邊魔魅的低語讓蔣澤晨的目光中閃過一絲複雜和痛苦,隨即眼眸微閃,輕輕張口,終於吐出幾個輕到幾乎聽不見的字音。

  “我也愛你……哥哥……”

  

  蔣澤涵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即輕笑了起來,嗓音溫柔至極,卻隱藏著冰冷與危險,“小晨,又想要像上次那樣用甜言蜜語騙得我放鬆警惕,然後逃出去嗎?不可能的吆,小晨,我絕對不會允許你離開的,你逃不掉——就算你逃掉了,我也絕對會把你抓回來……絕對。”

  蔣澤晨沒有回答,只是有些絕望地合上眼睛,任憑蔣澤涵握著他的手,加大了摩挲著性器力道和速度,隨即輕吼了一聲,噴出白濁的液體。

  緊繃的身體逐漸放鬆了下來,蔣澤涵摟著懷中年輕的身體,輕輕蹭了蹭他的面頰,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小晨,你只能再待我身邊,只能看著我一個人,只能聽我說話,一輩子……”

 

 

  番外(3-追悼

 

  靈堂上,那個曾經被稱為“蔣夫人”的女人哭得幾乎昏死過去,而如今的“蔣夫人”卻站在入口的地方,哀傷卻又矜持地接待著進入靈堂的賓客。

  蔣澤涵穿著黑色的西裝,目光淡漠地望著不遠處自己弟弟最後的遺像,思緒卻似乎飛到了很遠的地方。他所站立的角落並不引人注目,與周圍彷彿隔著一面透明卻厚重的牆壁,獨成一方天地,就算有不少人本打算以說一句“節哀順變”為藉口接近,卻在看到他的身影後紛紛改變了主意。

  

  ——蔣澤晨……

  用目光描繪著遺像上的眉眼,蔣澤涵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到底應當是什麼感覺,似乎感情都被抽空了一般,蒼白一片,荒蕪到冷寂。

  蔣澤晨一直在給他添麻煩,從小到大,都是如此。一有不順心的事情就又吵又鬧,害得他總需要花費很多時間和精力在他身上,還不得不擺出一副好哥哥的面孔去安慰他、照顧他,跟在他屁股後面解決各種麻煩和問題,令人厭惡到恨不得直接掐死乾脆。

  ——是的,蔣澤涵從小就不喜歡蔣澤晨,在看到他被蔣家夫婦從醫院抱回蔣家的那一刻,在看著他們一家三口圍在一起、說說笑笑的那一刻,就從內心深處厭惡他。

  ——他同父異母的弟弟,還有那個從情人上位的母親,都是蔣父花心濫情的證據,明明他的母親剛過世沒有多久,新的妻子新的兒子便佔據了他和母親曾經的位置,迅速地讓蔣澤涵都始料未及。

  

  蔣澤涵憎恨、不滿、不甘,他想要報復,想要趕走侵佔他位置的人,想要奪回曾經屬於或應當屬於他的東西。這樣充斥心田的負面感情令他在一夕之間長大,然後,他毫不遲疑地便接受了外公外婆的建議,當一個好哥哥、一個好兒子,一步一步鞏固自己的位置,時時刻刻地嬌縱自己的弟弟,在將自己努力變得強大、更強大的同時,不給予蔣澤晨任何可以追趕得上自己的可能性。

  ——他的做法很成功,順利到幾乎讓蔣澤涵自己都沒有想到。

  

  蔣家夫婦為了事業丟下他們兄弟去了美國,常年離家,而比自己尚未懂事的弟弟年長五歲的蔣澤涵便成了蔣家唯一有發言權的人。他可以順理成章地安排自己弟弟的成長、培養他的性格,看著他從嬌縱蠻橫的孩子成長為叛逆桀驁的少年,又從叛逆桀驁的少年變成花天酒地不務正業的青年,每一次成長、每一次轉變,都被蔣澤涵牢牢地控制在手裡,他微笑著寵愛他,將他寵得無法無天,然後一身乾淨地站在他身後,看他無知無覺地走向自我毀滅。

  ——明明,一切都很順利,明明由於蔣澤晨的不成器,讓蔣父逐漸將投在他身上的目光移開,將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他蔣澤涵身上,而他只需要耐心的等待,便能夠順理成章地從蔣父手裡接過一切,只可惜天有不測風雲,蔣父突然出了車禍,連句遺言都沒有留下便去世了,而他又尚未將蔣氏完全掌控在手心,甚至連蔣父身後的遺囑也是很久之前便早早就立下的——那時候,蔣澤晨還是個沒有令人完全失望的少年,蔣父仍舊對他抱有希望……

  

