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文案:

喬以航出道三年,一直順風順水,但風水輪流轉,今年很倒黴。

第一次出演電影,演技受質疑。

砸大錢玩遊戲,被人爆裝備。

發洩罵娘,被黑客人肉出身份,公眾形象被毀。

……

公司下禁令:珍愛生命,遠離遊戲。

他下決心:上有政策,下想對策。

 

 

 

掉馬甲(上)

 

  “橫掃乾坤!”

  “橫掃乾坤!”

  “橫掃乾坤!”

  “……”

  他邊念,邊蹲著馬步不停地伸掌、縮掌,縮掌又伸掌。

  擂臺下面的人像海浪一樣,撲過來被他掃出去,掃出去又撲過來,前赴後繼,卻對他無可奈何。

  他哈哈大笑,心情無比舒暢。

  ……

 

  “狼來了!”

  一個尖銳的聲音從九天十地震入耳膜,讓他一驚而醒,手下意識地摸向床邊的手機。

  手機屏幕一閃一閃的,還在不停地發出“狼來了狼來了”的歡快叫聲。

  他定了定神,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按下接聽鍵。

  小周驚慌的聲音隔著無數建築和街道撲過來,“大喬!”

  “……”對於這個綽號,喬以航從來都是保持沉默。

  “你昨天真的被人在城外砍死了?”

  手機是偉大的發明,連哭調都傳達得這樣清晰。但是作為一個還在呼吸的人,他真的不知道這個問題該怎麼回答。

  小周聽不到回音,更加著急道:“你不是在遊戲裏被人砍死了麼?不會現實中也受傷吧?”

  如果遊戲被砍死,現實也會受傷的話,誰還玩遊戲啊?

  ……等等,她怎麼會知道他在遊戲裏被人砍死?

  昨天遊戲裏被人圍攻折磨的情景又浮現腦海,讓他握著手機的手指慢慢縮緊,“你怎麼知道的?”

  聽到他還能說話,小周鬆了口氣道:“全世界都知道了。”

  喬以航:“……”他什麼時候成了國際知名人士?

  “你昨天被砍死之後不是把對方罵得狗血淋頭麼?”

  “……”廢話,不把他們罵得狗血淋頭,難道還要反過來稱讚他們氣度不凡,動作流暢嗎?!他們應該感謝他們的學識淺薄,不然他一定用十六國語言開罵!居然敢騙他出城爆裝備,還罵他是暴發戶!靠他全家的,他從出道以來就年年被評為娛樂圈最具男人味的十大帥哥之一,哪里像暴發戶?還有,為了收集那套裝備,他足足花了半個月的工夫。就算不心疼那幾千塊錢,他也心疼花的時間。那時間用來拍廣告都能賺十幾萬了。

  “對方可能認識黑客。”小周慢吞吞道,“所以你的真實資料洩露出去了。”

  喬以航這下傻了,“什麼?”

  “他們在論壇截圖爆料。”

  “……”

  “現在各大媒體也知道了。”

  喬以航低咒一句,“還有更壞的消息嗎?”

  “高董剛才把你的行程表拿走了。”

  高董?高勤?

  “……”

  客廳電話適時響起。

  喬以航一邊罵“Shit”,一邊丟開手機,穿著條褲衩朝客廳沖去。

  電話是新裝的,功能齊全,來電顯示處高剝皮三個字顯示得很清晰。

  他接起電話,鎮定道:“高董。”

  高勤名義上是伊瑪特的董事,但實際上可以說是伊瑪特的太上皇。當初他隨口一句說要跳巢,第二天伊瑪特總經理馬瑞和其他董事立刻用百分之十的股份挽留他。由此可見他在伊瑪特的影響力和重要性。

  喬以航敢當著馬瑞的面摔門,卻不敢在高勤面前耍橫。

  “喝過血袋了?”高勤的聲音聽上去很平靜。

  果然是知道了。喬以航想用頭撞牆。

  “去海闊天空論壇看看,看完告訴我你的感想。”高勤說完,利落地掛下電話。

  

  對於海闊天空論壇,喬以航久仰大名。

  娛樂圈的動向、明星的隱私、粉絲的多寡、電影的票房……基本上都能從那裏推演出一二來。

  不過喬以航自入行以來一直埋首遊戲和音樂,很少上論壇。別說海闊天空,就算自己的官網和博客也是全權交給他的助理小周打理。

  他進浴室沖了個涼,出來打開電腦,點擊進入海闊天空論壇……

  然後,他被震撼了。

  海闊天空論壇的管理員和版主向來走在時代前沿,在事情發生的第一時間就特別開闢出一個專題版塊——‘大喬解衣’,以供大家集中發揮。

  更觸目驚心的是版塊裏的標題——

 

  ‘暴躁小天王喬以航城外被輪!’

  ‘金光閃閃暴發戶下的真面目。’

  ‘一套紫裝引發的慘案。’

  ‘被誤傷的狗爸狗媽。’

  ……

 

  某些油菜人士還特地穿新手裝,重演了一個山寨版的。

  視頻裏,‘山寨航天’耍著一把大刀,嘴裏不停地罵著火星文。四周聚集了一群強盜甲乙丙丁,然後不斷地吆喝:“脫馬甲,脫馬甲,脫馬甲……”

  喬以航看得一個腦袋兩個大。

  其實昨天被爆之後他根本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反正到時火氣沖上頭頂,兩眼一抹黑,基本上是怎麼難聽怎麼罵,怎麼噁心怎麼寫,現在看事件重演,覺得那些詞句的確有點——創意過頭。

  論壇裏聚集了他的不少粉絲,上躥下跳為他辯護,但大多數人的意見還是一隻巴掌拍不響,鳥人遇賤人,相得益彰。不過罵歸罵,他們對黑客倒是挺尊重,顯然很怕步喬以航的後塵。

  喬以航越看越心煩,直接將電腦一丟,走到陽臺吹風。

  其實他很清楚,他昨天之所以罵得那麼狠,並不只是因為被爆裝備。在遊戲裏,被爆裝備是很正常的事。他會鬱悶、會憤怒卻還不至於讓他失態成這樣。

  事實上,真正的導火線是前幾天高勤對他說的一番話。話東拉西扯了很多,但意思很明確——這一屆電影金花獎最佳男配角獎與他無緣。

  他出道三年,一直順風順水,在唱片單曲上獲獎無數,是圈內公認的新一代人氣王。公司今年特地為他選了一部大製作當男二號,電影票房不俗,但是他的演技卻備受質疑。什麼木人木臉,呆頭呆腦,同手同腳……言辭激烈得好像他是一顆壞了一鍋粥的雞屎。

  雖然金花獎評委給了伊瑪特的面子,給了他一個提名,但也只是如此了。

  他至今仍清楚記得,殺青會上,導演喝多了,摟著他的肩膀,在他耳邊似真似假地說:“你的演技要是有當年封亞倫一半好就好了。”

  封亞倫當年的一半……

  喬以航仿佛看到一座難以逾越的高山擋在他面前。

  伊瑪特近幾年可以說是全力捧他,給他最好的出唱片檔期,找最好的製作人,還花了大力氣幫他拿獎。但是他知道,不管高層怎麼重視他,對公司來說,真正的皇牌只有一個——一年最多只接一部戲或是出一張唱片的封亞倫。即使曾經爆出各種負面新聞,但是誰都不能否認,自從顏夙昂去美國發展之後,他在娛樂圈的地位就是一王天下。唱什麼火什麼,演什麼紅什麼,入圍什麼就拿什麼……

  他曾經有過不服,認為對方只是占了早出道這個便宜。但是去年一起入圍天聲獎最佳男歌手卻給了他第一個耳光。觀眾投票,他輸給封亞倫一個位數,評委投票,他只拿了一票。

  而這次的金花獎是第二個。

  當初封亞倫是一次拿下那屆最佳新人和最佳男配角的。

  橫比縱比表現出真正的差距——

  天塹。

  

  電話鈴聲從客廳傳來。

  喬以航抹了把臉,轉身回客廳接起電話。

  “我在等你電話。”高勤道。

  喬以航道:“我正逛論壇逛得入神。”

  “哦?我還以為有人沖到你家又把你砍死了。”

  “……”高勤能在伊瑪特高高在上,無人可當,那條毒舌功不可沒。

  “看完有什麼想法?”高勤問道。

  喬以航道:“下次遇到這種事,我會罵得含蓄點。”高勤和封亞倫的關係非同一般,所以他絕對不會讓對方聽出自己心裏頭那點兒拿不出手的嫉妒。

  高勤道:“禁網。”

  喬以航嚇了一跳,“不行。”

  高勤波瀾不驚,“理由?”

  “我每天都要上官網和博客看一眼粉絲的留言才能睡得著覺。”喬以航這時候覺得,官網和博客真是好物。

  高勤道:“說個靠譜點的。”

  “作為二十一世紀的新人類,沒網絡比沒飯吃還慘。”

  “禁遊戲。”高勤不等他回答,又道,“這都不行的話,你等著被雪藏。”

  喬以航不服,“是因為我沉迷遊戲,還是因為我罵人說髒話?”當初封亞倫酒後駕駛也沒見得被禁止開車。

  “都不是。”高勤慢悠悠道,“因為你連著反抗我兩次。”

  喬以航:“……”

  高勤道:“你的這件事情公司決定採取不理會態度。所以你不必對外澄清什麼,就等著這些是非過去。再過一星期是金花獎頒獎典禮,鬧出這樣的事情,你落選也算落選得好看了點。”

  “啊?”喬以航一愣。

  “至少一部分有眼無珠的會以為你是品德太壞才落選的。”

  “這算落選得好看了點?”

  高勤道:“和一個演員入選金花獎卻演技很爛比比看。”

  “……”喬以航的自信心被打擊到了爪哇國。

 

 

掉馬甲(中)

 

  網遊這東西,一兩天不玩,看看電視看看書,可以當放鬆。

  三四天不玩,喬以航的屁股就有點坐不住了。每天有事沒事地去海闊天空論壇逛逛,看看事件新進展。事實證明,娛樂圈就是個喜新厭舊的現實世界,才這麼幾天,‘大喬解衣’單獨版塊消失了。自己的帖子被丟在新星閃爍裏,而且刷到了第二層。就算偶爾被人提起,也很快刷沉下去。這讓他不得不想到一個詞——過氣。看來製造新聞,哪怕是負面新聞都是必要的,至少比默默無聞強。

  到第五天的時候,他的克制力已經到了底線。放假在家躲媒體居然還不能做想做的事情,這是何等的痛苦?

  他手指發癢,忍不住撥通小周的電話。

  作為女助理,小周真是沒話說。

  面對記者槍林彈雨,她總能挺身而出,用嬌小的身體,扁平的胸脯,掩護喬以航一米八的昂藏身軀。

  面對各種髒活累活,她更是身先士卒,用瘦弱的胳膊,纖細的腰肢,抬起比她體積更大的龐然大物。

  面對高層施壓,面對喬以航躲懶,她總是犧牲小我,夾在中間當緩衝,哪怕自己被罵得狗血淋頭,焦頭爛額。

  這樣的一個人,怎麼能讓喬以航在關鍵時候不想起?

  電話一接通,喬以航就用半撒嬌的口吻道:“小周。”

  難得躺在家裏做做面膜,看看電視的小周當即一個激靈坐起來,驚慌道:“你又怎麼了?”

  ……

  “我很好。”喬以航開始檢討自己到底‘怎麼’過多少次。

  小周舒出口氣,“那是有工作了?可是我沒有接到通告通知啊。”

  “不是。是我想借一下你的身份證。”

  小周的心又提起來,“幹什麼?”

  “不要緊張,不是去殺人放火。”喬以航慢悠悠道,“我只是想用你的身份證註冊一個遊戲賬號。”他早該想到的,玩遊戲嘛,幹嘛用自己的身份證註冊?用別人的就好了。

  小周沉默很久。

  久到喬以航以為她睡著的時候,她突然開口道:“其實,你真要殺人放火,我是可以考慮的。”

  喬以航的牙根有點發癢,“你的意思是說,給我註冊遊戲賬號還不如跟著我去殺人放火?”什麼時候網遊已經危險到這種程度了?

  “殺人放火被抓,我還有牢飯吃。你玩遊戲被抓,我就沒飯吃。你說我選哪一種?”

  喬以航被噎了下,“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

  “你‘航天’的號告訴給誰?”

  掉馬甲的某人惱羞成怒,“一句話,你給不給?”

  “不給。”

  “我要辭退你!”

  “……”

 

  喬以航用筆記下她的身份證號碼,心滿意足地坐回電腦前,雙擊《嬉鬧江湖》。

  幾天沒上,遊戲又要新的更新。

  他翹著二郎腿,看著進度條一點點向前延伸,恨不得用手指將它撥過去。

  好不容易更新完,他迫不及待註冊登記新賬號。

  在選擇服務器的時候,他遲疑了。

  他在遊戲裏玩的是老服,現在新服冒出不少,如果想當高手,當然是玩新服比較划算,至少和老手的差距不會太大。但是……

  他眼睛死死地盯著敗金村三個字,腦海不斷地閃過被砍死的景象和對方囂張的態度。

  手指終於沒忍住按了下去。

  從哪里跌倒就從哪里爬起來,他這次一定要……

  高勤陰惻惻的笑容浮現在腦海。

  要……

  笑容越來越清晰。

  ……要低調做人。

  他的雄心壯志瞬間被打壓了下去。

  雖然用的是小周的身份證,但他們是一條線上的螞蚱,小周被人肉,他也跑不掉。

  他的目光在性別上頓了頓,鬼使神差的選擇了女。

  看著一個身材婀娜的少女在屏幕上一圈一圈地打轉,他覺得挺賞心悅目的。

  既然要低調,就乾脆低調到底。

  他得意洋洋地創造完角色,進入新手村。

  就這樣,一個曾經死得轟動全城的暴發戶搖身一變,成了人妖小舟。

  

  小舟扭著小蠻腰站在新手村,不停地玩弄著自己的小辮子。周圍來來去去全是人。

  喬以航傻眼。

  他記得新手村已經荒廢很久了,沒想到竟然又鼎盛起來。

  而最傻眼的是站在小舟旁邊的各ID——

  喬以航粉絲2012

  航空母賤。

  尋找喬以航一萬年。

  憔縊沆死死死死。

  ……

  他的粉和黑都擠破頭湊熱鬧。

  喬以航手指在鼠標上敲了敲,很心虛地指揮小舟去做任務了。

  ——低調是對的。

  

  他平時很少有時間玩遊戲,所以之前‘航天’的大部分經驗都是找人代練。除了一開始建立角色之外,完全沒有當過新人,所以現在啥都靠自己還覺得挺新鮮。哪怕是幫那些NPC送那些永遠送不完的東西,傳一天幾百遍的話竟然也很高興。

  花了一個小時,他練到十級。

  看著小舟穿著做任務得來的新鞋新衣服,他覺得很有成就感。

  十級就可以加入門派了,他屁顛屁顛地去找NPC要推薦信,然後去見十一大門派介紹人。

 

  《嬉鬧江湖》裏的門派一共分三類,正派、邪派、中立派。選哪一類是很講究的。因為同一類別的合作打怪,可以增加暴擊的幾率。正派、邪派分別和中立派合作,則暴擊幾率不變。如果是正派和邪派合作打怪……暴擊幾率低得令人髮指。

  正因如此,所以《嬉鬧江湖》裏正邪兩派雖然不至於老死不相往來,但平時打怪很少看到他們在一起參合,堪稱正邪觀念最強的遊戲。

  喬以航之前選的是魔教,邪教第一大派,比起血屠堂的刺客、藍焰盟的召喚、棲霞山莊的奶媽,魔教內外兼修,各項指數都不弱。雖然前期練得累又耗錢,但是後期是公認的強悍。

  那時候他的‘航天’就是高手榜上排名第六的大人物。但是,後來爆他裝備的那群也是邪派的。

  鑒於這些不好的回憶,他絕對棄惡從善,改邪歸正。

  至於中立三派——

  青城身法快,攻擊高,但是血薄。

  泰山血厚,攻擊也高,但是沒有群攻技能。

  九華血厚,有群攻技能,但是低防,而且輔助技能太差。他們最大的好處就是不討正、邪兩派的嫌,是生活玩家的最佳選擇。

  正派既然能和邪派叫板,門派自然也很強。

  少林是《嬉鬧》第一血牛,皮粗肉厚,刷副本很吃香。

  武當相當於法師,前期他的群攻技能基本天下無敵,除了防血屠堂神出鬼沒的秒殺,神醫谷和棲霞山莊一樣,是奶媽。

  而作為無論前期後期,唯一能和魔教匹敵的輝煌門更是無恥地囊括各種特長。

  

  喬以航指揮著小人這邊走走這邊看看,委實決定不下。

  輝煌門雖然不錯,但他這次準備低調地自己練級,像輝煌門這種吞經驗像黑洞的門派,他估計練一年才能練到三十級。

  剩下的三大派,他先排除神醫谷。奶媽這種職業實在不適合像他這樣英姿勃發、雄心萬丈的有志青年。

  少林武當他更傾向於武當。那絢爛的群攻技能,沒事打怪看看也很賞心悅目。

  他正要點,放在手邊的手機突然響起來。

  看著閃爍的‘高勤’兩個字,他心頭猛然一跳,關掉電腦聲音後,才接起電話。

  “高董。”他道。

  “最近過得怎麼樣?”高勤信口問道。

  喬以航嘆氣道:“生不如死。”在打開遊戲之前的確是生不如死,他沒有說謊。

  高勤道:“你那麼喜歡被人砍死?”

  喬以航被自己的一口氣噎死。他可以想像,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砍死這個話題還會一直陪伴著他的。

  “你在陽臺邊麼?”

  喬以航看著閃爍的電腦屏,底氣不足地回答道:“不在。”

  “身邊有危險物品麼?”

  “……沒有。”他為什麼覺得他好像在怕他自殺?

  “你獲得爛銅獎提名了。”

  “……”

  他的確有自殺的衝動!

 

  爛銅獎和金花獎是電影最極端的兩個獎項。

  如果是金花獎是電影評論者共同選出的本年度最佳,那麼爛銅獎就是觀眾選出的本年度最爛。

  能夠在同一年同一部片子同一個角色同時入圍這兩個獎項的人,至今只有兩個。

  一個是鐘堯,今天的綜藝天王。

  不過有傳言當年他就是受刺激太大,所以才全身心投入到綜藝節目裏去的。

  另一個是梁亮,已經轉行做保險去了。

 

  高勤安慰他道:“以你的水準,估計兩個獎都拿不到。”

  “……”他不想自殺了,他想謀殺。

  高勤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在玩遊戲嗎?”

  一個“嗯”字差點出口,幸好他舌頭靈活,在關鍵時刻頂住上顎,“沒。在逛論壇。”

  “註冊發言了嗎?”

  “沒有。怎麼了?”

  高勤滿意道:“我怕你又解衣。”

  “……”

 

 

掉馬甲(下)

 

  高勤東拉西扯地損了他好一會兒,才心滿意足地掛下電話。

  喬以航不解,封亞倫不是剛接下一部電影麼?作為他的經紀人,高勤應該比平時忙才對,怎麼最近老是有閒工夫來監視他?

  他搖了搖頭,打開電腦聲音,正要指揮小舟去拜師,就看到屏幕裏的場景變了。

  可憐的小舟正木然地坐在一群不認識的ID中間。

  四周是陰森森的灰牆,牆上燭光昏暗,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詭異。

  這個地方喬以航一點都不陌生,事實上,在他還用航天這個ID時,也經常光顧的——

  天牢。

  為了防止遊戲外掛,遊戲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發一個辨認字跡框給在線玩家,選錯或是到時間沒選都會被丟進牢房。

  坐牢的人可以由外面的人用金子保釋或者劫獄,也可以用遊戲道具——遁地符逃出來。不過作為十級新人,他包袱裏只有二兩多銀子,用來塞牙縫都不夠,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坐在這裏乖乖等時間到。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他手癢地跑到遊戲論壇上逛。

  每個服務器都有自己的分版,敗金村作為老服務器,位置還挺靠前。

  不過喬以航一點進去就後悔了。

  滿屏都是尋找他的帖子,感嘆號滴滴答答地掛了大半屏幕,看上去比通緝令還驚悚。

  他鼠標一移,剛想退出,就看到論壇一張鮮紅的置頂帖——

  論十一大門派利弊。

  他點進去,直奔正派。

  發帖人叫影子,看來是玩遊戲的好手,三言兩語將利弊說得清清楚楚。總而言之正道四派可以總結為——

  輝煌門:持之以恆,神功大成。

  武當:只要肯花錢,一切很悠閒。

  少林:合群者的必然選擇。只要有技術,不怕沒隊伍。

  神醫谷:想單就單,想合就合。只要有藍,想死很難。

  ……

  喬以航對著屏幕沉思良久、良久。

  

  神醫谷主淩丹妙是十一大門派掌門中唯一的女性掌門,而奶媽這個職業又是女性居多,所以神醫谷是公認的女兒谷。

  喬以航完成拜師任務之後,就正式成為神醫谷的一員。

  他想得很清楚。這次玩遊戲純屬是為了手癢,打發時間。什麼級別,什麼神獸,什麼紫裝都是浮雲。他要踏踏實實,本本分分,安安穩穩走白手起家的貧民路線。

  領過門派套裝,他點開任務欄,裏面有一個主線任務,一個寵物任務,兩個支線任務。

  有了從零級升到十級的經驗,喬以航做任務做的風生水起。

  眼看著經驗條一次一次加滿,又一次一次變成上升的等級,他的內心無比滿足。

  打開包裹欄,順手丟了些沒用的東西,他買了一堆的藍放進去,然後去武當後山打毒蜂王。

  他在論壇研究過別人的升級秘訣。毒蜂王是二十二級的小BOSS,最適合他這種不怕死的神醫谷或棲霞山莊弟子來打。越級打怪的經驗不是很多,但是BOSS掉的裝備不錯。收集起六顆靈珠就能換一件藍裝。

  《嬉鬧》裝備等級是:白裝最差,依次往上,綠裝,藍裝,橙裝,紫裝。

  他決定在這裏耗一晚上,練到二十五級。

  開始打的時候,他還不順手,打一次起碼耗費三瓶藍。但是打到後面級別高了,血條長了,經驗也豐富了,開始會打一槍換個地方,所以越打越順手。

  就在他眼見著自己已經二十四級,再打兩次就能完成任務的時候,屏幕跳出一個組隊申請。

  這種申請他以前見多了,所以想也不想直接關掉了。

  大概過了兩秒鐘,申請又過來了。

  他還是關掉。

  【附近】瀟灑浪子:美女,不要耍酷!一起打怪有糖吃!

  喬以航繼續盯著毒蜂王刷新的位置。

  【附近】瀟灑浪子:美女,不要耍酷!一起打怪有糖吃!

  【附近】瀟灑浪子:美女,不要耍酷!一起打怪有糖吃!

  ……

  刷屏開始。

  等刷到第二十幾條的時候,喬以航幡然醒悟,他口裏的美女好像是指自己?

  

  【附近】小舟:-_-|||

  【附近】瀟灑浪子:美女,不要耍酷!一起打怪有糖吃!

  【附近】瀟灑浪子:%>_<%美女,你終於看到我了!

  【附近】小舟:我喜歡自己打。

  【附近】瀟灑浪子: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只有人妖才沒人合作!美女一看就知道溫柔賢淑,讓我給你做牛做馬吧!

  ……

  人妖兩個字就像警鐘一樣把喬以航的每條神經都敲醒了。

  【附近】小舟:那實在太麻煩你了。O(∩_∩)O

  ……

  於是,屏幕裏的一男一女開始歡快的男女搭配,幹活不累之旅。

  第一分鐘——

  【隊伍】瀟灑浪子:美女,我來打,你歇著加血就行。

  第二分鐘——

  【隊伍】瀟灑浪子:美女,你要相信我!

  第三分鐘——

  【隊伍】瀟灑浪子:靠!你太積極了!

  第四分鐘——

  隊伍解散。

  喬以航看著地上還沒消失的毒蜂王屍體和瀟灑浪子消失前的位置,內心無比滿足。

  

  一個晚上升到二十五級,他感到很滿意。正要回城,就看到世界頻道上出現讓他心驚肉跳的三個字。

  【世界】放屁很香:喬以航是神經病病病病病勃—

  【世界】放屁很香:國家免檢產品。

  【世界】龍頭:刷十惡牢!缺光頭,速度速度!刷十惡牢!缺光頭,速度速度!

  【世界】尋找喬以航00狗:放屁!你娘叫你回娘胎重造!

  【世界】放屁很香:聯合國發來警告。

  【世界】放屁很香:喬以航是病病病病勃—

  【世界】尋找喬以航003:脫褲子放屁!你放屁把褲子穿上!MD,隔著網線都聞到臭了!

  ……

  喬以航看著上面一通混戰,突然想起一句很流行很有道理的話——

  真是躺著也中槍。

  

  由於世界頻道的那一幕,讓原本升到二十五級的好心情全不見了。

  到第二天,完全提不起打開電腦的興趣。

  他玩了會兒健身器,看了會兒新聞,然後又玩了會兒健身器,又看新聞……

  當他來回跑第三遍的時候,他覺悟了,他之所以這麼跑來跑去,完全是因為——可以路過書房,看到書房裏的電腦。

  於是起床後的第三個小時零四十三分的時候,他終於坐在電腦前,打開電腦,進入遊戲。

  原以為經過一夜的沉澱,大家都冷靜了,誰知道這一夜他們沒有沉澱,他們去籌備軍餉了。

  除了世界頻道被刷得滿屏都是喬以航三個字之外,小喇叭也不停地閃著。

  喬以航能夠關掉世界頻道,卻關不了小喇叭,所以只好一直看著自己的名字變著法兒的穿馬甲出來——

  撬一行。

  敲蟻蚢。

  俏伊航。

  ……

  他乾脆找了條膠帶,將屏幕這個位置貼上。

  眼不見心不煩。

  他又做了會兒任務,經驗條又開始猛增。

  加入門派之後,就要經常回自己門派,用經驗來學武功和提高武功等級。

  喬以航知道提高武功等級特別吃經驗,去門派溜一圈回來,肯定經驗條全空了。想了想,他還是決定先提高等級。至少看上去有成就感。

 

  練到三十級,他想起之前在論壇裏看到過,三十級的時候可以回新手村做個隱藏任務。

  於是他重新進論壇將那個帖子找出來,照著上面的要求,去殺兔王。殺到第三次的時候,傳說中的玉佩終於掉出來了。

  他撿起玉佩,跑到王二嬸那裏換了一張血書,然後去找村長。

  村長髮來對話框,“你準備好一切了嗎?”

  ……

  喬以航看了看包袱裏的藍,信心十足地點了確定。

  小舟被傳送到了一個漆黑的大殿。

  他還沒搞清楚狀況,就看到

【附近】千夕有夢:終於來人了,坐標110,119

  ……

  那裏是一條長廊。

  喬以航依言跑過去,就看到一個武當MM正盤坐在地,看到她來,立刻站起來。

  屏幕跳出對話框:千夕有夢邀請您加入他的隊伍。

  喬以航莫名其妙地點下去。

  剛要說什麼,就看到她屁股一扭,向箭一樣往前跑了。

  他只好跟在後面。

  長廊盡頭,又是一個石室。

  一群骷髏在那裏莫名其妙地走來走去。

  千夕有夢上去一個群攻技能,就打掉它們不少血。

  眼見他們圍上來,喬以航全身血液都沸騰起來,立刻盯准一個,拼命按技能。

  【隊伍】千夕有夢:豬!去旁邊!

  ……

  喬以航置若罔聞,只是偶爾替她加加血。

  千夕有夢顯然比瀟灑浪子的段數高很多,她不再說說話,直接把那些怪引走,然後各個擊破。

  【隊伍】千夕有夢:打BOSS,你給我加狀態。

  【隊伍】小舟:什麼狀態?

  【隊伍】千夕有夢:百花陣陣。

  【隊伍】小舟:……

  【隊伍】千夕有夢:別告訴我你沒學。

  【隊伍】小舟:+_+

  【隊伍】千夕有夢:妙手回春幾級?

  【隊伍】小舟:0級。

  【隊伍】千夕有夢:豬!你跑來自殺也別拉人陪葬啊!!!

  

作者有話要說:

  NPC:非玩家控制角色。

  怪:敵方,專給宰的。

  BOSS:敵方,很耐宰的。

  血牛:玩家,很耐打的。

  奶媽:玩家,能給所有玩家加血的。

 

 

放鴿子(上)

 

  喬以航木然地看著屏幕,耳根陣陣發燙。

  回門派學習技能這種常識他是有的,但是這種習慣是沒有的。對他來說,最慘不過一死,點擊回城之後有是一條好漢,所以當屏幕上打出‘陪葬’兩個字的時候,他真的有種被人指著鼻子罵的尷尬。

  【隊伍】小舟:我現在去學?

  【隊伍】千夕有夢:-_-#你覺得你出得去麼?

  【隊伍】小舟:……

  【隊伍】小舟:有話好商量。

  【隊伍】千夕有夢:(╰_╯)#豬!我是說在任務完成之前,我們出不去的!

  喬以航愣住,手指在鍵盤上放了半天,才一個字一個字按下去。

  【隊伍】小舟:天無絕人之路,看開點。

  千夕有夢顯然已經不知道該怎麼繼續和眼前這只豬溝通下去。她乾脆退回走廊一屁股坐下,緊接著不動了。

  喬以航在附近轉悠了一圈,果然沒有傳送點。

  在轉悠的途中,他由於走得太肆無忌憚,不小心闖入剛刷新的怪的攻擊範圍。

  於是等千夕有夢夢遊回來,就看到那個小舟豬飛快地沖到她面前,華麗麗地一頭栽倒。

  【隊伍】千夕有夢:……

  【隊伍】千夕有夢:死爽了就起來做任務。

  

  跳出來對話框的三個選項中,回城復活是灰的,復活水他沒有,只能選擇原地復活選項。幸好三十級掉的經驗不多,他無關痛癢。

  【隊伍】千夕有夢:我殺怪和BOSS,你給我加血。

  自知有愧的喬以航答應得很溫順。

  【隊伍】千夕有夢:要打怪,但是不要被怪打。

  ……

  這個他能控制麼?

  喬以航沖上去三秒鐘就發現,不能。

  千夕有夢滅完小怪,看到剛剛原地復活猛喝藍加血的小舟無語。

  

  【隊伍】千夕有夢:豬!不是說了別讓怪打嗎?

  喬以航汗涔涔,繼續裝可愛——

  【隊伍】小舟:/(o)/~~我聽了,它們沒聽。

  【隊伍】千夕有夢:╭∩╮(︶︿︶)╭∩╮

  【隊伍】千夕有夢:打BOSS拖後腿,我就強姦你!

  【隊伍】小舟:怎麼脫衣服?

  【隊伍】千夕有夢:……

  

  事實證明,不管能不能脫衣服,千夕有夢的威脅還是短促有效的。

  小舟縮在很遠的角落,以至於好幾次千夕有夢閃啊閃的就閃出了他加血的有效範圍。

  看著越來越少的血條,千夕有夢暴躁了。

  【隊伍】千夕有夢:豬!!!

  喬以航握著鼠標的手一抖。

  他仿佛看到屏幕右面有一張扭曲的臉孔正惡狠狠地朝他噴來一臉盤的口水!

  【隊伍】千夕有夢:過來!!!

  於是一直蟄伏的小舟,養精蓄銳的小舟,想要後發制人的小舟出動了!

  BOSS和玩家的技能在屏幕上閃爍起一陣又一陣的絢麗光芒。

  半分鐘後。

  地上躺了一雙。

  

  屏幕很安靜。

  喬以航早就關掉世界和門派頻道。

  好半天。

  隊伍頻道終於跳出一條——

  千夕有夢:站起來,回走廊。

  小怪陸續被刷新出來。

  喬以航復活之後死命往走廊跑,跑進安全地帶。

  停下腳步再看,血條只剩下四分之一。

  系統突然跳出提示框:

  ‘千夕有夢’退出組隊,您的隊伍解散。

  ‘千夕有夢’對您發起攻擊,您失去三百八十血量。

  ‘千夕有夢’對您發起攻擊,您失去五百六十血量。

  ……

  您被‘千夕有夢’殺死,是否將‘千夕有夢’加入黑名單?

  

  世界變化太快,喬以航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看著倒下的小舟和泰然自若坐下的千夕有夢,他哭笑不得。

  想了想,還是沒有把她加入黑名單,不過也沒有立即復活,只是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跑去玩了會兒健身器。

  玩電腦要一直保持這一個姿勢不動,對他來說,實在是種煎熬。

  活動完,拿了瓶橙汁回來,他發現自己還躺在那裏。

  屏幕上依然是那條系統詢問——

  您被‘千夕有夢’殺死,是否將‘千夕有夢’加入黑名單?

  頻道被刷成瀑布。

  【附近】千夕有夢:豬豬豬豬豬豬豬豬豬豬豬豬豬豬豬!

  【附近】千夕有夢:豬豬豬豬豬豬豬豬豬豬豬豬豬豬豬!

  ……

  看到這麼方正的豬形列隊,喬以航很汗顏。

  【附近】小舟:你還要殺幾次?

  【附近】千夕有夢:(#‵′)靠!終於死回來了!沒變豬肉脯啊!

  【附近】千夕有夢:╭(╯^╰)╮怕了?我就殺你怎樣!

  【附近】小舟:不是。我是看看還要多久,我想去趟超市。

  【附近】千夕有夢:……

  【附近】千夕有夢:你敢走,我就洗白你!

  

  看著屏幕上暴跳如雷的千夕有夢,喬以航被殺的鬱悶之情一掃而空,好心情地點復活。

  【附近】千夕有夢:我們再去殺一次。

  【附近】小舟:哦。

  兩人重新組隊。

  

  【隊伍】千夕有夢:這次不要離太遠。

  【隊伍】小舟:哦。

  【隊伍】千夕有夢:及時加血。

  【隊伍】小舟:哦。

  【隊伍】千夕有夢:也不要被怪纏上。

  【隊伍】小舟:哦。

  【隊伍】千夕有夢:給我換句話!

  【隊伍】小舟:O 

  【隊伍】千夕有夢:……

  

  這次沒什麼問題了。

  小舟走對位置,加血也很及時,但是——

  千夕有夢還是躺下了。

  【隊伍】小舟:你不起來嗎?怪會刷新的。

  【隊伍】千夕有夢:讓我冷靜冷靜!!!

  

  回到走廊。

  小舟盤坐。

  【隊伍】千夕有夢:我之前以為你這個是人妖小號。

  【隊伍】小舟:( o )啊?

  屏幕外的喬以航很心虛。

  【隊伍】千夕有夢:這個是老區,新來的人少,新來的女人更少,新來的和喬以航三個字無關的女人少中之少。

  喬以航更心虛。

  【隊伍】千夕有夢:不過我現在相信你不是。

  【隊伍】千夕有夢:男人沒窩囊成這樣的。

  ……

  他這是性別歧視!

  不對,他這是……這是侮辱,赤裸裸的侮辱!

  喬以航不知道該先維護女性同胞的名譽,還是自己破碎的自尊。

  

  【隊伍】小舟:-_-|||

  【隊伍】千夕有夢:我查過,這個任務有時間限制,三小時沒完成就會被踢出去。

  【隊伍】小舟:那我是不是可以去超市了?

  ……

  ‘千夕有夢’退出組隊,您的隊伍解散。

  ‘千夕有夢’對您發起攻擊,您失去三百八十血量。

  ……

  您被‘千夕有夢’殺死,是否將‘千夕有夢’加入黑名單?

  屏幕外,喬以航:“……”

  

  去超市是隨口說的。

  但是離開椅子的時候,他竟然真的有種去超市的衝動。

  巧克力浮現在腦海,然後就像《倩女幽魂》裏寧采臣對聶小倩的相思一樣,揮之不去。

  他隨便穿了身T恤就下樓。

 

  很多藝人出門的時候都喜歡全副武裝,但是他恰恰相反。青天白日冒出一個戴著鴨舌帽、墨鏡、口罩,走路縮頭縮腦的人,誰都會多看兩眼。落落大方自自然然地走,反倒沒什麼人注意。

  不過狗仔隊不是人。

  他們是神。

  所以喬以航的腳才踏出公寓樓大廈,就聽到接連哢嚓聲響起。

  看著眼熟的記者沖上來,喬以航沒好氣地聳肩道:“不會把照相機調成靜音狀態嗎?”

  記者愣了愣,隨即笑道:“下次注意。大喬,上哪兒去啊?”

  這招是套近乎。

  已經和狗仔隊鬥智鬥勇三年的喬以航對他們的招數非常清楚。

  “找周瑜。”

  記者又怔了下,笑得眼縫都不見了,“周瑜的老婆不是小喬嗎?”

  “所以我是去偷情。”喬以航說著,腳步一轉,就準備繞過他,但是做娛記的,哪個不是眼明手快腿利索,他剛抬腳,記者的身軀就死死地堵住他的去路。

  “哎,就問幾個問題,您幫幫忙嘛。”

  喬以航道:“就算我是義工,你也不是救助對象。不幫。”

  “你只要告訴我,遊戲裏的航天是不是你?那些話真的是你一個字一個字自己打出來的?”

  ……

  廢話!

  不是一個字一個字打,難道他還是一筆劃一筆劃打的麼?

  喬以航頓住腳步,“你真的想知道?”

  記者點頭。

  “那我告訴你。”

  “嗯嗯嗯。”記者興奮地點頭,拿出筆正要記,就感到臉被風刮過,喬以航拔腿就往回跑。

  回到家,他才想起巧克力還沒著落,內心十分憂鬱,想了想,拿起手機準備撥給小周,讓她送過來。但手機剛碰到手,就開始‘狼來了狼來了’地大叫。

  他一看來電顯示,又是高勤。

  “高董,我覺得最近和你的距離近了很多。”平均一天一個電話。

  “就像監獄長和勞改犯?”

  “……您什麼事?”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高勤道,“剛才雜誌社的內線告訴我,他們拿到你承認是航天的消息了。”

  喬以航大吃一驚,“啊?”

  “假的?”

  “內容是假的。”

  “……”

  喬以航乾咳一聲,“我剛才下了趟樓。”真的是剛才,前後沒超過一刻鐘,“遇到了記者。”

  “是去找記者獻身不遂麼?”

  “我只是想買巧克力。”

  那頭靜默。

  喬以航想,難道高勤準備親自送巧克力來?

  “從現在開始,”高勤慢悠悠道,“你禁足。”

  “……”

  “和可可粉。”

  

  巧克力沒了,出門禁了。

  喬以航鬱悶地回到電腦前。

  他人生除了冰冷的牆壁,只剩下遊戲。

  屏幕自動待機,他移動了下鼠標,然後愣住。

  小舟傻乎乎地站在天牢裏,一同禁足。

 

作者有話要說:隆重推出加強版——

  NPC:非玩家控制角色。代表人物:《敗絮藏金玉》皇帝、《幽靈BOSS》項文勳。發佈任務,任務完成必然獲得金錢和經驗獎勵,有一定幾率得到寵物、裝備、技能書(之類)獎勵。

  怪:敵方,專給宰的。代表人物:《朽木充棟樑》藍焰盟弟子,《敗絮藏金玉》血屠堂弟子。

  BOSS:敵方,很耐宰的。代表人物:《幽靈酒店》裏的巴爾,《敗絮藏金玉》血屠堂主。

  血牛:玩家,很耐打的。代表人物:《幽靈酒店》阿沙、維克多。

  奶媽:玩家,能給所有玩家加血的。代表人物:《幽靈酒店》洛克蒂尼,《敗絮藏金玉》端木回春。

  寵物:屬於玩家,受玩家控制,和玩家一起戰鬥。代表人物:跟隨型,《幽靈BOSS》靈體狀態的巴爾。召喚型,《幽靈酒店》用寶石為媒介,隨傳隨到的伊斯菲爾。兩者合一、最貼近型,《幽靈BOSS》幻滅森林的魔虎。

 

 

放鴿子(中)

 

  難道在隱藏任務場景也會觸發反外掛程序?

  喬以航很迷茫。刷副本沒遇到過啊。

  不過,既然‘千夕有夢’都能在隱藏任務地圖裏殺他,那麼出現個反外掛框框也很正常。

  他看了看時間,想看看夠不夠時間沖個涼。但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屏幕上倒計時的時分秒清晰地顯示著——

  474244

  474243

  474242

  ……

  四十七個小時四十二分鐘?!

  喬以航反復看了好幾遍,終於確定自己沒眼花。

  在他不在的十幾分鐘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他莫名其妙地要被關整整兩天的牢房?

  他第一反應就是‘千夕有夢’做了什麼。可是他的裝備金錢還在,等級經驗也沒變,說明‘千夕有夢’後來並沒有再殺他……除非千夕有夢能隔著四通八達的網絡操縱他的遊戲人物,不然她怎麼樣都是她的事,怎麼都不可能連累到小舟。

  他抹了把臉,點開遊戲論壇,在搜索框裏輸入:天牢 48小時,希望找出有誰和自己的經歷相似,看看是什麼原因。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搜索終於彈了出來。

  居然有幾十頁。

  他無語地點開其中一條標為HOT的熱帖,就看到一個ID為方方面面的玩家用血淋淋的紅字在那裏破口大駡:CNMD,老子用外掛?!老子十級用個P外掛啊!我外掛你M

  回帖有同仇敵愾的,也有幸災樂禍的——

  原諒我太帥:兄弟啊,戰友啊,同病相憐啊……

  阿裏媽媽:無圖無真相,樓主你說沒用就沒用?!上證據!這“年頭”當女表子樹牌坊的多了去了!

  方方面面:樓上的狗,遊戲公司給了你多少肉讓你來亂咬人的?!

  ……

  其中一百多條都是罵戰。

  就在喬以航看得頭暈腦脹,準備放棄的時候,有一條亮了——

  同鳥異飛:找客服投訴唄。你這樣的情況,只要客服沒吸毒,都能給解的。

  

  對於遊戲公司的客服,喬以航一想起心裏就覺得不舒服。

  要不是遊戲公司沒把資料看好,洩露了出去,他現在也不會落到舉步維艱的地步。但是不待見歸不待見,找還是得找。

  好不容易撥通電話,說明自己的情況,就聽對方用冷冰冰的口吻客客氣氣道:“對不起,您所查詢的賬號由於使用第三方加速軟件,被投入天牢48小時。如若再犯,將予以封號處理。”

  ……

  喬以航強忍著一口氣問道:“第三方加速軟件是什麼?”

  “就是作弊器。”

  “我沒有。”喬以航努力不讓自己出口成髒。

  SHIT!他終於明白那個發帖人的鬱悶。

  “這是系統查到的。”

  “……”喬以航道,“你們再重新檢查一下!”

  “很抱歉。”

  ……

  喬以航知道再說下去也沒什麼,而且出於上次曝光時間的警覺,他沒有繼續糾纏下去,直接掛了電話。

  屏幕裏的小舟一臉無辜地站在天牢裏。

  世界很安靜。

  喬以航突然想道:不知道‘千夕有夢’現在是什麼表情。

  ……

  千夕有夢現在正在抓狂狀態。

  因為本來還剩下兩個小時十幾分的隱藏任務倒計時表突然……卡住了。

  

  呆呆地坐了十分鐘,喬以航內心從憤怒到無可奈何到平靜,他甚至沒有開個新號的衝動,就好像剛才那口氣直接堵住他玩遊戲的興致,堵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他利索地關掉電腦,從電視櫃翻出上次小周給他的DVD。都是這次金花獎提名作品。不管他到時候有沒有拿獎,記者肯定會拿這些東西來問他。這是藝人要做的課外作業。

  他翻了翻,抽出汪普生導演的《7天夜未眠》,典型的文藝片。

  選這部片子倒不是因為他喜歡看文藝片,而是因為顏夙昂在裏面的客串。作為演藝圈超然的存在,他的名字被放在最顯眼處,力壓男女主角。

  影片畫面精緻到夢幻,但情節很緩慢。

  喬以航忍不住一直按快進,直到一個俊朗的身影從畫面一閃而過。

  他按暫停,然後回放。

  顏夙昂扮演的是女主角初戀男友,因為青澀而分開,因為成熟而回來。

  喬以航從這裏開始,認認真真地看完。

  顏夙昂客串的角色空長了一張好看的臉,但是性格自私自利,從他的舉手投足就能感到一股說不出道不明,卻又切切實實存在的猥瑣之風迎面撲來。相比之下,扮演男主角的孔震雖然長相稍顯普通,但是沉穩大度,有男人的擔當。

  男女主角最終決定攜手面對人生,無懼於前方即將到來的風雨。

  ……

  喬以航看完,沉思了很久。

  顏夙昂閃爍的眼神不斷在他腦海裏重演,尤其是他聽到女主角誇讚男主角時,那一臉的麻木和眼睛那若有似無的一斜,將他的帥氣抹得一乾二淨。

  如果不是他之前看過顏夙昂上綜藝節目,那閃亮到讓人睜不開眼睛的帥氣,他幾乎以為顏夙昂就應該是戲裏那樣的。

  ……

  就應該是戲裏那樣的。

  他突然站起身,將自己拍的那部《鋒鬥》拿出來。

  為了打響他進軍演藝圈的第一炮,伊瑪特可說是千挑萬選。這部戲無論是從導演、製作人到主演的人選,都是一等一的。可惜公司忘記,別人一等一的時候,就特別容易顯出誰不夠一等一。

  電影一出來,他就惡評如潮。

  甚至有影評用:擺POSE的木偶來形容他。

  其實他演的這個角色很討巧。雖然性格衝動,但是為朋友兩肋插刀,直爽,正義,有擔當。比起男主角過度的冷酷,更顯得他有血有肉。

  尤其是最後一場,他為了女主角,慷慨赴死的情節,應該賺足觀眾緣。

  ——可惜是應該。

  若非他將那段臨死前的自白演得不錯,那麼就算伊瑪特送一座金山給金花獎的評審委員會,他們也不敢讓他入圍。

  影片開始播放。

  情節內容他倒背如流。

  所以,這次能專心地看上面人的演技。

  當自己出場時,他的腦海不知怎的忽然閃過顏夙昂出場時的畫面。

  明明是兩個完全不同的角色,可是在那一刹,他情不自禁地將自己和顏夙昂做對比。

  顏夙昂出場時是很器宇軒昂的,事實上如果不是後來投入電影情節中,顏夙昂的形象一直都還是器宇軒昂的。當然,自己的出場也不錯,英挺帥氣。但是發展到後面……顏夙昂的形象在不知不覺地隨著劇情而變化,他卻一直停留在那初見面的英挺帥氣。

  想起在演戲過程中,他不斷地注意著攝影機的方向,以便讓自己的拍攝角度一直停留在最佳狀態……就像拍MTV

  他突然明白自己的演技差在哪里了。

  融入。

  他在表演的時候,整個活在自己的世界,就好像拍MTV。所以最後一段獨白最有味道,因為這段最符合MTV的感覺。

  喬以航突然很擔心,非常擔心……

  他該不會,真的拿爛銅獎吧?

  

  金花獎是電影圈一年一度的盛事。

  大多數的電影人除了票房之外,最關注的就是金花獎。

  儘管知道這次顆粒無收,喬以航還是必須打扮光鮮地出席。

  從房車下來,身邊響起一陣歡呼聲,閃光燈像抽筋的眼皮,不停地閃著。

  場外主持是曾經當紅男子組合‘呼啦圈’的東歡。自從解散之後,他就將工作中心轉移到主持上來,只是成績並不怎麼樣。

  東歡看到喬以航,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卻很快隱沒不見,笑容滿面地迎上去道:“恭喜入圍最佳男配角。”

  “謝謝。”喬以航穿的是一身白西裝,在紅色背景板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精神。

  “這次有信心拿獎嗎?”東歡將話筒遞過去。

  喬以航道:“我覺得入圍已經是拿獎。”

  “上次陳德章也這麼說,然後就拿了最佳男主角。”東歡笑眯眯道,“說不定這次你也能行,我看好你!”

  看好什麼,將他捧高再看他出醜才是真的。

  喬以航打了個哈哈道:“如果你是評委就好了。”

  在背景板上簽完字,回頭聽到一陣排山倒海般的歡呼,轉頭卻見張佳佳正穿著水藍長裙,從紅地毯的那頭款款而來。明明已過而立之年,她的身上卻同時充斥著成熟女性的嫵媚和少女才有的清純,任何角色到她手裏都遊刃有餘。怪不得連覺修曾說她是他心目中永遠的最佳女主角。

  喬以航只是瞟了一眼,便識相地轉身離開。

  電影圈的這個舞臺,他還只是站在臺階上。

  進入會場,正要找座位,就聽旁邊有人道:“嗨。”

  他霍然轉身,然後愣住。

  封亞倫?

  

作者有話要說:花匠友情提供的注解——

【外掛】:玩家利用電腦技術改變網絡遊戲軟件的部分程序,製作而成的作弊程序,其中以刷錢外掛最為常見,通過外掛程序自動控制遊戲角色完成遊戲中的跑環尋人等獎勵金錢的任務,獲得大量遊戲幣。

 

【防外掛】:網遊公司防止玩家使用外掛而使用的一系列措施,最常見的是不定時在玩家的遊戲界面上彈出一個圖片和選擇題對話框,要求玩家在30秒內正確選擇出圖片上的文字,接連選錯兩次,則被判為使用外掛程序,受到懲罰。

 

【具體關係可參考以下情節】:

某地區拆遷。

拆遷辦主任石飛俠(玩家)和副主任王小明(玩家)各負責一個小區的任務。要求獨立完成任務。於是石飛俠和王小明各開一輛鏟車去拆房子。

由於拆的太慢,王小明偷偷召喚巴爾(使用外掛),巴爾一瞬間把房子全部拆完,王小明提前完成任務。

該地區區長伊斯菲爾(網遊公司反外掛程序)發現王小明使用不正當手段競爭,將巴爾打成靈體(查處外掛),並對王小明進行撤職懲罰。(使用外掛,降級懲罰)

 

【遊戲代練】:替一些業餘時間少又想在網絡遊戲裏擁有自己的高級號的人練級打裝備,收取一定數額的金錢作為報酬,代練要達到的級別越高,收取費用越高。例如網游地下城與勇士中,某區的代練費用是“155級,400元;160級,600元”。

 

【具體關係可參考以下情節】:

馮古道(玩家)想要將魔教事務處理好,又想和侯爺私奔去廣西,於是將明尊的事務全數交給端木回春(代練),並許諾事成之後升其為魔教首席長老。(代練的報酬)

 

 

放鴿子(下)

 

  如果他沒記錯,封亞倫去年一年只開了六場演唱會,拍了一部廣告,電影電視唱片一樣都沒有出。

  像是看出他的疑惑,封亞倫主動解釋道:“我是來當頒獎嘉賓的。”

  “最佳男主角?”由封亞倫來頒最佳男主角獎也算是相得益彰。

  “不,是最佳女主角。”封亞倫道,“最佳男主角頒獎嘉賓是張佳佳。”

  “哦。”喬以航點點頭。

  氣氛有點冷場。

  兩人雖然是同門師兄弟,但三年來碰面的次數用一隻手就能數得過來。兼之,喬以航之前對他一直有喻亮情節,儘管現在意識到兩人之間存在的差距,但是心情這種事卻不是說變就能變的。

  “有空出來喝一杯。”封亞倫半天終於說出這麼一句。

  “好。”喬以航表面上微笑著答應,心裏卻不免暗自嘀咕。

  如果說是歡迎,那麼在他加盟三年後的今天才意識到,未免太遲鈍。如果說是套近乎……以封亞倫的地位,怎麼看也應該是他向他套吧。如果說是下馬威,他還是太遲鈍了!

  直到落座,喬以航都沒想出封亞倫莫名其妙跑過來示好究竟是為什麼,最後只能歸咎於……他抽了。

 

  金花獎頒獎典禮開始。

  主持人是鐘堯。作為承上啟下一代的中堅力量,他最近在主持界的地位可說一時無兩。

  本來緊追其後的羅佩覺從NCC跳巢到BLX之後,聲勢就慢慢走下坡路。最近一期他支持的節目的收視率只有鐘堯差不多時段節目的個位數。

  最被看好的綜藝界新生代力量八卦小子則深受傷病困擾,無論他們經濟公司怎麼請法師做法,怎麼求神拜佛,他們進醫院的頻率還是遠遠高於六合彩中大獎的頻率。連媒體都已經習慣於在雜誌上猜測八卦小子這次會去哪個區的哪個醫院。

  而曾經火爆一時,連創數項記錄的‘綜藝小天王’曾白則在事業如日中天的時候毅然退出演藝圈,開豬肉鋪去了。

  但是綜藝界青黃不接並不是因為沒有藝人跑來吃這一行飯,恰恰相反的是,吃這一行飯的人太多,多到眼花繚亂,卻愣是沒什麼人能出頭。

  喬以航坐在下面,手和臉雖然跟著四周的動向而不斷地做出各種反應,但是腦海卻早已經神遊到了很遠很遠。

  頒獎禮最開始是技術類獎項。

  道具、服裝、音效、武術指導等等。

  大約進行到三分之二,頒獎禮終於開始進入高潮。

  “接下來要請出的是,最佳男配角的頒獎嘉賓。這個人我跟他很熟。熟到用報刊互相噴了對方了整整一年。我到現在都很想知道,他說他當爛銅獎評委的時候,逼迫其他評委一起投了我十票是真的還是假的。”鐘堯眼睛嘴角都在笑,但是喬以航卻看得出來,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很認真。

  所謂將心比心。

  想到自己很有可能步上鐘堯的後塵,喬以航就對接下來要出場的人沒什麼好感。

  觀眾席上有稀稀落落的掌聲,分不清是給鐘堯這段話的,還是給即將出來的嘉賓的。

  

  隨著音樂響起。

  鐘堯介紹道:“歡迎頒獎嘉賓,甘顧鵬。”

  由於鐘堯剛才說的歷史過於悠久,所以喬以航並不知道他指的是誰,但是甘顧鵬的名字一出來,他就釋然了。

  甘顧鵬早年曾經紅過,還拿過金花獎最佳男主角。但後來因為他脾氣不好,耍大牌。緋聞太多,甚至爆出非禮同戲女主角等等負面新聞,使得人氣一落千丈。到後來就只能劍走偏鋒來搏出位和關注率,成了娛樂圈出名的臭嘴。

  他噴過鐘堯不奇怪,沒噴過鐘堯才奇怪。

  甘顧鵬笑眯眯地走到台前,朝站在另一邊主持台的鐘堯拱了拱手道:“我們認識這麼久,這樣面對面說話好像還是第一次。”

  鐘堯笑道:“應該感謝金花獎組委會之前沒有把全部的嘉賓名單都給我。”

  “我也是臨時決定要來的。”甘顧鵬說著將頭一轉,對準話筒道,“因為我覺得這屆最佳男配角應該從缺的。”

  “……”

  全場靜寂。

  每個人腦海裏都有一個念頭。金花獎的組委會真是抽了,才找這樣一個人來頒獎。

  除了喬以航這個知道自己肯定沒戲之外的入圍男配角都很傻眼。

  這樣等會兒上臺說什麼?如果什麼都不說,就好像是默認。如果反駁,又有失風度。甘顧鵬是沒臉沒皮,死豬不怕開水燙,但他們都還要靠形象吃飯的。

  喬以航突然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倖,不管怎麼說,至少自己不必再萬眾矚目下,走上台去,和那只是人型

  “因為這屆的最佳男配角應該留給顏夙昂。”甘顧鵬在一片冷場中接下去。

  ……

  好吧。他們的演技的確是比不上大神。但是大神不申報又不是他們的錯!金花獎本來就是要申報才能角逐的,難不成大神不申報,他們全都跟著不申報,以示高風亮節嗎?

  除喬以航之外的入圍者鬱悶地想。

  鐘堯知道再被他一個人胡說下去,這屆金花獎就栽了。他趕緊救場道:“大神也是入圍好幾次才成為大神的。我們現在來看一看,這屆最佳男配角的候選人中,誰最具有成為新一代大神的潛力。請看大屏幕。”

  主持人這樣搶頒獎嘉賓的話大概還是頭一次。但是在場所有人都不覺得彆扭,反而覺得……理所應當。

  但是大屏幕放的畢竟只是片段,不是電影。片段放完,主控權又回到了甘顧鵬手裏。

  甘顧鵬手裏拿著信封,譏嘲地一笑道:“好吧,讓我們一起來看看,矮子裏面究竟拔出了哪個將軍。”

  ……

  靠。就他那個子還取笑別人矮子!

  喬以航捂著下巴,開始懷疑甘顧鵬的精神上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第二十六屆金花獎最佳男配角的得主是……”甘顧鵬的眼睛微微眯起,“《情深似海》,汪光旗。”

  ……

  是八卦小子?

  臺上台下,除了甘顧鵬的所有人都舒出一口氣。

  因為汪光旗和錢永鏡兩天前拍戲吊鋼絲,一個摔斷腿,一個被壓到,又進了醫院。

  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宿命,他們每次進出醫院都是成雙成對的。

  汪光旗的經紀人上臺領獎。

  甘顧鵬笑吟吟地看著他,“他也覺得自己不夠資格,所以乾脆稱病不來嗎?”

  經紀人也不是省油的燈,“這是天意。老天爺知道今天頒獎嘉賓不太上檔次,所以寧可讓他受傷。”

  甘顧鵬眼中冷意一閃。

  經紀人自顧自地拿過獎盃下臺。

  一場原本應該火花四濺的戰爭就這樣冷冰冰地落下帷幕。

 

  有了甘顧鵬戲劇的一幕,接下來的頒獎就覺得有些不夠味道。

  人的心態十分奇怪。就好像很多人吃不了辣,每次吃的時候眼淚都會流得驚天動地,但一旦不吃辣了,又覺得若有所失,索然無味。

  所以哪怕後來封亞倫和張佳佳這樣的天王天后級人物上臺,氣氛也沒完全緩過來。

  鐘堯有點虛脫,頒完獎就匆匆致辭收尾。

  原本萬眾期待的金花獎就這樣被攪混了水,不尷不尬地結束。

  

  喬以航回到家,連接了幾通慰問電話,都是千篇一律的套話,他也回以萬年不變的說辭。小周發了條短信,挺感人,一看就是網上抄的,他直接用謝謝了事,然後開機上海闊天空論壇。

  果然不出他所料,海闊天空論壇鬧得正激烈。其中領銜鬧場的是八卦小子的粉絲。雖然八卦小子傷病纏身,但是他們的粉絲卻一個個精神抖擻,活力驚人。

  甘顧鵬的照片被PS成無數慘不忍睹的形象——裸照、肌肉男、乞丐、某花姐姐……

  早期的負面新聞也被挖地三尺掘了出來。可憐他曾經的緋聞女友們,也陪著遊街了一回。

  喬以航本來肚子還窩著火的,但是看到論壇這樣的反應,他反而笑了。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這樁事都是一個笑話。他上場了,卻只是背景龍套。甘顧鵬如果是想找存在感,這次倒找得挺好。

  這麼一折騰,他有玩遊戲的衝動了。關掉論壇,手指熟練地點開《嬉鬧江湖》。

  算算時間,小舟坐了五十多個小時的天牢,應該放出來了吧。

  選好人物,進入遊戲,畫面打開,小舟俏生生地出現在黑漆漆的走廊中。

  喬以航鬆了口氣,剛要走動,熟悉的一幕又出現了——

  ‘千夕有夢’對您發起攻擊,您失去四百七十血量。

  ‘千夕有夢’對您發起攻擊,您失去四百二十血量。

  ……

  您被‘千夕有夢’殺死,是否將‘千夕有夢’加入黑名單?

  

  喬以航懵了。

  她為什麼還在?

 

  張知看著屏幕裏那個躺在地上裝白癡的‘小舟’,憋了兩天的那口惡氣終於找到發洩渠道。

  都是這只豬莫名其妙地不見!害得‘千夕有夢’這個號莫名其妙地卡在隱藏任務裏整整兩天!

  打電話給客服,客服只會千篇一律地說請稍等……

  MD

  會說話的人類這麼多,為什麼遊戲公司非要請這種說不全的呢?!

 

 

有緣分(上)

 

  【附近】小舟:你還在?

  【附近】千夕有夢:你有病啊!你TMD跑哪里去了!

  【附近】小舟:進天牢了。

  【附近】千夕有夢:……

  【附近】小舟:~~o(>_<)o ~~他們說我用加速器。

  【附近】千夕有夢:(#‵′)靠!你TMD就不能不用麼!

  【附近】小舟:他們冤枉我。

  【附近】千夕有夢:你什麼人品啊!

  【附近】小舟:老師評語:正直剛強,擁護党的領導,堅持社會主義路線不動搖!

  【附近】千夕有夢:沒看到我用喇叭呼你嗎?!不會再申請個號上來說一聲?

  【附近】小舟:喇叭?

  【附近】千夕有夢:頻道上面。

  【附近】小舟:……

  【附近】小舟:我屏蔽了。

  【附近】千夕有夢:放P!那個東西除非你把屏幕糊上,不然不能蔽的!

  【附近】小舟:我用膠帶糊的。

  【附近】小舟:不透明的那種。

  【附近】千夕有夢:……起來,再讓我殺幾次。

  

  隱藏任務的倒計時表終於重新啟動。

  小舟又被殺了兩次之後,兩人各自坐在走廊一邊,互不干擾。

  喬以航無聊地翻了兩遍包裹裏東西,又看了看被殺到二十九級的菜單,心裏挺過意不去的。雖說對方砍了他好幾次,不過反過來想想,要是自己遇到這種事情,估計殺得比他還狠。

  【附近】小舟:我們加好友吧?

  那邊久久沒回答。

  喬以航毫不氣餒地連續複製粘貼,窮追不捨的程度比當初的瀟灑浪子有過之而無不及。

  【附近】千夕有夢:你有豬瘟吧?

  【附近】小舟:沒有。

  【附近】千夕有夢:那你就是腦瘟!離我遠點,別傳染我!

  喬以航碰了這麼一大一顆釘子,愧疚煙消雲散,心想自己本來是想以後買點東西補償她,現在看來,需要精神補償的是他。

  不過看‘千夕有夢’說話語氣像是個未成年,他實在沒必要和她一般見識。

 

  喬以航看看時間還有兩個小時,又忍不住打開海闊天空論壇。

  但一進論壇,他就震驚了。

  因為論壇最上方的公告竟然寫著:五月二日夜晚十點半左右,著名藝人甘顧鵬在家中吞安眠藥開煤氣自殺,於十一點四十六分搶救無效去世,終年四十三歲。

  ……

  自殺……死了?

  他覺得腦袋裏亂哄哄的,頒獎典禮上甘顧鵬的音容笑貌不斷倒帶重演。

  進入演藝圈三年,不是沒見過死亡。包括他曾經的老師,音樂教父方沖。他哀吊悼念,卻不覺得過於悲傷。因為心知必然。

  可是甘顧鵬,他在兩個多小時前還是活蹦亂跳,中氣十足的一個人啊。

  論壇也鬧開了鍋。

  原本撲騰最狠的八卦小子粉絲團大都偃旗息鼓。偶爾有幾個幸災樂禍的,也被其他人掐了下去。

  死者為尊。

  那些惡搞的帖子也不見了,論壇上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壓抑氣氛。

  

  喬以航關掉論壇,回到遊戲,發現‘千夕有夢’還坐在那裏。

  幽暗燈光下,她穿著漂亮的粉紅套裝,側腿靠著石壁而坐,優雅而文靜。

  他突然覺得心裏頭有股暖流潺潺流過。

  在這樣寂寥壓抑的夜,知道自己並不是一個人的感覺真不賴。

  他不禁好奇起‘千夕有夢’背後的那張臉來。

  從頭胖到腳的小胖妞?

  打扮新潮的小太妹?

  穿著職業套裝,戴著黑框眼鏡的中年婦人?

  又或是,一個與屏幕一致的清秀佳人。

  喬以航有了期待。

  他是個很容易動心的人。就像拍MTV的時候,他經常會為裏面女主角的一個側面,一個回眸,一個笑容所迷惑。但是他很難動情。一旦側面成正面,回眸成凝視,笑容變哭臉,刹那動心的感覺便跟著消失了。

  

  【附近】小舟:你這麼晚還不下?明天不上課嗎?

  千夕有夢照例沒理。

  喬以航又開始複製粘貼。

  這次複製粘貼得比較久,足足十分鐘。就在他準備放棄的時候,對方終於有回音了。

  【附近】千夕有夢:關你P事!

  【附近】小舟:好奇。

  【附近】千夕有夢:你不是也沒下?

  【附近】小舟:我準備下了。

  【附近】千夕有夢:那滾吧,不見。

  【附近】小舟:可是我想看你先走。

  【附近】千夕有夢:-_-#我在美國。

  【附近】小舟:學生?

  【附近】千夕有夢:……

  【附近】小舟:我們加好友吧?

  ……

  

  張知看著那一條又一條羅裏囉嗦的問題,再次後悔自己一時沒忍住,去接她的茬!

  這個‘小舟’絕對是唐僧轉世的唐小妹。

  他將手提電腦丟在一邊,繼續回臺式機指揮他的大號‘戰魂無極’去天山奇谷打羵虯。

 

  《嬉鬧江湖》有兩種副本。

  一種是必須組滿隊才能進入的限制級別的副本,這種副本的獎勵相對豐厚。另一種是不限制級別的副本,這種獎勵相對較少,掉裝備的幾率很低,不過是刷經驗沖級的好去處。

  天山奇谷屬於後者,適合八十到九十級的玩家。

  ‘戰魂無極’是九十八級魔教,本服務器等級榜上排名第四,刷一次羵虯要半個小時,一次差不多能有三四百萬的經驗。不過他升九十九級的經驗需要將近三億,到現在那根經驗條綠了一半還不到。

  放出寵物——八十九級的金麒。

  給自己和它一起加上‘淩雲飛渡’加速狀態,‘魔光四溢’加強外功防禦狀態,然後開始往裏走。

  天山奇谷分三層。

  第一層是七十五級的冰地雪猴,將它們引過來之後,三個群攻技就搞定。

  猴王七十九級,血厚防高技能多閃避強。

  不過魔教有捆綁技能,用‘紅線纏繞’捆住它,它就插翅難飛。

  第二層是八十三級的飛熊。它們的血比冰地雪猴多,打起來費時間,但是攻擊力也相對較弱。打起來很輕鬆。

  飛熊王八十五級,血厚防高移動速度慢,但是磨著磨著也能磨光。

  打完它們,張知精神一振,終於打到羵虯了。和羵虯的經驗相比,前面兩層只能算開胃小菜。

  他正操縱任務往裏走,好友框裏的‘巨靈神’亮起來。

  巨靈神:幹嘛呢?

  戰魂無極:殺皮卡丘。

  ……

  羵虯的外形和功能與皮卡丘有異曲同工之妙。所以他們一向無視那兩個長得像昆蟲的字。

  巨靈神:等我,我來!

  戰魂無極:快殺完了。

  巨靈神:/(o)/~~你孤僻了。想當年,你是多麼積極地參加群體活動,打怪的時候還會一口一個地叫我巨哥。

  戰魂無極:滾!那時候我不知道你只有十六歲!

  巨靈神:我生日過了,今年十七。

  戰魂無極:再吵拉黑你!

  巨靈神:你太絕情了。虧我還給你通風報信。

  戰魂無極:說。

  巨靈神:嫂子找你兩天了。

  戰魂無極:……

  巨靈神:雖然我比你小兩歲,但我還是要提醒你,嫂子是大哥的女人。所謂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搶別人的搞。

  戰魂無極:滾!

  ……

  

  ‘巨靈神’還在不斷地發著牢騷,張知卻忍不住點開‘落雪無音’的對話框。

  

  前天——

  落雪無音:隱藏任務做完了嗎?

  落雪無音:我這個小號還不錯吧?我很喜歡哦,遊戲數字賬號剛好是2880666

  落雪無音:很忙麼?你忙你的,有空記得給我回話。

  

  昨天——

  落雪無音:還沒好?

  落雪無音:怎麼了?

  落雪無音:很忙的話,我自己來做任務就行。

  落雪無音:你把密碼改了?

  落雪無音:到底出什麼事了?

  

  今天——

  落雪無音:?

  落雪無音:等你有空再回話給我吧。

  

  張知目光忿忿地看向手提電腦。

  ‘小舟’已經下線了。

  隱藏任務的時間還剩一個多小時。

  當初是他拍著胸脯說要幫‘落雪無音’的小號做隱藏任務的。事實上那個任務他做過三次,每次都順順當當的。偏偏這次遇到小舟這樣的極品菜鳥,搞出這麼大烏龍。

  出於男人的自尊,他在倒計時卡住的第一時間就把密碼改了,以免落雪無音發現。等回頭發覺自己做法不妥,想要改回來時,改密碼的事情她已經知道了。

  這麼一來,連解釋都變得蒼白無力。

 

  張知鬱悶地從煙盒裏抽出一根香煙點上。

  雖然身處美國,但是母親對他的教育卻從來都是高壓飼養封閉式。

  極度壓制的結果造成極度的反彈。

  喝酒抽煙打架飆車……除了吸毒盜竊搶劫殺人這些高度挑釁法律的事情之外,他幾乎都幹過。直到加入網游大軍,他才從母親口中的流氓變成了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宅男。

  母親對此很滿意。寧可家裏出一個大家閨男,也不能容忍家裏出一個流氓地痞。

  其實剛開始加入網遊,他還是芸芸流氓地痞的其中一員,爆粗口,搶裝備,坑蒙拐騙無所不為。

  直到加入‘天道有常’。

  直到遇到落雪無音……

  她不愛聽髒話,於是他那滿口字母變成了豬。

  她不愛沒事PKPK去,於是他每次PK前,都要沒事找事。

  她下午刷副本,於是他鬧好鬧鐘,淩晨爬起來陪她。

  ……

  煙滅了。

  臺式機屏幕上的‘戰魂無極’像棄犬一樣趴在地上,用一雙無辜的眼睛指控著它主人的不管不顧。

  張知回神,順手用復活水復活,然後操縱‘戰神無極’繼續朝羵虯的方向沖去。

  ……

  一會兒得把‘千夕有夢’升到四十級,然後打一套好裝備。

  改密碼就說是為了給她一個驚喜。

  主意既定,‘戰魂無極’的腳步變得輕快起來。

 

 

有緣分(中)

 

  第二天,甘顧鵬自殺的事情果然占滿所有娛樂頭條。

  媒體千篇一律地‘惋惜’著。金花獎頒獎禮上那戲劇化的一幕,經過演繹,反倒成了一個鬱鬱不得志的電影人在臨終前的奮力呐喊。以生命為代價的呐喊。誰都不會去關注,如果是呐喊,為什麼光是貶低最佳男配角。又或者有人關注了,卻沒人有勇氣說出來。

  在死者為大的情況下,提出任何反對的聲音都是將自己擺在群眾的對立面。

  所以當媒體將最佳男配角提名人都溜出來批判的時候,喬以航也只能苦笑。他還不是最倒黴的,最倒黴的是住在醫院裏啥都沒參與,卻被人當做殺人兇手看待的八卦小子。

  由於金花獎頒獎事件之後,所有反甘顧鵬粉絲中就屬他們的上躥下跳最厲害,所以事情一出,所有的矛頭都一致指向他們。一會兒說他們在背後煽動粉絲,一會兒說他們進醫院只是為了不想見到甘顧鵬……總之流言四起,娛樂圈人人自危。

 

  小周打來電話,說公司決定再放他幾天的假,避避風頭。

  喬以航苦笑。

  他最近的黴運真是走到了高峰。當然,前面還有八卦小子站在讓他望塵莫及的更高峰上。

  掛掉電話,喬以航重新回到電腦面前。這兩天高勤沒再打電話來,想必是被別的事情絆住了,這樣倒是讓他玩遊戲時少了些提心吊膽的感覺。

  進入遊戲,他已經從隱藏任務中退出來了。可憐進去的時候三十級,做了個隱藏任務出來,只剩下二十九級。

  他不敢怠慢,立刻用回門派令牌回到神醫谷。

  高級別的同門已經擁有坐騎。看著‘小舟’旁邊奔騰來奔騰去的駿馬,喬以航鬱悶地想,想當年,他也風光過的。

  到神醫谷主淩丹妙那裏,先用還沒有升級的經驗學習新技能。他先學的‘百花陣陣’。在隱藏任務裏,這個技能讓他深切感受到無知的痛苦。

  練技能等級所需要的經驗和練人物等級是一個道理,都是先少後多。所以他先將‘妙手回春’練到高級,再用剩下的技能練‘百花陣陣’。以此類推,全部升級完畢之後,他就帶著二十九級和一根用得精光的經驗條繼續他的升級之路。

  總體來說,《嬉鬧》江湖的遊戲任務還是很多的。

  殺殺怪、送送信、捉捉寵物、打打BOSS

  一天下來,喬以航除了吃喝拉撒之外,將所有時間都泡在了遊戲上,終於升到三十五級。這個時候,有小幫會來勾搭他加入了。

  先是一起打怪的戰友,然後回城交任務的時候還能收到勾搭的短信。

  《嬉鬧江湖》裏建立幫派很簡單,向建幫NPC紀輝煌交10金提出建幫申請,24小時內有超過10個人響應,幫派就正式成立。但是維持很難,在線人數低於5人超過七天,幫派就會被系統自動解散。低級幫派只能容納30名成員,不能報名參加幫戰也沒有幫派駐地。想要擁有幫派駐地和幫派倉庫,並招到更多人一起打幫戰,就要升級幫派。幫派升級需要足夠的幫貢和金錢,不過高級幫派的福利也相當誘人。尤其是那些擁有高級幫派駐地的頂級幫派,幫眾不但能定時參加幫戰贏得戰利品和經驗,還能在完成一輪高級幫派建設任務時獲得隨機寶石獎勵。

  以前在喬以航還是‘航天’的時候,就有很多幫會發來邀約,包括本服最強大的三個幫會——‘天道有常’、‘君臨*敗金’、‘慕容世家’。

  ‘天道有常’被稱為土幫。因為他們是在會長‘天鬥’的帶領下,赤手空拳在本服務器建立擴張的。

  ‘君臨*敗金’和‘慕容世家’都是聯盟。他們的勢力不僅僅局限於這個服務器。就好像連鎖店,在需要的情況下,隨時可以由其他店供應人手過來。

  喬以航突然想起,如果沒記錯,當初殺他的那夥人好像是……‘天道有常’?

  儘管事情過去好幾天,但是那口氣還梗在喉嚨裏沒出去。那感受就好像走在路上被人莫名其妙揍了一頓之後,那人跑了。

  鬼使神差地,他向‘天道有常’發去入會申請。

 

  

  終於收集齊三十級橘色虹彩套裝,又把‘千夕有夢’練到四十三級。等會兒落雪無音上線,他也算有交代。

  張知喝完最後一口咖啡,看了看即使隔著窗簾也透進來的陽光,準備上床睡覺。

  關掉手提電腦,他轉身正要關臺式機,就看到幫會那裏一條入會申請跳出來。

  這種申請他每天收到沒有一百也有八十,申請人大多都是剛練到三十級的小號,所以他正要點拒絕,手卻猛然頓住。

  申請人ID那欄寫的竟然是‘小舟’?!

  張知的睡意消退了點。

  他第一個年頭是,她不會是追著來吧?

  但轉念又否定了。因為‘千夕有夢’根本沒有加入‘天道有常’。

  這麼說來是巧合?

  他嘴角勾起一絲壞笑。

  不學技能是吧?

  不學技能還跑來做隱藏任務是吧?

  隱藏任務做了一半被關天牢是吧?

  關天牢還連累他卡在隱藏任務裏兩天兩夜是吧?

  ……

  他點拒絕,然後在理由那裏寫:等級太低,四十級再來。

  

  喬以航其實也沒想過能成功的。他知道遊戲和現實一樣,好福利的大公司擠不進,正創業的小公司懶得進。 畢竟不是每個小公司都有潛力成為大公司的,尤其是在市場機制日漸成熟的情況下。

  所以他申請完就繼續去做任務。

  任務做了一半,幫會回信來了。

  不出所料的拒絕,但是他沒想到居然還有拒絕理由——等級太低,四十級再來。

  “四十級?”喬以航愣了愣。

  三十五級和四十級差很多麼?隨便做做任務就能上去的吧?而且如果收了他,他一定會升得更快,為什麼非要卡在四十級上面?

  看看拒絕的ID叫‘戰魂無極’。

  他覺得耳熟,忍不住打開等級排行榜,果然在第四位看到他。兩人素不相識,他應該沒理由忽悠他吧?

  一半是出於好奇,一半是因為有了希望,喬以航做任務的興頭更高了。

  乃至於高勤電話打來的時候,他第一反應就是——

  關掉!

  ……

  他家的理智跑得慢歸慢,關鍵時刻還是會跳出來的。

  “高董。”

  “甘顧鵬死了。”

  “我知道。”說到這個,喬以航的心裏還是沉了沉。

  高勤道:“他欠了高利貸一屁股的債。就算不去金花獎,也會撐不住的。”

  不管這是不是安慰,喬以航的內心總算是好過一點。至少甘顧鵬不是因為他們演技太差給愁死的——雖然,他一直覺得這個理由扯得要命。

  “對了,你之前的經紀人快到期了。他暫時無意向和伊瑪特續簽,所以在幫你找到下一個經紀人之前,你的工作有我接手。”

  ……

  關於這件事,喬以航已經有心理準備。他的經紀人在一個月前就暗示過他,而且最近出了這麼多事他都沒有出來,已經很說明問題。但是他沒想到接替工作的是高勤。

  他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道:“我的經紀人什麼時候能找到?”

  “難說。”

  “啊?”他應該算混得不錯吧。為什麼經紀人不來?

  “也許我一個高興,就不換了。”高勤緩緩道。

  ……

  喬以航很想問,你究竟要怎麼樣才會不高興?

  考慮到自己和伊瑪特還有兩年的合約,他還是把這句話給吞了回去。

  “聽到這句話,你好像不怎麼高興?”高勤聲音陰惻惻的。

  喬以航摸摸鼻子,“是的。一想到你還有不高興就換人的可能,我內心很哀痛。”

  “哦?不是因為高興不換人才哀痛麼?”

  “……”違心的話說一次就更讓人內傷了,為什麼還要讓他繼續說?喬以航覺得演戲真的是一門學問。

  幸好高勤決定慢慢收拾他,所以把話題岔開道:“明天早上八點《奧丹》採訪。上午接受採訪,下午拍封面。我和他們說好不問網遊的事,你自己別說漏嘴。”

  “早上八點?”他尾音明顯上揚。如果要練到四十級,他很可能要通宵達旦。

  “有問題?”高勤的音量不高,但分量很重。

  喬以航幾乎可以看到一雙眼睛正透過網線,冷冷地探視著他,“沒。我是覺得好像起得太晚了。我最近沒什麼事幹,很空,簡直太空了。”

  “我讓小周叫你六點起床跑步。”

  喬以航:“……”

  “雖然照片拍完後能用軟件修改,但是再修改也要有個底線。”

  喬以航舔舔嘴唇道:“我昨天參加頒獎典禮的時候還挺標準的。”

  “昨天甘顧鵬參加頒獎典禮的時候還是活的。”

  喬以航:“……”

  淩丹妙師父什麼時候能教他解毒術呢?

 

作者有話要說:

幫貢:加入了幫派的玩家可以通過幫派建設任務獲得,也就是所謂的“刷幫”,幫貢可以用來換取回城卷軸等道具。

 

 

有緣分(下)

 

  考慮到明天拍照上封面的形象,喬以航把‘小舟’練到三十七級就依依不捨地上床睡覺。

  第二天一大早,小周果然六點鐘準時叫他起床。

  喬以航理所當然地拒絕,然後磨蹭到八點自己開車去上雜誌採訪。

 

  採訪由《奧丹》主編黃慶芬親自上場,給足喬以航面子。

  一開始,雙方都很客氣,話題不溫不火地進行著。當彼此都有了初步瞭解,大致直到對方今天的心情如何,狀態如何之後,黃慶芬吹響了進攻的號角。

  “頒獎典禮上你穿的那身白西裝很帥。”先給一顆糖。

  喬以航微笑。

  “鏡頭經常拍到你,我發現你一直在笑,看上去心情很不錯的樣子。”

  喬以航繼續微笑。

  “不過當甘顧鵬頒獎的時候,你的笑容好像有點不太自然。”

  “是麼?”喬以航表現得很無辜,“大概笑累了。”

  黃慶芬可不是這麼容易打發的,“那你對甘顧鵬的那番話,有什麼看法?”

  “看法是有的。”喬以航點點頭。

  黃慶芬睜大眼睛,期盼地看著他。

  兩人對視十秒之後,她忍不住道:“那麼你的看法是……”

  “看法看法,主要就是看嘛。”喬以航耍賴似的攤手。

  黃慶芬沒想到他竟然玩文字遊戲。作為主編,居然讓一個藝人在自己面前玩文字遊戲,她傷自尊了,“那你的想……說法呢?”

  “我不覺得這事兒需要討說法。真的。”喬以航見她臉色不大好看,突然伸出手,在她擱在沙發扶手上的手背輕輕一拍,笑道,“其實這種事兒都是一體兩面的。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黃慶芬感受到手上刹那的溫度,再看他俊帥的臉,心頭別別亂跳,後面他說了什麼,倒是沒怎麼在意。“嗯,嗯嗯。那你對於甘顧鵬自殺的事情怎麼看?”

  喬以航面色一整道:“我覺得這是社會問題。”

  黃慶芬原本放鬆的神情也跟著嚴肅起來,“嗯。”

  “這個問題首先要從社會福利講起……”喬以航清了清嗓子,開始他的長篇大論。

  ……

  啊?

  黃慶芬目瞪口呆。

  雖然打斷是不禮貌的,但是當喬以航講了半個多小時,一直在進行科普教育且毫無停歇意思時,黃慶芬終於忍不住開口道:“嗯。我覺得你對社會的福利的確是很瞭解。”

  喬以航微笑道:“我是社會學系的。”

  “嗯,嗯嗯。”黃慶芬又鬱悶了。

  “我說說今年的計劃吧。”喬以航滔滔不絕地說起他正在籌備中的新唱片。其實要不是因為網游曝光和甘顧鵬之死,他現在應該已經進錄音棚了。

  黃慶芬勉強提起精神,附和著。

  訪談一共進行了一個半小時。

  因為一直堅持著挺腰姿勢,所以結束時,黃慶芬幾乎站不起來。

  喬以航特有風度地扶了她一把。

  黃慶芬拍拍他的手臂,別有深意道:“辛苦了。”一個半小時打了三四套太極拳,不辛苦才怪。

  喬以航也語帶雙關地回答道:“只要效果好就行。”

  “下午的封面還請努力。”黃慶芬有點欣賞他了。

 

  喬以航剛出道的時候,負面新聞鋪天蓋地。什麼叛逆、桀驁不馴、耍大牌、黑面,總之,在乖巧聽話的新生代中,他另類得顯眼。

  但就是這樣的叛逆、桀驁不馴的一個人,在同時期歌手不是轉行就是隱沒在兩三線之間的時候,突圍而出。天聲獎,金花獎,一一在他觸手可及之處。雖然,這裏面有伊瑪特的功勞,但是伊瑪特是經濟公司,不是慈善機構,沒有潛力的新人是不會這樣花大力氣的。

  喬以航的潛力就在於,他能夠摸透行業規則,並將自己調整到適應這個圈子。至於他的本性,網遊曝光中可見一斑。

  

  中午時候,高勤特地打電話問採訪情況。

  喬以航一邊回答,一邊在心中哀嘆。只怕以後和他通話的機會還很多。

  “你專輯裏的歌都已經定下來了,如果沒問題明天就可以開始錄製。”

  “這麼急?”喬以航一驚。‘小舟’還差三級呢!