  蔣父猝然離世,蔣澤涵尚未大權獨握,而明明只是個不入流的情人的“蔣夫人”卻不自量力地覬覦著蔣氏,甚至將自己那個像是糊不上牆的爛泥般的兒子也拉了進來,成為了她的幫手。

  對於這種無知者無畏的行為,蔣澤涵最初也只是冷眼旁觀,他不相信他們能翻出什麼風浪來,所以根本不屑與他們計較太多。

  只可惜,有的人卻不知滿足,胃口大到想要吞掉他們根本無法消化的東西,三番四次的阻撓讓蔣澤涵越來越難以忍受,然後……

  蔣澤涵的目光仍舊黏在靈堂的遺像上,嘴角不著痕跡地挑了挑,似乎是一個笑容,卻沒有任何的感情。

  

  “你倒是會偷懶,跑到角落裡裝出一副抑鬱緬懷的樣子,其他事情都丟給我們去做,我明明是你的好友兼助理,怎麼感覺像是你的保姆一樣……”杜磊抱怨著,一屁股坐到蔣澤涵身邊,扯了扯自己的領帶,“雖然說這樣的話對死者不太尊敬,不過早死早超生,你弟弟去世了,我總感覺鬆了口氣呢。”

  蔣澤涵瞥了他一眼,神色未變,只是那眼神冷寂地讓杜磊有些發毛。

  

  壓低了聲音,杜磊湊到了蔣澤涵身邊,用著只有兩人能夠聽到的音量悄聲問道,“我知道你看你弟弟不爽很久了,他也一直在給你找麻煩,但是……咳,這次的車禍,不會是你找人幹的吧?”

  “……你認為是我做的?”蔣澤涵語氣平靜到讓人無從猜測他的想法。

  “……雖然我是不太想這樣想啦,畢竟謀殺什麼的,還是……”杜磊輕咳了一聲,神色間有些不太苟同,“但是他和你之間的利益衝突應該是最大……”

  “利益衝突……”蔣澤涵輕笑了一聲,“我還沒有把他放在眼裡過,跳樑小丑罷了。”

  杜磊神色一鬆,“那就是說,只是單純的意外?”

  蔣澤涵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垂下了視線,“就算不是我,他也擋了不少人的道,給不少人添了麻煩,利益從來不是可以明確分割的。”

  

  “你是說……”杜磊悚然一驚,“是王家,或者……”掃了一眼正在門口與賓客低聲交談的張穎,猶豫了一下,“……是張家?”

  “是誰又有什麼關係?”蔣澤涵眼眸黯沉,帶著幾分幾不可見的嘲諷,“對於我們而言,這只是一場意外,既然沒有參與進去,秘密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不是嗎?”

  “的確是。”杜磊心領神會,抬眼看了看蔣澤晨的遺像,神色間有幾分憐憫,卻也沒有再說話。

  

  蔣澤晨的朋友少得可憐,能上得來檯面的更是寥寥無幾,如果不是有蔣澤涵與蔣家的原因,也許連一個追悼會都撐不起場面來。

  當然,作為看在蔣澤涵和蔣家面子上前來弔唁的賓客,顯然也不可能有多少人會真心實意地悼念這個聲名狼藉又沒什麼交集的二世祖,所以蔣澤晨的追悼會並未持續多久便散了場,隨後是下葬。

  

  回到家後,蔣澤涵有些疲憊,明明整個追悼會上,他只是作為一個哀傷過重而難以招待賓客的親屬坐在角落裡,幾乎什麼都沒有做,但是疲憊的感覺卻一直縈繞在他周身,揮之不去。

  懈怠、茫然、懶洋洋的,似乎幹什麼都提不起精神來,就算那人是他看著閉上眼睛、死在他面前的,就算他為他辦完了追悼會,也看著他的骨灰盒下葬,但是蔣澤涵卻仍舊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覺得蔣澤晨仍舊還活著,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突然跑出來,帶著以往那種欠扁的模樣,將他氣得啞口無言,卻又不得不幫他收拾殘局。

  ——在得知他出了車禍,被送到醫院搶救的一瞬間,蔣澤涵的頭腦中一片空白,這樣如墜夢中的不真實感從那時便開始存在了。直到用最快的速度趕去醫院,被醫生告知蔣澤晨仍舊尚未度過危險期,隨時都有去世的可能的時候,他亦是平靜而惶然。

  費了半天的工夫,終於得到醫生的首肯,進入病房去探視,當蔣澤涵看到蔣澤晨面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呼吸微弱之時,突然有一種感覺,感覺這時候的弟弟竟然讓他莫名地產生了憐愛之情。

  ——乖巧、聽話,不再會惹是生非,不再會讓他生氣,如果他的弟弟一直這樣下去,那該有多好?