  “你很忙?”高勤淡淡問道。

  喬以航心裏警鈴大作,“我的意思是說,我最近的嗓子有點發緊。”

  “要不要等你手頭緊的時候再錄?”

  “……我一會兒去吃金嗓子喉寶!”

  掛下電話,匆匆吃過小周買來的盒飯,他就催促雜誌社可以拍照了。

  拍照時,他充分發揮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嚴格按照攝影師的要求,努力到一百分。乃至於從此之後,他敬業的形象都深深地印在在場工作人員心目中。

  即使這樣緊趕慢趕,回到家也差不多四點鐘。

  他飛快地打開遊戲,開始火速升級之旅。

  為了遊戲的平衡,也為了增添遊戲樂趣,《嬉鬧江湖》是不賣直接增加經驗的道具的。也就是說,如果想要升級,就只能靠操作。當然,這也大大地增加了代練的業務量。

  喬以航將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一直延續到了遊戲中。

  小舟玩命似的做著任務。

  然後在當晚將近十點鐘的時候,他升到四十級了!

  喬以航到浴室裏洗了個澡,又泡了杯牛奶,這才慢悠悠地重新回到電腦前,向‘天道有常’再度發送入幫會申請。

  也是他運氣好。

  張知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之後,一早上線將‘千夕有夢’這個號交給‘落雪無音’。

  ‘落雪無音’果然很高興,操縱‘千夕有夢’又跑又跳,又陪著他做了會兒連環任務才下線。

  所以當他看到‘小舟’的入會申請彈出來時,順手就點了同意。

  這次就當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吧。

 

  

  喬以航進幫會,就發現裏面很熱鬧,好像一個小型菜市場。

  帥帥帥:90級血屠的寒玉匕,紫!誰要?

  花開不長謝:多少?

  帥帥帥:900金。

  花開不長謝:你搶錢啊!

  輕風共月醉:我想要藍焰的七星招魂幡,誰有?(⊙o⊙)

  帥帥帥:自己人我才給你這個價。

  花開不長謝:外人呢?

  帥帥帥:888金。

  花開不長謝:(#‵′)靠!你還是當我外人吧。

  戰魂無極:來新人了,出來鞭炮一下。

  花開不長謝:啊!老二來了!

  戰魂無極:再叫我一句老二,我就割了你的JJ

  帥帥帥:魂哥且慢!讓他把我的東西先買了。

  花開不長謝:沒一個有良心的。

  輕風共月醉:歡迎新人……

  戰魂無極:小舟出來!

  小舟:哇。好像QQ群。

  花開不長謝:……四十級?

  帥帥帥:魂哥準備改行當奶媽?

  輕風共月醉:只剩下六個位置了,不是說只要九十級以上的麼?

  

  被她這麼一說,張知才猛然驚覺自己在不知不覺中開了後門。

  小舟:o(≧v≦)o大家放心,我一定會努力升到九十級的。

  輕風共月醉:……

  輕風共月醉:都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帥帥帥:亂七八糟出差去了。你要是想她的話,就對著大海喊我的名字!

  廬山面:四十級能加的話,我一個小號也加吧?都五十九級了。

  氣氛僵住。

  久久沒人說話。

  

  喬以航似乎也明白自己成了不速之客。

  這種受鄙視受排擠的心情不比當初被人騙出城外被爆裝備好多少。事實上,在廬山面說完那句話的時候,他都有上‘航天’的衝動。

  不過始終是衝動。

  進娛樂圈之後,他的修養和忍耐力與日俱增。

 

  張知的手終於重新放在鍵盤上。

 

  戰魂無極:她是我妹。

 

  依然沒人說話。

  不過這也意味著這件事情暫時告一段落。

  畢竟‘戰魂無極’是副會長,‘天道有常’的元老。他都這麼開口了,其他人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然,心裏少不得要罵一句,萬惡的裙帶關係。

  就這樣,‘小舟’攀著副會長這根高枝在‘天道有常’中留了下來。

  

  喬以航地位穩固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扒拉會員的名單,找出當初爆他裝備的ID

  囂張道爺、猛男ABC、刀之子、癡心男人、落&清影。

  一連串熟悉的ID看得他體內一陣熱血沸騰。

 

  ‘戰魂無極’突然敲了條私聊過來:木耳山,傳送過來。

  小舟:?

  戰魂無極:今晚不許睡!起碼練到五十級。

  ……

 

  雖然隔著電腦,喬以航都能感受到那邊傳來的強大怒氣。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加一個四十級的新手,但是畢竟是幫了自己一把,所以他回答的時候很婉轉。

 

  小舟:(⊙o⊙)明天要上班的。

  戰魂無極:你們老闆居然錄用你?

  小舟:啊?

 

  喬以航愣了下,他的口吻好似和他很熟。

 

  戰魂無極:來!

  小舟:……

  小舟:哦。

 

 

升級路(上)

 

  刷怪練級是很乏味的。‘小舟’和‘戰魂無極’組隊之後,小舟就負責蹲在旁邊欣賞‘戰魂無極’揮舞玉簫的英姿以及偶爾給他加加血。

  看著經驗不斷上漲說不爽是騙人的,但是隨著日曆上日期向前邁進,喬以航有些坐不住了。明天要錄音,狀態很重要。

 

  【隊伍】小舟:我好困。=_=

  【隊伍】戰魂無極:嗯。

  【隊伍】小舟:我想睡覺了。

  【隊伍】戰魂無極:掛著睡。

  【隊伍】小舟:我不是蝙蝠,腳上沒長鉤子的。

  【隊伍】戰魂無極:掛著遊戲!

  【隊伍】小舟:好吧。我把電腦開著,你加油↖(^ω^)↗我去睡了。

  【隊伍】戰魂無極:十五分鐘回來一次。

  【隊伍】小舟:(o)啊?

  【隊伍】戰魂無極:不然要我去劫天牢嗎?

  【隊伍】小舟:……

  【隊伍】小舟:劫天牢經驗會很多吧?

  【隊伍】小舟:我們組隊的話,經驗應該會分給我的吧?

  【隊伍】戰魂無極:別吵,乖乖坐著。

  ……

 

  打開人物欄,小舟已經升到四十四級,雖然和‘戰魂無極’說的五十級還有一段距離,但比起他一個人瞎練,已經快很多。有人帶的速度果然不一樣。

  喬以航無聊地打了個哈欠,從廚房倒了杯牛奶,重新回到電腦前坐下,順手解決掉彈出的字跡辨認框。

  錄音是明天早上九點,他可以兩點睡,八點起。六個小時的睡眠不算富足,也算充足,應該足夠應付。

 

  私聊頻道突然跳出‘戰魂無極’的消息:你明天上班?

  小舟:嗯。

  戰魂無極:請假吧。

  喬以航腦海瞬間閃過高勤陰森的笑容,手指立刻在鍵盤上打下:不行。

  戰魂無極不做聲了。

  但是喬以航看得出,他打怪的速度明顯上升。

  原本一次只引四個怪,先一次群攻,然後用逐個擊破。現在一次引七八個,連續兩個群攻。

  喬以航看著他頭像旁那條代表氣的藍條不斷地減少和增加,心中有種莫名的感動。‘小舟’目前的技能只能加血而已,耗損的氣只能靠他自己喝藍瓶。他知道像他這樣級別的魔教耗藍是很厲害的。

  這年頭,肯這樣捨己為人的活雷鋒不多了。

  好端端的,‘戰魂無極’突然出現在隊伍頻道,罵了句“靠!”

  喬以航一愣。

  【隊伍】小舟:怎麼了?

  【隊伍】戰魂無極:你為什麼選神醫谷?-_-#

 

  喬以航在屏幕前沉思了三秒,手指才重新動起來。

 

  【隊伍】小舟:神醫谷的裙子好漂亮啊。

 

  屏幕上的小舟突然轉了個圈圈。

  她這套裙是水綠色的,轉圈圈的時候,裙袂飛揚,十分飄逸。

 

  張知滿頭黑線。

  

  【隊伍】戰魂無極:棲霞山莊也不錯。

  【隊伍】小舟:可是我想加入名門正派啊。

  【隊伍】戰魂無極:(o)凸就因為你加入的是名門正派,所以我們組隊後的暴擊率才這麼低!

  【隊伍】小舟:那我下了吧?

  【隊伍】戰魂無極:你一直等著說這句話吧?

  【隊伍】小舟:沒。

  【隊伍】戰魂無極:╭(^)

  【隊伍】小舟:……

  【隊伍】小舟:那我說是,你會不會讓我下?

  【隊伍】戰魂無極:-_-|||

  【隊伍】戰魂無極:下巴。

  【隊伍】小舟:啊?你要揍我下巴?

  【隊伍】戰魂無極:下吧!

  【隊伍】小舟:O(_)O謝謝!

  ……

 

  張知很鬱悶。

  難為他還浪費自己升級的時間帶她來殺這種對他來說沒什麼經驗的小怪。她居然不感激他帶她升級,只感激他同意她下線……好像他是瘟疫!

  ……

  他的自尊心很受挫。

  

  【隊伍】戰魂無極:明天再來!

  【隊伍】小舟:明天可能很忙。

  【隊伍】戰魂無極:你不是做苦力的吧?

 

  喬以航很汗。

  他的‘小舟’看上去明明就很天真可愛嬌滴滴嘛。哪里像做苦力的?

 

  【隊伍】戰魂無極:我想像不出你從事腦力勞動的樣子。

  【隊伍】小舟:(o)

 

  喬以航認真地檢討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點裝傻過頭。

 

  【隊伍】戰魂無極:來了叫我。

 

  隊伍解散。

  ‘戰魂無極’召來坐騎,飛快地跑走了。

  

  喬以航下線,活動了下僵硬的筋骨,洗澡睡覺。

 

  第二天起來,喬以航覺得自己精神還不錯,至少沒有頭重腳輕的感覺。這種興奮持續到他咽口水的時候……

  喉嚨疼。

  他猛地跳下床,跑到浴室對著鏡子張大嘴巴。

  兩顆紅通通的扁桃體一左一右地擠壓著可憐的小舌頭。

  “不是吧?”他捂著喉嚨,鬱悶地看著鏡子裏的自己。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雖然喬以航在電影界還是粉嫩粉嫩的新丁一枚,但是在唱片界儼然是大腕了。

  剛出道三個月,唱片銷量就大破五十萬,這對一個新人歌手來說是很難得的。當然,這裏有一半要歸功於他當年上負面新聞的曝光率。之後,他的唱片基本保持在一百萬的水平線上,去年第五張專輯《當愛已死》更是一路飆紅,不但拿下年度最佳歌曲,年度最受歡迎歌曲,年度最受歡迎專輯,還幫他一舉拿下年度最佳男歌手和年度最受歡迎男歌手兩項大獎。

  正因為去年他在唱片界風光無限,所以公司才一鼓作氣幫他接下電影……幸好電影的失利並不會影響他在唱片界的地位。

  ——但是,唱歌一直破聲就會。

  在喬以航第六次唱第二句破音時,監製終於坐不住了,他直接對喬以航道:“你冷靜下。”

  ……

  喬以航摸著喉嚨。他冷靜是沒用的,要扁桃體冷靜才行。

  出門在自動販賣機裏買了一罐雪碧,他正要打開,罐頭就被斜裏伸出來的手給奪過去了。

  “你……”喬以航將瞪大眼睛一點一點地眯回正常,“高董。”

  高勤天生精英架勢,即使有墨鏡阻擋,也阻擋不住掃射過來的精光。他低頭看著手裏的雪碧,“喝這個?”

  “不是,錄製期間我只喝礦泉水。”喬以航鎮定道,“這個是用來……貼臉的,監製讓我冷靜冷靜。”

  “哦?”高勤拉開易拉罐,慢慢地喝了口道,“你揍他了?”

  喬以航差點被口水嗆死。“怎麼會?”

  “還是你準備上他?”

  ……

  喬以航我萬分不解這樣的話他怎麼能夠用這樣冷靜的表情來說。

  “我只是唱歌破音。”

  “沒休息好。”

  “嗯……嗯……”第一個是肯定,第二個是硬生生被拖上去的否定。喬以航緊張地看著高勤鼻子上那副過大的墨鏡,猜測著藏在墨鏡後的眼睛此刻承載著怎麼樣的情緒。

  “我的墨鏡怎麼樣?”高勤問道。

  喬以航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轉移話題,不過還是順著接下去道:“不錯,很酷。”

  “你的也很不錯。”

  喬以航:“……”他哪里戴墨鏡?還是指他昨天在雜誌拍的其中一組墨鏡照?

  “雖然小了一點,但是黑得挺勻稱。”高勤用手指抬起墨鏡鏡框,輕輕地抹了下自己的眼窩。

  喬以航:“……”

  

  小周送來金嗓子喉寶和泡好的胖大海。

  雖然是臨陣磨槍,但不快也光。

  喬以航重新上陣,第二句的音終於不破了,破到第六句。

  看著監製快要抓狂的面孔,喬以航的心,很虛,很虛……

  幸好他從錄音棚出來的時候,高勤已經走了,留下小周轉達指示——

  “歌手演不好戲,至多不轉行。歌手唱不好歌,至少得轉行。”

  喬以航:“……”

  

  錄歌不順利,監製離開時的臉色不好看。

  喬以航心裏頭有愧,也不能說什麼,只能買了一堆對嗓子有益的東西回家猛吃。

  吃完消炎藥,洗完澡,時間還不到七點。

  但他在書房門口來回十五六次,始終沒有走進去。萬一上遊戲後又被‘戰魂無極’拉去升級升到半夜,高勤明天就可能直接送他升天。

  握在沙發,他開著電視機打瞌睡。

  勞累和缺眠讓他很快在屏幕上男女主角哭著喊著互相嘶吼的時候睡死過去。

  這覺睡得很沉。

  乃至於他猛然醒來時,時針已經指向淩晨四點。

  喬以航關掉電視機,站起身,動了動僵硬的四肢,肚子咕嚕咕嚕叫起來。

  跑到廚房隨便下了碗面,吃完之後人一下子就清醒了,一點睡意都沒有。

  這樣的夜深人靜,最容易感受寂寞。

  所以喬以航忍不住跑到書房打開電腦。

  這個時間上線的人應該很少吧。

 

  興沖沖地進入遊戲,喬以航的笑容猛然僵住。

 

  【私聊】戰魂無極:來了。

  ……

  他呆若木雞。這人不用睡覺的?

 

 

升級路(中)

 

  【私聊】小舟:(o)你怎麼會在?

  【私聊】戰魂無極:……

  【私聊】戰魂無極:你不是為了躲我才這個時間上來的吧?

 

  這種事情承認的傻瓜。

  喬以航的腦袋飛速運轉著。

 

  【私聊】小舟:不是。我剛下夜班。

  【私聊】戰魂無極:夜班?工地裏扛水泥?

  【私聊】小舟:-_-|||不是。

  【私聊】戰魂無極:保安?

  【私聊】小舟:(++)不是。

  【私聊】戰魂無極:嗯。我太高估你了。

  【私聊】小舟:雖然我覺得你好像很想知道我做什麼,但是我媽媽說,這種事情不能發佈在網絡上。不安全。

  ……

 

  女孩子在關鍵時刻會抬出媽媽,應該沒錯吧。

  喬以航摸了摸下巴。

 

  【私聊】戰魂無極:……

  【私聊】戰魂無極:那你媽媽有沒有說和男人講話會懷孕?

  【私聊】小舟:我媽沒那麼沒常識。

  【私聊】小舟:而且我們不是在打字麼?哪里有說話?

 

  張知氣得差點吐血。

  對方的年紀估計在十二三歲上下吧。什麼上班都是編出來的吧?正常人要是有這種智商,估計會被列為國家一級保護文物。

 

  【私聊】戰魂無極:廢話少說。我帶你練級。

  【私聊】小舟:哦。去木耳山嗎?

  【私聊】戰魂無極:去刷副本。

 

  喬以航心一動。

  如果他沒記錯,四十多級刷副本最好的地方是少林寺木人巷。但是那裏進出有等級限制的。

  他想了想,卻沒有提醒。作為菜鳥,他只要負責拖後腿就可以了,英明的事情不需要做。

 

  【私聊】小舟:好。

  【私聊】戰魂無極:你等著,我去開小號。

  【私聊】小舟:(o)為什麼?

  【私聊】戰魂無極:木人巷我這個號進不去!還是你想我在門口接你放學?

  【私聊】小舟:還是陪讀吧。

 

  所以他現在淪落為伴讀書童了麼?

  張知覺得自己的行為很詭異。在遊戲裏,他怎麼也算是個叱吒風雲的高手。身後小弟小妹無數,哪個不是他動動手指就屁顛屁顛沖上來的?眼前這個‘小舟’既無知又無能,還經常氣死人不償命,偏偏自己就這麼傻兮兮地還送上門去帶她練級!

  張知一邊腹誹,一邊屁顛屁顛地打開手提電腦,上‘千夕有夢’這個號。

  

  喬以航去廚房泡了杯胖大海。

  雖然扁桃體沒之前的那麼紅腫,嗓子也不疼了,但還是小心為上。

  重新回電腦前,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在‘小舟’身邊繞啊繞的。私聊則一直在刷刷刷——

 

  千夕有夢:豬!你睡著了?

  千夕有夢:(#‵′)靠!是不是不殺你很不爽?

  千夕有夢:你給我回話!

  千夕有夢:你好歹給我回話……

  ……

  千夕有夢:你是不是真的睡死了???!!!

  小舟:我回來了。\(^o^)/

  千夕有夢:怎麼辦?

  小舟:(o)啊?

  千夕有夢:我好想砍死你!

  小舟:……

  小舟:忍住。

  

  張知無力了。

  他順手邀請‘小舟’入隊伍,然後讓她跟隨。

  ‘小舟’點了同意,然後像只小跟屁蟲似的,默默地贅在‘千夕有夢’的屁股有頭。

 

  過了一會兒,快到少林木人巷時,隊伍頻道有新消息了。

 

  【隊伍】小舟:(o)對了,你為什麼在這裏?

  【隊伍】小舟:我是在那裏等戰魂舞姬的!

  ……

 

  張知捶桌。

 

  【隊伍】千夕有夢:我就是戰魂無極!無極!

  【隊伍】小舟:(_)

  【隊伍】小舟:你到底是男的女的?

  【隊伍】千夕有夢:男的。這個是我朋友的小號。我沒事拿來練練。

 

  然後隊伍頻道就開始了長達半分鐘的沉默。

 

  直到進入木人巷——

 

  【隊伍】小舟:我覺得吧……

  【隊伍】千夕有夢:?

  【隊伍】小舟:男的練女號不好。

  【隊伍】千夕有夢:-_-|||

  【隊伍】小舟:容易內分泌失調。

  【隊伍】千夕有夢:閉嘴!

 

  作為遊戲裏真正的人妖,喬以航覺得自己很無恥。

  ……

  但是無恥得挺開心!

  看著‘千夕有夢’奮勇殺敵的身影,他可以想像想像對方現在一定是化怒火為戰火。

  很好很好。

  

  由於有之前隱藏任務的合作經驗。所以喬以航這次一上手,就直接找了個安全又能加血的地方旁觀。

 

  【隊伍】千夕有夢:你站那麼遠做什麼?!

  【隊伍】小舟:保護自己。

 

  張知差點吐血。

 

  【隊伍】千夕有夢:就這麼幾個小嘍囉,死不了的!

  ……

 

  五分鐘後。

  張知終於知道什麼叫做做人不要太鐵齒。

  

  喬以航看著外頭漸漸泛白的天色,開始犯困。

  直到‘小舟’倒地,他才勉強打起了點精神。

  看著‘千夕有夢’中氣十足地在遊戲裏上躥下跳,他才想起對方之前說過他在美國。那裏現在應該是傍晚吧?

 

  【隊伍】小舟:我好困。

  【隊伍】千夕有夢:除了睡,你還會什麼?

  【隊伍】小舟:加血。O(_)O

  【隊伍】千夕有夢:……

  【隊伍】千夕有夢:下吧下吧。

  【隊伍】小舟:啊!對了,上次隱藏任務的那個是你還是你朋友?

 

  雖然喬以航直覺是他,但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次。

 

  【隊伍】千夕有夢:我。

  【隊伍】小舟:(o)難道是那次我表現太好,所以你才准許我入幫?

  ……

 

  這是張知至今為止最後悔的事情之一。

  要不是她是他弄進幫會的,他才懶得管她現在幾級呢!……最鬱悶的是,現在帶他練級還要看他的臉色。

  

  【隊伍】千夕有夢:還不下線?

  【隊伍】小舟:就下了。

  【隊伍】小舟:對了,有一件事我要說清楚。

  【隊伍】千夕有夢:(_)

  【隊伍】小舟:我不會網戀的。

  【隊伍】千夕有夢:O__O"……

  【隊伍】小舟:不過還是謝謝你帶我升級!

 

  看著‘小舟’在原地消失,張知半天沒回神。

  她的意思該不會是……

  懷疑他想追求她吧?!

  看著隊伍頻道的那些留言,張知猛然一捶桌。

  他對天發誓,自己以後要是再理她,就……就……就罰他回國受那幫亂七八糟親戚的荼毒!

  

  最後那兩句話喬以航倒是打得真心真意。

  有過遭遇黑客,曝光身份的前車之鑒,他這次是怎麼都不會讓自己再捲進各種是是非非裏去的。不然他這個人妖就當得太沒意義了。

  不,說不定還不如不當人妖。

  憑男人的直覺,‘戰魂無極’對‘小舟’倒沒什麼特別的念頭。至少目前還沒有。最多有些新鮮感,或者朦朧的好感,這種東西掐一掐就滅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他今天這一記疫苗絕對會將病毒扼殺。

  這些念頭只是在他腦海裏輕輕一過,就翻過去了。

  當前最緊要的還是睡覺。

  

  小周來接喬以航的時候嚇了一跳。因為他眼眶下的兩個黑眼圈比昨天的還大一倍。

  “你……”小周遲疑著問道,“是不是壓力太大?”

  喬以航看過鏡子裏的自己,所以二話不說戴上墨鏡。幸好只是錄製唱片,只要聲音OK就行。

  “你要不要放鬆一下?”前兩天甘顧鵬自殺的烏雲還沒散去,小周現在對壓力這兩個字很敏感,生怕伊瑪特也出一樁不堪重負,辭別人生之類的戲碼。

  喬以航沒有她想的那麼深遠。他慢條斯理地又戴上帽子,蓋住亂髮,隨口問道:“怎麼放鬆?”

  小周想了想,“劃個船什麼的。”

  “你確定那是放鬆不是體罰?”喬以航挑挑眉。

  小周擊掌道:“對,不能去划船。”

  “不能?”

  “投河太方便了。”

  “……”

  

  這次進錄音棚,喬以航信心十足,決心一定要一舉扭轉昨天給監製的窩囊印象。

  所以一開腔,他就將聲音放得很開。

  他的音域很寬。當初伊瑪特簽他主要是因為他的嗓子好,當然,出色的外型更給他賺足分數。乃至於他那時候脾氣差,口碑差,都沒有動搖伊瑪特將他當做王牌打造的決心。

  唱到昨天卡住的第二句和第六句時,他更是一鼓作氣,努力將聲音頂上去。唱到後面,完全忘記要在哪里停,乾脆一唱到底。唱完之後,他覺得暢快淋漓。

  監製戴上耳機,笑眯眯地看著他,“爽麼?”

  喬以航心頭一凜。以他對這個監製的瞭解來說,他露出這種表情通常都沒什麼好事。

  “有唱卡拉OK的感覺吧?”

  “……”預感成真。

  “KEY吼得挺高。”監製笑容慢慢變淡,“但是音走得更遠。”

  “……”喬以航尷尬地乾咳一聲道,“剛才只是開嗓子,這次來正式的。”

 

 

升級路(下)

 

  今天的進展總算勝利,不枉之前練了這麼多天。

  監製的臉色明顯比昨天璀璨,臨走時還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繼續保持。

  喬以航提早收工回家。

  路上,高勤打了個電話過來,問他有沒有興趣演電視劇。

  喬以航當場就有些愣。

  在很多藝人的心目中,小屏幕和大屏幕的分量是不一樣的。很多從小屏幕跳到大屏幕的演員很少有回頭或是兩邊兼顧的。而作為歌手,尤其是人氣歌手,經紀公司為了保持他們的身價,很少會同意讓他們出現在電視上,就算有,也是礙於面子友情客串,只露個臉什麼的。

  他正要開口問為什麼,就看到前方身材高瘦的交警朝他招手

  “哦!”他低咒。因為用不慣耳機,所以手機現在被他拿在手上,貼在耳邊。

  “怎麼了?”高勤問。

  “交警。”兩個字代表千言萬語。

  “酒後駕駛?”當年封亞倫因為酒後駕駛,被全體媒體一面倒地口誅筆伐,直到去美國之後才消停。雖然封亞倫最後複出了,但並不是人人都有封亞倫這樣的實力和運氣的。

  “不。”

  “逆向行駛?”高勤鬆了口氣。

  “不。”

  “超速?”

  “不。”

  “……那是什麼?”如果他沒記漏的話,身邊的案例差不多都在這裏了。

  “打手機。”他將車緩緩停下。

  “還好。”

  “還好?”喬以航邊取行駛證駕駛證,便鬱悶地反問。

  “被寫打手機總好過被寫打手槍。”高勤掛斷電話。

  喬以航被震撼得保持著姿勢,久久不動。

  “我不會因為你裝傻,就不開罰單的。”交警慢吞吞道。

  “……”

  “所以,早罰晚罰都是罰,別再垂死掙扎。”

  “……”剛剛回過神的喬以航再度被震撼住。

  接過罰單,交警別有深意地看著他道:“你是伊瑪特的藝人吧?”

  喬以航愣了下,覺得他說話的口氣挺新鮮。因為一般人都會問他是不是明星,很少有人扯上經紀公司的。“嗯。”

  “那家公司風氣挺不好的。”

  “啊?”喬以航耳朵頓時豎起來。難道這個天天蹲守馬路的交警知道什麼不為人知的秘辛?

  交警丟下這麼一句令人遐想的對白,就翩然而去。瀟灑得好像武俠小說裏面明明身懷武功,卻從來不親自出手殺魔頭,一定要把畢生功力傳給主角,鬧得自己油盡燈枯的絕世高人。

  ——當然,絕世高人第一次出場,絕對是冷酷冷漠冷言冷語。多見幾次就會好。

  喬以航忍不住拍拍腦袋,將腦海中亂七八糟的想法驅趕出去之後,才重新踩油門回家。

  

  從回到家到登陸遊戲,喬以航只花了半個小時,其中包括沖涼做飯吃飯。

  雖然是明星,但他向來注重隱私,請鐘點工也是一禮拜一次,平時的掃塵都由他自己維持。但是由於網絡遊戲的毒害,他近日房間的環境污染指數已經達到中級。

  當然,遊戲裏的環境很乾淨,這點就夠了。

  他屁股剛沾上椅面,高勤電話又來了,還是那件事。

  喬以航忍不住問道:“為什麼?”該不會是想拋棄他了吧?

  “你想當全能藝人還是當歌手?”高勤問。

  “全能藝人。”他之前之所以和封亞倫攀比,除了大家分屬同一個公司之外,最主要是他做到了他沒做到的事情。

  “你知道什麼是全能?”

  “……”

  “你好好想想。”高勤掛斷電話。

  喬以航默默地坐著想了半天,沒有什麼結果,最終決定去遊戲裏繼續想。

  

  ‘小舟’上線十分鐘後,喬以航驚訝地發現‘戰魂無極’和‘千夕有夢’竟然都沒有出現。他好奇地點開幫會,發現‘戰魂無極’在線。

  難道是上次下線前的那番話對他起了作用?

  難道他真的對他抱有網戀的意思?

  喬以航突然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幫會頻道突然跳出消息——

  騎著小豬追寶馬:啊啊啊!帥帥帥你這個白癡!磨了十五分鐘都沒磨死他!你別練血屠,練魔教得了!

  落&清影:你們去做剿藍任務了?

  看到第二個ID,喬以航精神陡然一振!當初爆他裝備,這個人就有份。

  

  騎著小豬追寶馬:鬱悶死了!三個小時,啥都沒了。

  落&清影:不是有八十個銅板的路費嗎?

  騎著小豬追寶馬:o(╯□╰)o那有個屁用!

  帥帥帥:這不能全怪我吧!公子的紅帶一直綁不住他。

  騎著小豬追寶馬:鬱悶。

  佳人倦繡:好啦,別吵了,有什麼好吵的。下次再殺就是了。

  落&清影:嗯。

  落&清影:不過挺可惜的。剿藍獎勵挺多,不過紀無敵太變態了,十五分鐘殺不死宮肅他就把他給秒了。

  騎著小豬追寶馬:(╰_╯)#下次去秒紀無敵。

  帥帥帥:英雌!你去試試看,他‘信口開河’一下幾十萬。誰秒誰?

  騎著小豬追寶馬:啊啊啊啊啊!紀無敵太討厭了!我上次交任務,找了半天沒找到。攻略裏面居然說他有五個藏身處,要一個個找!+_+NPC當成他這樣實在太神經了。

  

  聊天頻道又靜下來。

  這個任務喬以航以前也做過,是《嬉鬧》裏最變態的任務之一,全稱叫清剿藍焰盟。

  先去NPC小魚兒那裏領十張邀請函,然後挨個送給除藍焰盟之外的各大門派,再回小魚兒那裏領確認函,再挨個去各大門派接他們的代表一起上路。

  路上會出現很多傀儡怪物攔路,經驗很低,個位數。

  一直打到火焰山,山腳會出現傀儡武士。武士的級別比傀儡怪物高,但是經驗依舊很低,個位數。

  差不多打到火焰山後山,藍焰盟密室門口,會出現傀儡巫師,級別更高,更難纏,但是經驗……請比照上面兩個。

  最後打宮肅。

  宮肅血厚防高速度快,每隔五分鐘能招來二十個傀儡人或十個傀儡武士或五個傀儡巫師。如果玩家不能在十五分鐘內解決掉他的話,那麼,對不起,輝煌門的無敵大掌門就要出手了。他一個‘信口開河’,宮肅不管有多少血條都被秒殺。然後紀無敵就會對這些重在參與的玩家表示由衷的感謝,並送上銅板八十枚,當做路費。

  所以整個剿藍任務中最難纏的不是大BOSS宮肅,而是那個打著幫手旗號,卻拖後腿的紀無敵。

  

  喬以航帶著點幸災樂禍地同情完他們的遭遇後,便開始獨自練級的生涯。

  自己練級當然沒有‘戰魂無極’帶他升得這麼快,但是勝在悠閒自主,眼看著等級離五十級還差兩級,他內心充滿了成就感和驕傲。

 

  【小喇叭】龍不濕:喬以航死了!死了!死了!

  ……

  喬以航眼皮一跳。自從上次‘千夕有夢’說過之後,他就把屏幕上的膠帶撕了,而小喇叭也的確好久沒有再上過他的名字,怎麼才沒幾天,他又被人惦記上了?

  

  【世界】尋找喬以航00狗:龍不是!NMD有病啊!

  【世界】龍不濕:不是不是,我還真不是!

  【世界】哦,你來!:5000J青城青玉套裝紫!要的來洛陽城,202,331

  【世界】尋找喬以航003:狗狗,別理他。這種人就是現實太失敗,在網絡找存在感呢!

  【世界】哦,你來!:5000J青城青玉套裝紫!要的來洛陽城,202,331

  【世界】尋找喬以航002:喜歡喬以航的請加入【航天閣】。

  ……

  喬以航看得心煩,正要關世界頻道,卻被很快刷出來的另一條消息吸引住目光。

  

  【世界】落雪無音:【航天閣】聽好。我代表【天道有常】向你們正式提出警告。你們追星沒問題,但是搶怪搶地盤不行!

  【世界】龍不濕:哦,聽聽,這是來自人民的正義之聲。

  【世界】尋找喬以航00狗:誰搶怪搶地盤了?憑什麼你們擠一堆人那塊地就是你的?憑什麼你說怪是你的就是你們的?怪是你生的?你喊它看它會答應不?

  【世界】戰魂無極:跟【尋找喬以航00狗】組隊的聽好了,從現在開始我見他一次殺一次,不想冤死的馬上踢他出隊。

  【世界】尋找喬以航00狗:腦子被馬踢了?!來殺我啊!MD,級高了不起啊,殺人了不起啊?!

  ……

  喬以航依然密切注視進展,畢竟一方是他的粉絲,一方是他在遊戲的半個朋友。但是過了好幾分鐘,‘戰魂無極’都沒有再發言。

 

 

小跟班(上)

 

  這種沉默反而讓他的內心好像千萬隻螞蟻在爬。

  ‘戰魂無極’和粉絲到底會不會打起來呢?會麼?不會麼?

  喬以航終於忍不住把手指放在鍵盤上。

 

  【私聊】小舟:拍。

 

  過了大約三分鐘。

 

  【私聊】戰魂無極:……

  【私聊】戰魂無極:你拍皮球啊?

  【私聊】小舟:(*^__^*)在哪?

  【私聊】戰魂無極:幹嘛?

  【私聊】小舟:來找你。

  ……

  她不是上次還說不網戀的麼?這次這麼主動是幹嘛?

  還是說,她覺得他很安全?!

  張知皺眉。

  

  【私聊】戰魂無極:忙。

  【私聊】小舟:我來給你幫忙!

  【私聊】戰魂無極:-_-|||

  【私聊】戰魂無極:謝謝,不用。

  【私聊】小舟:別客氣啊。我來給你加血!

  【私聊】戰魂無極:隊伍滿員。

  【私聊】小舟:我無私奉獻。

 

  張知開始頭大。這位小舟小姐的腦子究竟是用什麼糊的?難道聽不懂拒絕麼?聽不懂麼?

  隊友看他行動遲緩,都紛紛敲來問原因。

  他隨口說吃西瓜,立刻被狠狠地鄙視了。

  他只好關掉私聊頻道。

  做完任務,拒絕隊友的副本邀請,他打開私聊,發現那裏已經被刷得密密麻麻一片——

 

  【私聊】小舟:你幫我這麼多,我回報一點是應該的。

  【私聊】小舟:不組隊,我也可以幫你加血。

  【私聊】小舟:免費的。

  【私聊】小舟:?

  【私聊】小舟:去解決小問題了?

  【私聊】小舟:……

  【私聊】小舟:還是大問題?

  【私聊】小舟:十五分鐘了,不會是便秘吧?-_-!

  【私聊】小舟:掉進去了?

  【私聊】小舟:穿越?

  【私聊】小舟:今天開始當魔王了?

  ……

 

  張知看得頭大,決定繼續屏蔽,但就在刹那,又跳出一條

——

  【私聊】小舟:被尋找喬以航00狗他們洗白了?

  【私聊】戰魂無極:你才洗白了!

  【私聊】小舟:(⊙o⊙)

  【私聊】小舟:人!

  【私聊】戰魂無極:……廢話!

  【私聊】小舟: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張知實在被煩得沒轍,乾脆把位置告訴他。

  

  ‘小舟’來得很快,以前叫她都沒跑這麼快的。

 

  【私聊】戰魂無極:今天怎麼這麼積極?

  【私聊】小舟:吃菠菜了。

  【私聊】戰魂無極:-_-|||

 

  喬以航逛了一圈,沒發現任何和‘喬以航’三個字有關的ID蹤跡。

  

  張知看著‘小舟’像小白一樣在地圖上溜來溜去,任由那些怪在她腦門上飄-123、-198……

 

  【私聊】戰魂無極:你是跑來自殺的嗎?

  【私聊】小舟:啊?

  【私聊】戰魂無極:不打怪,不加血,你瞎走什麼?

  【私聊】小舟:幫你查看四周,看有沒有敵人潛伏。

  ……

 

  五分鐘後。

  張知看著橫陳在面前的玉屍無言。

  玩遊戲這麼久,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將近五十級的玩家這樣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地被怪磨死。虧他還特地跑到怪等級低的地方等她。

  

  喬以航也很囧。

  他伸手點了原地復活。

 

  【私聊】戰魂無極:豬!那麼多敵人你都看不見嗎?

  【私聊】小舟:我不是找它們。

  【私聊】戰魂無極:?

  【私聊】戰魂無極:你欠高利貸了?

  【私聊】小舟:o(╯□╰)o你不是要和喬以航粉絲團開戰嗎?

  【私聊】戰魂無極:你怎麼知道?

  【私聊】小舟:你不是在世界頻道喊了?+_+

  【私聊】戰魂無極:O__O“連喇叭都會用膠帶貼住的人居然會看世界頻道?

  【私聊】小舟:嗯,你教育的好。

  【私聊】戰魂無極:……

  【私聊】小舟:對了,你和喬以航的粉絲團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私聊】戰魂無極:沒什麼。

  【私聊】小舟:對了,你和喬以航的粉絲團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私聊】小舟:對了,你和喬以航的粉絲團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私聊】小舟:對了,你和喬以航的粉絲團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

 

  一長串眼花繚亂的刷屏。

 

  【私聊】戰魂無極:-_-#閉嘴。

  【私聊】小舟:我複製粘貼的時候嘴巴一直閉著的。張開嘴巴會進蚊子的。

  【私聊】戰魂無極:就是搶怪。

  【私聊】小舟:哦。

  【私聊】小舟:其實喬以航人挺好的。

  【私聊】戰魂無極:?

  【私聊】小舟:你別罵他。

  【私聊】戰魂無極:我什麼時候罵他了?!

 

  喬以航看著屏幕想了想。好像他當時的確沒有罵人,只是下戰書。

  

  【私聊】小舟:嗯。我就是提醒你一下。

  【私聊】戰魂無極:……

  【私聊】戰魂無極:你不會也是為了喬以航來的吧?

  【私聊】小舟:不是。

  【私聊】戰魂無極:就算是也別和航天那幫人摻和。

  【私聊】小舟:為什麼?

  【私聊】戰魂無極:風評不好。

 

  喬以航汗如雨下。

  要是這種事情捅給八卦雜誌,又是負面新聞。

  

  【私聊】戰魂無極:他們會長挺有心計的。打著尋找喬以航的旗號招收成員,短短幾天時間就發展起來了。

  ……

 

  喬以航愣住。

  他的意思是說,自己被利用了?

  

  【私聊】小舟:不會吧?她們不是喬以航的粉絲嗎?

  【私聊】戰魂無極:你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喬以航不會再來遊戲了。

  【私聊】戰魂無極:除非他腦殘。

  ……

 

  喬以航拿起手邊的鼠標墊拼命給自己扇風。

  不生氣,不生氣,不生氣……

  ……

  MD!他才腦殘!

  儘管他心裏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可是當語言化作文字出現在屏幕上時,他還是很冷靜的。

  

  【私聊】小舟:可是她們明明說尋找。

 

  張知差點就要發消息讓她去檢查智商。不過想了想,笨成這樣還跑來玩遊戲,說明還是比較求上進的。

 

  【私聊】戰魂無極:說了是幌子。

  【私聊】戰魂無極:豬都知道找不到的。就是騙那些笨蛋。

  【私聊】小舟:O

  【私聊】戰魂無極:你還練不練級了?

  【私聊】小舟:練。

  【私聊】戰魂無極:組隊。

 

  張知覺得每天帶她練級等於每天扶老奶奶過馬路,都是日行一善。

  

  兩人組隊後,正要去刷少林寺木人巷的副本,好友裏‘落雪無音’發來消息:一起去跑商?

 

  張知躊躇。

  落雪無音的邀請他很少拒絕。除非組隊刷副本或是做連環任務沒辦法。

 

  他考慮了下,還是拒絕:下次。我帶人練級。

  落雪無音:?_?帶人練級?

  落雪無音:誰?幫裏的?

 

  張知覺得這個解釋起來很麻煩,尤其‘小舟’的等級還不到五十級。他心裏不想‘落雪無音’誤會,但是從頭到尾解釋勢必會扯上隱藏任務那一段。所以他只是很含糊地敷衍過去。

 

  戰魂無極:嗯。

  落雪無音:呵呵。那你忙吧。

 

  不知道是錯覺還是心虛,呵呵兩個字明明是代表笑聲,可落在他眼裏怎麼看怎麼僵硬。

  張知仍不住又發了一條過去。

 

  戰魂無極:要不一起組隊打怪?

  落雪無音:去哪里?

  戰魂無極:奪魂林吧。

  落雪無音:好。你在哪里,我過來。

 

  張知將坐標發過去,眼角一掃,卻看到‘小舟’又在私聊刷起來了。

 

  【私聊】小舟:這棵樹很好看嗎?看了這麼久都不走?

  【私聊】小舟:上廁所去了?

  【私聊】小舟:你不會不是便秘,是拉肚子吧?

  【私聊】小舟:要真拉肚子今天就算了。你好好休息。

  【私聊】小舟:拉到褲襠裏很臭的。雖然我聞不到,但是我的想像力很豐富。

  【私聊】小舟:……

  【私聊】小舟:你洗褲子去了?

  【私聊】戰魂無極:(#‵′)閉嘴!

  【私聊】小舟:回來了!\(^o^)/

  【私聊】戰魂無極:剛才去喝水。

  【私聊】小舟:嗯。不喝水是尿不出來的。

  【私聊】戰魂無極: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

  【私聊】小舟:不是。

  【私聊】小舟:我是女孩。

  【私聊】戰魂無極:閉嘴。

  【私聊】戰魂無極:等下我朋友過來,一起去打怪。

  【私聊】小舟:我再次申明,我嘴巴一直是閉著的。我不是用嘴巴打字的。

  【私聊】戰魂無極:不許動!(#‵′)

  

  過了會兒,‘落雪無音’騎著紫紅駿馬趕到。

  戰魂無極連介紹都沒介紹,就直接組隊,然後發跟隨邀請。

  ‘小舟’半天沒動。

 

  【隊伍】戰魂無極:人呢?

  【隊伍】戰魂無極:點同意!

  【隊伍】戰魂無極:再不點,我踢你出去了!

  【隊伍】小舟:TT是你說不要動的。

  【隊伍】戰魂無極:你給我白癡得有點下限好不好?!

  【隊伍】小舟:為什麼聽你的話等於白癡沒下限?

  【隊伍】戰魂無極:……

 

  外面。

  喬以航笑得打跌,不過他知道什麼叫適可而止,所以很快地按了同意。

  因為‘小舟’沒坐騎,所以一行三人像拴在一條繩上似的,由‘戰魂無極’帶隊,向奪魂林進發。

 

 

小跟班(中)

 

  奪魂林的怪物在91-95級之間。對於‘小舟’來說,這絕對是鬼門關。

  所以‘戰魂無極’挑了比較邊緣的位置。這裏定點刷出三個惡魂,剛好連成一個三角形。

  ‘戰魂無極’和‘落雪無音’站在三角形中間,‘小舟’為了避免誤傷站在三角形外。

  ‘落雪無音’是藍焰盟,先用‘勾魂引’將他們引過來,再用‘攝心術’將他們定住。‘戰魂無極’用群攻解決。

  打這麼高級的怪,沒‘小舟’什麼事,所以喬以航就盯著他們的血條,只要少一點就給補上。因為他加血量很低,所以也不很浪費。

  大概這樣打了十幾分鐘,‘小舟’升上四十九級。

  

  【隊伍】落雪無音:咦?今天慢很多。

  【隊伍】戰魂無極:再四萬多經驗,我就升級了。

  【隊伍】落雪無音:暴擊率有點低。

 

  張知和喬以航都沒接茬。

  《嬉鬧江湖》設定的是同道組隊增加暴擊率,正派和邪派組隊則會減低暴擊率。‘落雪無音’和‘戰魂無極’是邪派,加上‘小舟’這個名門正派當然低。

 

  【隊伍】落雪無音:我還差三十幾萬才能升級。

  【隊伍】戰魂無極:我們去刷嗜血惡靈。

  【隊伍】落雪無音:好。(*^__^*)

 

  嗜血惡靈的等級比惡魂高,經驗自然多,升級也快。

  喬以航沒什麼意見,反正他是來蹭經驗吃白食的。

  三個人重新串成一串,朝奪魂林深處跑去。

 

  【隊伍】落雪無音:要是能打到一雙紫鞋就好了。

 

  張知愣了下,下意識去查她的裝備。她是九十一級,腳上那雙碧羽天靴,紫裝。他沒記錯的話,這是‘天鬥’給她的,上面還鑲嵌了三顆寶石,一顆九級加智,兩顆七級加敏。

 

  【隊伍】戰魂無極:換鞋?

  【隊伍】落雪無音:你的鞋還是八十七級的,可以換了。我有兩顆八級的寶石,加物防和加法攻,等下給你。

 

  張知又愣了下。

  沒想到她竟然為他考慮得這樣細緻。

  

  【隊伍】小舟:其實我不想打擾你們的。TT

  【隊伍】小舟:但是現實很殘酷。

  【隊伍】小舟:我血條快見底了。讓我自由吧!

 

  張知回神,發現小舟血真的只剩下薄薄的一點,理解解除跟隨狀態——這個狀態下,除了領隊都不能使用技能。

  不過為時已晚,‘小舟’的技能還沒來得及使用,就光榮倒下了。

 

  【隊伍】小舟:(⊙o⊙)哦!

  【隊伍】小舟:我死了。

  【隊伍】戰魂無極:-_-|||我們都看見了。

  【隊伍】小舟:要我馬上站起,還是你們再圍觀一會兒?

  【隊伍】戰魂無極:(#‵′)你這只豬!不會早點說嗎?

  【隊伍】戰魂無極:跟隨狀態你自己就能解除的!

  【隊伍】小舟:( ⊙ o ⊙ )啊!這麼開明?

 

  其實喬以航是知道可以自己解除狀態的。但是一旦解除狀態,他們兩個自顧自地跑了,他留在原地不還是死路一條?所以不如死得悲壯點。

  

  旁邊有怪來騷擾,‘戰魂無極’和‘落雪無音’合作打怪。

 

  【隊伍】落雪無音:她的等級太低,不適合這裏。

  【隊伍】戰魂無極:嗯。

 

  她等級太低就是張知最煩惱的事情。

 

  【隊伍】落雪無音:要不幫裏其他人帶吧?最好找個正派的,這樣暴擊率也高。

  【隊伍】戰魂無極:幫裏正派少。

 

  五十級以下的就她一個。

  再說玩遊戲,誰都想當英雄,誰都不想當奶媽。這兩天,他的排名已經滑到了第六。不過和‘小舟’無關,因為她每次呆得時間都不長。這只是說明網遊的世界競爭是很激烈的。

 

  【隊伍】落雪無音:要不找花和尚?

  【隊伍】戰魂無極:……

  【隊伍】戰魂無極:那是只色魔。

  【隊伍】小舟:圍觀沒問題。可是不要在我身上踩來踩去啊。TT

  【隊伍】戰魂無極:還不起來?

  【隊伍】小舟:我要吸收天地靈氣。

  【隊伍】戰魂無極:就花和尚吧!

  【隊伍】落雪無音:?_?

  【隊伍】戰魂無極:說不定最後誰色了誰。

  【隊伍】小舟:(⊙o⊙)

 

  喬以航看得出‘落雪無音’從開始到現在一直在排擠他。就算不是女人,他也能直覺出她的敵意。所以她說要讓另外人帶他也在意料之中。

  說起來,這倒是可以利用的條件。

  

  【隊伍】小舟:這是幫會的福利?那我能自己挑帶我的人嗎?

  【隊伍】戰魂無極:……你有中意的?

 

  張知心裏有些得意。

  這個時候知道他的好處了吧?讓她再身在福中不知福!

  整個幫會就他和她熟。他不信她還能挑別人。

  ……

  他應該信的。

  

  【隊伍】落雪無音:這個不是幫會說了算的。要對方願意。

  【隊伍】落雪無音:我和花和尚挺熟。

  【隊伍】小舟:我想落&清影帶我。

  【隊伍】落雪無音:跟他說說應該沒問題。

 

  ‘小舟’和‘落雪無音’的兩條消息是同時發的,所以過了大約半分鐘才有回答。

 

  【隊伍】落雪無音:你認識清影?

  【隊伍】小舟:不認識。

  【隊伍】戰魂無極:你看中他哪一點?

  【隊伍】小舟:ID有性格!

  ……

  他的ID沒性格麼?

  戰魂!無極!

  無論分開是合起來看都比落&清影有內涵得多吧?!

  張知不知道自己在憤怒什麼。那種感覺就好像自己含辛茹苦拉拔女兒長大,誰知女兒一轉臉就對著一個連面都沒見過的人投懷送抱,原因是那人的名字取得好。

  腦補以上關係之後,他憤怒了。

 

  【隊伍】戰魂無極:你是豬啊!

  【隊伍】小舟:不是。

  【隊伍】戰魂無極:你明明就是豬!

  【隊伍】小舟:真不是。╮(╯_╰)╭

  【隊伍】戰魂無極:不是豬你會說這種話?

  【隊伍】小舟:沒說呢。我真不是聲控打字的。

  【隊伍】戰魂無極:(#‵′)凸

  【隊伍】小舟:……

  【隊伍】小舟:我真的覺得你的內分泌有點紊亂。

  【隊伍】小舟:所以讓你不要老是男扮女裝。

  【隊伍】戰魂無極:閉嘴!

 

  張知在反省。

  他究竟是那根神經搭錯,容忍她到現在。

 

  【私聊】落雪無音:男扮女裝?

  【私聊】戰魂無極:千夕有夢。

  【私聊】落雪無音:……

  

  喬以航見臨近系統強制復活時間,點了原地復活。

 

  【隊伍】落雪無音:花和尚在線,我和他說?

  【隊伍】戰魂無極:先我帶吧。

  【隊伍】戰魂無極:等級別高點再說。和尚不是八十多了麼?

  【隊伍】落雪無音:七十八吧。

  【隊伍】戰魂無極:那至少帶到六十幾級。

  【隊伍】小舟:我真的很不想又打擾你們。

  【隊伍】戰魂無極:……

 

  張知看著躺在地上的‘小舟’捶桌。

  歷經過幾次這種場面之後,他已經可以化驚訝為歡笑了。

  

  【隊伍】落雪無音:你為什麼不加血?

  【隊伍】小舟:這是加血後的效果。

  【隊伍】落雪無音:喝紅。

  【隊伍】小舟:那個挺貴的。

  【隊伍】小舟:反正死一死挺快。

  【隊伍】戰魂無極:起來,我帶你去刷副本。

  

  【私聊】戰魂無極:我用千夕有夢?

  【私聊】落雪無音:好。

  【私聊】落雪無音:我去跑商。(*^__^*)

 

  ‘落雪無音’不等他回答,就離開隊伍,獨自走了。

  

  【隊伍】小舟:我們去新手村吧。O(∩_∩)O

  【隊伍】戰魂無極:?

  【隊伍】小舟:在那裏我也能像她這樣被怪打不加血的。

  【隊伍】戰魂無極:??

  【隊伍】小舟:我也想耍帥嘛。

  【隊伍】戰魂無極:……

  【隊伍】戰魂無極:快點起床走人。

  

  把‘小舟’帶到安全區,張知上‘千夕有夢’的小號。

  喬以航看著‘千夕有夢’跑來的娉婷身影,疑惑地想:玩遊戲的人大多有自己的小號,用來賣東西、放東西都和方便。怎麼他老是用‘落雪無音’的小號呢?

  ‘千夕有夢’來到‘小舟’面前,剛發了組隊邀請,就收到一條私聊——

 

  你和落雪無音是一對?

 

 

小跟班(下)

 

  張知愣住。

 

  ‘小舟’在私聊裏繼續:這樣挺糟糕的。

  【私聊】千夕有夢:糟糕?

  【私聊】小舟:我怕她誤會我們。

  【私聊】小舟:你是沒什麼關係,但是會損害我的名聲。

  【私聊】千夕有夢:(╰_╯)# 我會損害你的名聲?

  【私聊】小舟:萬一被人誤會我是小三就不好了。

  【私聊】小舟:而且還是你的小三。

  ……

  什麼叫而且還是你的小三?!

  張知憤怒了,鍵盤被他戳得吧嗒吧嗒響!

 

  【私聊】千夕有夢:把剛才那句話解釋清楚!什麼叫做我的小三?

  【私聊】小舟:這是道德問題。要足夠的人品去領會。

  【私聊】小舟:很難解釋的。

  【私聊】小舟:我覺得你懂的。你人品還可以。

  ……

 

  如果他說他不懂就是人品不可以了?

  張知心情很差。

  

  喬以航見隊伍解散,愣了下,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玩過頭了。

 

  【私聊】小舟:???

  【私聊】千夕有夢:你說的很有道理。

  【私聊】千夕有夢:我去領會了。

  【私聊】千夕有夢:不見!

 

  說著,那抹身影就扭著小細腰除了喬以航的屏幕範圍。

  ……

  喬以航反省完,覺得自己的確過分了,於是懺悔。

 

  【私聊】小舟:?_?你生氣了?

  沒反應。

  【私聊】小舟:還是去找落雪無音解釋了?

  沒反應。

  【私聊】小舟:我媽也常說我說話太直。

  沒反應。

  【私聊】小舟:沒想到打字也是啊。

  沒反應。

  【私聊】小舟:其實你人挺好的。說你人品好的那句,我是真心的。

  沒反應。

  【私聊】小舟:吱一聲吧。不然我會擔心你電腦是不是漏電,把你給電死了。

  更加沒反應。

  【私聊】小舟:美國110的電話號碼是多少?

  繼續沒反應。

  【私聊】小舟:可以讓中國110連線嗎?

 

  喬以航想了想,打開幫會頻道,‘戰魂無極’果然在線。

  他將剛才‘小舟’的話全都複製粘貼到私聊裏給他。

  

  張知在看到‘小舟’說‘沒想到打字也是啊’的時候就讓‘千夕有夢’下線了,然後開著‘戰魂無極’去刷BOSS。還沒到目標地,‘小舟’又陰魂不散地出現在私聊裏。

  看著那一段段話,他哭笑不得。

 

  【私聊】戰魂無極:你幾歲?

  【私聊】小舟:(⊙o⊙)我不網戀的。

  【私聊】戰魂無極:小學畢業了麼?

  【私聊】小舟:畢業了。國家政策很好,我上完九年制義務教育的。

  【私聊】戰魂無極:然後?

  【私聊】小舟:然後就出來做了。

  【私聊】戰魂無極:(⊙o⊙)做?

  【私聊】小舟:做工作。

  【私聊】戰魂無極:哪方面的?

 

  張知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有點緊張,就怕她一會兒說的答案是他心裏頭想的那種。

 

  【私聊】小舟:文員。

  【私聊】戰魂無極:准點上班,准點下班,有同事一起在正常的辦公室裏的那種?

  【私聊】小舟:什麼叫正常的辦公室?

  【私聊】戰魂無極:大家都穿得很嚴肅。

  【私聊】小舟:黑社會那樣的?

  【私聊】戰魂無極:……

 

  張知也不知道自己在問什麼了。

 

  【私聊】小舟:你

  【私聊】戰魂無極:什麼?

  【私聊】小舟:沒什麼。我去睡了。88

  【私聊】戰魂無極:回來,把話說完整。

  【私聊】小舟:沒什麼。我覺得你挺好的。

  ……

 

  莫名其妙蹦出一句‘你挺好’還叫沒什麼?

  張知覺得一定有什麼。

 

  【私聊】戰魂無極:說!

  【私聊】小舟:其實我想問你為什麼問那麼多?但是一想,又覺得我這麼問好像在嫌棄你很雞婆。所以算了。╮(╯_╰)╭

  ……

 

  他為什麼非要問呢?

  張知捫心自問。

 

  【私聊】戰魂無極:還不下?

  【私聊】小舟:明明是你拉著我。

  【私聊】戰魂無極:拉?左手右手?

  【私聊】小舟:嘴巴。

  【私聊】戰魂無極:……

 

  張知下定決心不再回復。

  ——不管她說什麼。

 

  【私聊】小舟:雖然我不大喜歡落雪無音,不過祝你幸福。

 

  兩秒之後。

 

  【私聊】戰魂無極:我們不是你想的那樣!

  【私聊】小舟:我不是狗仔隊。不要緊張。

  【私聊】戰魂無極:她是我嫂子。

  【私聊】小舟:(⊙o⊙)

  【私聊】小舟:你們家這麼奔放?全家一起玩網遊?

  【私聊】戰魂無極:遊戲裏的嫂子!!!

  【私聊】小舟:哦。

  【私聊】小舟:其實這是偽兒童玩家家酒。

  【私聊】小舟:童心未泯。我理解的。

  【私聊】戰魂無極:你走吧……╭∩╮(︶︿︶)╭∩╮

  【私聊】小舟:好吧。88

 

  看著‘小舟’的頭像在幫眾列表裏暗下去,張知舒出口氣。可算是送走了。

  他立刻捋起袖子在幫派裏喊刷副本。

  雖然將近十一點,但幫裏的人不少。一呼百應。

  很快召集齊人,他們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刷的是十惡牢。

  這個副本向九十級到一百二十級的玩家開放,組足五人就能進入。不過在去之前,必須要到輝煌門把紀無敵紀大掌門一起帶來。因為這個副本有個非常變態的設定——不能殺死大BOSS

  十惡牢最後一關關的是袁傲策,做過前面尋訪任務的都知道他是魔教暗尊。他是打不死的,只要打掉他三分之一的血,紀無敵就會跳出來說:“本門主慈悲為懷,最愛導人向善。所以,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吧。”

  ……

  然後發放經驗、金錢、裝備。

  好處是,人人都有,隨機分配。壞處是,每個人拿到手的東西質量不一,而且還沒得挑。

  

  張知開始刷副本還挺開心。畢竟大號技能多,血量多,裝備高級,但是打著打著,他就感到了深深的寂寞。

  隊員個個駕輕就熟,他連吼的機會都沒有。

  隊伍頻道一直是空白,大家都自顧自地前進、前進、再前進。

  ……

  隊伍頻道突然跳出一條消息來。

  張知精神頓時一振,定睛看去。

 

  【隊伍】花開不長謝:老二,不走?

  【隊伍】戰魂無極:你就不能說點有內涵的麼?

  【隊伍】花開不長謝:……

  【隊伍】花開不長謝:小二,上酒?

  【隊伍】戰魂無極:你叫我什麼?!-_-#

  【隊伍】花開不長謝:你現在不忌諱老二,開始忌諱小二了麼?

  【隊伍】戰魂無極:有點兒意思了。

  【隊伍】花開不長謝:???

 

  張知跟著大部隊繼續深入敵營,但是腦海中卻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小舟’睡了麼?

 

  

  ‘小舟’睡了,喬以航沒睡。

  因為小周打了個電話給他,言簡意賅,“爛銅獎名單發佈了。”

  和金花獎不同,由於爛銅獎從來沒有演員去領獎,所以他們一直都是在很小的房間裏拍攝。鏡頭裏只會出現評委和主持人。

  ——還都是業餘的。

  “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喬以航緊張起來。

  “呃……”

  “吊我胃口炒了你!”

  “如果你得獎了的話……”

  喬以航心臟一縮,冷靜道:“也炒了你。”

  “唉。”小周嘆了口氣,隨即笑道,“看來我們還要繼續共事下去。”

  “為什麼我還是好想炒你?”害得他在剛剛一刹那,少活很多年,“誰得獎?”

  小周神秘兮兮道:“你猜不到的。”

  “……汪光旗?”喬以航沒記錯的話,汪光旗雖然今年得金花獎呼聲很高,但還是極為稀奇地得到了爛銅獎評審的青睞。

  “中了。”

  喬以航將心頭下意識湧上來的幸災樂禍狠狠地壓制了下去,鎮定道:“他住在哪家醫院,哪個病房?”

  “幹嘛?”

  “我要去慰問他。”

  “還是別了。”小周道,“你會連累他的。”

  “理由?”

  “數學是負負得正。現實是黴黴更黴。”

  “……”

  

 

定目標(上)

 

  喬以航接下來忙專輯忙得暈頭轉向。眼見著歌快錄完了,跑出一個人說這張專輯的主打歌是他寫的,被人剽竊了。

  此事一出,自然引起唱片公司和伊瑪特的關注。畢竟誰都不想專輯還沒出,就上負面新聞頭條。

  於是找來主打歌的作曲者對質。兩人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迷迷糊糊地聽了半天,喬以航他們總算聽明白了。敢情是兩人合作的,但誰都想獨吞,只是一個早出手,一個晚出手而已。

  說真的,這首歌不錯,當初喬以航只聽了一遍就選定了它,現在要放棄還真是有些依依不捨。最後三方談判,兩個作曲者同意收入一人一半,才將事件平息。不過經過這麼一耽擱,離預定專輯發售日的時間越來越近。喬以航不得不馬不停蹄地上各種節目推銷專輯。玩網游的時間自然越來越少,剛開始還能一天兩個小時,然後一個小時,兩天一個小時,五六天不上……就算每次上線,也很少像以前那樣調侃‘戰魂無極’,事實上,他連蹭經驗都覺得很疲倦。

  直到專輯發售當日,他坐在伊瑪特聽消息。

  剛出道的時候,專輯發售第一天他還會跑到音像店或是百貨公司之類的地方,開闢出一個舞臺,然後邊唱邊推銷,順便給粉絲簽名,博人氣和好感。不過從第三輯起,經濟公司考慮到粉絲越來越多,雙方安全都難以保障,便取消了。幸好他的粉絲都很理智地表示理解。

  高勤在他來回走了第十六圈時終於忍不住開口到:“你有多動症?”

  喬以航道:“重複地做某事能消除緊張。”

  “你很緊張嗎?”高勤挑眉。

  喬以航承認道:“出道這麼久,每次發新專輯我還是很緊張。”

  “要撲街緊張也沒用。”高勤繼續埋首文件。

  喬以航不滿道:“高董,你就不能說幾句鼓勵的話嗎?”

  高勤道:“這世上有很多狂熱分子就是聽太多鼓勵的話,有太多美好的憧憬,最後無法接受殘酷的現實而直接走上歪路。”

  喬以航沒好氣道:“你說的我好像隨時會去跳樓似的。”

  “要謹記甘顧鵬的前車之鑒。”

  喬以航突然雙手撐在他的辦公桌前,神秘兮兮地問道:“甘谷鵬真的是自殺?”

  高勤抬頭,眯著眼睛打量他,“你準備告訴我,是你殺的?”

  “如果是,我一定不會告訴你。”

  “就算你告訴我,我也一定不會相信。”

  喬以航吃驚道:“你這麼相信我?”

  高勤道:“我是不相信你的智商。”

  喬以航:“……”

  電話鈴聲響起。

  高勤瞄了眼,“接吧。”

  “萬一不是專輯的銷量……”看看時間,應該有第一手資料送過來了。

  高勤挑眉,“那就轉接給我。”

  喬以航真的開始懷疑起自己的智商來。他接起電話,自報家門之後,半天沒說話。

  高勤眼睛雖然盯著文件,但是目光一直停留在某一行沒有前進。

  過了會兒,喬以航掛下電話,臉色不太好看。

  “撲街?”高勤放下文件,身體後仰,靠著椅子背。

  喬以航嘴唇一抖,正要開口,就見高勤點頭道:“明白了。老規矩。”

  “……”喬以航不服氣道,“你怎麼知道?”

  “演技太爛。”

  “……”喬以航鬱悶地差點撞牆,“那我可不可以不要香檳?”

  高勤道:“不好麼?”

  “好。每次你都帶到慶功宴去,然後每次都會被大家熱情地打開,分喝完。”那麼多人,他也不好意思多喝,所以每次都只有一小口。這樣算了,最鬱悶的是,事後大家提起,都一致稱讚高董的香檳真好喝。

  ——雖然那是他買的沒錯,但這是給他的禮物啊!

  高勤十指交叉,“我可以將它理解為吝嗇麼?”

  “不,你可以將它理解為升級。”喬以航清了清嗓子道,“我的專輯首日突破十二萬。”

  高勤眉頭挑高。

  喬以航難掩得意。

  高勤道:“兩瓶香檳。”

  “……”

  

  兩瓶香檳自然是毫無意外得在喬以航回家之前就被幹光了,事後他又被灌了不少紅酒。

  他酒量不錯,但是這次大家實在有些瘋狂,所以回到家的時候,他覺得自己腳步都是虛浮的。家的各種傢具擺設隱隱約約,扭扭曲曲,晃晃悠悠……

  好不容易找到沙發,他一屁股坐下就不動了,眼皮像是墜了千斤重擔,不停地往下掉。但腦子裏亂哄哄的,先是不停地閃過慶功宴諸人的調笑聲,緊接著是唱片公司老總不停地拍著他肩膀,在他耳邊說:“你放心。你有前途的。好好加油。知道嗎?”自己回答什麼已經不記得了,只一個勁兒地覺得自己身體在飄,不停地飄,直到跌進一條古色古香的街道,遊戲裏模擬的叫賣聲清晰地在耳朵旁迴響。

  意識漸漸薄弱……

  隱約之間,似乎有人在咆哮……

  但是內容卻聽不清了。

  

  他是被凍醒的。

  起來時發現客廳通往陽臺的門半敞著,風呼呼地往裏灌。

  他動了動僵硬的胳膊,慢慢坐起身。酒精還留在身體裏,腦袋很痛,一直嗡嗡作響。

  喬以航站起來,搖搖晃晃地關上門,便去浴室沖了個涼。再出來時,腦袋明顯比剛才清醒許多,他給自己泡了杯蜂蜜水,一口一啜著喝。

  喝完蜂蜜水,時間居然才五點四十多分。

  對遊戲的嚮往之心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心動不如行動,他很快坐到電腦前。

  幾天沒碰按鈕了,聽到滴得一聲時,他有種找到家的歸屬感。

 

  登陸遊戲,‘戰魂無極’果然在線。

  他發了個私聊過去——

 

  【私聊】小舟:O(∩_∩)O我來了。

 

  久久沒回音。

  他猜他大概在刷副本,就自己去做主線任務。

  大約過了十分鐘,回復來了。

 

  【私聊】戰魂無極:又沒睡?

  【私聊】小舟:剛睡醒。

  【私聊】戰魂無極:……

  【私聊】戰魂無極:你到底做什麼的?時間怎麼老是顛來倒去的。

  【私聊】小舟:我失眠。

  【私聊】戰魂無極:思春?

  【私聊】小舟:沒。

  【私聊】戰魂無極:那就是欲求不滿。

  【私聊】小舟:-_-|||你思想太低俗了。

  【私聊】戰魂無極:嗯。這年頭都流行思想高尚,行為低俗。

  【私聊】小舟:你在哪里?

  【私聊】戰魂無極:刷皮卡丘。你呢?

  【私聊】小舟:在城裏交任務。

  【私聊】戰魂無極:幾級了?

  【私聊】小舟:五十一。

  【私聊】戰魂無極:你屬龜的吧?這樣下去什麼時候才能上六十級啊?

  【私聊】小舟:五十九級之後。

  【私聊】戰魂無極:不耍嘴皮子,給坐標,我來帶你。

  【私聊】小舟:嗯。O(∩_∩)O

  

  ‘戰魂無極’趕到時,卻發現小舟正在擺攤。

  張知順手看了下他賣的東西和價格,然後滿頭黑線。

 

  【私聊】戰魂無極:快別賣了。跟我走。

  【私聊】小舟:(⊙o⊙)不行。要賣掉才行。

  【私聊】戰魂無極:你定的什麼爛價格!把綠裝藍裝當白裝賣?

  【私聊】小舟:我按NPC回收的價錢來賣的。

  【私聊】戰魂無極:……

  【私聊】戰魂無極:那你幹嘛不乾脆丟個NPC?還傻乎乎地蹲在這裏叫賣?

  【私聊】小舟:(⊙o⊙)路遠。

  【私聊】戰魂無極:……

  【私聊】戰魂無極:收東西!我買了!

  【私聊】小舟:不賣。

 

  她屁股還賴在地上。

 

  【私聊】戰魂無極:為什麼?

  【私聊】小舟:這些都是低級裝備,不是我穿不了的,就是穿過的。不好意思收你錢。但是我窮,要買藥。所以還是賣給別人好了。

  【私聊】戰魂無極:-_-#我有小號,專門賣東西。放心,我不會虧的。

  【私聊】小舟:好吧,你別騙我。

  【私聊】戰魂無極:-_-|||放心!今天不是學習雷鋒日。

 

  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運氣差,從剛才到現在,‘小舟’一樣東西都沒有賣掉。

  ‘戰魂無極’發送交易申請。

 

  【私聊】戰魂無極:放裝備,點確定。

  【私聊】小舟:哦。

 

  她放了一件三十級的小綠裙,然後點了確定。

  ……

  張知手快地點了發送,然後發現他悲劇了。

  他放上去的五金是買她所有裝備的,不是單單一條最多只值三十八銀的裙子。

  

 

定目標(中)

 

  喬以航不用視頻也可以想像對方現在一定鬱悶得要死。

  私聊半天無動靜。

  過了好半晌——

 

  【私聊】戰魂無極:走吧。

 

  說著,就發來跟隨邀請。

  喬以航點拒絕。

 

  【私聊】小舟:等下。我要去商店買藥。

  【私聊】戰魂無極:你練的什麼生活技能?

  【私聊】小舟:(⊙o⊙)

  【私聊】小舟:我找找看。

  【私聊】戰魂無極:-_-|||找?

  【私聊】小舟:在哪里可以看到?

  【私聊】戰魂無極:不用找了。我知道了。

  【私聊】小舟:……

  【私聊】小舟:既然你可以查,為什麼還要來問我?

  【私聊】戰魂無極:去練藥吧。這樣就不用去商店買了。

  【私聊】小舟:(⊙o⊙)藥可以練的?

 

  其實喬以航知道藥可以練,也知道生活技能,不過他從來沒練過。對於那時的‘航天’來說,最重要的是沖等級。

 

  【私聊】戰魂無極:先學採集。

  【私聊】小舟:好。

  【私聊】戰魂無極:去買藥吧。

  【私聊】小舟:???

  【私聊】小舟:不是說可以練?

  【私聊】戰魂無極:-_-|||等你上六十級再說。

  【私聊】小舟:好吧。對了,你等等。

 

  張知一愣,就看到一個交易申請,點開一看,卻是‘小舟’剛才一起叫賣的一些裝備。

 

  【私聊】小舟:快收下。別客氣,送給你的。

  【私聊】戰魂無極:……

  【私聊】小舟:反正我也沒用。你帶我這麼久,送你東西是應該的。

  【私聊】戰魂無極:……

 

  張知按下鼠標左鍵的手指在抽筋。

  

  兩人買完藥去開封城東郊練級。

  這個時候沒什麼人,‘戰魂無極’殺起來一片一片的,‘小舟’的經驗像火箭一樣刷刷地上升。

  由於基本都是‘戰魂無極’在戰鬥,所以喬以航很無聊。

  他開始刷屏。

 

  【私聊】小舟:你有沒有覺得這個怪長得很難看。

  【私聊】小舟:鷹鉤鼻,眼睛和下巴都尖尖的。

  【私聊】小舟:啊呀!

  【私聊】戰魂無極:?

  【私聊】小舟:沒事。我就練練嗓子。

  【私聊】戰魂無極:-_-|||你不是說,這是打字不是說話嗎?

  【私聊】小舟:嗯。一般時候是的。不過剛才我打啊呀的時候,也發出聲音了。

  【私聊】小舟:O

  【私聊】小舟:這次我就沒發。

  【私聊】戰魂無極:……

 

  喬以航打著打著,有點犯困,直接發消息說他打個盹兒,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就趴著書桌睡起覺來。

  這一睡也不知道多久,等醒來時,他不負所望地又在天牢裏。

  私聊裏存著‘戰魂無極’的兩條消息。

 

  【私聊】戰魂無極:你個豬!

  【私聊】戰魂無極:我去刷皮卡丘,醒了叫我。

 

  喬以航無聲一笑,心裏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陣暖意,正要回復,就看到有人狂刷幫會頻道——

 

  【幫會】飛機很淡疼:呼叫老二!航天閣SB偷襲,請求支援!

  【幫會】飛機很淡疼:呼叫老二!航天閣SB偷襲,請求支援!

  【幫會】飛機很淡疼:呼叫老二!航天閣SB偷襲,請求支援!

  ……

 

  如果他沒記錯,老二應該是戰魂無極吧?

  原本放在鍵盤上的手又縮了回來。

  平時刷怪的時候聊聊天沒什麼,但是PK技術含量比較高,這時候發消息過去可能會令他分心。雖然他很可能壓根掃都不掃一眼。

 

  【幫會】飛機很淡疼:MD!老子壯烈了!

 

  幫會頻道依舊靜謐一片。

  喬以航看了看時間,七點零六分,今天不是週末,估計在的人少。

  他給‘戰魂無極’發消息。

 

  【私聊】小舟:你沒事吧?

  【私聊】戰魂無極:什麼事?

  【私聊】小舟:我剛才看到幫會有人叫你去支援。

  【私聊】戰魂無極:哦。

  【私聊】戰魂無極:別理他。

  【私聊】小舟:(⊙o⊙)為什麼?

  【私聊】戰魂無極:89級的刺客幹不過83級的奶媽,他好意思說,我都不好意思聽!

  【私聊】小舟:你怎麼知道?

  【私聊】戰魂無極:他私聊過我。

  【私聊】小舟:那幹嘛還刷那麼多?我還以為他不知道怎麼用私聊。

  【私聊】戰魂無極:……

 

  張知想說,那個人分明是看他私聊不甩他,估計爆到幫會裏去的。

  這點其實喬以航也知道。所以他很積極地表示——

 

  【私聊】小舟:我去告訴他。

  【私聊】戰魂無極:?

  【私聊】小舟:省的下次再悲劇。

  【私聊】戰魂無極:……

  

  【幫會】小舟:飛機很淡疼。

  【幫會】飛機很淡疼:幹嘛?

  【幫會】小舟:頻道裏除了幫會之外,還有個私聊。

  【幫會】飛機很淡疼:?

  【幫會】小舟:以後你遇到這種情況可以用私聊的。

  【幫會】飛機很淡疼:暈。

  【幫會】小舟:不過也有可能對方把私聊和幫會頻道都關掉了。這個時候,你就需要用小喇叭。

 

  ‘飛機很淡疼’沒回答,喬以航則自顧自地繼續寫。

 

  【幫會】小舟:小喇叭在頻道上面。這個不能屏蔽的。

  【幫會】小舟:不過也很難說對方會不會用膠帶貼上。

  【幫會】飛機很淡疼:丫的!你說夠了沒?

  【幫會】小舟:說夠了。

  【幫會】小舟:你懂了沒?

  【幫會】帥帥帥:o(≧v≦)o哈哈哈……笑死我了。

  【幫會】飛機很淡疼:你在?

  【幫會】飛機很淡疼:幹嘛不幫我?靠!還我被那個女人害。

  【幫會】帥帥帥:一個女人居然願意輪你,這絕對是你的福氣。

  【幫會】帥帥帥:而且你叫的是老二,關我屁事?

  【幫會】飛機很淡疼:靠。一個兩個都見死不救,我TMD瞎眼才進天道!

  【幫會】帥帥帥:進幫是自願的。誰求你來的?你找求你來的人去。

  【幫會】飛機很淡疼:MD,不是冷血就是白癡,天道這樣下去,遲早得滅。

  【幫會】戰魂無極:你說誰白癡?

  【幫會】飛機很淡疼:出來了?

  【幫會】戰魂無極:你剛才說誰白癡?

  【幫會】飛機很淡疼:你管我說誰?

  【幫會】飛機很淡疼:當初不知道誰滿世界喊一定給航天一個好看!等人真的出來了,就當縮頭烏龜了!

  【幫會】戰魂無極:89級的被83級殺得嗷嗷叫,虧你有臉叫人幫忙。

  【幫會】飛機很淡疼:老子不擅長PK怎麼了?老子專業跑商,專業刷貢不行啊?要不是你和落雪五音兩人沒事跑去喊世界,喊完之後又像放屁一樣不理了,老子至於被盯上麼?

  【幫會】戰魂無極:殺你的人,我自然會處理。不過不是因為你。

  【幫會】飛機很淡疼:切。對方就83級,你都一百多級了,當然會處理。

  【幫會】帥帥帥:行了行了,大家一個幫的,說那麼多做什麼。

  【幫會】飛機很淡疼:我算是認清你們這群人了。

  【幫會】戰魂無極:你要退幫?

  【幫會】帥帥帥:老二,別。

  【幫會】飛機很淡疼:想激我退幫?

  【幫會】飛機很淡疼:天鬥不是出差麼?我等他回來。

  【幫會】飛機很淡疼:愛踢不踢,副幫主就了不起了?!就算洗白我,老子也會回來的!

  【幫會】飛機很淡疼:戰魂無極我跟你說,這事兒沒完!

 

  幫會成員列表裏,‘飛機很淡疼’的頭像迅速暗淡下去。

  

  【幫會】小舟:⊙﹏⊙b我是不是闖禍了?

  【幫會】戰魂無極:不關你事。

  【幫會】帥帥帥:你不該氣頭上說那些話。

 

  兩人幾乎是同時發出來的。

 

  【幫會】小舟:那我去給他道歉?

  【幫會】戰魂無極:別!你少給我丟人。

  【幫會】小舟:對了,天鬥是誰?

  【幫會】帥帥帥:Orz大姐你人才啊,老大都不認識?你來了這麼久都沒開過幫會面板嗎?他是我們幫會的會長啊。

  【幫會】小舟:我以為看不看關係不大。

  【幫會】帥帥帥:你牛!╮(╯_╰)╭

  【幫會】小舟:你和會長關係好嗎?

  【幫會】帥帥帥:我?一般吧。就是做過幾次交易。

  【幫會】帥帥帥:無關肉體,很正常的那種。老二跟他的關係比較好。

  【幫會】小舟:我不是問你。

  【幫會】帥帥帥:(⊙o⊙)那你幹嘛不加個稱呼?

  【幫會】小舟:老二,你跟會長關係好嗎?

 

 

定目標(下)

 

  【幫會】戰魂無極:……

  【幫會】戰魂無極:別叫我老二!

  【幫會】小舟:?他們都這麼叫啊。

  【幫會】帥帥帥:笑死我了!你真的太可愛了。我簡直快愛上你了。

  ……

 

  張知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這條消息覺得有點不爽。就好像夏天熱得要命卻發現所有的地方都在停電。

  他手指無意識地滑動著鼠標,但幫會遲遲沒有出新消息。

  他終於忍不住了。

 

  【私聊】戰魂無極:你怎麼不說話?

 

  六秒後。

 

  【私聊】小舟:?

  【私聊】戰魂無極:我說幫會頻道。

  【私聊】小舟:我在打怪。

  【私聊】戰魂無極:你確定是你在打怪,不是怪在打你?

  【私聊】小舟:謝謝你的吉言。

  【私聊】戰魂無極:?

  【私聊】小舟:我死了。

  【私聊】戰魂無極:……

  【私聊】戰魂無極:我帶你。

  【私聊】小舟:不了,我要上班了。

  【私聊】戰魂無極:今天不是週六?

  【私聊】小舟:嗯。要上班的。

  【私聊】戰魂無極:你們公司真摳。(#‵′)凸

  【私聊】小舟:薪水還可以。所以先做著唄。

  【私聊】戰魂無極:你確定你不會上班的時候睡著?

  【私聊】小舟:……

  

  喬以航想,‘戰魂無極’真是專業烏鴉嘴,他現在就非常非常有睡覺的欲望。

 

  雖然專輯首戰告捷,但是宣傳還要不停地做,不然很容易爛尾。他今天安排的行程是上、下午跑兩個電視臺的節目。一個是走煽情路線的《人生傾談》,一個是走娛樂路線的《笑得你翻天》。

  《人生傾談》是錄播,一般週二晚上八點鐘。節目的亮點是主持人不停地戳來賓的淚點,無論是歡喜還是悲傷,是遺憾還是欣慰,總之一定要來賓淚流成海為止。

  一手撐起這檔節目的孫文海自問身經百戰,無論對方是堅強還是脆弱,冷漠還是溫柔,都能遊刃有餘。像喬以航這樣上節目跟夢遊似的他也不是頭一回見。

  他決定進攻,“你看上去好像很累的樣子。是這幾天一直跑宣傳跑累了嗎?”

  喬以航強撐著眼皮道:“還行吧。”

  “不過宣傳能宣傳處十幾萬的銷售量也很了不起。”孫文海道,“上次林有浦的那張《天邊的星星》一年才賣出五萬多張。據說其中一半還是他老婆掏的腰包。你比他強多了。”

  喬以航猛然抖擻起精神。林有浦是歌壇前輩,就算現在號召力大不如前,但輩分和人際關係擺在那裏,他要是一個沒回答好,明天就會有鋪天蓋地的批鬥聲。

  孫文海這是給他下套。

  喬以航正色道:“沒有。我是他的粉絲。無論是成就還是藝德,他都是我的榜樣。”

  “我還以為你的榜樣是封亞倫。”孫文海笑了笑道,“還是說,你把他當做競爭對手?”

  ……這套還是連環套。

  喬以航見招拆招道:“封亞倫當然也是我的榜樣。我尋求全面發展,榜樣越多越好。”

  “那我是不是你的榜樣。”

  “你還真不是。”

  “哦。我比他們是差一截。”孫文海說得酸溜溜的。

  喬以航補充道:“因為暫時沒有做主持的打算,所以你只是我最喜歡的主持人而已。”

  孫文海笑道:“鐘堯呢?”

  喬以航確定,他是不挑撥會死星人,“也是。”

  孫文海微微一笑,就算把這件事給揭過去了。緊接著就開始戳淚點。

  他戳淚點一共有三招。

  第一招,問過去的悲慘事蹟。

  喬以航過去的悲慘事蹟還真不多。一個是他父母在四年前移民,留下他一人在國內。一個是剛出道時,被各大媒體一直爆負面新聞。

  這兩條戳到淚點的可能性都不大。

  所以孫文海匆匆帶過。

  第二招,找親朋好友用柔情攻勢。

  孫文海原本想找喬以航的父母,但他們全世界到處飛,別說他去找,就算喬以航都不一定聯繫得上。只好找來幾個中學大學同學發表祝福。

  喬以航看後,完全是欣慰狀。

  於是,孫文海祭出法寶,第三招——人生最遺憾,最不可挽回的事情。

  喬以航不假思索道:“我大學讀的是社會學系,所以我一直想去社區工作,可惜沒有機會了。”

  孫文海不死心地再接再厲道:“如果讓你重新選擇當藝人或是社區工作者的話……”

  “當藝人。”

  這是完全不後悔不遺憾啊!