  ——當然,也只是想想罷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如今脆弱而乖巧的樣子只是因為他不得不如此罷了,而一旦蔣澤晨恢復過來,這便成為了一場幻覺。

  

  不管這是一場意外事故還是有人謀劃,蔣澤涵都覺得,也許蔣澤晨就此死去是最好的。

  沒有了他的阻撓——即使他從未將這份阻撓放在眼中——蔣澤涵會更加容易掌握蔣氏,而且他也累了,疲累於一直做一個好哥哥,疲累於照顧縱容自己一刻也不讓人省心的弟弟,而他的弟弟在受到他的照顧的同時,還總是會反咬一口,像是一隻養不熟的惡犬。

  蔣澤晨早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所以,死去也好。

  

  微微合上眼睛,倚靠在書房的轉椅上,蔣澤涵發現自己明明已經徹底擺脫了蔣澤晨,腦子裡卻似乎仍舊在不斷圍繞著他打轉,揮之不去的全都是他的身影。從小到大的點點滴滴都被回憶翻了出來,攪得他頭痛不已,蔣家的每個角落裡都似乎是蔣澤晨的影子,有小時候的模樣,也有長大之後的,甚至在剛剛杜磊打來電話的時候,他竟然差點脫口而出“蔣澤晨又惹了什麼麻煩”。

  ——一切的一切,都讓蔣澤涵煩躁不堪。

  

  書房的門被輕輕敲了兩下,在蔣澤涵應聲後,張穎端著一杯咖啡走了進來,巧笑嫣然。

  沒有了在追悼會上裝出來的哀傷,張穎顯得容光煥發,一身漂亮的真絲睡裙將她的身材勾勒地極其優美,但是卻無法引起蔣澤涵一絲一毫的興趣。

  看著張穎手裡的咖啡杯,蔣澤涵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雖然並未說什麼,卻仍舊被一直仔細觀察他表情的張穎察覺到了。

  

  輕輕歎了口氣,將咖啡杯放下,張穎已經確定這個杯子蔣澤涵再也不會碰了,不由笑得有些苦澀,“果然是我多想了,就算蔣澤晨死了,你對我也不會有什麼改觀。”

  蔣澤涵看了張穎一眼,用眼神直白地表達出了自己的疑問——他根本不知道張穎到底在說什麼。

  “……其實,我一直有些妒忌蔣澤晨的。”張穎聳了聳肩膀,靠在蔣澤涵身邊的書桌上,微微顫抖的睫毛令她看起來有幾分的脆弱,“因為他是唯一一個能夠觸碰你私有物品,卻不會被你嫌棄的人,就算我嫁給了你,變成了你的妻子、蔣夫人,與你一同住在一個屋簷下,也從來沒有這樣的待遇。”

  “……只是習慣了罷了。”蔣澤涵掃了一眼那個咖啡杯,最終還是沒有勉強自己端起來,“我們從小一起長大。”

  “我知道。”張穎輕笑了一下,“那是不是……如果我一直守在你身邊,十年、甚至二十年之後,也能有這樣的待遇呢?”

  “我不知道。”蔣澤涵皺了皺眉。

  

  “你一向連哄我都懶得做。”張穎倒是習慣了蔣澤涵這樣的態度,她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你啊……你的耐心向來少得可憐,而且已經全都放在了蔣澤晨的身上,所以就算你這樣做是有預謀的,我也一直在羡慕他,羡慕你對他那麼體貼溫柔,耐心周到——現在他死了,你今後的耐心有沒有可能放到我身上?”

  蔣澤涵將目光從張穎身上移開,有些不耐煩,“這我也不知道。”

  “……那麼……今晚,你會不會去我的房間睡?”張穎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應該不會,我今天沒有什麼興致。”蔣澤涵一口拒絕。

  “我知道了。”張穎點了點頭,禮貌而客氣地道了晚安,轉身出了書房,而蔣澤涵在她拉開門的一瞬間,突然有一種想要叫住她的欲望——然後詢問她蔣澤晨的死因到底是什麼。

  

  但是,最終他還是沒有問出口,因為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

  無論是意外還是人為,他都默許了他的死亡,甚至縱容了他的死亡。

  

  ——是的,那個人已經死了。

  那個被他看著慢慢長大,唯一被允許進入他的領地的人已經死了,那個預支了他一輩子的耐心和溫柔,卻根本不屑一顧的人已經死了,那個讓他的視線早就習慣了繞著他打轉,時時刻刻警惕關注著他一舉一動的人已經死了……

  從此以後,蔣澤涵的世界裡便只剩下了他一個人,孤寂而空蕩,他是最終的贏家,卻贏得毫無愉快的感覺,贏得彷彿輸掉了什麼一般。

  

  ——不過,這就是他的選擇,而他亦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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