  孫文海想掀桌。

  ……沒辦法了,只能出絕招了!

  喬以航看著孫文海嘴角翹起的那絲冷笑,突然趕到一陣惡寒。

  孫文海道:“這屆金花獎最佳男配角獎和你失之交臂,你覺得遺憾嗎?”

  喬以航道:“與其說遺憾,不如說是更深刻地認識到自己的不足。”就算本來不甘,看了甘顧鵬後面的搏命演出之後都化作了感嘆。

  “嗯。那不如讓電視機的觀眾見證一下你的演技吧。”

  喬以航挑眉,“怎麼見證?”

  “十秒鐘,哭出來。”

  ……

  早就聽說上《人生傾談》一定要哭一場的,但沒想到孫文海追求哭一場已經追求到這種無所不用其極的地步。

  “我們這裏有道具的。”孫文海道,“眼藥水、辣椒油都可以。”

  “給我把匕首吧。”

  孫文海嚇了一跳,“幹嘛?”

  “讓我戳自己一刀。”

  最近喬以航還是哭了。用的眼藥水。當然,滴眼藥水這一段會剪接掉。

  不過喬以航相信孫文海這麼做並不是為了幫他掩飾,而是為自己體現自己的強大的煽情功力。

  

  從攝影棚出來,喬以航伸了個懶腰。

  小周捧了杯熱茶給他。

  喬以航啜了一口,扭動了下脖子道:“下午的可以不去嗎?”

  “理由是什麼?”小周眨巴著眼睛。

  “困。”

  小周眼睛往四周一掃,壓低聲音道:“你不是玩遊戲玩通宵吧?”

  “當然不是。”喬以航跟著壓低聲音道,“我睡到今天早上四點多才開始玩。”

  “……”小周道,“我想告訴高董。”

  “我想辭退你。”

  “我覺得,憑著舉報有功,我可能不會被辭退。”

  “……”喬以航道,“下午,我去。”

  

  《笑到你翻天》是和《人生傾談》完全相反的節目。

  比起《人生傾談》,這個節目製作的相當有誠意。為了配合喬以航的專輯,特地搞了個小型歌唱選秀,又拉了兩個音樂人和喬以航一起做評審。

  有了早上差點睡著的前車之鑒,喬以航不但連喝兩杯黑咖啡,而且還在太陽穴上抹了點風精油,總算扛住睡魔侵襲。

  參加比賽的選手儘管容貌水準不一,但是唱歌都很有一套。

  尤其是那個最後出場的陸萬鵬,個子雖矮,但音域極高,連喬以航都暗暗稱奇。他表演的是顏夙昂成名曲《讓心呐喊》,出了名的高音和難唱。但是陸萬鵬唱的時候除了臉紅脖子粗點,幾乎全無走調和破音,而且唱出了和顏夙昂完全不同的粗獷風格。

  一曲畢,喬以航與其他評審齊齊鼓掌。

  主持人也很興奮,笑著問陸萬鵬道:“你覺得你唱得怎麼樣?”

  “一般般吧。”陸萬鵬看了喬以航一眼。

  “你平時去卡拉OK麼?”

  “不去。”陸萬鵬道,“那玩意兒純粹浪費錢。想唱歌就自己在天臺上吼兩嗓子唄。”

  “鄰居不抗議?”

  “不會。都說我唱得好。”

  主持人道:“那你最喜歡的歌手是誰?”

  “沒最喜歡的。他們都是我以後的手下敗將!”

  此言一出,全場譁然。尤其是那些觀眾,他不少是喬以航的歌迷。

  主持人也很吃驚道:“都是?”

  “嗯。我來這個節目的目的很明確,就是來告訴大家,其實那些歌星明星也就是這樣。別把他們想得太高。”

  主持人有些尷尬,“那你準備先打敗誰?”

  陸萬鵬看向喬以航。

  喬以航笑容不改,展現十足風度。

  “先就那個……沈慎元吧。”陸萬鵬道,“我聽他們的歌聽得耳朵疼。明明能好好唱的,非要在那裏吼啊叫啊的。”

  導播怕事情越來越不可控制,連忙打手勢,讓主持人轉移話題。

  主持人道:“呃,那我們先看看你的成績。”

  其他兩個評審都給了滿分。

  喬以航把玩著筆,卻遲遲沒下手。

  主持人忍不住問道:“很難決定嗎?”

  喬以航道:“我是想問,這個分是只評他的歌藝部分,還是包括他總體印象?”

  “就只評歌藝吧。”主持人一看他臉色,就知道他想要發飆。畢竟喬以航出道的時候是以叛逆聞名的。

  喬以航刷刷地寫了個十分。

  主持人道:“看來這場選秀的冠軍毫無爭議,就是陸萬鵬!”

  陸萬鵬面無喜色,看著喬以航突然冒出一句,“沈慎元之後的下個目標就是你!”

  全場寂靜。

  主持人:“……”

  喬以航卻在他頻頻望向他的時候就有所料,從容不迫道:“拭目以待。”

 

 

僵持期(上)

 

  《笑到你翻天》節目播出之後,迅速引起廣大歌迷和網友的注意。

  海闊天空論壇又適時地推出臨時版面——敗到你翻天。

  網友翻查了一遍陸萬鵬的過去之後,又開始集中火力描繪他的未來。合不合乎情理不重要,會不會發生也不重要,總之,娛樂大眾最重要。

  喬以航那句‘拭目以待’成了最新流行語。

  點開任何一個帖子,就可以看到最起碼有十個人在那裏拭目以待。

  像是回應網友的熱情,陸萬鵬很快建立起微博,其中一篇《我的挑戰計劃》短短一個小時點擊就過了十萬。煞是驚人。

  《我的挑戰計劃》中指出,沈慎元只是開始,接下來是喬以航、封亞倫、顏夙昂……總之,一個都逃不掉。

  等解決完國內的,他考慮向美國發起挑戰。

  美國不是辦了個《美國偶像》嗎?等他籌夠錢,他就去參加。他會告訴那些美國佬,真正能唱歌的人,在中國!

  帖子下面網友熱議上千條。

  除了沈慎元等人的粉絲在下面謾駡之外,大多數人都是報以鼓勵的態度的。

  其中主要意見如下:

  一,武俠小說裏很多但求一敗的孤獨劍客常常上各大門派發起挑戰書,每每看得人熱血沸騰。然而現實生活中這種人太少,以至於讓那些掌門以為自己穩坐釣魚臺,每天只要爭出鏡率、爭出位、爭粉絲,遇到需要拿獎項的時刻就找經濟公司去做公關。陸萬鵬雖然囂張,但畢竟是有實力的,三個評審三個滿分就可以看出這一點。

  二,生活太無趣,生活要調劑。

  ……

 

  不過就在外頭鬧翻天,沈慎元和他的經紀公司為處理這件事焦頭爛額的時候,喬以航在‘戰魂無極’的幫助下,順利衝破六十級大關。

  因為上節目說了那句充滿挑釁意味的拭目以待,他又獲得了放大假的機會。

  高勤的意思很明確,讓陸萬鵬先去咬沈慎元,等沈慎元被咬死了,他們再出手。

  至於怎麼出手,高勤沒說。不過以他在娛樂圈混了那麼多年的經驗,這件事估計問題不大。

  所以喬以航很放心。

 

  【隊伍】帥帥帥:天天在這裏刷樹妖花妖,刷得我都想變妖了。

 

  自從上次事件之後,‘帥帥帥’和‘小舟’的關係有了質的飛躍。

 

  【隊伍】戰魂無極:閉嘴。

  【隊伍】帥帥帥:老二,你不能這樣,每次我一說話就讓我閉嘴。

  【隊伍】小舟:你不說話,他怎麼讓你閉嘴?

  【隊伍】帥帥帥:……

  【隊伍】帥帥帥:小舟,我覺得你是老虎。

  【隊伍】小舟:?

  【隊伍】帥帥帥:披著豬皮的母老虎。

  【隊伍】小舟:我真的是屬老虎的。(o)

  【隊伍】帥帥帥:o(v)o我掐指一算就知道。

  【隊伍】戰魂無極:毒抗!

  【隊伍】帥帥帥:老二,你就會使喚我。

  【隊伍】戰魂無極:閉嘴。

 

  花妖王死了七次之後,終於不甘心地爆出一件碧月輕靈套裝的裙子。

 

  【隊伍】帥帥帥:\(^o^)/解放了!終於刷出來了。

  【隊伍】戰魂無極:去刷寶石。

  【隊伍】帥帥帥:……不是吧?

  【隊伍】戰魂無極:嗯。

  【隊伍】帥帥帥:你不能這樣使喚我,老二。我也有我的生活。而且六十級的寶石不用太好,直接上菜市場買兩顆就是了。

 

  張知猶豫。

  其實打裝備這種事情他不應該插手的,但是不知道怎的,明明是刷怪的,刷著刷著就變成打裝備了。

  

  【私聊】帥帥帥:老二,你看中這個了?

  【私聊】帥帥帥:我覺得這個還不錯。除了操作差一點,腦子笨一點,等級低一點,其他都還行。、

  【私聊】戰魂無極:-_-|||

  【私聊】帥帥帥:不過你確定她是女的不是人妖?

  【私聊】戰魂無極:你見過這麼蠢的人妖?

  【私聊】帥帥帥:老二,你不能小看人妖的專業水準啊。想當年風騷姐橫行天下的時候,誰能想到她是人妖呢?

  【私聊】帥帥帥:你要不先視頻驗驗貨。

  【私聊】帥帥帥:破滅也比人妖好。

 

  ‘戰魂無極’沒回答。因為張知不知道怎的,竟然怦然心動。

  一開始聽到‘帥帥帥’說什麼看中不看中,他是想反駁的。畢竟他心目中理想的老婆,哪怕是遊戲裏的,也應該是‘落雪無音’這樣有技術有思想,又獨立不纏人。‘小舟’簡直就是她的反面。

  但是聽‘帥帥帥’說到視頻的時候,他承認自己心動了。

  想像了那麼多次‘小舟’的樣子,卻從來沒有驗證過。

  ‘帥帥帥’私聊完,就直接脫離隊伍走了。

  留下穿著新衣服努力打怪的‘小舟’和在一旁發呆的‘戰魂無極’。

  

  喬以航對新衣服還是很喜歡的,畢竟是親手打來的,比起以前花錢買多了幾分成就感。就是款式是女的,美中不足。

  他正打怪打在興頭上,就看到‘戰魂無極’發來一條私聊。

 

  【私聊】戰魂無極:見個面吧。

 

  喬以航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見面?

  美國?

  不對,就算是在中國也不行啊!

 

  【私聊】小舟:你要回國嗎?

  【私聊】戰魂無極:不,視頻。

  【私聊】小舟:我沒有攝像頭。

  【私聊】戰魂無極:照片。

  【私聊】小舟:一張一張的?我都只印了一張,寄給你的話,我就沒有了。

  【私聊】戰魂無極:……你敷衍我吧?

  【私聊】小舟:為什麼要看照片?

  【私聊】戰魂無極:沒什麼。

  【私聊】戰魂無極:無聊問問。

  【私聊】小舟:???

  【私聊】戰魂無極:對了。

  【私聊】小舟:嗯?

  【私聊】戰魂無極:你血見底了。

  【私聊】戰魂無極:你死了。

  【私聊】小舟:-_-|||謝謝你告訴我。

  【私聊】小舟:其實我和你在同一個地方,所以我也看見了。

  【私聊】戰魂無極:嗯。

  

  喬以航把上述的對話又看了一遍,覺得‘戰魂無極’的表現相當詭異。

  一個念頭闖進腦海。

  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他不會是……看上‘小舟’了吧?

  喬以航滿頭黑線。

  他記得自己說過不談網戀的。想到他這陣子的照顧,喬以航覺得這種可能性相當的大。不然他沒事對他那麼好幹嘛?

  喬以航有了危機感。

  不過拿人手短,吃人嘴軟。看著‘小舟’身上那件綠油油的裙子,他覺得這件事有點棘手。

  

  ‘小舟’的拒絕讓張知進一步確認她不是人妖。

  一般人妖遇到這種事情都會送上一張美美的照片來自我辯解,以便達到進一步勾搭的目的。這樣乾脆的拒絕,更像是對他的防範。

  他覺得很不爽。

  相處了這麼多天,不說幫他升級打怪,收集裝備,就是這麼聊天也應該聊出一點情誼了吧?還是說,從頭到尾她都覺得這些是理所當然?

  氣氛陷入尷尬的沉默。

 

  【私聊】小舟:對了,我六十級了,可以學習煉藥了吧?

  【私聊】戰魂無極:嗯。

  【私聊】戰魂無極:跟我走。

 

  張知發送跟隨邀請,喬以航點同意。

  ‘戰魂無極’和‘小舟’就這樣一前一後地向開封城跑去。

  

  半路上,落雪無音的私聊突然跳出來。

  張知愣了下。自從上次一起打怪之後,他們已經好幾天沒聯繫了,就算上線也沒說話。

  他是因為忙著帶‘小舟’沒時間。‘落雪無音’的原因,他隱隱猜到幾分,但沒有點破。

 

  【私聊】落雪無音:天鬥說後天回家。

  【私聊】戰魂無極:哦。

  【私聊】落雪無音:去刷副本麼?

  【私聊】落雪無音:我這幾天沒怎麼練,只升了一級。~~o(>_<)o ~~

 

  張知望著屏幕裏自動尋路的‘戰魂無極’和‘小舟’,思索了下,才回答——

 

  【私聊】戰魂無極:好。

  

  帶‘小舟’到開封城制藥大師處,‘戰魂無極’解除組隊狀態。

 

  【私聊】小舟:?

  【私聊】戰魂無極:拜師。然後練習制藥,累積到一定經驗就可以升級。

  【私聊】小舟:哦。

  【私聊】戰魂無極:學制藥最好也學採集,不然藥材要另外收購,會提高成本。

  【私聊】小舟:好。O(_)O

  【私聊】戰魂無極:採集大師就在你前面,看小地圖就知道。

  【私聊】小舟:嗯。看到了。

  【私聊】戰魂無極:那就這樣。我去刷副本了。

  【私聊】小舟:好。( ^_^ )/~~拜拜

 

  看著‘戰魂無極’離開,喬以航緩緩地舒出口氣。

  看來對方是食之無味知難而退了。

  

 

僵持期(中)

 

  凡事都有利有弊。

  沒了‘戰魂無極’帶著練級,‘小舟’升級的進度明顯減緩,但是自由度也相對高了很多。喬以航除了練級、制藥和採集之外,有時還會去遊戲裏美麗的場景走走,聽聽瀑布,看看湖泊。自從當了明星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出去旅遊過了,能在遊戲過把乾癮也不錯。

  ‘戰魂無極’一如既往風雨無阻地亮著頭像,但是私聊卻再沒亮過。若不是幫會頻道還在,他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被踢出‘天道有常’了。

 

  這日,喬以航指揮‘小舟’在睥睨山後山挖陳皮。

  私聊突然跳出來一條。

 

  【私聊】帥帥帥:你別往心裏去。

  【私聊】帥帥帥:她就這樣。

 

  喬以航愣了下。

 

  【私聊】小舟:o(╯□╰)o你是不是發錯了?

 

  那頭沉默很久。

 

  【私聊】帥帥帥:你沒看幫會頻道?

  【私聊】小舟:???

 

  喬以航這麼打的時候,手已經忍不住切換到幫會頻道。

  最後幾條消息都是什麼你在哪里,一起刷怪之類的邀請。

  他慢慢地往上翻,直到看到ID叫‘風情mm’的發言——

 

  【幫會】風情mm:我暈!

  【幫會】風情mm:什麼時候這裏居然有六十級的了?

  【幫會】風情mm:誰加的?

  【幫會】帥帥帥:老二加的。

  【幫會】風情mm:???

  【幫會】風情mm:暈死。戰魂他秀逗了吧。

  【幫會】帥帥帥:╮(╯_╰)╭一個名額而已。

  【幫會】風情mm:不是這麼說。

  ……

  對話到此結束。

 

  ‘帥帥帥’大概看到他的頭像亮著,怕他多想,所以跑來安慰他。

  

  【私聊】帥帥帥:沒看到就算了。

  【私聊】帥帥帥:也不是什麼大事。

  【私聊】小舟:現在看到了。(⊙o⊙)

  【私聊】帥帥帥:嗯。她就是這麼個脾氣。沒事的。反正有事上面還有老二頂著呢。

  【私聊】小舟:嗯。我不緊張。

  【私聊】帥帥帥:o(≧v≦)o我好像是沒看你緊張過。

  【私聊】小舟:當然。我們又沒視頻。

  【私聊】帥帥帥:你跟老二視頻了麼?

  【私聊】小舟:沒。

  【私聊】帥帥帥:哦哦哦。

  【私聊】小舟:?

  【私聊】帥帥帥:沒什麼。其實老二很帥的。

  【私聊】帥帥帥:真的。包你看到以後撲上去。o(≧v≦)o

  ……

  喬以航發誓自己絕對不會看到一個帥哥就撲上去。

  除非對方欠扁到讓自己忍不住揍他。

  

  他原本以為這件事就這樣算了。畢竟當時他也沒在場,而那個‘風情mm’也沒來找他。

  但是當‘落雪無音’這個ID出現在私聊中時,他才發現他把女人想得太簡單了。

 

  【私聊】落雪無音:在麼?

  【私聊】小舟:在。

  【私聊】落雪無音:上次風情的話你看到了嗎?

 

  如果不是‘帥帥帥’已經知道了的話,喬以航一定說自己沒看到。但是現在說沒看到,以後被揭穿就難看了。那個‘帥帥帥’看上去不像是能守口如瓶的人。

 

  【私聊】小舟:嗯。

  【私聊】落雪無音:她不是有心的。

  【私聊】落雪無音:只是因為天鬥和戰魂都說過不加九十級以下的,而幫裏現在最起碼都八十級以上,所以……

  【私聊】小舟:嗯。我知道。

  【私聊】落雪無音:你一個人練級挺慢的。戰魂又是邪派的,帶你很吃虧,要不我請個人帶你吧。

  【私聊】落雪無音:這樣以後就不會有人提出質疑了。

  【私聊】小舟:(⊙o⊙)可是這樣很不好意思。

  【私聊】落雪無音:沒關係。我和他說說。

 

  喬以航稍微揣摩了下她的意圖,覺得至多就是將他和‘戰魂無極’進行隔離而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於是就豪爽地同意了。

  

  ‘落雪無音’絕對是有備而來。

  他這邊才剛同意,立刻就有一個叫‘水仙和尚’的來加她。

 

  【私聊】落雪無音:他叫水仙和尚,他會加你的。

  【私聊】小舟:(⊙o⊙)哦。

 

  喬以航一邊點同意,一邊想,這就是當初‘落雪無音’提過的花和尚吧。

 

  【私聊】水仙和尚:我年方十八,尚未成家,有車有房,有意者,請競價。

  【私聊】小舟:(⊙o⊙)

  【私聊】水仙和尚:你多大?

  【私聊】小舟:很大。

  【私聊】水仙和尚:(ˉ﹃ˉ)胸圍?

  【私聊】小舟:鴨梨。

  【私聊】水仙和尚:為什麼?

  【私聊】小舟:因為買了水果。

  【私聊】水仙和尚:……

  【私聊】水仙和尚:我們到底在說什麼?

  【私聊】小舟:不知道。(⊙o⊙)

  【私聊】水仙和尚:……我帶你去練級吧。

  【私聊】小舟:不了,我在采藥。

  【私聊】水仙和尚:采啥?

  【私聊】小舟:陳皮?

  【私聊】水仙和尚:那你采完叫我。哥哥帶你去采花。

  【私聊】小舟:好的。

  【私聊】水仙和尚:(⊙o⊙)你這麼豪放?

  【私聊】小舟:採集紅花叫豪放?

  【私聊】水仙和尚:-_-|||沒事了。小mm去采吧。

  【私聊】小舟:嗯。

 

  喬以航將‘水仙和尚’列為有口沒牙的紙老虎。

  

  采完陳皮,喬以航正準備去倉庫存起來,就看到沉寂兩天的‘戰魂無極’終於發來了消息。

 

  【私聊】戰魂無極:習慣麼?

  【私聊】小舟:???

  【私聊】戰魂無極:和花和尚一起練級。

  【私聊】小舟:還沒練。我在採集。

  【私聊】戰魂無極:嗯。

 

  喬以航將陳皮放進倉庫,‘戰魂無極’都沒有再發來消息。

  事實上這個時候的張知很迷茫。

  明明在和‘落雪無音’他們刷副本,但腦海總想著‘小舟’現在幹什麼。尤其想到她現在和花和尚在一起,心裏有種莫名的不爽。

 

  【私聊】落雪無音:天鬥回來了。

  【私聊】戰魂無極:哦。

  【私聊】落雪無音:小舟的事情我跟他說了。

 

  張知皺了皺眉。

  加‘小舟’入幫這件事雖然說有違他之前和天鬥的約定,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怎麼被她一說,就好像他犯了什麼大錯似的。但轉念一想,或許是因為‘風情mm’之前找過她,所以她想幫他解圍。

  這樣一想,他非但不覺得彆扭,心裏反而生出一股暖意來。

 

  【私聊】戰魂無極:謝謝。

  【私聊】落雪無音:呵呵,沒事。

  

  他們這邊對話剛結束,天鬥就出現了。

 

  【私聊】天鬥:兄弟,辛苦了。

  【私聊】戰魂無極:老大。

  【私聊】天鬥:幫裏還好吧。

  【私聊】戰魂無極:嗯。加了個新成員。

  【私聊】天鬥:聽無音說,你們和航天閣鬧起來了?

  【私聊】戰魂無極:嗯。他們搶怪。

  【私聊】天鬥:哦。

 

  對於這個會長,張知是欽佩有,敬重也有。當初加入‘天道有常’就是因為他為人仗義,又不囂張跋扈。

  據說‘天鬥’在現實中是個很成功的商人,具體做什麼誰都不知道。只知道有時候會出去出出差什麼的,家裏有老婆有孩子。他和‘落雪無音’是標準的網上夫妻。也正因為如此,他對‘落雪無音’總是有一份期待。

  想著想著,他腦子又不知怎地轉到或許現在正和‘水仙和尚’一起練級的‘小舟’身上。

  無論性格還是智商,她和‘落雪無音’比都差遠了。

  張知忿忿地得出結論。

  

  如張知所想,‘小舟’的確和‘水仙和尚’去練級了。

 

  【隊伍】水仙和尚:我去查過了。

  【隊伍】小舟:?

  【隊伍】水仙和尚:陳皮是採集一級時采的。紅花要三級才能采。

  【隊伍】小舟:(⊙_⊙)

  【隊伍】水仙和尚:你騙我!/(o)/~~

  【隊伍】小舟:那個是玩笑啊。

  【隊伍】小舟:我以為你知道。

  【隊伍】水仙和尚:……

  【隊伍】水仙和尚:你不但騙我,我嘲笑我的智商!

  【隊伍】小舟:你想太多了,我沒有。

  【隊伍】水仙和尚:你還說我誣陷你。

  【隊伍】小舟:……

 

  喬以航看著滿屏的寬麵條淚,無語地想:果然是一山還有一山高。

 

 

僵持期(下)

 

  陸萬鵬是娛樂圈最近最當紅的人物。喜歡他的人有,討厭他的人更多。不過沈慎元和他的經紀公司是屬於很頭疼的那種。

  本來嘛,好端端地拍著廣告,突然一通電話告訴他,他被挑戰了。當時他以為是惡作劇,畢竟他又沒參加什麼選秀,也沒參加綜藝節目,莫名其妙地怎麼會有人吃飽了撐著向他挑戰?

  但當媒體鋪天蓋地渲染此事的時候,他才知道——還真有。

  經紀公司推出緊急議案,慌慌忙忙地將他送出國,美其名曰去國外錄製唱片。但公司內部都知道唱片其實早就錄製完了,一直積壓著,以免和喬以航撞期。

  出國遊了一圈,廣告商不樂意了。他不管什麼挑戰不挑戰,他只知道花錢找明星拍廣告,還沒宣傳,明星就跑了。於是再三抗議。

  沈慎元只好又被經紀公司安排回國。

  媒體的嗅覺何等靈敏。他前腳剛回國祖國懷抱,媒體就在機場一字排開表示熱烈歡迎。

  挑戰和回應挑戰不得不被提上日程。

  喬以航和伊瑪特對此事也十分關注。畢竟沈慎元是第一道防線,這道防線垮了,接下來直接是他們的一號種子選手和二號種子選手。

  但沈慎元就是這樣的……垮了。

  依然是NCC電視臺,陸萬鵬和沈慎元現場PK

  為了體現專業性,電視臺特地請來五位唱片界舉重輕重的重量級人物。

  什麼金牌製作人、什麼退隱歌王、什麼鑽石級詞曲作者……場面相當隆重。

  沈慎元上臺的時候已經抱著必死的決心。畢竟前面陸萬鵬高歌了一曲難度極高的《風花不雪月》,並得到評委一致讚賞。他唯一的優勢就是歌曲是為他量身定做的,所以唱的時候難度較小。

  無驚無喜地唱完。

  勝負不用評委說,也一目了然。

  但是評委還是相當給面子的,可能事先電視臺也打過招呼,所以一個勁兒地稱讚陸萬鵬天生嗓子好,說沈慎元氣度從容……這完全是屁話。

  不過沈慎元在最後煽情了一把,“站在這個舞臺上,對著那麼多人唱歌是我從小到大的夢想。為著這個夢想,我一直在努力著。其實在出道前就有老師說過我的嗓音並不突出,但是我依然不願意放棄,我認真地唱著每一首歌,努力讓自己做到最好。很多人說我先前去美國是為了躲避陸萬鵬的挑戰,其實不是,我是去美國請老師幫我備戰。但顯然,先天的條件是無法克服的。今天,我雖然敗了,但我心服口服。”

  掌聲如雷。

  就算他說的話太假,但是作為一個已經成名的明星,要對一個默默無聞的挑戰者說出心服口服四個字是相當艱難的,尤其還有喬以航的‘拭目以待’珠玉在前。

  但陸萬鵬向來都是目下無塵的,對於手下敗將幾乎正眼都沒瞧,當著所有評委的面就向喬以航發起挑戰。

 

  “喬以航,你是下一個!”

 

  數本娛樂雜誌的頭條新聞。

  媒體紛紛猜測,這次是伊瑪特的重大危急,一個沒處理好,大小天王都可能陰溝裏翻船。尤其是喬以航,他現在就指著唱歌這條路,要是敗了,未來的演藝事業可就禍福難料了。

  所以喬以航對這次的比賽相當關心,早早地就蹲守在電視機前面。不過沈慎元的確讓他失望,以前聽唱片,覺得他聲音很輕柔,怎麼現場就那麼讓人想砸東西呢。

  客廳迴響起‘狼來了’的手機鈴聲。

  他接起電話,那頭是高勤。

  “看了麼?”

  “嗯。”

  “覺得怎麼樣?”

  “不冤。”沈慎元輸得的確不冤啊。

  “他是模特兒出身,主要走電影市場。”高勤道。

  一句話將喬以航居高臨下的氣勢給打沒了。

  “如果你上,有幾成把握?”

  “六成。”喬以航說得自信,其實是一半一半。他的歌不是沒有高難度的,但能不能拿下陸萬鵬也很難說。這個人心理素質太強大,站在臺上完全沒有怯場和失常。

  高勤道:“不夠。”

  喬以航默然。

  “聽馬總說,陸萬鵬是張複滿安排的。”高勤用‘馬總說’,可見對這件事的真實性是很有疑問的。

  喬以航知道張複滿的唯傑和伊瑪特向來是死敵,所以沒開口。

  “不管真假,他針對的方向是很明白的。所以硬碰硬是不明智的。”

  “那高董的意思是?”雖然他知道高勤的意思,畢竟穿鞋的怕光腳的。陸萬鵬輸了就輸了,大不了當個笑柄。但是他輸了,就可能將事業斷送,這個賭注太大,不是一般人賭得起的。但他內心的驕傲又不容許他退縮,所以他此刻也相當的矛盾。

  “這件事情交給我來辦吧。不然藝人要經紀人做什麼?”

  喬以航試探道:“你準備怎麼做?”

  “還沒想好,”高勤淡淡道,“準備了五六個方案,不過覺得還不夠刺激。”

  “……”

  電話掛下,喬以航突然不擔心這件事了,他更擔心陸萬鵬。

  在沙發上看了會兒電視廣告,他突然驚叫一聲,跑向電腦前。

 

  ‘小舟’果然又坐在牢房裏。

  ‘水仙和尚’差點把隊伍頻道刷爆。

 

  【隊伍】小舟:有事,先閃一會兒。

  【隊伍】水仙和尚:暈。我們在刷副本啊,大小姐!

  【隊伍】水仙和尚:你這樣站著,很容易死的。起碼找個好點兒的地方嘛!

  【隊伍】水仙和尚:靠。看,我死了吧。

  【隊伍】水仙和尚:這樣你都不死,你太沒人性了。

  【隊伍】水仙和尚:還不回來?

  【隊伍】水仙和尚:還不回來?

  【隊伍】水仙和尚:這樣還不回來???(#‵′)

  【隊伍】水仙和尚:你不是拉稀了吧?

  【隊伍】水仙和尚:掉廁所了?

  【隊伍】水仙和尚:媽媽的……我走了。

  【隊伍】水仙和尚:我真走了。

  【隊伍】水仙和尚:……

  【隊伍】水仙和尚:我去刷小喇叭。╭(^)╮你別後悔。

  【隊伍】水仙和尚:你看到了嗎?

  【隊伍】水仙和尚:嘿嘿嘿嘿……

 

  水仙和尚的‘嘿嘿嘿嘿’讓喬以航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他伸手換成私聊,卻又看到三條新消息。

  

  【私聊】帥帥帥:(o)花和尚說的是真的假的?

  【私聊】帥帥帥:喂喂喂?

  【私聊】戰魂無極:他說的是真的?

  ……

 

  喬以航皺著眉頭。‘水仙和尚’究竟說什麼,為什麼大家都很緊張?

  他忍不住敲了條私聊給‘水仙和尚’詢問。

 

  【隊伍】水仙和尚:哈哈哈哈……誰讓你不理我。

  【隊伍】小舟:我掉茅坑裏了,剛爬出來。

  【隊伍】水仙和尚:……

  【隊伍】水仙和尚:我說你對我告白了,我勉為其難決定娶你。

  【隊伍】小舟:!!!

  【隊伍】水仙和尚:老婆,我們定個日子吧。

  【隊伍】小舟:-_-|||誰是你老婆?!

  【隊伍】水仙和尚:你啊。老婆。

  【隊伍】水仙和尚:其實當我老婆是有好處的,很大的好處。

  【隊伍】水仙和尚:首先,我會為你倒洗腳水。

  【隊伍】小舟:我從來不洗腳。

  【隊伍】水仙和尚:(o)老婆這麼有性格?

  【隊伍】水仙和尚:我還能給你打怪。

  【隊伍】小舟:那還要我幹嘛?

  【隊伍】水仙和尚:我可以給你無限量提供紅藍。

  【隊伍】小舟:那別人還會有嗎?

  【隊伍】水仙和尚:……有的。

  【隊伍】水仙和尚:我們可以一起做夫妻任務。

  【隊伍】小舟:夫妻任務?

  【隊伍】水仙和尚:是啊是啊,這個我做了很多遍,很熟練的。嘿嘿。

  【隊伍】小舟:哦。

  【隊伍】水仙和尚:夫妻任務的獎勵很豐厚,相當豐厚。會有很漂亮的情侶裝,華麗的夫妻技能,好處多多。猶豫什麼?趕快加入吧。

  【隊伍】小舟:-_-|||

  【隊伍】水仙和尚:老婆?

  【隊伍】小舟:我不網戀的。

  【隊伍】水仙和尚:我單戀就行。

  【隊伍】小舟:我不發照片的。

  【隊伍】水仙和尚:我想像就行。

  【隊伍】小舟:我拒絕現實見面。

  【隊伍】水仙和尚:我緬懷就行。

  【隊伍】小舟:我隨時會離婚的。

  【隊伍】水仙和尚:你有五十金就行。

  【隊伍】水仙和尚:反正這種事情,我也遇得多了。

  【隊伍】小舟:-_-|||

  【隊伍】小舟:行。

 

 

明朗化(上)

 

  喬以航看著屏幕裏不停地變換著各種姿勢的和尚,思緒還有些恍惚。

  怎麼就答應了呢?

  果然,人是會被繞暈的嗎?

 

  【隊伍】水仙和尚:老婆?咱啥時候把事情給辦啦?

  【隊伍】小舟:再說。

  【隊伍】水仙和尚:/(o)/~~老婆不會是反悔了吧?

  【隊伍】小舟:不是反悔。

  【隊伍】水仙和尚:那就好。

  【隊伍】小舟:是正準備反悔。

  【隊伍】水仙和尚:老婆。/(o)/~~

  【隊伍】水仙和尚:我愛你。

  【隊伍】水仙和尚:你不能這樣對待我。

  【隊伍】水仙和尚:沒你我活不下去!

  ……

 

  看著‘水仙和尚’開始肉麻兮兮地刷屏,喬以航起身去拿水喝。

  等他回來,‘水仙和尚’不在隊伍頻道裏鬧騰了,轉而去鬧幫會頻道。當下,一石激起千層浪,不少人被炸出水來。

  帥帥帥的私聊又頻頻冒頭。

  喬以航無可奈何,開始回消息。

 

  【私聊】帥帥帥:你和花和尚是真的?

  【私聊】小舟:沒。只是一起做夫妻任務。

  【私聊】帥帥帥:(#‵′)靠!他又用這一招!

  【私聊】帥帥帥:你不知道他曾經用這一招騙過多少無知少女!

  ……

 

  他是無知少女?

  喬以航這下不但‘無知’,而且無語。

 

  【私聊】帥帥帥:你考慮清楚啊。千萬不要一失足千萬恨啊!

  【私聊】小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吧?

  【私聊】帥帥帥:你知道會千古恨就好。老哥給你瞄過了,老二這傢伙比花和尚好多了,在遊戲裏還是第一手貨,沒被人用過。花和尚早被其他女人蹂躪得硬不起來了。

  【私聊】小舟:……

  【私聊】帥帥帥:要實在看不上老二,就守寡吧。守寡都比從了花和尚好啊!

  【私聊】小舟:為什麼?

  【私聊】帥帥帥:丫該死的,忒小氣。每次買我裝備都死命壓價!不給他就性騷擾。

  【私聊】帥帥帥:這種人千萬不能找。

  

  他這邊消息還刷個不停,小喇叭突然拉出一行字來。

 

  【小喇叭】水仙和尚:小舟,你嫁嫁嫁嫁嫁給我吧!

 

  幫會更沸騰了,許多很少露面的人都紛紛跑出來恭賀,包括會長夫婦。

 

  【幫會】天鬥:花和尚又騙小姑娘?

  【幫會】落雪無音:呵呵,也許這次是真的?

 

  兩位大人物截然不同的態度又引出許多話題,但是人一多,話題就容易歪。

  喬以航坐了會兒任務再看,話題已經偏到十萬八千里之外了。

  隊伍頻道裏,‘水仙和尚’一直刷屏讓他早點去月老那裏成親,那長長一溜的‘我愛你’讓喬以航全身汗毛倒豎,心裏實在悔不當初。最後他乾脆退出隊伍,關掉私聊,一個人跑去天目山打怪。

  看著天目山那一個個腰肢亂顫的花妖,喬以航覺得世界終於清靜了。

  但是好日子不長。

  就在他好不容易積攢了一堆經驗,準備回門派升級技能的時候,小喇叭又亮出了‘小舟’兩個字。只是這次的主人公換了一個——

 

  【小喇叭】戰魂無極:小舟,開私聊!

  

  張知很鬱悶,最鬱悶的是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鬱悶。

  一開始看到花和尚在幫派裏說‘小舟’向他告白,兩人要結婚什麼的,他只當是笑話聽。花和尚口無遮攔是出了名的,尤其是男女之間開玩笑,簡直可以說毫無顧忌。哪怕是人妖,只要披著一件女ID,他就能和對方調情調得很開心。而‘小舟’的個性又那麼愛較真,三令五申說自己不會網戀,兩人出現交集的可能性實在太小。所以他隨手發了個消息問了下,就沒怎麼在意。

  哪知過了會兒,‘小舟’的消息沒回,倒是花和尚在幫會和小喇叭上蹦躂得更歡了。一種不好的預感衝擊他的大腦。在私聊幾次沒回音之後,他想也不想地用了小喇叭。

  效果還不錯,至少小舟立刻冒頭了。

 

  【私聊】小舟:o(╯□╰)o你也很八卦啊。

  【私聊】戰魂無極:哼。某個人不是說不網戀的嗎?

  【私聊】小舟:是的。不然媽媽會生氣的。

  【私聊】戰魂無極:所以花和尚瞎說?

 

  張知的心情多雲轉晴。

 

  【私聊】小舟:那也不是。o(╯□╰)o

  【私聊】戰魂無極:到底是怎麼回事?

  【私聊】小舟:不網戀,但是可以一起做夫妻任務。

  【私聊】戰魂無極:……

 

  張知的心情又從晴轉多雲。

  做夫妻任務的唯一要求就是雙方必須是夫妻……還說不是網戀?

  他手指啪啪啪重重地按在鍵盤上,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打出一連串的質問。

 

  【私聊】戰魂無極:廢話!夫妻不就是要結婚!結婚不就是網戀!你這不就等於自打嘴巴!(#‵′)靠!

  【私聊】小舟:……

  【私聊】小舟:汗。沒必要這麼激動吧。

  【私聊】戰魂無極:我討厭出爾反爾的人。

  【私聊】小舟:你不是口口聲聲叫我豬?

  【私聊】戰魂無極:你真的是豬!(#‵′)

  【私聊】小舟:對了,我剛才答應他了。因為先前聽他說夫妻任務真的挺不錯的,後來有點兒想反悔的,不過你說討厭出爾反爾……

  【私聊】小舟:我再想想吧。

  【私聊】戰魂無極:……

 

  張知想砸鍵盤!

 

  【私聊】戰魂無極:來睥睨山。

  【私聊】小舟:???

  【私聊】戰魂無極:抓寵物。

 

  喬以航看了看自己的寵物欄。一隻做任務得來的小白兔,一隻隨手抓的花妖……實在是很寒磣的陣容。

  

  把‘小舟’叫到睥睨山是一時衝動,但是真叫來之後,張知覺得原本壓在心頭沉甸甸的東西消失了。

  喬以航見他在那裏不停地打七十一級的小怪,不由好奇。

 

  【私聊】小舟:(o)為什麼打等級這麼低的怪?

  【私聊】戰魂無極:它們等級比你高。

  【私聊】小舟:……

  【私聊】戰魂無極:我在做門派任務。

  【私聊】小舟:所以,你叫我來的真正目的是觀看你做門派任務?

  【私聊】戰魂無極:等等。

 

  ‘戰魂無極’加他入隊伍。這樣就不算是純觀看,至少還能蹭點分。

  兩人都有默契地沒再提及花和尚和結婚的事。

  喬以航發現自己又回到曾經那可恥的蹭分的日子,於是百無聊賴地坐下,開始收拾起包裹。自從練了生活技能,包裹裏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就沒有少過。陳皮、當歸都算是正常的,有時候連鴨肉、豬肉他都會手快地留下來,雖然沒什麼用。將不要用的東西丟掉之後,‘戰魂無極’做完任務,讓他跟隨著回魔教去了。

 

  作為邪派第一大勢力,魔教的無回宮建造得相當大氣磅礴,連音樂都有一種高高在上、傲睨天下的霸氣。

  不過喬以航不是頭一次來,之前‘航天’的門派就是魔教。而且他很清楚,魔教的門派任務是很變態的。像剛才打小怪這種任務輕鬆簡單的任務簡直可以用不可多得來形容。

  魔教的任務宣叫花匠,頭戴鮮花的小姑娘,不過經常被淹沒在一群接任務和交任務的玩家中。魔教和輝煌門是遊戲中弟子人數最多的門派,所以連地盤都比別人大。

  ‘戰魂無極’交完任務,便帶著‘小舟’往後山跑。

 

  【隊伍】小舟:你要帶我抓什麼寵物?

  【隊伍】戰魂無極:失魂豬。

  【隊伍】小舟:-_-|||我不要!

  【隊伍】戰魂無極:失魂豬血多抗好,物理攻擊強大,你用最合適。

  【隊伍】小舟:我不要豬。

  【隊伍】戰魂無極:你可以給它取名字叫不是豬。

  【隊伍】小舟:有沒有別的選擇?

  【隊伍】戰魂無極:有。等你七十級再說。

  【隊伍】小舟:那我七十級的時候再來抓。

  【隊伍】戰魂無極:你這麼討厭豬?

  【隊伍】小舟:我不討厭豬。

  【隊伍】小舟:我討厭當豬的主人。

  【隊伍】戰魂無極:到了。

  【隊伍】小舟:什麼到了?我不要抓豬。

 

  ‘戰魂無極’已經開始打豬了。

  豬只有六十六級,他打個三兩下,血條就見底。

 

  【隊伍】戰魂無極:快,捕捉!

  【隊伍】小舟:……

 

  喬以航下意識地點了捕捉技能。

  然後失敗。

  ‘戰魂無極’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地任由失魂豬向他發起攻擊。

 

  【隊伍】戰魂無極:繼續。

 

  在這麼悲情的畫面下,他要是再不努力抓就太不識好歹了。

  於是喬以航繼續捕捉。

  大約捕捉了六七次,終於捕捉成功。

  他鬆了口氣,隨手給‘戰魂無極’補血。

 

  【隊伍】戰魂無極:你開始像奶媽了。

  【隊伍】小舟:我討厭被叫奶媽。

  【隊伍】小舟:還有,我真的討厭領養豬。

 

  不管討不討厭,總之‘小舟’的寵物欄裏從此多了一隻叫‘其實是豬’的失魂豬。

 

 

明朗化(中)

 

  從那天開始,‘小舟’發現上遊戲就跟普通上班族上下班一樣。上班,去‘戰魂無極’處報到,下班,和‘戰魂無極’說再見。當然,等級也是在不停地往上躥升。他算過,最多半個月,他就能達到七十級,擺脫那只失魂豬了。

  ——雖然,其實多看多看還是挺順眼的。

  網遊中的另一個煩惱是‘水仙和尚’。他終於明白‘帥帥帥’口中的性騷擾是怎麼樣的了。每天在私聊上肆無忌憚地發表愛的宣言,有空就催促催促結婚,小喇叭和幫會頻道倒是在也沒提過這件事。從他發消息的頻率看,喬以航覺得他是無聊的時候當消遣發的。不過他已經能習慣性地無視了。

 

  ‘小舟’的網遊生活漸漸上了軌道,但現實中陸萬鵬對他的挑釁卻越來越離譜。

  海闊天空論壇有一張熱帖就是專門收集紀錄陸萬鵬的挑戰宣言的。

  開始還是做節目的時候下下戰貼,最近已經發展到連吃餛飩面遇到狗仔隊都要噴一噴他。而且口氣越來越蠻橫,漸漸上升到了人身攻擊。

  喬以航幾次按捺不住,都被高勤一句還欠東風給打發了。

  這天,‘戰魂無極’還沒上線,他悠哉悠哉地邊指揮‘小舟’採集,邊刷了下論壇。誰知不看還好,一看全身毛孔都差點炸開。

  MD

  陸萬鵬敢問候他全家!

  他丟開鼠標,二話不說拿起手機撥通高勤電話。不等對方開口,他就酷酷地甩下一句,“這次就算被雪藏我都要去!”

  高勤慢悠悠道:“現在幾點?”

  喬以航看了眼鬧鐘,“下午五點。”

  “來公司。”

  “……”喬以航還想說什麼,但那邊已經掛線了。他想也不想地關掉電腦,帶上墨鏡下樓。

  

  由於陸萬鵬挑戰的事,最近伊瑪特氣壓很低。

  傳聞中的大老闆馬瑞變得經常動不動就跑出來找人撒氣減壓。

  從表格畫得太大,浪費紙張,到廁所蹲得太久,浪費時間。總之,只有馬老總不想說的,沒有馬老總說不出的。不過比起馬總的咆哮,員工們更怕的是高勤。

  每當他嘴角噙著一絲冷笑從面前經過時,大樓的空氣好像突然和南極接軌,讓人恨不得跳進火坑裏暖一暖。

  當然,這些對於很久沒來的喬以航來說是不知道的。

  他直接上了員工心目中的死亡樓層。

  自從高勤成高董之後,馬瑞就把之前的辦公室連帶秘書一併送給他了。

  秘書見到喬以航,兩隻眼睛立刻彎成兩道弧度,“大喬,你家伯符呢?”

  大喬眼睛都不眨,一邊推門一邊道:“和周瑜廝混去了。”

  “……”秘書興奮地沖進qq群。

  

  高董馬屁更難拍:啊!剛才我問大喬,他家伯符呢?他回答我說跟周瑜廝混去了!\(≧▽≦)/

  誓死撲倒警察:所以?

  高董馬屁更難拍:大喬是彎的。他是彎的!

  高董馬屁更難拍:怪不得他一直沒緋聞。/(o)/~~我居然到現在才發現。簡直有負我這雙鈦鋁合金做成的賊眼!

  誓死撲倒警察:……

  誓死撲倒警察:難道說他和高董……

  酸菜:不行!高董是我家亞倫的!誰都不許搶。

  誓死撲倒警察:╮(╯_╰)╭這是你說了不算。

  誓死撲倒警察:你看大喬那水靈靈的模樣。

  酸菜:拆CP不道德!/(o)/~~我愛的大喬不能當小三。他應該有屬於自己的幸福春天。

  誓死撲倒警察:陸萬鵬?

  酸菜:XX

  高董馬屁更難拍:你牛!

  

  喬以航進辦公室,高勤正好放下電話,順手丟給他曲譜。

  喬以航莫名其妙地接過來,上面標注著喬、封、顏。

  “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他吃驚道。

  高勤轉著筆,淡淡道:“你覺得我們之間有默契到你想什麼我就知道的地步麼?”

  喬以航道:“你想讓我們三個合唱?”

  “陸萬鵬不是向你們三個挑戰麼?我幫他省省口水。”

  喬以航讀著曲譜,“我唱高音?”

  “亞倫中音,顏夙昂低音。”高勤道,“這是專業人士的意見。”

  喬以航對著曲譜隨口哼了幾句。

  高勤道:“你先拿回家學。等顏夙昂從美國回來,你們找機會去練歌房練練。”

  喬以航從曲譜中抬頭,“這樣會不會勝之不武?”

  有種單挑變群毆的感覺。

  “評委會告訴你答案。”高勤嘴角微揚。電視臺之所以播出挑戰都是為了收視率和噱頭而已。沈慎元戰敗之後,電視臺不照樣給他開了部電視劇,讓他當男主角做補償?顏夙昂、封亞倫和喬以航合唱這樣的噱頭絕對讓電視臺欣喜若狂,請誰當評委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情。

  而對觀眾來說,三大明星聯手絕對比陸萬鵬要耀眼得多。

  最主要的是,封亞倫和顏夙昂是現今娛樂圈最當紅的男藝人,和他們合作之後,大喬的身價會在無形中更上一層樓。

  這樣的時機,絕對可遇不可求。

  喬以航雖然沒有高勤想得那麼細緻,但也能感覺到這次的危機在無形中已經變成了機遇。

  他回到家,拿出吉他,對著曲譜邊彈邊哼起來。

  這首歌難度不低,不過幸好是三個人分擔,所以每個人只要關注自己唱得那部分的難度就好。

  這一練就投入了進去。到晚上十點,肚子餓得咕咕叫時,他才發現自己忘記吃晚飯了。隨便煮了點泡面,他打開電腦。

  遊戲色彩斑斕的畫面將他的神經一下子放鬆下來。

 

  【私聊】戰魂無極:才來?

  【私聊】小舟:加班。

 

  喬以航發現他現在撒謊已經像喝開水那樣容易了。

 

  【私聊】戰魂無極:嗯。

 

  喬以航在原地等了會兒,發現他居然沒有說坐標讓他過去,不由訝異。

 

  【私聊】小舟:你在哪里?

  【私聊】戰魂無極:比武場。

  【私聊】小舟:練級?

  【私聊】戰魂無極:PK

  【私聊】小舟:(⊙o⊙)和誰?

  【私聊】戰魂無極:水仙和尚。

  【私聊】小舟:為啥?

  【私聊】戰魂無極:手癢。

  【私聊】小舟:哪個城市的比武場?我過去。

  【私聊】戰魂無極:不用來。

  【私聊】小舟:為啥?

  【私聊】戰魂無極:比完了。

  【私聊】小舟:o(╯□╰)o

  

  幫會頻道突然熱鬧起來。

 

  【幫會】帥帥帥:哈哈哈……我好像剛才在比武場看到有人被打趴下了!

  【幫會】刀神有風:誰?

  【幫會】水仙和尚:娘希皮。是貧僧。

  【幫會】刀神有風:哦。

  【幫會】水仙和尚:哦是什麼意思?

  【幫會】刀神有風:沒意思。

  【幫會】水仙和尚:沒意思你為什麼哦?

  【幫會】刀神有風:我是說趴下的是你沒意思。

  【幫會】水仙和尚:(#‵′)靠!你什麼意思?

  【幫會】帥帥帥:和尚,你檢討檢討吧!人緣忒差了。

  【幫會】水仙和尚:刀神!我們去比武場。

  【幫會】刀神有風:不去。

  【幫會】水仙和尚:怕啥!那裏死了也不掉經驗和裝備。

  【幫會】刀神有風:浪費時間。

  【幫會】水仙和尚:你分明是害怕。(#‵′)凸

  【幫會】刀神有風:等你級別練高再說。

  【幫會】刀神有風:不過誰這麼無聊去PK你?要等級沒等級,要技術沒技術,浪費時間。

 

  水仙和尚久久沒回。

 

  【幫會】帥帥帥:刀神,你說得過了。

  【幫會】刀神有風:我說的是實話。

  【幫會】刀神有風:對了。是誰和他PK的?幫裏的?

  【幫會】帥帥帥:嗯。鬧著玩呢。

  

  喬以航看得一頭霧水。照‘刀神有風’的說法,和‘水仙和尚’PK也沒什麼意思。怎麼看‘戰魂無極’也不像是閑到和等級低自己很多的人PK著玩的人。

 

  【私聊】小舟:你為什麼和花和尚PK

  【私聊】戰魂無極:他和你訴苦了?

  【私聊】小舟:沒。就好奇。

  【私聊】戰魂無極:他最近還纏著你嗎?

  【私聊】小舟:你怎麼知道他一直纏著我?

  【私聊】戰魂無極:他在幫會裏說的。

  【私聊】戰魂無極:你就任由他煩你?

  【私聊】小舟:他只是鬧著玩。不理他就好了。

 

  其實對‘水仙和尚’,喬以航還是有幾分心虛的。畢竟當初是他一時衝動答應說結婚,現在又出爾反爾。本來對他來說,結婚也沒什麼,能做做夫妻任務。但看‘戰魂無極’這幾天緊迫盯人的態度,要是他敢提和‘水仙和尚’結婚,他大概會把他殺回零級。

  喬以航的心情有些微妙。

  他隱約覺得自己好像成了爭風吃醋中的一角。鬱悶的是,他是被爭風吃醋的那個,而另外兩個都是男的。

 

  【私聊】戰魂無極:我們結婚吧。

 

  沉默許久的私聊突然冒出驚心動魄的一句。

 

 

明朗化(下)

 

  張知心情很複雜。

  昨天‘天鬥’上線和他聊了會兒,說正在和妻子辦理離婚手續,兒子撫養權爭得他很心煩。又說幸好有‘落雪無音’在身邊云云。

  言下之意是暗示他和‘落雪無音’已經從網游走入現實生活。

  如果不是已經相處了一段時間,‘天鬥’絕不會用這種口氣說話。也就是說,在‘天鬥’出差之前,他們已經在現實中來往了。

  張知想起之前‘落雪無音’信誓旦旦說和‘天鬥’只是遊戲關係,心裏只覺一陣噁心。

  對比之下,直來直去的‘小舟’顯得格外可愛。

  之後看到花和尚在幫會裏面說什麼已經求婚多少多少次,再多少多少次‘小舟’一定會點頭答應,便覺得分外刺眼,忍不住把他約到比武場PK

  所以求婚是一時口快,但按完回車後,他不但不感到後悔,而且內心還蠢蠢欲動地期待著。

  但頻道裏卻久久沒有回音。

  他皺了皺眉,手指在鍵盤上敲擊著。

 

  【私聊】戰魂無極:人?

  

  人當然是在的,但差不多傻了。

  喬以航反復望著屏幕上的那幾個字,好似想找出自己眼花的痕跡。

 

  【私聊】戰魂無極:回答。

  【私聊】戰魂無極:-_-#別裝死。

 

  喬以航的手指在鍵盤上摸來摸去。

  他從小就走桃花運。

  中學時代是送情書,送巧克力,送盒飯,等出道之後就送吉他,送鑽石,送跑車。但是送東西的人都是異性,接受同性的愛慕他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如果說花和尚和她結婚是為了做夫妻任務,那‘戰魂無極’又是為什麼?

 

  【私聊】戰魂無極:你不會興奮得傻了吧?

 

  張知暗按捺不住了。

  

  喬以航猶豫了許久,終於回了一個十分模棱兩可的回復。

 

  【私聊】小舟:(⊙o⊙)

  【私聊】戰魂無極:我去月老那裏等你。

  【私聊】小舟:……

  【私聊】小舟:等一下!

  【私聊】小舟:那個,我可以問為什麼嗎?

  【私聊】戰魂無極:做夫妻任務。

  【私聊】小舟:可是我等級和你差很多。

  【私聊】戰魂無極:我帶你。

  【私聊】小舟:可是我已經先答應花和尚了。

  【私聊】戰魂無極:他PK輸了。

  ……

 

  敢情他們之前是為了他在打?

  喬以航找不到詞彙來表達自己此刻矛盾又複雜的心情。

 

  【私聊】戰魂無極:快來。

  【私聊】小舟:不行。

  【私聊】戰魂無極:-_-#

  【私聊】小舟:因為我到睡覺時間了。

  【私聊】小舟:我媽媽說,早睡早起身體好,晚睡一秒要衰老。

  【私聊】戰魂無極:你幾歲?

  【私聊】小舟:比你大。

  【私聊】戰魂無極:你知道我幾歲?

  【私聊】小舟:十七八吧。

 

  喬以航其實是隨口猜的。

 

  【私聊】戰魂無極:十九。

  ……

 

  他居然被一個十九歲的小男孩求婚了。

  喬以航十分無語。

 

  【私聊】戰魂無極:你呢?

  【私聊】小舟:二十九。

  【私聊】戰魂無極:嗯。剛好。

  【私聊】小舟:我打錯了,其實是三十九。

  【私聊】戰魂無極:你編吧。

  【私聊】小舟:我說的是真的。(⊙_⊙)

  【私聊】戰魂無極:三十九歲裏,沒你這智商的。

  【私聊】小舟:……

  【私聊】戰魂無極:你不是要睡覺麼?早點去睡吧。

  【私聊】小舟:O(∩_∩)O ̄嗯。晚安。

  【私聊】戰魂無極:明天早點來。

  【私聊】戰魂無極:結婚。

  【私聊】小舟:88

 

  張知看著‘小舟’迫不及待地消失在原地,不禁煩亂地撥了撥頭髮。

  

  ‘戰魂無極’突如其來的求婚並沒有困擾喬以航太久。因為他接下來的心思和時間都被練歌佔據了。高勤還特地請了兩個聲樂老師來幫他。

  ‘戰魂無極’的明天之約自然是爽了,而且一爽就是一星期。

  而這個數字應該還會繼續,因為——

  顏夙昂回來了。

 

  對喬以航這一輩的藝人來說,如果封亞倫還算是可以仰望和攀登的高山,那顏夙昂就是只能仰望和膜拜的天邊雲彩。

  他創下的記錄太過輝煌,以至於根本沒人想去超越。

  所以接到高勤電話,說顏夙昂正在金字塔的練歌房等他時,喬以航的心跳比平時快了三倍。

  到了金字塔,就有服務生等在門口,將他引到包廂。

  喬以航手抓著門把,平了平心跳,才慢慢打開門。

 

  包廂裏放的是轉角沙發。

  顏夙昂、曾白,封亞倫、高勤各坐一邊。

  曾白和封亞倫剛好坐在角落裏,兩人正笑著說什麼。

  高勤見喬以航進來,沖曾白一指道:“他是曾白。”

  喬以航含笑道:“我認識。”

  高勤道:“記得離他遠點。”

  喬以航微愕。

  顏夙昂長臂一撈,將曾白撈進自己懷裏。

  喬以航:“……”

  高勤道:“你明白的。”

  封亞倫見喬以航呆站在原地,便拍了拍身邊的位置道:“來,坐這裏。”

  高勤皺眉道:“很擠。”

  封亞倫笑眯眯道:“那邊有一張小板凳。”

  高勤沖喬以航挑眉道:“你明白的。”

  喬以航:“……”

  最終,他坐在顏夙昂的旁邊。

 

  高勤沖顏夙昂道:“陸萬鵬有張複滿的背景。”

  顏夙昂道:“他一向會挑人。”

  曾白道:“張複滿……聽起來好耳熟。”

  封亞倫笑道:“你是不是曾經在馬瑞的口裏聽到過?”

  曾白想了想道:“哦,經常不刷牙有口臭的那個?”

  封亞倫訝異道:“只是不刷牙有口臭?我以為在馬瑞眼中,他的缺點應該更誇張一點的。”

  喬以航道:“經常逛夜店出賣身體算不算?”馬瑞和張複滿是宿敵。不過張複滿對馬瑞的打擊是經常在高爾夫球、乒乓球、保齡球等這些運動競技上打贏他。而馬瑞對張複滿的報復是經常在背後詛咒他,數落他。

  曾白道:“我覺得這句話挺假的。”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騙小孩的。”

  喬以航:“……”

  封亞倫拍拍他的肩膀,“習慣就好。”

  高勤在旁邊淡淡道:“你最近動作挺多的。”

  封亞倫道:“你話也不少。”

  高勤眼睛微微眯起。

  封亞倫笑得雲淡風輕。

  喬以航在旁邊看得雲裏霧裏。他為什麼覺得……這兩個人一點都不像藝人和經紀人的關係呢?

  顏夙昂摸摸曾白的腦袋,不耐煩道:“眉目傳情這種事情兩個人就能做了,有必要叫我們一起來看嗎?”

  高勤道:“要不我們玩擊鼓傳花?”

  顏夙昂:“……”

  曾白突然叫起來道:“我知道了。”

  所有目光齊刷刷地看向他。

  “張複滿是你原來的經紀人。”曾白看著顏夙昂。

  顏夙昂面不改色道:“是的。不過後來吹了。”

  曾白唉了一聲道:“那挺可惜的。”

  喬以航好奇道:“可惜什麼?”

  “不然就能跟他說說,讓陸萬鵬別挑戰了。”

  封亞倫道:“你怕我們PK不過他?”

  “不是。”曾白道,“自從他出現以後,《朽木充棟樑》插播的廣告就越來越多了,本來一天就兩集,現在每集四十分鐘都不到了。”

  喬以航:“……”

 

 

月老祠(上)

 

  閒聊結束。

  封亞倫、喬以航和顏夙昂正式合唱。

  由於配樂什麼的還沒最終定版,所以他們先自己清唱著磨合一遍,看看更適合哪種曲風。

  開唱之前,喬以航還是有些擔心的。倒不是對自己沒信心,而是頭一回合作很難把握對方的曲風和技巧。說是磨合,他也不想自己的表現太差勁。

  但唱到一半,他的顧慮就完全沒有了。

  封亞倫也好,顏夙昂也好,絕對都到了人歌合一的境界。也許他們的嗓音條件不是最頂級的,但是他們對歌曲和自己嗓音的把握能力卻絕對超一流。

  他唱的時候幾乎不用考慮怎麼去配合,因為他們會主動和他配合。

  一曲唱完,高勤摸著下巴道:“覺得好像還有什麼不足。”

  曾白道:“配樂嗎?”

  高勤剛想點頭,就見封亞倫和顏夙昂都用嘲弄的目光看著他。顯然是難得看到他說廢話,不過他很快調試過來,伸出手,不疾不徐地鼓掌道:“是掌聲。”

  曾白拿出遙控,輕輕一按,音響頓時發出如雷貫耳的鼓掌聲。

  “這裏有自動的。”

  高勤從容道:“我表達的是誠意。”

  曾白恍然道:“哦。我還以為你不知道。”

  顏夙昂摟住他的肩膀道:“不怪你。他平時看上去就不太有文化。”

  高勤挑眉道:“你的文化都是在練歌房學的?”

  曾白道:“其實只要想學哪里都能學到知識的。”

  “就是。”顏夙昂將話筒塞給他,“來,唱一首《咱們都是文化人》。”說著,他自顧自地點起歌來。

  高勤臉色驀變,封亞倫的表情看上去也十分的微妙。

  喬以航雖然覺得古怪,也沒多想。他在家裏關了這麼久,難得出來,所以也不急著回去。

  封亞倫猶豫了許久,才開口道:“這首歌……好像挺好唱的。”

  顏夙昂點頭道:“是小白最近上卡拉OK的必點。”

  高勤道:“有句話叫熟能生巧,對吧?”

  顏夙昂自豪道:“當然。這首歌小白唱得比原唱都強。”

  聽他這麼說,喬以航倒是有幾分好奇。雖然唱這首歌的歌手在樂壇只是曇花一現,但是這首歌當年還是傳唱一時。他記得那位歌手聲音很特別,沙啞中帶著幾分厚重。

  歌聲響起。

  小白清了清嗓子,然後拿著話筒開始,“咱們都是文化人……嗯嗯嗯……”

  “噗!”

  喬以航一口水噴出。

  高勤和封亞倫似乎早有準備,一臉的莊嚴肅穆。

  顏夙昂正炯炯有神地瞪著喬以航,曾白依然唱得忘我。

  喬以航嘴巴張了張,想說點什麼,但是曾白那堪比施工隊的歌喉將他的腦海攪成一團漿糊,半天想不出什麼詞。

  好不容易熬到結束,他才慢慢清醒過來。

  “那個……剛才是……”他舔了舔嘴唇,眼睛往高勤那裏一瞟,頓時靈感乍現,“突然覺得缺了點什麼。”

  高勤、封亞倫、顏夙昂:“……”

  喬以航邊鼓掌邊道:“誠意的掌聲啊。”

  曾白雙頰紅撲撲地將遙控遞給他。

  “……”喬以航迅速按下‘掌聲’,在那排山倒海的掌聲中誠摯地讚美道,“這是一定要的。”

  不過在第二首歌的旋律響起之前,他就萬分遺憾地表示,他實在太忙了,必須現在離開。

  難得的是,高勤不但沒有阻攔,反而同意了。

  等喬以航走後,封亞倫好奇道:“你居然同意?”他不是向來都喜歡抱團死的嗎?

  高勤淡淡道:“萬一和陸萬鵬比賽時,他受小白影響,用了他的唱法怎麼辦?”

  封亞倫正要想像,就聽曾白版的《小黑屋》響起。

  “……”

  他痛苦地揉揉額角,“你是對的。”

  

  從金字塔一路狂奔回家,喬以航癱坐在沙發上由衷地感到:安靜的感覺真好。

  夕陽從陽臺曬進來,地板泛起金黃的光。

  柔和的風一陣陣地刮進來,他幾乎要睡著了。

  只是幾乎。

  因為他突然瞄到書房,還有那被打入冷宮一個禮拜的電腦。

  大概是心頭沒了陸萬鵬的陰影,玩遊戲的衝動再次冒頭。

  給自己泡了杯牛奶,他重回遊戲世界。

  看到‘小舟’,他還沒來得及做什麼,私聊就如狂風暴雨般刷出來。

 

  未上線的第一天。

  【私聊】戰魂無極:來了叫我。

  【私聊】戰魂無極:……

  【私聊】戰魂無極:上線沒?

  【私聊】戰魂無極:回話。

 

  第三天。

  【私聊】戰魂無極:(#‵′)靠!

  【私聊】帥帥帥:失蹤了?

  【私聊】帥帥帥:還是有事。

 

  第四天。

  【私聊】戰魂無極:來了叫我。

 

  第五天。

  【私聊】水仙和尚:+_+

 

  第六天。

  【私聊】水仙和尚:我被踹不是第一次。你不用內疚的。

  【私聊】水仙和尚:來了回下戰魂。

 

  第七天。

  【私聊】水仙和尚:姑奶奶,你快回來吧。

  【私聊】水仙和尚:我的青春是奉獻給未來的大小老婆的,不是奉獻給比武場的啊!

  【私聊】水仙和尚: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私聊】水仙和尚:就算拒絕也要當面拒絕啊。

  ……

 

  喬以航突然想起來,他上次下線之前,‘戰魂無極’似乎說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

  “我們結婚吧。”

  被遺忘的記憶和感覺重新湧現出來,他正考慮著要不要再下線躲個十天半個月,就見到私聊又彈出消息了。

 

  【私聊】水仙和尚:你快回來——

  【私聊】水仙和尚:我一人承受不來!

  【私聊】水仙和尚:你快回來——

  【私聊】小舟:o(╯□╰)o

  【私聊】水仙和尚:啊!詐屍!

  【私聊】小舟:-_-|||

  【私聊】水仙和尚:你來了就好了,快回戰魂。他最近老騷擾我!/(o)/~~我是嬌花啊,只給你這樣的MM摧殘的。

  【私聊】水仙和尚:這句話千萬別告訴他。

  【私聊】小舟:……

 

  喬以航抓著頭皮,正想怎麼回答,‘戰魂無極’的消息像幽靈一樣冒了出來。

 

  【私聊】戰魂無極:來了?

  【私聊】小舟:嗯。O(_)O~最近公司很忙,要加班。

  【私聊】戰魂無極:來月老祠。

  【私聊】小舟:做什麼?

  【私聊】戰魂無極:結婚。

  【私聊】小舟:呃……

  【私聊】戰魂無極:快。

  【私聊】小舟:我說過我不網戀的。

  【私聊】戰魂無極:我有說和你網戀嗎?

  【私聊】小舟:(o)

  【私聊】戰魂無極:只是一起做夫妻任務。

  【私聊】戰魂無極:快!

  【私聊】小舟:我考慮過了。我覺得,夫妻任務不適合我。

  【私聊】小舟:我每天做做門派任務就很滿足了。

  【私聊】戰魂無極:但適合我。

  【私聊】小舟:(o)

  【私聊】戰魂無極:快來。

  【私聊】小舟:這個,你要不要考慮去找一個也適合做夫妻任務的對象。

 

  上次被人肉出罵人事件已經夠鬱悶的了,他可不想下次被人肉出人妖事件。

  喬以航光想像高勤可能會有的表情,就覺得毛骨悚然。

  

  【私聊】戰魂無極:你就這麼不想和我結婚?

 

  當然不想。

  一個大男人用一個女人的身份去結婚,誰會想?!

  喬以航用鼠標狠狠地敲了敲桌子,然後在淡定地繼續敲鍵盤。

 

  【私聊】小舟:我覺得在遊戲裏結婚挺像網戀的。

  【私聊】戰魂無極:你當時答應花和尚倒是挺爽快。

  【私聊】小舟:那時候沒想清楚啊。

  【私聊】戰魂無極:那你再不清楚一次吧。

  【私聊】戰魂無極:只是做任務,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私聊】戰魂無極:我人在美國,怎麼網戀?

 

  最後一句話倒是打動了喬以航。

  人的心理有時候很奇怪。距離遠就覺得威脅小,一點都沒有想過人是可以移動的,而現代的交通工具又很發達。

  喬以航現在就隱隱被這樣怪圈給套住了,原本的堅決漸漸動搖起來。

  做夫妻任務,聽起來似乎不錯。

  

  另一邊的屏幕前,張知耐心地盯著私聊頻道。

  ‘小舟’失蹤一星期,讓他感覺到自己操之過急。從往日兩人相處的隻字片語可以感覺到對方是個防備心很強的人,他的直接可能引起對方的恐懼和反彈。但是話已出口,覆水難收。所以這幾天他一邊和水仙和尚PK來打發時間,一邊想著下一步應該怎麼做。

  把話收回來是不可能的,他唯一想做的就是威脅利誘,死纏爛打。

  這樣的自己有點陌生。以前哪怕對‘落雪無音’,他都沒有想過用這樣的手段。而此時此刻,他竟然用得十分流暢自然。

  頻道一跳,閃出新消息。

 

  【私聊】小舟:說話要算數。

 

  他的心跳陡然加快,捏著鼠標的手微微一緊。

  過了會兒,終於又跳出一條消息——

 

  【私聊】小舟:好吧。

 

 

月老祠(中)

 

  直到‘小舟’與‘戰魂無極’攜手站在月老面前,喬以航突然就開始後悔。

  ‘戰魂無極’嘮叨就讓他嘮叨唄,等他像‘水仙和尚’那樣嘮叨煩了就不會再嘮叨了,他為什麼要答應?!

  這種念頭一起,他的手幾乎下意識地敲著鍵盤打出一排的字。

 

  【私聊】小舟:現在後悔還來不來得及?

  【私聊】戰魂無極:組隊。

  【私聊】小舟:你聽我說。

 

  ‘戰魂無極’發來組隊邀請。

  喬以航躊躇著,抓著鼠標的手指遲遲不能按下去。

 

  【私聊】戰魂無極:快。

  ……

 

  他發現‘戰魂無極’最近的口頭禪已經從‘豬’變成了‘快’。

  點了同意。

  喬以航垂死掙扎。

 

  【私聊】小舟:我覺得我們應該在考慮一下。

  【私聊】小舟:萬一被我媽媽發現,我就死定了。

  【私聊】小舟:而且我工作很忙,也許十天半個月才來一次。

  【私聊】小舟:我也不知道這個網遊會玩到什麼時候。

  【私聊】小舟:你理理我吧!O(╯□╰)o

 

  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

  如果‘小舟’一開始就用這樣的藉口可能張知還會勉強聽進去。但現在她答應了又反悔,明顯是不想嫁給他,上面說的都是藉口。這就另當別論了。

  張知領完任務,發送跟隨邀請,等對方同意之後,直接換頻道。

 

  【隊伍】小舟:你到底有沒有看到啊?

  【隊伍】小舟:你不會又去上廁所了?

  ……

  【附近】小舟:你是不是便秘了?

  【附近】小舟:平時要多吃香蕉啊。

  ……

 

  再這樣下去,下一個應該是世界頻道了吧?

  張知忍無可忍,終於不再視而不見。

 

  【隊伍】戰魂無極:你不想在結婚前還被殺一回吧?

  【附近】小舟:直接殺回19級?

  【隊伍】戰魂無極:……用隊伍頻道。

  【隊伍】小舟:這樣?

  【隊伍】戰魂無極:這次任務是殺十二隻變異青蛙和十二個鐘樓木怪。

  【隊伍】小舟:哦。

  【隊伍】戰魂無極:到地方了,殺吧。

  【隊伍】小舟:你呢?

  【隊伍】戰魂無極:督陣。

  【隊伍】小舟:我是神醫谷的。

  【隊伍】戰魂無極:三十級的怪,你就算是神經谷也能搞定。

  【隊伍】小舟:……

 

  居然讓奶媽殺怪,真是太沒人性了。

  喬以航覺得自己選擇不結婚是正確的。還沒結婚呢,已經開始拿他家‘小舟’做牛做馬了,要真結婚了,那還不得做牛肉做馬肉。

  幸好三十級的怪的確是沒什麼危險性,而且前面有‘其實是豬’衝鋒,後面有‘戰魂無極’加狀態,所以他還是打得很爽的。

  自從玩女號之後,他已經很少有這麼奮勇的狀態了。

 

  【隊伍】戰魂無極:夠了。

  【隊伍】小舟:每次都蹭你的經驗多不好意思,這次我給你蹭。

  【隊伍】戰魂無極:-_-|||你覺得三十級的怪我能蹭多少經驗?

  【隊伍】小舟: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你太挑剔了。

  【隊伍】戰魂無極:……

  【隊伍】戰魂無極:你準備用它們當嫁妝?

  【隊伍】小舟:……

  【隊伍】小舟:你剛才不是說夠了嗎?我們走吧。交任務很重要。

  【隊伍】戰魂無極:嗯。

 

  重新進入跟隨狀態,‘小舟’和‘戰魂無極’向月老交任務。然後月老開始詢問雙方意願。

  喬以航望著那句‘你是否願意與‘戰魂無極’定下一世盟約,從此白手偕老,不離不棄?’就覺得全身的雞皮疙瘩集體跑到皮膚上跳舞。

 

  【隊伍】戰魂無極:點同意。

  【隊伍】小舟:我覺得我們還是再想想。

  【隊伍】戰魂無極: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隊伍】小舟:啊?

  【隊伍】戰魂無極:你也說了,這只是遊戲。你以後要是覺得煩,離婚也可以。

  【隊伍】戰魂無極:而且夫妻一起做任務好處很多。

  【隊伍】戰魂無極:?

 

  喬以航按著額頭。

  他到底在怕什麼?

  人肉?

  他已經做過安全措施。就算被人肉出來,那也是小周的身份證。

  麻煩?

  對方也說得很清楚,可以離婚的。

  而且他人在美國,根本不可能在現實中有焦急。

  等等,人在美國?

 

  【隊伍】小舟:你那裏幾點?

  【隊伍】戰魂無極:快五點了。

  【隊伍】小舟:(o)那你還不睡?

  【隊伍】戰魂無極:你說我為什麼不睡?-_-#

  【隊伍】戰魂無極:是誰前幾天不上線連聲招呼也不打?

  【隊伍】小舟:……忙啊。

 

  說不愧疚是騙人的,尤其對方才十九歲。

  每當喬以航想到這點,愧疚感就會排山倒海般地鑽出來。

 

  【隊伍】戰魂無極:廢話少說,先同意。

  ……

 

  喬以航長嘆一口氣。

  他不得不承認,所有的抗拒都來自於他反感結婚的另一方是男人,而且今後對方還將以他的丈夫自居。

 

  【隊伍】戰魂無極:我很困。=_=

 

  鼠標一移,手指終於按了下去。

  

  【世界】恭喜‘戰魂無極’與‘小舟’喜結連理。

 

  金黃色的字,想讓人忽略都難。

  很快,幫會頻道沸騰了。

  無數人冒出來。

  眼熟的,不眼熟的。

 

  ‘水仙和尚’和‘帥帥帥’更是第一時間發消息。

 

  【私聊】帥帥帥:啊!老二動作這麼快?

  【私聊】帥帥帥:我結婚禮物還沒準備好。

  【私聊】水仙和尚:老婆,你這麼快就出牆了?

  【私聊】水仙和尚:上述對話僅供內部流傳,切勿入第三人的耳朵。

 

  幸好‘小舟’在遊戲裏的朋友不多,還算安靜。

 

  張知這邊卻煩得頭都大了。

  ‘天鬥’、‘巨靈神’等同幫會的、不同幫會的朋友統統出現。有幾個人他甚至都忘記是怎麼認識的了。其中最讓他注意的是‘落雪無音’。

 

  【私聊】落雪無音:呵呵,好快的手腳。

  【私聊】落雪無音:我還以為你們會再打鬧一陣子的。

  【私聊】落雪無音:恭喜你們。

  【私聊】戰魂無極:也恭喜你和會長。

 

  ‘落雪無音’沉默了。

 

  ‘戰魂無極’也沒多想。他一夜沒睡,身體很疲勞,但結婚這件事又讓他的精神出於一種極不正常的亢奮,兩種情緒的衝擊下,讓他的腦子出了舉行婚禮之外,鑽不進其他事。

  買喜帖,買喜糖,買禮花,訂花轎。

  他忙得天昏地暗。

 

  ‘小舟’則閑閑地擺弄自己的倉庫。

  因為戰魂無極說一會兒會有很多賀禮,不一定是禮金,也可能是裝備和寶石。他第一次結婚,幫會裏的人出手不會小氣。所以讓她早早理出來,可以放東西。

  現在木已成舟,喬以航也學著順手推舟,然後感覺還不錯,尤其是聽到會有很多禮物的時候。

  張知買好喜帖,正在幫會裏招呼他們過來領,舉行婚宴的日期定在後天。

 

  ‘落雪無音’突然回了一條私聊。

 

  【私聊】落雪無音: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樣。

 

  張知一愣,似乎完全不能理解她這句話的語言環境。

 

  【私聊】戰魂無極:我根本沒想。

  ……

 

  ‘落雪無音’徹底音訊渺無。

 

 

月老祠(下)

 

  快淩晨六點,喬以航見‘戰魂無極’還在線上,忍不住催促他下線。

  ‘戰魂無極’也很給面子,他一開口立刻說遵命,就折騰一兩分鐘下了。

  喬以航舒出口氣。看到那麼多人討論婚禮,說一點都不興奮是假的,但是更多的是壓力和心虛。

  他想起有一次喉嚨發炎,上臺的時候不得不對口型假唱。按道理說,應該比真唱容易的,可他卻唱得臉色發白,四肢發軟。事後,媒體一致稱讚他敬業又專業,喉嚨發炎還能發揮得這麼穩定。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害怕。從此之後,無論狀態多差,他都堅持真唱,哪怕走音走調。因為當騙子實在是件太累的事情,尤其在對方全心全意相信的時候。

  

  兩天時間匆匆而過。

  不過喬以航很忙。

  高勤已經將接受挑戰的事宜和電視臺談好了。電視臺的廣告做的很大,特地做了個專題,剪輯了喬以航的經典舊歌的MTV,演唱會的精華,還有得獎的瞬間。不過最引人矚目的還是電視臺最後那段廣告詞——

 

  陸萬鵬高調挑戰,小天王喬以航沉著應戰,兩位神秘嘉賓低調參與。四方大戰,究竟誰能笑到最後?敬請關注……

 

  喬以航關掉電視。

  這兩天他們三個又去EF借場地練了幾回。配樂已經做出來了,合了下,效果很不錯。高勤已經有計劃將它當做單曲推出。

  如今真正的萬事俱備,只等明天。

  不過今天晚上他最關心的還是那場盛大的網絡婚禮。

 

  ‘小舟’身上的裝備已經換到第三身。‘天道有常’級別差不多都在一百左右,對他們來說收集六十級級的套裝只是費時間,一點都不難。

  倒是‘天鬥’出手十分大方,送給他一套一百十級的‘紫錦玉倩套裝’。這套裝就是整個服務器裏也是很稀罕的。不過對現在的‘小舟’來說,它唯一的價值就是用來觀賞。

  ‘落雪無音’送了兩顆寶石,一顆七級一顆八級,也算出手大方。

  ‘帥帥帥’很實惠,送了六百六十六金。

  ‘水仙和尚’表示自己很窮,只送了一百六十六金。不過除此之外,他還願意奉獻自己的軀體,只要‘小舟’想要組隊練級,他保證隨傳隨到。

 

  到了晚上八點。

  ‘小舟’和‘戰魂無極’都換上喜服,一個坐花轎,一個騎高馬,在‘天道有常’成員的護送下遊街示眾。

  ‘天鬥’事先買了九十九隻煙花。一路放來,十分熱鬧。

  幫會和世界頻道不停地刷著祝福。最後刷副本組隊的人鬱悶了,想找個隊伍吧,字還沒看清,就刷刷刷被刷下去了。

  小喇叭突然跳出一條。

 

  【小喇叭】‘最愛大喬’:謹代表【航天閣】全體,祝戰魂無極夫婦百年好合。

 

  喬以航的頭一看到航天閣三個字就隱隱作痛。

  雖然是自己的粉絲,但是一想到航天閣的會長用他的名義來擴充幫會,他就有種被利用的窒悶。而且這種窒悶還是無可發洩的。唯一能說的是小周,但對方只是一臉迷茫地看著他。

  做人妖和做間諜一樣,都是一件極為痛苦的事情。

  ‘戰魂無極’對航天閣向來沒好感,但是這種時候也不想表現得太沒風度。

  所以也在小喇叭上回了一條謝謝。

  其實自從‘天鬥’回來之後,‘天道有常’和‘航天閣’的關係就已經緩和了許多。只是‘戰魂無極’始終沒在這件事上表態而已。而今天這樣善意的來往,顯然是將過去種種不快都揭過去了。

 

  【隊伍】戰魂無極:你開心吧?

  【隊伍】小舟:?

  【隊伍】戰魂無極:你不是喜歡喬以航嗎?

  【隊伍】小舟:-_-|||沒有。

 

  他又不是自戀。

  喬以航喝了口水。

 

  【隊伍】戰魂無極:你知道一會兒要洞房嗎?

 

  水差點從嘴巴裏噴出來。

  幸好喬以航手快,一把捂住嘴巴,但是水逆流的結果就是沖到鼻管上去。

  他平了平氣,半晌將水咽下,然後拿過旁邊的紙巾擦了擦臉和手。

 

  【隊伍】戰魂無極:???

  【隊伍】戰魂無極:太興奮了?

  【隊伍】小舟:我想逃婚。

  【隊伍】戰魂無極:洞房完我帶你。

  【隊伍】小舟:-_-|||

  【隊伍】戰魂無極:知道睥睨山怎麼走嗎?

  【隊伍】小舟:?

  【隊伍】戰魂無極:神醫谷?

  【隊伍】小舟:有回門派的卷軸。

  【隊伍】戰魂無極:所以我帶你,到時候點跟隨。

  【隊伍】小舟:-_-|||

  【隊伍】小舟:洞房要怎麼洞房?

  【隊伍】戰魂無極:很期待?

  【隊伍】小舟:不,很害怕。

  【隊伍】戰魂無極:第一次?

  【隊伍】小舟:……

  【隊伍】戰魂無極:我帶你。

  【隊伍】小舟:……

  

  遊街完畢,進入喜宴會場。

  拿到喜帖的客人們陸陸續續地進入,喜宴現場人頭攢動,熱鬧極了。

 

  突然,天鬥在幫會頻道發言。

 

  【幫會】天鬥:預備!

 

  ‘戰魂無極’將跟隨狀態的‘小舟’停在喜堂離門口傳送點很近的地方,然後解除跟隨狀態。

  喬以航很茫然。

  只見原本亂哄哄的幫眾自覺地分開兩邊,然後,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脫掉,男的剩褲衩,女的變泳裝。

 

  【幫會】天鬥:開始!

 

  男的女的突然都轉了個圈,放煙花。

 

  【隊伍】戰魂無極:走。

 

  喬以航領悟。

  只見重重煙花下,‘戰魂無極’和‘小舟’攜手走向前面點著兩支又紅又粗的龍鳳蠟燭的囍字前。

 

  【世界】天鬥:戰魂無極,你願意為小舟放棄整片森林嗎?

  ……

 

  這種問題月老不是已經問過了嗎?

  喬以航皺眉。而且他問的這是什麼爛問題啊?

 

  【世界】戰魂無極:願意。

  【世界】天鬥:小舟,你願意從此之後只看著戰魂無極一個人,並且不紅杏出牆嗎?

 

  喬以航差點吐血。

  他紅杏出牆?

  從來都是紅杏為他出牆好不好!

  不過這種時候不管是天鬥還是戰魂無極都是要給面子的。

  所以他心不甘情不願地打下——

 

  【世界】小舟:嗯。

 

  ‘嗯’其實是相當沒誠意的回答,不過這個時候也沒人去計較了。

 

  【隊伍】戰魂無極:老婆,把稱號亮出來。

  【隊伍】小舟:不要叫我老婆!

  【隊伍】戰魂無極:娘子?這個很老土。

  【隊伍】小舟:叫小舟。

  【隊伍】戰魂無極:小舟老婆,把稱號亮出來。

  【隊伍】小舟:……

 

  喬以航鬱悶地在‘小舟’頭頂放上‘戰魂無極的娘子’七個大字,剛好與‘戰魂無極’腦袋上的‘小舟的夫君’交相輝映。

  天鬥和其他人起了會兒哄,便送他們入洞房。

  洞房其實也就是一個佈置得喜氣洋洋的房間。

  喬以航指揮著‘小舟’在房間裏轉了一圈。

 

  【隊伍】戰魂無極:過來。

 

  ‘小舟’走過去。

  ‘戰魂無極’突然伸手抱住她。

  喬以航愣了下,下意識地將‘小舟’帶開。

 

  【隊伍】戰魂無極:-_-|||過來。

  【隊伍】小舟:-_-|||

 

  兩人僵持了會兒。

  ‘小舟’終於走了回去。

  ‘戰魂無極’抱住她。

 

  【隊伍】小舟:樂趣在哪里?

  【隊伍】戰魂無極:別動。

  【隊伍】戰魂無極:好了。

 

  喬以航:“……”

  他果然無法理解十九歲的人腦子裏在想什麼。

  

  ‘戰魂無極’發給他一張圖片地址。

  喬以航莫名其妙地打開,然後一頭黑線。

  只見一張旁邊貼著囍字的大床邊,一男一女相依相偎。紅彤彤的燭光照在兩人身上,讓他們看上去就像隨時會倒到床上去。

 

  【隊伍】戰魂無極:好了,走吧。

  【隊伍】小舟:去哪里?

  【隊伍】戰魂無極:你不是說要逃婚?

  【隊伍】小舟:o(╯□╰)o我和你一起不叫逃婚吧。

  【隊伍】小舟:那叫私奔。

  【隊伍】戰魂無極:就算你說是拐騙我,我也無所謂。

  【隊伍】小舟:……

 

  到底是誰拐騙誰?

  喬以航看著屁顛屁顛跟在‘戰魂無極’後面的‘小舟’十分無語。

 

 

挑戰賽(上)

 

  木耳山,神木寨。

  即使站在懸崖前的只是遊戲中的人物,但是美景依然是美景。望著那奔騰不息的瀑布,掛在半空那抹三色彩虹,仿佛一股清冷的水汽迎面撲來。

  ‘戰魂無極’突然放起愛情煙火。

  喬以航知道這種煙火。在道具裏賣的比普通煙火貴一倍,綻放出來的火花是大大小小的心型,五顏六色的。

  ‘戰魂無極’一個接一個地放著。

  放到第八個的時候,喬以航終於忍不住了。

 

  【隊伍】小舟:夠了吧?

  【隊伍】戰魂無極:我買了二十個。

  【隊伍】戰魂無極:難道你希望我給別人放?

  【隊伍】小舟:-_-|||這個是你的自由。

 

  ‘戰魂無極’不說話了,悶頭繼續放。

  二十個煙火放完。

 

  【隊伍】戰魂無極:跟隨。

 

  喬以航點同意。

  ‘戰魂無極’一路朝神木寨裏面跑去。

  一個叫安然的NPC正拿著一支筆站在書桌前搖來擺去。

  喬以航看著‘戰魂無極’向她飛快地接了個任務,然後又朝外跑去。

 

  跑到神木寨前,他開始打黑豹和金錢豹。

 

  【隊伍】小舟:要幫忙嗎?

 

  如果幫忙的話,他就必須退出跟隨狀態。

 

  【隊伍】戰魂無極:不用。

 

  黑豹和金錢豹差不多三十級上下,對‘戰魂無極’來說實在是小菜一碟。

  喬以航反正在一旁沒什麼事情幹,乾脆就去洗澡。

  不過為了免去牢獄之災,他是卡著時間的。回來的時候,‘小舟’果然還是自由身。

 

  隊伍頻道裏,‘戰魂無極’已經打問號打的沒脾氣了。

 

  【隊伍】戰魂無極:回來叫我。

  【隊伍】小舟:O(∩_∩)O ̄回來了。

 

  ‘戰魂無極’發起交易。

  交易框裏很快放上一隻玉鳳戒。

  喬以航額頭隱隱有青筋跳動。舉行婚禮接受其他人的賀禮是一回事,現在單獨接受他的饋贈又是一回事。

  

  【隊伍】戰魂無極:接。

  【隊伍】小舟:(⊙o⊙)這是什麼?

  【隊伍】戰魂無極:戒指。

  【隊伍】小舟:媽媽說,不能隨便拿陌生人的東西。

  【隊伍】戰魂無極:我是你老公。

  【隊伍】小舟:只是遊戲裏的。

  【隊伍】戰魂無極:戒指不也只是遊戲裏的?難道你還想戴著它逛大街嗎?

  【隊伍】小舟:但是無功不受祿。

  【隊伍】戰魂無極:……

  【隊伍】戰魂無極:這是對戒。

  【隊伍】小舟:啊?

  【隊伍】戰魂無極:夫妻都會戴的。我有一隻金龍戒。

  【隊伍】小舟:要不,金龍戒我買吧?

  【隊伍】戰魂無極:這個是做任務得來的。不然你以為我剛才在幹什麼?

  【隊伍】小舟:哦。

 

  喬以航終於不清不願地收下,然後點開屬性一看。

 

  【隊伍】小舟:好爛的屬性。

  【隊伍】戰魂無極:夫妻都戴的話,可以增加夫妻技能百分之二十的命中率。

  【隊伍】小舟:我原來的戒指比它好。

  【隊伍】戰魂無極:而且儲存一定夫妻親密度之後,就可以召喚對方到自己身邊。

  【隊伍】小舟:這個技能挺雞肋的。

  【隊伍】戰魂無極:?

  【隊伍】小舟:像我們這樣的距離根本沒有召喚的必要啊。

  【隊伍】戰魂無極:( ^_^ )

 

  從結婚到現在,張知總算聽到一句想聽的了。

  

  【隊伍】戰魂無極:我帶你去逛世界地圖。

  【隊伍】小舟:(⊙_⊙)?

  【隊伍】戰魂無極:當度蜜月。

  【隊伍】小舟:但是我明天要上班。

  【隊伍】戰魂無極:請假。

  【隊伍】小舟:(⊙o⊙)什麼假?

  【隊伍】戰魂無極:婚假啊。

  【隊伍】小舟:o(╯□╰)o我媽媽知道會打死我的。

  【隊伍】戰魂無極:你媽媽管太多閒事了吧?

 

  喬以航對母親很愧疚。

  玩個網遊還讓她無形中背了這麼大一個黑鍋。

 

  【隊伍】小舟:她很疼我的。

  【隊伍】戰魂無極:……

  【隊伍】戰魂無極:那你早點睡吧。

  【隊伍】小舟:好。O(∩_∩)O

  【隊伍】戰魂無極:明天早點來。

  【隊伍】小舟:我儘量。

 

  他還不知道明天到底能不能贏陸萬鵬。

 

  【隊伍】戰魂無極:要必須。-_-#

  【隊伍】小舟:世界總是有很多意外的。

  【隊伍】戰魂無極:不要找藉口。

  【隊伍】小舟:-_-|||

  【隊伍】小舟:晚安。

  【隊伍】戰魂無極:等等。

 

  ‘戰魂無極’又放了一支愛情煙火。

  五彩繽紛的心型煙花在半空中散開,紛紛落在兩個人的周圍。

 

  【隊伍】小舟:o(╯□╰)o你到底還有多少?

  【隊伍】戰魂無極:最後一個了。

  【隊伍】戰魂無極:早點睡吧。

  【隊伍】小舟:嗯。88

 

  下線關機,喬以航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眼手指,隨即一個激靈,自罵道:“神經病。”

  

  陸萬鵬VS喬以航的挑戰賽還沒開始,NCC仍在播放廣告,但收視率卻比晚上黃金檔的電視劇還要高。

  電視臺不少高層親臨現場督陣。

  主持人特地請來天王級老搭檔鐘堯和黎默。

  評審已經就位。

  導播在那裏喊道:“還有一分鐘!”

  現場工作人員紛紛從臺上下來。

  “三十秒。”

  “二十秒。”

  “十秒。”

  “……”

  “三秒。”

  “兩秒。”

  “開始!”

 

  激蕩的音樂響起,黎默和鐘堯從後臺跑出來。

  黎默喘了口氣,把夾在皮帶裏的話筒掏出來,放在嘴邊道:“不行了,老了,跑了幾步路就喘。”

  鐘堯笑道:“不要以為你這麼說,一會兒就不用說話,把場子都交給我。”

  “好歹我是前輩,讓讓我不行麼?”

  “就因為你是前輩,我才要把露臉的機會讓給你。”

  黎默嘿嘿笑道:“那一會兒你說話,但是鏡頭給我。”

  鐘堯道:“我可以模仿你的聲音,假裝是你說的嗎?”

  黎默瞪大眼睛道:“你能模仿我的聲音?”

  鐘堯清了清嗓子,然後一本正經地用較為低沉滄桑的聲音道:“你嫂子做得飯越來越難吃,還非要我多吃一碗。”

  下面響起雷鳴般的掌聲,連評審都忍不住露出笑容。

  黎默尷尬地摸摸鼻子道:“有點意思。”

  鐘堯道:“我一會兒就用這個嗓子說,喬以航你唱得太爛,陸萬鵬你快點滾蛋!”他是娛樂圈的重量級前輩,資歷擺在那裏,喬以航和陸萬鵬再紅也是新人。所以他敢開這樣的玩笑。

  黎默笑道:“你慘了。喬以航是大紅人不用說了,陸萬鵬最近人氣也很旺。你這樣說,出去會被人打死的。”

  鐘堯道:“沒關係。一會兒導演會做特殊處理,觀眾會當是你說的。”

  “可是今天是直播。”

  “啊?”

  “所以來不及了。”黎默搖頭嘆氣。

  鐘堯連忙道:“其實剛才那兩句完全出自嫉妒。其實是因為我唱歌太爛了,所以嫉妒他們。”

  黎默道:“要不你問問他們本人怎麼想?”

  “好吧。”

  “有請陸萬鵬。”鐘堯和黎默一起讓出中間一條路。

  陸萬鵬從後臺跑出來。

  經過這陣子媒體的炒作和電視臺刻意的包裝,他已非當日吳下阿蒙。一身銀光閃閃的西裝讓他把土氣和洋氣微妙地結合在了一起。雖然臉還是那張臉,但是氣勢和第一次出來時截然不同。

  鐘堯道:“你剛才聽到我說什麼了嗎?”

  陸萬鵬笑得不太自然,“讓陸萬鵬滾蛋。”

  “我前面還有一句。”

  “喬以航唱得很爛?”

  鐘堯鬱悶道:“都聽到了?”

  陸萬鵬道:“我覺得你說對了一半。”

  鐘堯道:“喬以航唱得很爛?”

  “不。他唱得不算很爛,其實他唱得還可以。”陸萬鵬道,“我之所以先挑戰沈慎元是因為他唱得很爛。”

  “那你對今天挑戰喬以航有沒有信心?”鐘堯問。

  陸萬鵬道:“這個不是有沒有信心,是有沒有實力。我覺得我有這個實力。”

  鐘堯道:“嘖。喬以航這次麻煩大了。”

  黎默道:“這個也不能讓陸萬鵬自己一個人說,我們聽聽評審們怎麼說?”

  其實今天在座的這些評審都是高勤選出來的。

  當然,資歷上是絕對說得過去的,甚至可以說陣容豪華。但是私底下,除了陸萬鵬之外所有人都知道,這些人肯定都向著喬以航。

  陸萬鵬實力再強,也只能當娛樂圈的小丑,絕不可能成為娛樂圈的改革者。就算他有些話未必是錯。

  黎默先給在座評審一一作了介紹,然後讓他們發言。

  評審們都高度肯定陸萬鵬的唱功,當然對喬以航也是大加讚揚。總之在比賽正式開始,絕對表現得公平公正,兩不相幫。

  鐘堯等他們說完,對黎默道:“你有沒有覺得空氣中隱隱有怨氣彙聚?”

  黎默道:“我們廢話太多了。把場地讓出來吧。”

  “那我們就把舞臺讓給陸萬鵬和他的《錯愛一世》?”

  “走吧走吧。”黎默推著鐘堯往旁邊走。

  陸萬鵬選的歌爆發力都很強,而最恐怖的是,他的控制力也很強。

  至少從開始挑戰到現在,他的發揮都很穩定,還沒有出現過錯誤。

  這次也一樣。

  坐在那裏的評審可以收一個個豎起耳朵不為別的,就是專門來找茬的,即使這種情況下,他們能找到的茬也是些模棱兩可的東西。

  比如——

  “我覺得你最後兩句還可以處理得再好點,稍微圓潤一點,你爆發過頭了。”

  “我也覺得你放得太開了,有種到最後都收不回來的感覺。”

  “開始不錯,後面情緒有點失控。”

  陸萬鵬看著他們,表情從一開始的認真傾聽到後面隱隱有些不屑。

  鐘堯和黎默見評審江郎才盡,趕緊將話題拉回來。

  “你覺得陸萬鵬唱得怎麼樣?”黎默問。

  鐘堯道:“我沒有評審那麼專業,但是我肯定唱不出他的水準。”

  “你唱不出,但是有人唱得出啊。”

  鐘堯興奮道:“而且不止一個人。”

  “嗯,三大天王巨星聯袂啊。”黎默感慨。

  鐘堯道:“真的是好久沒有看到過這種畫面了。”

  “那我們還是別拖時間了,快把畫面留給觀眾吧。”

  “好!”

  “有請喬以航……和兩位神秘嘉賓。”

  激情的音樂響起。

  通往後臺的門慢慢從兩邊拉開。

  先露出一身紅衣的喬以航,然後——

  白衣的封亞倫……

  最後——

  黑衣顏夙昂。

  ……

  一刹那,閃亮全場!

  

 

挑戰賽(中)

 

  “失業清晨打開魔法大門,門後巨人就像千百年前神話故事的呼喚聲。世界光怪陸離,時間走走停停,分不清誰假誰真……”

  這句歌詞的音很低。很多人唱低音時,嗓音都會忍不住變粗,但顏夙昂卻唱出溪水潺潺流過的清澈感,瞬間將目眩神迷的眾人帶入另一個奇異國度。

  電視機前驚愕的觀眾迅速收斂心神,全身心地投入他的歌聲中去。

  “吸血鬼伸出獠牙提出要求五花八門……”

  顏夙昂唱到這裏連頓都不帶頓的,直接和唱中音的封亞倫合唱,“擁有智慧的人類總能佔據上風。”

  封亞倫的聲音更為渾厚,還帶著輕輕的鼻音,尤其上唱這樣的長詞時,仿佛呢喃,讓人如癡如醉。

  兩人過度極為自然,在觀眾還沒從顏夙昂的歌聲中脫身出來,就不由自主地有墜進封亞倫用歌聲創建的浩瀚海洋中。

  “墮天使張開翅膀半空現身,媲美天神……”

  喬以航用高音加入合唱。

  封亞倫沖他微微地點了點頭。

  喬以航悄悄地吸了口氣,然後徹底爆發——

  “就算世界崩潰時空翻滾,愛情深度紮根,誰能將勝負分?用生命祭奠記憶中的傷痕,誰在與青春較真?”

  他嗓音嘹亮,在歌聲推向頂點的同時,每個聽眾的靈魂都被震顫著。

  高勤站在控制室,看著評審和觀眾迷醉的眼神,嘴角微微揚起。

  成功了。

  

  “容顏在水面鋪陳,我願典當我的一生……”

  顏夙昂、封亞倫和喬以航在最後合聲。

  音律是一樣的,卻明顯得分出三個層次,清澈、渾厚、嘹亮……仿佛小提琴、大提琴和小號的合奏。

  歌聲從有至無,現場卻沒有回音。

  大概空白了五六秒之後,掌聲如雷鳴般響起。

  鐘堯和黎默邊鼓掌邊上場,臉上滯留著還未沉澱的欣賞。

  鐘堯走上前,一拍顏夙昂的肩膀,笑道:“不愧是大神,一回國就鬧得轟轟烈烈的。”

  顏夙昂嘴角一撇,似笑非笑道:“不是沒回國已經轟轟烈烈了麼?”

  鐘堯頭一側,將臉轉到攝影機的死角,沖他挑了挑眉毛。

  黎默道:“我終於知道什麼叫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了。”

  鐘堯轉頭看他道:“你才知道。我知道至少三次。大神出道的時候知道一次,亞倫出道又知道一次,第三次是大喬出道的時候。”

  喬以航向來不喜歡大喬這個昵稱,但這種場合也只能笑笑。

  黎默道:“我們是外行人,還是聽聽評審怎麼說?來,張老師。”

  張老師拿起話筒,扶了扶眼鏡道:“其實,當顏夙昂、封亞倫兩個人和喬以航一起出來的時候,我就驚呆了。真的,真的目瞪口呆的。因為我真的想不通他們為什麼要三個人合唱。可能一般人覺得三個人壯膽,但是他們是明星,都開過演唱會的,所以完全沒有這個問題。其實,從唱歌的角度來說,這首歌合唱要比獨唱難。我相信以你們三個的實力,單獨唱這首歌都沒有問題,雖然它高音低音跨度很大,但是也沒有到跨出你們音域的範圍。但是合唱就要配合,尤其是合音部分,我覺得既要突出自己獨立的部分,又要不突兀,這個非常難。而更難得的是,你們完成的相當完美。”

  儘管事先高勤打過招呼,但是這番話卻的的確確發自他的肺腑。

  鐘堯道:“張老師給了相當高的評價。我們再來聽聽祝老師的評價。”

  祝老師拿起話筒道:“其實他們唱完的時候,我想站起來鼓掌的,但是……”

  觀眾們的掌聲再度瘋狂。

  祝老師笑眯眯地等他們鼓掌完,才道:“很不好意思,因為年紀大了,腿腳不利索。說實話,這首歌很好聽,不過還沒有到獨一無二的程度。但是因為有顏夙昂、封亞倫和喬以航的演繹,我要說,它獨一無二。”

  掌聲響起的刹那,口哨聲也出現了。

  如果說喬以航他們的表現是烈火,那麼評審無疑就是狂風,讓烈火燃燒得更加猛烈絢爛的狂風。

  黎默道:“鞠老師說說看。”

  鞠老師拿著話筒,朝顏夙昂和封亞倫一笑道:“該說的他們都說完了,其實我更好奇的是張老師剛才提出的問題。顏夙昂和封亞倫為什麼會來參與這場挑戰。”

  在座的評審都在娛樂圈摸爬滾打多年,所以明明之前已經得到封亞倫和顏夙昂會出現的風聲,此刻也表現得十分無辜。

  顏夙昂微微一笑道:“你們的訝異我也感受過。就是在美國,聽到有人向我挑戰的時候。我訝異並不是因為有人向我挑戰,而是有人把挑戰分成了好幾個步驟,像闖關一樣來完成。我今天出現在這裏,一是為了表明我並不畏懼任何挑戰,也願意接受挑戰。二是為了澄清,我、封亞倫和喬以航都是同樣的藝人。或許有前輩後輩的分別,但絕對沒有高低上下之分。”

  鐘堯道:“你們不怕讓別人覺得你們三個欺負一個,群毆?”

  封亞倫含笑道:“你覺得呢?”

  鐘堯道:“我想評審已經給了公正的答案。”

  喬以航下巴微不可見地一揚,淺笑道:“其實我對這場挑戰賽的輸贏並不很看重。就算我輸了,我也還是喬以航,就像沈慎元,他也還是沈慎元。其實做藝人,最重要的不是勝負,而是合作。拍電影、出唱片都不是一個人能完成的事情。這次能夠和顏夙昂、封亞倫合作,我覺得我已經贏了。”

  鐘堯笑著點頭道:“的確是贏了。”

  黎默轉頭見陸萬鵬像被人遺棄的小孩一樣尷尬地站在旁邊,連忙走過去道:“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一場相當精彩的比賽。高手過招,有時候看得不是輸贏,是過程。”

  陸萬鵬嘴角抽動了下,想開口,但黎默已經把話筒轉過去了。

  鐘堯附和道:“造福的是觀眾。”

  黎默道:“那我們就這樣收場?”

  鐘堯道:“其實我想再聽大神他們唱一遍。”

  “回家看重播。”

  之前被炒得轟轟烈烈的挑戰賽就這樣含含糊糊地落下帷幕。輸和贏在場的人都沒有明說,但也的確沒有必要明說。

  看熱鬧的人覺得,啊,明星果然是明星,不同凡響,光是氣勢就把人甩出五六條街。

  看門道的人覺得,哦,娛樂圈不愧是娛樂圈。傻頭傻腦進去被人坑死了也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但無論是熱鬧還是門道,有人因它而受益。

  高勤撥通電話,隱隱聽到對方電視機傳出鐘堯和黎默的說笑聲。

  “張總。”他微笑。

  “幹得漂亮。”就算是對手,張複滿也從來不吝嗇於讚揚。

  高勤道:“張總刀子桶得更漂亮。”

  張複滿笑道:“你不是化危機為轉機了麼?顏夙昂和封亞倫這幾年一個久居國外,一個半退隱狀態,人氣都在下滑。你今天這出戲,重新把他們的人氣炒了起來。最重要的是,還把喬以航往上推了一個層次。相信今天之後,很快會有導演再傻乎乎地捧著劇本來鍛煉他的演技。”

  高勤道:“張總也把一塊朽木變成一根棟樑啊。”

  “他還早,還要磨練。”張複滿道,“無論如何,合作愉快。”

  高勤皮笑肉不笑道:“所謂合作,一定要禮尚往來。張總以後上洗手間記得千萬別脫褲子。”

  “為什麼?”

  “因為我會千方百計地找人偷拍。”

  “……”

  高勤掛掉電話,轉身見喬以航他們已經出來了。

  “怎麼樣?”儘管已經知道答案,但高勤還是問了一句。

  喬以航嘴角一揚,抬起手。

  高勤挑了挑眉,跟著伸出手。

  擊掌!

 

 

挑戰賽(下)

 

  謙虛和冷靜是放在舞臺上給觀眾看的。離開舞臺,興奮、驕傲、激動等各種情緒便不用再掖著藏著。

  高勤開口做東請上半場,顏夙昂請下半場。

  一個晚上就在“你灌我?我往死裏灌你”的熱鬧氣氛下度過。

  喬以航第二天醒來,發現自己正躺在金字塔KTV的包廂裏。賬顏夙昂已經結了,人也走了,就留下他獨自斜躺在沙發上。

  他撓了撓頭皮起床,看手錶時間才早上六點多,便站起身,隨手整理了下衣服出門。門剛打開,他就有一個服務生殷勤地走過來道:“喬先生,洗漱用具已經幫您準備好了,這邊請。”

  “謝謝。”他搖搖擺擺地朝洗手間走去。

  這個時間金字塔仍暫停營業,四處都能聽到吸塵機、掃帚等打掃衛生的聲音。

  他走到洗手間裏,看到鏡中的自己頭髮淩亂,雙眼通紅,走出去說被人打劫大概也會有人信的。他打了個哈欠,刷牙,洗臉,梳頭……

  臉用冷水抹了一把精神果然好很多,他整理好衣服下樓取車回家。

  經過一個晚上的狂歡,昨晚不能在電視上表現出來的得意已經完全被釋放完,所以他現在的心情相當平靜。

  在這樣平靜的心情下他居然還開錯車道,這只能說,他還沒睡醒。

  緩緩停下車,望著曾經遇到過一次的交警,他暗嘆緣分的奇妙。拉下車窗,他乖乖地遞出行駛證駕駛證,順便打招呼道:“這麼早?”

  交警邊抄證件,邊看了他一眼道:“喝酒沒?”

  “昨晚喝了,早上沒喝。”喬以航很坦率。

  交警開完罰單,和行駛證駕駛證一起還給他,“昨天唱得不錯。”

  喬以航微微一愣。

  “不過唱歌好和眼神好是兩回事。”交警道,“有空練練眼神,不然其他司機和行人很危險。”

  “……我不經常開錯車道的。”喬以航下意識地為自己辯解。

  交警道:“這是我這個月遇到你的第二次。”

  “……”

  “就算你變著法兒換種類玩新鮮,也不能改變它違反交通規則的特性。”

  喬以航很快“認識到錯誤”,驅車離開。

  

  回到家裏,已經是早上七點半。

  他一邊啃著樓下買的肉夾饃,一邊喝著豆漿,準備開電腦打遊戲。但電腦剛打開,高勤的電話就不期而至。

  “你在玩遊戲?”高勤從那頭聽到電腦開機聲。

  原本還悠悠然的喬以航頓時血沖腦門。幸好他反應極快,“不是。就想看看海闊天空論壇是怎麼評論挑戰賽的。”

  “哦?”高勤不置可否。

  喬以航立刻把話題轉移開去,“你們太沒義氣了,昨天晚上就這樣把我丟下走了。”

  高勤半點愧疚之心都沒有,“我和顏夙昂的車都是兩個座位的。”

  “……你放棄法拉利,改騎自行車了?”

  高勤道:“不。我只是忽略後座的功能而已。”

  “……”

  “你既然醒了,就來公司吧。”

  “幹什麼?”喬以航依依不捨地看著桌面上《嬉鬧江湖》快捷鍵。

  “談電視劇和電影。”

  喬以航頓時想起之前說過電視劇的事,“還有電影?”

  “我保證,你接下來的生活會非常充實。”

  

  高勤的話應驗了。

  喬以航接下來的生活不但充實,而且生不如死。

  NCC趁著他人氣扶搖直上,立刻開拍之前為他量身訂做的劇集,讓他飾演男一號。另一方面,他和顏夙昂、封亞倫合唱的《魔法方舟》也以單曲形式正式推出市場,並牢牢佔據各大排行榜的榜首,甩開第二名很大一截。由於榜上還有他上張專輯的單曲,所以這一個月,喬以航在歌壇的聲勢和風光一時無兩。廣告、綜藝、公益……各種活動紛至遝來,他每天的睡眠時間已經壓縮到平均每天三個半小時。

  直到一個月後,《魔法方舟》的宣傳攻勢告一段落,電視劇是邊拍邊播,之前趕得那些足夠應付之後,他才騰出時間來狠狠地大睡了一天一夜。

  等第二天醒來,他第一反應就是換衣服去片場。直到走到樓下,照常買了肉夾饃和豆漿他才想起來,今天放假。

  隨便逛了一圈,他回家開電腦。

 

  一個月沒碰,他覺得自己開電腦的動作都遲緩起來。

  進入遊戲,不出意料的,各種消息差點擠爆屏幕。

  他一條條地讀著。大多是‘戰魂無極’發來的,按照日期順序可以看出他從暴躁到陰沉再到無奈,最後重回暴躁的全過程。

  喬以航手指控制鼠標在回復鍵上下移動著。

  是馬上回復,還是乾脆視若無睹?

  他正這麼想著,就看到‘小舟’身邊白光一閃,‘戰魂無極’已經穩穩當當地站在那裏。

 

  【附近】小舟:(o)

  【附近】戰魂無極:你終於來了。

 

  屏幕上的表達畢竟是有限的。

  比如喬以航只能看到‘戰魂無極’穿著一身閃亮的紅黑盔甲,卻看不出他敲鍵盤時,手指那幾乎要把鍵盤敲碎的力度。

 

  【附近】小舟:嗯。這幾天實在太忙了。

 

  喬以航現在回頭想想,都有種苦不堪言的感覺。但更苦不堪言的是高勤之前說正在為他談一部電影,因為現在具體還沒有定下來,所以先不說,等定下來再說。另外又讓他多看看經典影片,學習別人的演技。難得看到高勤鄭重其事的模樣,喬以航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似模似樣參加著伊瑪特自己辦的演技班——當然,出勤率很低就是了。

 

  【附近】戰魂無極:工作?

  【附近】小舟:嗯。

  【附近】戰魂無極:我帶你去練級。

  【附近】小舟:等等,我想先練煉藥技能。

  【附近】戰魂無極:哪里練?

  【附近】小舟:先去迷魂林採集。

  【附近】戰魂無極:隨你。

 

  說著,‘戰魂無極’放出坐騎,直接跑走了。

  喬以航不以為意,屁顛屁顛地準備採集二級煉藥術需要的草藥。

  過了會兒,‘戰魂無極’從私聊鑽出來。

 

  【私聊】戰魂無極:點夫妻技能裏的‘有緣千里來相會’。

  【私聊】小舟:啊?

 

  喬以航開始翻技能欄,然後找到夫妻技能,看到‘有緣千里來相會’,點了下去。

  屏幕上的畫面立刻進入場景轉換,過了會兒,他發現地點變成了迷魂林。

  ‘戰魂無極’騎著馬兒站在‘小舟’旁邊。

 

  【私聊】小舟:(o)好先進。

 

  ‘戰魂無極’和他組隊。

 

  【私聊】戰魂無極:練吧。

  【私聊】小舟:你呢?

  【私聊】戰魂無極:幫你升級,順便刷親密度。

  【私聊】小舟:親密度是什麼?

  【私聊】戰魂無極:使用夫妻技能會消耗親密度。兩人一起組隊時間越長,親密度會越高。

  【私聊】小舟:還有這東西啊。

  【私聊】戰魂無極:結婚也需要親密度的。

  ……

  早知道當初就不和他天天組隊打怪升級了。果然,這世界是沒有免費的午餐的。

  喬以航悔不當初,他就是為了蹭經驗把自己個蹭掉的。

  但是看‘戰魂無極’收起坐騎,開始刷怪,他的後悔又變成愧疚。除去年齡、性別等種種外在條件不說,他在遊戲中的確算得上一個盡責的丈夫。

  喬以航看了會兒,開始找草藥採集。

  由於草藥分佈得很廣很稀疏,所以他每採集完一處,就必須繼續在地圖上尋找。

  ‘戰魂無極’不用他打招呼,只要看他移動,就會自覺地跟上來,非常省事。

 

  【私聊】戰魂無極:看喇叭。

 

  喬以航正無聊,看到這條消息精神頓時一振,以為有什麼熱鬧看,隨即就囧了。

 

  【小喇叭】佳人倦繡:恭喜老公【公子追歡】升到一百級,繼續加油!↖(^ω^)↗早日一百二十級。

 

  喬以航隱約察覺到他讓他看的目的,不過還是裝傻。

 

  【私聊】小舟:你認識啊?

  【私聊】戰魂無極:不認識。

  【私聊】戰魂無極:我一百零三級了。

 

  喬以航挑了挑眉。

 

  【私聊】小舟:哦。我採集和煉藥二級了。

  ……

  ‘戰魂無極’久久沒有回答。

  正當喬以航以為他生氣的時候,小喇叭刷新了——

 

  【小喇叭】戰魂無極:恭喜老婆【小舟】採集和煉藥升到兩級。( ^_^ )

  

 

新手機(上)

 

  【私聊】小舟:-_-|||

  【私聊】戰魂無極:走,繼續練級。

  【私聊】小舟:……

 

  如果現在地上有一坑,而‘戰魂無極’本尊在身邊的話,喬以航一定會把對方丟進去埋起來。可偏偏他表現得非常若無其事,這讓他想找茬也說不出口。他現在只期望認識‘小舟’的人現在都沒上線,畢竟是一大早,在線的人應該不會很多。

 

  但期望和現實總是有著十萬八千里的距離。

 

  【私聊】水仙和尚:( o)2級了?恭喜!

  【私聊】小舟:o(╯□╰)o

  【私聊】水仙和尚:以後藥就靠你了,記得打折。

  【私聊】小舟:你練的是什麼生活技能?

  【私聊】水仙和尚:可不可以不說?

  【私聊】小舟:不會是……

  【私聊】水仙和尚:同行。

  【私聊】小舟:那你為什麼不自己煉藥?

  【私聊】水仙和尚:/(o)/~~因為我沒有上過小喇叭。

  【私聊】小舟:-_-|||

  【私聊】水仙和尚:對了,告訴你一件事。不過你千萬不要讓別人知道是我告訴你的。

 

  人都有八卦的欲望,大喬被勾起興趣。

 

  【私聊】小舟:什麼事?

  【私聊】水仙和尚:尤其是別讓戰魂知道。

  【私聊】水仙和尚:你不在的幾天,有兩個女號一直纏著戰魂練級。

  【私聊】水仙和尚:/(o)/~~明明我才是單身的名門正派嘛。

  【私聊】小舟:……

  【私聊】水仙和尚:不過他為你刷小喇叭,說明心裏還是向著你的。

  【私聊】小舟:……

 

  他真的不想捲進這種幼稚的小孩網戀裏去。

  怎麼好不容易擺脫水仙和尚,又跑出兩個女號?

  喬以航覺得太陽穴隱隱作痛。也許不上網遊才是正確的。

 

  【私聊】水仙和尚:你也別太激動。

  【私聊】水仙和尚:?

  【私聊】水仙和尚:人呢?

  【私聊】小舟:在。

  【私聊】水仙和尚:o(╯□╰)o你不會找戰魂pk去了吧?千萬別告訴他是我說的,不然我死定了。

  【私聊】水仙和尚:我討厭去比武場。/(o)/~~

  【私聊】小舟:沒。我在采藥。

  【私聊】水仙和尚:+_+你怎麼這麼冷靜?

  【私聊】小舟:不然呢?

  【私聊】小舟:我和戰魂無極不是你想的那樣。

 

  水仙和尚大概頓了三分鐘才回。

 

  【私聊】水仙和尚:他對你挺好的。

 

  喬以航雖然在對話中表現得冷冷淡淡的,但是眼睛無時無刻不在關注著屏幕,看到這句時,放在鍵盤上的手指明顯遲鈍起來。

 

  【私聊】水仙和尚:你知道戰魂在美國吧?

  【私聊】小舟:嗯。

  【私聊】水仙和尚:他這幾天時差倒得很厲害,差不多一天二十四小時掛在上面了。

  【私聊】小舟:……

 

  把‘戰魂無極’最近的舉動加上‘水仙和尚’和‘帥帥帥’的轉述,他幾乎可以勾勒出一個將網絡當真實的小男孩的樣子。

  如果他沒記錯,‘戰魂無極’說過他十九歲。

  十九歲的男孩……

  喬以航心臟微微一縮,突然有種刪號關機,然後再也不玩網遊的衝動。

  

  【私聊】戰魂無極:?

  【私聊】戰魂無極:怎麼不動了?

  【私聊】小舟:哦,我去倒水喝。

  【私聊】戰魂無極:今天不上班。

  【私聊】小舟:調休半天。

  【私聊】戰魂無極:下午還要上班?

  【私聊】小舟:嗯。

  【私聊】戰魂無極:也好。

  【私聊】小舟:?

  【私聊】戰魂無極:我也要去補眠。

  【私聊】戰魂無極:你晚上會來嗎?

 

  喬以航下意識地打出“不來”。

  或許是這兩個字太僵硬,讓對方頓了好半晌才繼續:

 

  【私聊】戰魂無極:明天?

  【私聊】小舟:或許。

  【私聊】小舟:最近公司很忙。

  【私聊】戰魂無極:給我你的手機號。

 

  喬以航全身的毛孔在刹那豎起來,全身防禦系統在短短一秒鐘內全面開啟。

 

  【私聊】小舟:哈?

 

  裝傻。

  喬以航防禦第一招。

 

  【私聊】戰魂無極:發短信。至少讓我知道你上不上線。

  【私聊】小舟:這幾天應該都上的。

  【私聊】戰魂無極:你之前失蹤了一個月。

  【私聊】小舟:忙啊。

  【私聊】戰魂無極:那是我們的蜜月。

 

  “噗。”

  原本想喝水定驚的喬以航受到更大的驚嚇。

 

  【私聊】小舟:你說得太真了。-_-|||

  【私聊】小舟:遊戲也要屈從現實嘛。

 

  喬以航防禦第二招——弱化現實,強化遊戲。

  這招的衝擊力顯然比上一招要強大得多。

  至少在興致勃勃的張知頭上澆了很大一盆水。

  原本活躍的手指一下子沉靜下來。

  屏幕上的‘小舟’穿著一條湖綠色的長裙,裙角衣袖和兩條粉紅飄帶一起迎風招展。靈動的大眼睛不停地望著‘戰魂無極’的方向,但又好像什麼都沒看。

  儘管知道藏在‘小舟’這個ID後面的可能是個又黑又胖又難看的女孩,他的心臟依然忍不住會為她打出來的每個字而狂烈跳動。然後將那每一個字在腦海中過濾一遍,變成一把清脆悅耳如銀鈴的嗓音在腦海中迴響。而又黑又胖又醜的形象自動被畫面上的‘小舟’給沖淡了。

  這種感覺之前也有過。對‘落雪無音’有好感的那陣子,他心裏也是這種感覺。後來見了她的照片,又視頻過兩次,真人形象才慢慢地壓倒遊戲裏的形象,腦海中經常浮現的也成了她那張圓潤卻不胖的秀美容顏。

  但是‘落雪無音’畢竟不屬於他。

  明明一起打遊戲,她最後選擇結婚的是‘天鬥’。

  雖然大家一開始說清楚只是玩遊戲,‘天鬥’也再三申明自己已婚有家室,但感情的事情總是難以遏制。一如‘天鬥’上次似有意似無意的傾訴,一如他對‘小舟’。說不清她哪里好,一副傻乎乎誰都能拐走的樣子。但就是這樣的樣子,讓他一天不見就很掛記。老想著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又或者是不是在現實中交上了男朋友,以後還會不會來遊戲。各種假設不斷地挑戰著他的耐心底線。

  在遊戲裏,夫妻來來去去如逢場作戲。不說一聲就從此消失永遠不見的大有人在。‘小舟’離開的這一個月,不斷有人在他耳邊數落‘小舟’的不是,說她靠結婚騙裝備等等,他都堅持了下來。因為他相信自己的判斷。‘小舟’之前對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不是裝出來的。她從頭到尾都沒有騙他裝備和錢的意思,如果是的話,她早就可以動手。

  他的判斷沒有錯,‘小舟’回來了,穿著原先的裝備,但是他又覺得他們的距離在慢慢地變遠。遊戲裏的夫妻之名,不但沒有拉近距離,反而像建了一層說不清的隔閡,讓她對他有了防備。

  他想改變這種現狀,本能地想要抓住遠在千里之外的她,而唯一有效的辦法,就是讓兩個人在現實中牽連上關係。

 

  【私聊】戰魂無極:我這幾天天天等你到淩晨三四點。

  【私聊】小舟:(o)

  【私聊】戰魂無極:早上七點起床繼續等。

  【私聊】小舟:-_-|||

  【私聊】小舟:其實有個問題我很早就想問了。

  【私聊】小舟:你不是學生嗎?為什麼不用上學?

  【私聊】戰魂無極:逃課。

  【私聊】小舟:……

 

  由於他回答得太理直氣壯,以至於喬以航完全找不到反駁的氣勢。

 

  【私聊】戰魂無極:給我你的手機號。我保證,只發短信不打電話。

  【私聊】小舟:(o)可是,我手機前兩天丟了。

  【私聊】戰魂無極:-_-#

  【私聊】戰魂無極:明天去買。

  【私聊】小舟:我窮。

  【私聊】戰魂無極:我送你。

  【私聊】小舟:-_-|||

  【私聊】小舟:等我領薪水吧。

  【私聊】戰魂無極:( ^_^ )

  ……

  他討厭這個笑臉。

  喬以航心情與它成反比。

 

 

新手機(中)

 

  作為喬以航出道以來的第一部電視劇,《幸福果樹》剛一推出,就受到廣大觀眾的追捧。首播收視率表現就相當不俗,而且口碑也不錯,和首部電影推出時的惡評形成強烈對比。

  NCC這次打得牌相當謹慎。《幸福果樹》採用的是老套而典型的白馬王子灰姑娘橋段。喬以航在裏面只體現了兩種演技——耍帥和深情。西裝、名車、別墅、花園……總之怎麼華麗怎麼來。

  偏偏觀眾就是吃這一套,網絡上好評如潮,一致稱讚喬以航又帥又酷又深情,是絕種好男人。其中還有評選演藝圈十大王子的帖子,喬以航在一眾電影電視明星中殺出血路,名列第六,成為歌壇頭號帥哥。

  因為《幸福果樹》是邊拍邊播,所以情節也隨著網絡上的評論而不斷地做著整改。

  比如他剛開始的頭髮發尾微微翹起,在一場游泳戲,他頭髮全濕全直的出來之後,觀眾便十分積極地表示,他的頭髮還是直的好看,於是他的頭髮直了。

  又比如他在參加一場舞會總,穿著粉紅襯衫,白色鑲銀邊的禮服出場,驚豔四座。於是,他之後西裝的色彩便開始多元化起來。

  但這些變化都沒有一個變化來得大,那就是——

 

  他鬧緋聞了。

 

  緋聞對象就是劇中女主角,有偶像劇公主之稱的藍雨晴。

  緋聞出來的第一天,喬以航臉就黑了。爆緋聞的那家雜誌用的配圖分明是劇照!最重要的是,照片的角落裏還有半個攝像機,簡直糊弄到了極點。

  他去公司找高勤說這件事,高勤老神在在道:“這是正常的。”

  喬以航道:“我記得我剛入行的時候,你對我說過,除非遇到真命天女,不然千萬不要鬧緋聞。”

  “說過。”高勤承認地爽快,“但那時候你的本職是歌手。”

  “有區別嗎?”

  “當然。你沒看到你和藍雨晴鬧緋聞,很多人都很高興嗎?”高勤按著鼠標,瀏覽著海闊天空論壇。自從賈志清密告這個論壇YY封亞倫和馬瑞,他出馬把發帖人清理了之後,他就成為這個論壇忠實的潛水員。經常有事沒事上去看看八卦。

  喬以航沒好氣道:“但是我不高興。”

  “藍雨晴還不錯,形象很健康。”作為偶像劇的女主角,形象健康是很重要的。雖然演戲和現實是兩回事,但觀眾和粉絲都是感性的,很容易將兩者混淆。除非,那個藝人的演技精湛到讓觀眾看電視電影的時候完全投入進去,想不起他現實中的形象。

  ——顏夙昂是一個。他和小白的事情曝光之後,依然在電視劇裏和其他女主角演愛情戲。除了本身就是顏夙昂黑之外,沒有其他觀眾提出過抗議或心理不適。

  喬以航扶著額頭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還是,你喜歡男人?”高勤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他和封亞倫的事情在很多人眼裏都不是秘密,畢竟進進出出一個公寓難道真的沒有人發現?只是他暗地裏都擺平了而已,偶爾也有幾家報館雜誌社不開眼將事情捅出去的,但一來兩人在外面的行為都很低調,二來封亞倫現在處於半退隱狀態。偶爾爆出一次,他就做危機公關,用即將發表新作品,所以要來炒作這個理由掩蓋。久而久之,這條新聞就成了雞肋。不炒吧,心癢癢。炒吧,炒不火。

  喬以航嚇了一跳,“開什麼玩笑?”他腦海不自覺地冒出‘戰魂無極’的形象。他該不會神通廣大到知道了吧?還是小周說漏了嘴?

  高勤見他臉色隱隱發青,皺眉道:“說中了?”

  “當然不是。”喬以航的心猛然一定。在《嬉鬧江湖》做了這麼久的人妖,他的危機意識和臨場發揮能力都有了長足的進步。只要沒有捉姦在床,就死不認賬!“我只是有自己的標準。”

  “藍雨晴不好嗎?”高勤挑挑眉。

  作為偶像劇一姐,藍雨晴真是要清純有清純,要性感能性感。笑好看,哭也好看。如果硬要說缺點的話……

  喬以航一字一頓道:“她胸太大。”

  高勤無聲地看著他半晌,點點頭道:“我明白了。”

  喬以航有不好的預感,“你明白什麼?”

  “你喜歡飛機場。”

  其實也不是。他只是對藍雨晴沒有感覺罷了。但話說到這份上,他也只能硬著頭皮撐下去,“嗯,太大會讓我有心理陰影。”

  高勤道:“飛騰那樣不錯。”飛騰是《幸福果樹》的男二號。

  喬以航翻了個白眼道:“……我真的不是同性戀。”

  “我只是讚嘆下飛騰扁平的胸部。”高勤見他轉身要走,“去片場?”

  “去買手機。”喬以航隨口道。‘戰魂無極’信誓旦旦保證絕不打電話,只會發短信,當隨身郵箱的說辭終於打動他。他妥協了。

  “手機?”高勤目光一凝,皺眉道,“你手機掉了?”通常藝人的手機裏都會有其他藝人的手機號,這個流傳出去會給其他人造成很大的困擾。別的不說,喬以航手機裏存著封亞倫和顏夙昂的手機號。

  喬以航心頭一緊,從容道:“沒,只是原來的手機功能太簡單,想買個專門拍照的。”

  “這世界上不是有種東西叫照相機?”

  “有的。但是它不能打電話。”

  “……”

  高勤眯起眼睛,喬以航鎮定地出門。

  

  下午三點,手機賣場沒什麼客人,店員在瞌睡蟲的作用下,一個個無精打采地東倒西歪。

  喬以航將帽檐往下壓了壓,然後戳戳身邊的小周,“記得,買個不起眼的。”

  小周道:“大概多少價位?”

  “便宜點。”

  小周對他刮目相看,欣慰道:“勤儉節約很好。”

  喬以航搖搖頭道:“你不懂。”

  小周茫然地看著他。

  “我很窮的。”

  “……”小周邊進去買手機,邊心驚膽戰地猜測著喬以航染上的是吸毒還是賭博。

  

  買手機過程很短暫。

  小周隨便買了一個價格不高,但功能齊全的手機回來。

  喬以航滿意地看了看,“號碼多少?”

  “……這裏買手機不送手機號的。要手機號得另外再花錢。”小周狐疑地看著他。難道還欠了高利貸,準備跑路?

  “錢不是問題。”

  “……”剛剛不是還說很窮嗎?小周滿腹疑竇地回到櫃檯前,又買了個手機號。

  “號碼多少?”喬以航接過手機號,正要往裏裝。

  “15*****9999。”

  “這個號碼是不是太好了?”喬以航手一頓。

  小周道:“你不是說錢不是問題?”

  “可是我很窮啊。”喬以航很煩惱。

  “……”

  

  喬以航回家上遊戲。

  這幾天每次他一上遊戲,‘戰魂無極’就會跳出來問他手機的事情。他一說還沒買,對方就是疲勞轟炸,過程相當的慘不忍睹,所以今天一上線,他就主動地說了。

 

  【私聊】小舟:我買手機了。(*^__^*)

  【私聊】戰魂無極:報號。

  【私聊】小舟:15*****9999

  【私聊】戰魂無極:很好記。

  【私聊】小舟:嗯。因為是抽中的。

  【私聊】戰魂無極:?

  【私聊】小舟:超市消費滿三百可以抽一次獎,然後我抽中了。

  【私聊】戰魂無極:……

  【私聊】戰魂無極:超市獎品是手機號?不是手機?

  【私聊】小舟:嗯。我也覺得它挺摳的。沒辦法,我又買了一隻很便宜的手機來搭配。

  【私聊】小舟:你知道的,我窮。o(╯□╰)o

  【私聊】戰魂無極:……

  【私聊】戰魂無極:號碼不錯。

  

 

新手機(下)

 

  兩人默默砍怪升級。

  經過磨合,他們終於建立初步的默契。至少‘戰魂無極’已經很久沒有在組隊情況下喝紅,而‘小舟’死得次數也越來越少。情況在不斷向好的方向發展,默契的配合讓兩個人還能騰出手來聊聊天。

 

  【隊伍】:

  戰魂無極:週六晚上七點有空麼?

  小舟:要看新聞聯播。

  戰魂無極:之前怎麼沒見你說要看?

  小舟:最近心情不大好。

  戰魂無極:怎麼了?

  小舟:因為買了個手機。

  小舟:/(o)/~~窮了。

  戰魂無極:-_-|||這和看新聞聯播有什麼關係?

  小舟:我想感受一下全國人民都很幸福的氛圍。

  戰魂無極:……

  戰魂無極:七點有幫戰。

  戰魂無極:會有獎勵。

  

  關於幫戰,喬以航很久以前已經有所耳聞。不過那時候他獨來獨往,在遊戲裏也沒有朋友,自然對這些事情都是漠不關心。不過現在在‘戰魂無極’的鼓動下,倒有幾分心動。

 

  【隊伍】:

  小舟:說來聽聽。

  戰魂無極:就是和其他幫會在特定場景裏進行幫派混戰,贏的幫會能拿到獎勵。

  小舟:聽起來好像很難。

  戰魂無極:你只要記住一點就行。

  小舟:(_)

  戰魂無極:不要死。

  小舟:-_-|||要求太高了。

  戰魂無極:……

  戰魂無極:那就坐在一邊別被人發現。

  小舟:還有更簡單的嗎?

  戰魂無極:我把我的獎勵給你?

  小舟:這麼聽起來,好像挺有意思的。O(_)O~

  戰魂無極:……

  

  為了趕上幫戰,喬以航特地遊說導演,讓他把晚上的戲改成白天的。

  導演很鬱悶,“女主角白天要打工,下班以後才有時間做盒飯給你吃啊。”

  喬以航道:“可是我白天也要吃飯的。”

  導演道:“你白天可以自己買飯吃嘛。”

  喬以航道:“那萬一我白天吃太撐,晚上吃不下女主角做的飯怎麼辦?”

  “……”導演定定地看了他三十秒鐘,認命道,“說吧,要幾點鐘收工?”請假就請假嘛,幹嘛要繞來繞去繞得這麼累?又不是不給請。

  喬以航深沉道:“這個事情,不太適合讓高董知道。”

  導演看著他,恍然道:“原來是這樣。”

  喬以航道:“導演真是明白人啊。”

  導演興高采烈地拿出手機道:“那我打個電話給高董,問問他女主角到底應該晚上送飯還是白天送飯。”

  “……”

  喬以航不等他按電話,就一把摟住他的脖子緊緊地掐住,威脅道:“導……演……”

  導演一邊掰他的手肘,一邊上氣不接下氣道:“我又沒有他的……手機號……”

  喬以航鬆開手,“你早說。”

  “不過我可以當面問他。”導演指著他那個慢慢從外面白花花陽光下走來的人道,“喏。”

  喬以航當即拍拍導演的肩膀,順便幫他整了整領帶,微笑道:“導演上次不是說拍得太急,有幾個鏡頭需要重拍?我覺得完全沒有問題。”

  導演抬起胖乎乎的手,戳戳鼻樑上的眼鏡,狐疑地看著他道:“真的?”

  “真的。”喬以航用眼角瞥見高勤越來越近,笑容越發真摯,“我向來最聽導演的話了。”

  “大喬啊。”導演語重心長地開口。

  ……

  說了不准叫大喬!

  喬以航笑得兩眼眯起,“嗯。”

  “你演戲有這麼投入就好了。”

  喬以航反應極快道:“如果女主角是導演演就好了。”

  導演看看藍雨晴姣好纖瘦的身段,又低頭看看自己越來越往外凸顯的啤酒肚,無聲敗退。

  喬以航得意的笑容掛著還不到兩秒鐘,就被高勤那一臉的了然驚飛了。

  高勤別有深意道:“導演的胸的確不大。”

  “……”

  

  無論過程是多麼艱辛,總之結果是喬以航從導演的指縫裏艱難地摳出了週六早退的機會。

  謝絕飛騰等人晚上一起喝酒的邀請,他隨便解決掉晚飯需求,便回家上遊戲。

 

  離七點還有半個多小時,‘戰魂無極’讓他去買藥。

 

  【私聊】:

  戰魂無極:紅的買了嗎?

  小舟:作為神醫谷,買紅簡直是懷疑我的專業技術。

  戰魂無極:不是簡直,是絕對。

  小舟:(o)你怎麼能這麼直接?

  小舟:我最近很少死了。

  戰魂無極:幫戰裏死一次就死出去,沒機會了。

  小舟:……

  小舟:我再去買一點紅藥吧?

  

  這次【天道有常】的幫戰對象是【絕代*天龍幫】。

  論實力,【天道有常】要強於對方,不過由於參加幫戰的要求很低,只要加入本幫五天以上都可以參加,【絕代*天龍幫】在幫戰前幾天花大錢收了不少遊戲裏的散客和其他不參加幫戰幫會的高級成員做外援。所以在幫戰當天,兩幫的實力竟然是不相上下。

 

  幫戰成員要上yy聽‘天鬥’指揮。

  張知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一抹壞笑,準備N多天的陰謀終於能實行了。

 

  【私聊】:

  戰魂無極:上YY

  小舟:啊?

  戰魂無極:有YY嗎?沒有去下一個。

  戰魂無極:就是語音群聊。

  小舟:不行啊。

  小舟:我電腦很卡的。

  小舟:遊戲的時候,打開網頁都很困難。

  小舟:而且我沒有耳麥。

  ……

 

  陰謀怎麼能夠這麼快就破產。

  張知不死心地繼續。

 

  【私聊】:

  戰魂無極:給我地址,我買來寄給你。

  小舟:媽媽說,窮要窮得有骨氣,不能隨便收別人的饋贈。

  小舟:不YY就不能幫戰嗎?

  小舟:那我還是不參加了。

  ……

 

  張知死心了。

 

  【私聊】:

  戰魂無極:參加吧,聽我指揮就行。

  小舟:(o)我不是一直聽你指揮的嗎?

  戰魂無極:反正萬一你出局,我就分一半獎品給你。

  小舟:O(_)O~嗯。要是你出局,我也會分一半給你的。

  戰魂無極:-_-|||

 

  事實上證明,這世界上的確是有烏鴉嘴的。

 

  作為【天道有常】的副會長,‘戰魂無極’受到對方的重點照顧。對方在策劃戰略的時候,把他和‘天鬥’列為頭號目標。

  所以進入幫戰不過十分鐘,他就光榮下崗。

 

  而‘小舟’由於知名度小,曝光率低,連名字都比人家的短,所以一路被無視,奇跡般的硬挺到了最後,撈了一堆的獎品出來和他分享。

 

  張知在‘小舟’發來交易框的刹那,終於知道找個地洞鑽進去是什麼感覺……

  

  喬以航想像‘戰魂無極’此刻的臉色,笑得幾乎直不起腰。

  但是遊戲裏的‘小舟’依然表現得十分淡定和無辜。

 

  【私聊】:

  小舟:玄鐵我沒用,都給你吧。

  小舟:不過公平起見,我多分一顆紅晶石碎石。

  戰魂無極:紅晶石碎石都給我吧。我找人把它們熔成整石。

  小舟:好。

  小舟:有一顆花蝴蝶易容丹,你要嗎?

  戰魂無極:不要。

  小舟:那我多分你一金。

  戰魂無極:-_-|||

  戰魂無極:夠了,剩下的你自己用吧。

  小舟:不行,我們說好的。

  ……

 

  奇異的,短短的‘我們說好的’五個字竟然讓張知尷尬又鬱悶的心情緩緩平復起來。

  看著小舟在私聊上嘮嘮叨叨,又不停將東西從交易框送過來的樣子,像極了新婚妻子剛開始打理家務,手忙腳亂到不知所措的樣子。

  張知心情飛揚。

  

  【私聊】:

  戰魂無極:你的嫁妝我收下了。你想要什麼當聘禮?

  ……

 

  原本分得很高興的喬以航心情一下跌到谷底。

  

 

大導演(上)

 

  在‘小舟’回復一連串的省略號之後,‘戰魂無極’很慷慨地讓她回去好好想想聘禮的事。

  喬以航拼命拒絕。

 

  張知勸說再三無果之後,終於怒了。

  小喇叭隆重登場。

 

  【小喇叭】戰魂無極:小舟老婆,快想要什麼聘禮!

  

  【私聊】:

  小舟:……

  小舟:你

  戰魂無極:我可以刷一晚上的。

  戰魂無極:還是你喜歡刷別的句子?

  小舟:……

 

  不用說,喬以航也能想像到別的句子是什麼句子。

 

  小舟:我回去想想。

  戰魂無極:乖。

  

  ‘帥帥帥’、‘水仙和尚’等人如雨後春筍般冒出,快得幾乎讓他以為他們是專門在小喇叭那裏蹲點盯梢的。

  用一堆亂七八糟的表情將他們磨到無可奈何之後,他和‘戰魂無極’打了個招呼下線。

  雖然在‘帥帥帥’他們那裏稍稍地發洩了下鬱悶之情,但喬以航之前的好心情還是被破壞殆盡。

  他鬱悶地洗完澡,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一個小時後,驀然發現自己從離開遊戲到現在想的居然是——

  究竟是要坐騎還是一直能夠替代‘其實是豬’的寵物。

  ……

  

  鑒於星期六提早收工,星期天喬以航投桃報李,主動提出留下來加班,重拍導演上次覺得不過關的鏡頭。

  導演求之不得。一直忙到淩晨一點多,片場還是熱火朝天的景象。

  喬以航用手指撐了眼皮幾下都不能將眼睛撐大,只好幽怨地看著導演道:“導演,太陽快升起了。”

  導演正拍在興頭上,聞言想也不想地回答道:“剛好可以拍你跑出去追飛騰的場景。”

  喬以航一口氣吊在那裏,差點喘不上來,“導演,我也是父母生的。”

  導演回頭,用詭異地眼睛盯著他半晌,道:“誰說不是呢?”

  “……”喬以航完敗,只能發短信向高勤求救。

  高勤收到短信半天才回了一條:能夠二十四小時對著你心目中的平胸女主角,你應該知足。

  “靠!”無止盡的困倦加上高勤的短信終於繃斷喬以航最後一根理智的神經,他火大地站起來,朝導演那裏沖過去,準備指著他的鼻子咆哮道:“不管你准不准,老子要收工!立刻收工!”

  但是他還沒沖到導演的面前,那根準備戳過去的手指也才剛剛抬起,悲劇的一幕就出現了——

  他的腳底像抹了油似的往前一滑,整個人向後仰面摔倒……

  在這關鍵時刻,喬以航充分發揮出了人在危急時刻的強大潛能。他下意識地用手肘去支撐身體的重量……

  咯噠。

  一聲脆響。

  喬以航斜摔在地,半晌沒動靜。

  片場所有人都呆呆地看著。過度的勞累讓他們的腦細胞在運作的時候有些卡殼。

  “大喬!”導演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然後疾步地沖了過來。

  其他人如夢方醒,一個個跟著跑過來。

  很快喬以航身影就被淹沒了。

  導演怒了,“你們讓開!我都看不見大喬在哪里了!”

  眾人又慌慌忙忙地朝四下散開,把中間的位置讓給導演一個人。

  這樣一來,中間的情形就看得十分清晰了。

  只見喬以航張開雙腿躺在那裏,左手痛苦地捂著右手。而導演則站在喬以航張開的兩條腿之間,一臉的憤怒——畫面怎麼看怎麼讓人浮想聯翩。

  幸虧導演在畫面裏,所以看不全畫面,也就沒有太多的聯想。

  他很自然地伸手去扶喬以航,卻被對方厲聲喝止,“不許動!”

  導演的動作頓時僵在半空。

  喬以航一點一點地靠著自己的力量站起來,額頭冷汗直冒,雙唇微微發白,喘了口氣道:“去叫救護車。我手臂脫臼了。”

  導演驚得眼珠差點脫窗。

  圍觀的人這才動起來,打電話的打電話,跑來安慰的跑來安慰……

  在其他樓層躲懶打瞌睡的小周飛奔而至,邊觀察坐在那裏痛到連話都說不出的喬以航,邊打電話向高勤彙報。

  混亂了大概十幾分鐘,救護車就到了。

  喬以航被擁簇上著車,小周隨行。

 

  到了醫院,急診醫生面無表情地看了看,然後三下五除二地解決問題,幫他吊好膀子,就打發他走人。

  喬以航鬱悶地吊著胳膊走在醫院走廊上。幸好急診人少,也沒什麼人注意到他。

  他現在倒是不困了,當然,也不用趕戲了。一想到這莫名其妙的一跤和疼痛,他就覺得冤枉。

  小周見他黑著一張臉,安慰道:“沒事的,很快就會好的。”

  這種分量的安慰顯然沒有起到什麼作用。所以她很快提出另一項安慰,“高董剛才說你的胳膊受傷了,所以先放假一周。”

  喬以航望著她。

  在短短的三秒鐘時間內,那雙黯淡的眼眸明顯發生了質的改變,有了光彩。

  “快走。”

  

  一禮拜的假期從另一個角度平衡了喬以航的心理。

  雖然手一直固定著一個姿勢很難受,雖然皮膚被包著很癢,雖然睡覺的時候很不方便……但是第二天沒有鬧鐘的騷擾,自然醒來之後,他有種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感覺。

  悠悠然地吃完簡易早餐,他上線登錄遊戲。

  

  看到‘小舟’ID亮起,張知點離開遊戲的手指頓時一頓,然後鼠標下移,改成回到遊戲。

 

  【私聊】:

  戰魂無極:怎麼這個時間上線?

  小舟:東家有喜,放假一周。

  ……

 

  由於只有一隻手,所以喬以航打字速度極慢。

 

  戰魂無極:?

  小舟:老闆結婚,度蜜月,所以我們也跟著放假一禮拜。

  戰魂無極:你那個刻薄公司居然有這種福利?-_-|||

  ……

 

  當然,因為是他編的。

  喬以航邊打笑臉邊想:如果高勤結婚,可能是全公司加班一個月,以示慶祝。原因是把他要幹的活平攤給別人了。

  

  【私聊】:

  戰魂無極:在做什麼?回得這麼慢。

  小舟:電腦很卡。

  小舟:你不是經常十點下線嗎?還不下?

  戰魂無極:在下載東西,晚一點。

  小舟:哦。

  戰魂無極:練採集麼?

  小舟:好。

  

  小舟身邊很快多了一個紅黑戰甲、威風凜凜的身影。

  兩人相攜去神醫谷。

 

  【私聊】:

  戰魂無極:我知道聘禮送什麼了。

  小舟:?

  戰魂無極:坐騎。

  小舟:(o)

  小舟:我覺得聘禮還是不要了。

  戰魂無極:喜歡什麼顏色的?

  小舟:白色。

  小舟:不是啊。

  戰魂無極:?

  小舟:要不你把我給你的東西還給我?

  戰魂無極:(#‵′)不行!這是嫁妝。

  戰魂無極:還是你喜歡小喇叭?

  小舟:……

  戰魂無極:我的坐騎是黑色的,和白色不搭。

  戰魂無極:我去刷小喇叭了。

  小舟:等等。

  小舟:那紅色?

  戰魂無極:你覺得黑色和紅色很搭?

  ……

 

  他身上穿的那件盔甲不就是黑色和紅色的?也沒見他說不搭。

  喬以航腹誹。不過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他還是將這口氣咽了下去。

 

  【私聊】:

  小舟:你說呢?

  戰魂無極:當然是黑色。

 

  隨著消息,一個交易框彈了出來。

  ……

 

  既然已經準備好了,還問什麼?

  喬以航點確定,黑馬就跳到了物品欄裏。

 

  戰魂無極:先學騎術。

  小舟:騎術?

  戰魂無極:-_-|||我一起給你了。在物品欄裏。

  小舟:哦。

 

  喬以航定睛一看,果然有一本騎術書在旁邊。他一邊點擊學習,一邊在心裏頭盤算:坐騎要用元寶買,雖然並不很貴,但畢竟是真錢。只是他作為一名‘窮人’,應該送什麼東西回禮?

 

 

大導演(中)

 

  放在桌上的手機猛然想起,讓喬以航心別的一跳,瞄了一眼,是高勤的號碼。

  他關掉聲音,然後用有氣無力的聲音接起電話。

  高勤神清氣爽的聲音透過電話線傳來,“收拾收拾,我十分鐘到。”

  “啊?”到?喬以航每一根神經都被他一句話刷得光亮光亮的,“我現在就算想請客也沒法下廚。”

  高勤道:“放心,在我厭倦人世之前你不會有這個煩惱。”

  “……那你的意思是?”

  “一會兒去片場。”

  喬以航覺得整個頭皮都發麻起來,“片場?可是我的手……”

  “導演已經請編劇臨時改劇本。”

  “所以?”

  “所以辜允昊的手也不小心脫臼了。”辜允昊是《幸福果樹》裏男主角的名字。

  喬以航對於導演無比強大的適應能力除了目瞪口呆還是目瞪口呆。

  “還有八分鐘。”高勤懶洋洋道。

  啪。

  喬以航掛下電話。

  

  【私聊】

  小舟:我要去上班了。

  戰魂無極:?

  戰魂無極:不是說休息?

  小舟:女朋友逃婚。

  小舟:老闆的。

  戰魂無極:-_-|||

  小舟:所以老闆現在心情非常不好,所有員工必須馬上去上班。

  戰魂無極:……

  

  喬以航也不管自己現在編的理由有多麼的狗血,多麼的匪夷所思,直接下線。反正人生本來就是狗血的。這種吊著膀子還要趕戲的事情他也是頭一回聽說。

  八分鐘對於一個正常人來說別說換衣服,就算沖個涼也綽綽有餘。但喬以航不是正常人,他現在是獨臂的傷殘人士。換衣服就差點要了他的命。他從昨天晚上就覺得,要在不動手臂的情況下換衣服那簡直是藝術。

  等手機鈴聲再度響起,剛好是八分鐘又三秒。

  喬以航拉下衣服,鬆了口氣,接起電話。

  高勤道:“下樓。”

  早知道他不上來,他就再磨蹭一會兒了。

  喬以航開始有時間反思自己剛才給‘戰魂無極’的那個離奇理由。也許……他下次上線應該為這個理由再添加點枝葉,比如說老闆女朋友其實有個青梅竹馬的初戀,但是礙於家庭壓力什麼的……至少讓它聽上去不那麼蒼白無力。

  

  走到樓下,停著的居然不是高勤那輛法拉利,而是一輛從未見過的路虎。

  他微微吃驚,打開後座,裏面坐著的人讓他更加吃驚。

  “連覺修……”喬以航說完,才發現自己這樣直呼名諱有些不禮貌,又在後面追加一句,“大導?”

  高勤道:“我也覺得他應該被打倒。”

  顏夙昂道:“我聽的是大盜。”

  喬以航囧囧地坐進去。

  連覺修拍拍他的肩膀,笑眯眯道:“不要拘謹。我是個很隨和的人。”

  顏夙昂道:“說這種話你不會覺得良心不安嗎?”

  連覺修道:“我和你合作這麼多年都沒覺得良心不安,說這種話有什麼好良心不安的?”

  “我收回剛才的話。”顏夙昂道,“我應該問你還有沒有良心的。”

  高勤從後視鏡看到喬以航一臉茫然,解釋道:“這次談的新片導演就是他。”

  喬以航面露驚訝。

  連覺修在國內導演中絕對首屈一指,而且他最近幾年一直在國外發展,可以說是國內幾個導演中,在國外發展最好的一個人。和顏夙昂是出了名的白金搭檔。只要他們拍的戲根本就不愁票房和獎項。難道說這次電影的男主角是顏夙昂?

  似乎看出他的想法,高勤道:“是的。不過你是男三號。”

  連覺修道:“名義上的男三號而已。我保證你的鏡頭會被顏夙昂和封亞倫多。”

  顏夙昂冷笑道:“當背景板嗎?”

  連覺修氣勢頓時一弱,“這件事你還要記恨多久?”

  這是連覺修剛出道的時候,那時候顏夙昂已經是小有名氣的歌手了。有一天連覺修找到他,說什麼希望能用他的形象客串,他一時沒想清楚同意了,最後發現所謂的形象客串就是用他的海報、人形板等各種道具出現在電影裏。原因是電影經費緊張,沒有更多的錢請明星,但投資方要求一定要在電影不斷地看到當紅明星的臉。於是他就那樣地客串演出了。

  “那要看你活多久。”顏夙昂道。

  連覺修摸摸鼻子道:“我後來不是讓你當男一號了嗎?”

  顏夙昂道:“你還記得你見到我的第一句話是什麼嗎?”

  連覺修看車頂,“不記得。”

  “長成你這樣,演戲挺困難的。”顏夙昂一字一頓道。

  “……”連覺修用微弱的聲音反駁道,“我那是讚美你英俊啊。”

  顏夙昂道:“就是這句話一直鞭策我到現在。”

  連覺修見喬以航一直看著他,疑惑道:“怎麼了?”

  喬以航道:“沒什麼。我只是在想,長成我這樣的算演戲困難還不困難?”

  連覺修道:“你應該問自己,你究竟是想困難還是不想困難?”

  喬以航想了想道:“當我沒問。”

  

  經過這樣一路的閒扯,喬以航和連覺修等人的關係拉近不少,而且從他們的隻字片語中,他也深刻瞭解到連覺修拍攝時的風格。因為這種瞭解,他等下車後,偷偷對高勤道:“我可不可以不拍電影?”

  高勤道:“可以。”

  喬以航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還有後招,所以替他接下去道:“但是……”

  “但是我會幫你接三部電視劇一起開拍來增加的曝光率。”

  “三部?”喬以航想像著那是什麼概念。

  高勤解答道:“你很可能會落到四肢都被吊起來還要繼續演下去的境地。”

  ……

  喬以航由衷道:“我為我能和連覺修導演合作而感到由衷的榮幸。”

  

  《幸福果樹》的劇情果然改了。

  辜允昊因為女主角的離開而失魂落魄,一個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裏,造成骨折。女主角聽說之後,飛奔而至,兩人冰釋前嫌。

  這出戲挺簡單的。這種一邊愛來愛去一邊裝酷耍帥的戲碼簡直就是喬以航的長項。但因為今天連覺修和顏夙昂兩尊大佛矗在一旁,讓整個片場的氣壓極低。

  導演喊人的語氣簡直可以用溫柔來形容,好像做賊一樣。

  折騰了兩個小時,導演終於宣佈開飯,半個小時之後再拍。

  喬以航吊著胳膊走到一邊,吃小周遞過來的盒飯。顏夙昂等人剛才已經吃過飯了,現在開始喝下午茶。

  顏夙昂道:“劇本想好了嗎?”

  連覺修摸摸下巴,看著喬以航道:“你想演什麼性格的角色?”

  喬以航夾筷的手微微一頓,腦海不知怎的閃過小舟的身影。

  連覺修見他猶豫,又道:“這是我們第一次合作,我希望能演你想演的角色。劇本還沒有動筆,所以,你還有發揮的餘地。”

  喬以航道:“陽光健康、心胸坦蕩、光明磊落的人。”

  連覺修看著他,慢慢地點了點頭。

  顏夙昂搖了搖頭。

  喬以航一臉不解。

  連覺修笑著道:“一個身懷隱秘,不能對旁人訴說,只能不停地偽裝自己……直到最後才情感爆發的角色。怎麼樣?”

  ……

  為什麼聽上去和他剛才說的完全相反?

  而且,為什麼那個角色聽起來這麼像……

  喬以航無語了。

  連覺修聳肩道:“我是導演,你是演員。所以,當然要演你最不想演的角色才夠能體現我和你的水準。”

  顏夙昂道:“你不覺得讓一塊白色的佈景板自己變成黑色更能體現你的水準?”

  “我不搶魔術師的飯碗。”

  不過因為這段話,新戲的片名出來了——

  《黑白之間》。

  

 

大導演(下)

 

  確定完喬以航的角色,連覺修和顏夙昂便抬腿走人。

  少了兩尊大佛的片場頓時如撥雲見日,陽光重回大地,一個個都不自禁地喜笑顏開,好像歡慶豐收。接下來的拍攝更是出乎意料的流暢,連經常NG的人都像開了外掛,狀態神勇得不得了。原本準備拍到十點的戲份在八點左右就搞定收工。

 

  喬以航走出片場,正在等保姆車,就被哢嚓哢嚓的照相機閃到睜不開眼睛。

  一個記者拼命將擠到前方,大叫道:“大喬!你的胳膊是因為拍戲才斷掉的嗎?”

  “……”

  誰說他的胳膊斷掉了?喬以航強忍著在照相機面前翻白眼的衝動。

  “大喬!是不是英雄救美,為了救藍雨晴才斷的?”

  “……”

  你不應該當記者,你應該當作者。這麼離譜的橋段也想得出來。喬以航嘆氣。

  “大喬。聽說導演給你加了武戲,所以你才受傷的,對嗎?那你以後是不是準備當武打小生?”

  “……”

  當什麼武打小生?要當也當武當小生。

  喬以航繼續面無表情地腹誹。

  由於他的沉默讓記者們的情緒更加激動,後面的人不停地衝撞著前面,喬以航也被撞得後退了好幾步,只能拼命用左手擋住受傷的右手。但這種退讓仍然免不了肩膀受到撞擊。

  “噢。”他悶哼一聲,頭微微低下,嘴巴無聲地冒出一句國罵。

  千鈞一髮之際,保姆車終於趕到,小周從車廂裏鑽出來,靈活地穿梭在記者中間,然後和另一個助手一起,以排山倒海之勢推開洶湧的記者,將喬以航護送上車。

  “喬以航,你好歹倒是說一句啊!”記者怒了。

  他怒,喬以航更怒。你丫丫的,看不到他是傷殘人士嗎?不照顧也就算了,居然還泯滅天良地聯合迫害!喬以航猛然回頭,目光極為犀利地盯著他,然後每個字都像從牙齒縫裏迸出來似的,“我、愛、你!”

  “……”

  震撼的表白果然震住所有人。

  連司機都忘了開車,通過後視鏡無言地看著他。

  說完之後,喬以航心情舒緩很多,面對目瞪口呆的眾人,鎮定道:“出發吧。”

  司機如夢初醒,在記者發起更瘋狂的攻擊之前,腳下狂踩油門,當著記者的面呼嘯而去。

  

  事實證明,高勤在娛樂圈的耳目的確無處不在。

  喬以航“愛的告白”才兩分鐘,高勤“愛的問候”就追蹤而至。

  “什麼時候發喜糖?”高勤的開場白相當的和藹可親。

  過了這會兒工夫,喬以航頭腦略微冷靜下來,“我當時沒有發火。”

  “是的,你發電。”

  喬以航聽出高勤似乎並沒有不高興,放鬆著身體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道:“至少我沒有爆粗口。”

  “只是嘴巴沒有。”高勤不用看現場就能想像喬以航說那三個字時的表情絕對想的是另外三個字。

  喬以航道:“所以?”

  “所以你準備怎麼對媒體解釋示愛這件事?”高勤頓了頓,又補充道,“據我所知,那個記者是平胸沒錯。”

  ……

  喬以航已經能夠想像“平胸愛好者”這個稱謂將會不斷地出現在他的未來,甚至死後還刻在墓碑上。如果他有的話。

  “大喬!”

  手機那頭突然傳來一聲大叫,瞬間將高勤的聲音壓了過去。

  “連導?”喬以航愣了下,緊接著高勤的手機似乎被搶了過去,“我以你未來合作導演的身份對你說三個字……”

  不會是“我愛你”吧?

  喬以航頓時緊張起來。他好像聽說過,這位連導演喜歡的是同性。

  “幹得好!”連覺修很快消除他的緊張。

  喬以航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淺笑。看來連覺修對國內的記者也相當不感冒啊。

  連覺修接著道:“喜歡男人不是什麼可恥的事情,大聲說出來沒關係。”

  “……”他們的思想是不是有點偏差?喬以航無語。

  電話很快回到高勤的手上,“對了,有一件事你一定要記住。”

  “什麼?”喬以航聽他說得慎重,跟著緊張起來。

  “在你的個人簡介上……”

  喬以航努力想著公司個人簡介上到底有些什麼內容。

  “你喜歡的是波霸。”

  “……”

  

  忙碌一天之後,能夠上上遊戲打打怪實在是件愜意的事情。

  不過喬以航還記得自己上午離開時的藉口,所以在剛才洗澡的時候已經想好了整件事的起因經過和結果。

 

  【私聊】

  小舟:(_)我回來了。

  小舟:老闆家的事實在太戲劇化了。╮(_)

  小舟:他女朋友一直喜歡青梅竹馬,可惜青梅竹馬出國了。這次聽說她要結婚才特地趕回來的。

  小舟:然後兩人就私奔了。老闆氣得要死。

  小舟:全都發洩在我們身上。/(o)/~~

  小舟:人呢?

  ……

 

  戰魂無極的頭像一直亮著,就是沒回答。

  他是單手打字的,這麼多句話足足花了他十分鐘,就算是上廁所也該回來了。難道是他的故事編得太破,被他看出穿了?

  喬以航把私聊上上下下地拉著,看自己究竟有哪里說漏了嘴。

  會不會是私奔聽上去太假?

  他摸著下巴。

  明明很多電視劇裏都會有這個橋段嘛。藝術源於生活,生活中私奔應該是很正常的。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戰魂無極回消息了。

 

  【私聊】

  戰魂無極:剛才有事。

  小舟:刷副本麼?(o)我不會打擾到你?

  戰魂無極:不是。有幾個人退幫加入【慕容世家】,和落音他們PK

  小舟:(o)誰?

 

  喬以航一邊問,一邊翻幫會資料。

  其實幫會裏的人他記得的沒幾個,翻幫會菜單完全是下意識的舉動,但是很快他震驚了。因為原本受他重點關注的名字居然都沒了。

  

  【私聊】

  戰魂無極:囂張道爺、猛男ABC、刀之子、癡心男人

  戰魂無極:還有你曾經想跟著他練級的落&清影。

  ……

 

  沒想到他居然還記得。喬以航略感驚訝。

  他剛加入【天道有常】時,每天都會去看看這幾個人有沒有上線,在幫會頻道窺探他們有沒有發言什麼的。雖然沒想到具體報復的方法,但是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所以他每天都做好反擊的準備。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惦記他們的次數越來越少,甚至最近壓根沒想起。被爆身份時的震驚已經成為過去,連重溫當時的憤怒都需要時間來醞釀,更何況報復的決心。他目前最花精力的就是怎麼樣在保住小舟人妖身份的同時,好好在遊戲裏玩下去。

  

  張知見她久久沒回答,腦海中隱約閃過什麼。

 

  【私聊】

  戰魂無極:你是喬以航的粉絲,應該知道喬以航就是被他們爆了裝備和身份。

  小舟:(o)

  戰魂無極:發生那件事的時候老大出差,所以沒立即處理。回來後老大和他們幾個都私底下談過,似乎談得不太愉快。

  小舟:談什麼?

  戰魂無極:老大沒說。

  小舟:那他們為什麼和落雪五音打起來?

  戰魂無極:搶怪。

 

  其實張知沒有說完全。

  囂張道爺他們退會之後到處抹黑【天道有常】,所以落雪無音這次是去找茬的。

  

  【小喇叭】囂張道爺:落雪女表子,你TMD的再來鬧事看看!看本道爺不把你殺到尿褲子。

 

  此喇叭一出,意味著戰場已經從實戰轉移到口水戰。

 

  【小喇叭】桃色香香:剛才是誰嚇得屁滾尿流,用回門派卷軸逃跑?到底是尿褲子?

  【小喇叭】囂張道爺:落雪家的狗吠咯……

  【小喇叭】落雪無音:你可以不尊重自己,但請尊重中文!

  【小喇叭】刀之子:落雪無音,是你們先來找事的。別現在裝得好像一個個是貞女烈婦沒出來賣過。

  【小喇叭】天鬥:說話都注意點!

  ……

 

  小喇叭被雙方刷得精彩紛呈,喬以航看得眼花繚亂。雖然他對落雪無音的印象一般,但這時候卻恨不得她的火力再強再猛一點。

  看了好半會兒,他的目光突然瞟向和他組隊刷怪的戰魂無極。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當初落雪無音和【航天閣】叫板的時候,他不是沖在了最前線嗎?那時候對方還沒現在說得那麼難聽呢。

 

  【私聊】

  小舟:你不幫忙?(o)

  戰魂無極:各管各的老婆。

  小舟:……

 

 

禍出口(上)

 

  在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裏,喬以航都沒有從這句話的打擊中回過神來。作為少女的白馬王子,少婦的夢中情人,他怎麼能淪落到當別人老婆的地步?!

  他開始認真檢討,自己這種隨遇而安、隨波逐流的戰術是不是應該改改了?

 

  戰魂無極打完怪走過來。

 

  【私聊】

  戰魂無極:應該七十級了吧?

 

  這都會算?

  喬以航將信將疑地看向經驗條。

  ……果然滿了。

  他手動打開人物界面,點升級。小舟身上一陣白光閃過,代表血的紅條和代表真氣的藍條瞬間漲滿。

  喬以航欣慰地想,他終於大步邁過六十九級的門檻,進入七十級殿堂了。

  

  【私聊】

  戰魂無極:去睥睨山刷鬼窟。

  小舟:副本?

  戰魂無極:嗯。

  小舟:你也能進?

  戰魂無極:……我也是玩家。能的。

  小舟:可是你的級別很高。

 

  據喬以航所知,有些副本是限制高玩家入內的。

  儘管他用的是陳述語氣,但“級別很高”四個字極大地滿足了張知的虛榮心。

 

  【私聊】

  戰魂無極:只要和七十以上八十級以下的人組隊就能進去。

  小舟:哦。

  戰魂無極:明白了?

  小舟:就是蹭飯去嘛。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戰魂無極:-_-|||

 

  其實以他現在的等級,去刷鬼窟是沒什麼經驗的。但是小舟既然這樣得意洋洋,他也只好忍著一肚子的內傷沒有揭穿。

 

  戰魂無極:( ^_^ )老婆,那以後靠你了。

  小舟:-_-|||不要叫我老婆。

 

  每次聽到這兩個字,喬以航全身的汗毛就像雨後春筍一樣,平白長長好幾倍。

 

  戰魂無極:哦,我忘記了。

  小舟:沒關係。

  戰魂無極:小舟老婆。( ^_^ )

  小舟:……

 

  喬以航看著自己受傷的手,發誓一定要好好養傷,以報打字太慢,讓他占盡便宜之仇!

  

  睥睨山是戰魂無極的門派,他回去只要點門派卷軸就行。但考慮到小舟和地圖生疏的感情,他只好帶著她走地圖。幸虧兩人都有坐騎,比起當年兩腿走天下算是奔小康了。

  戰魂無極帶著小舟到睥睨山鬼窟前,就騎著馬僵在那裏不動了。附近頻道裏不斷有人刷頻想進組,甚至求爺爺告奶奶的手段都使出來了,他還是沒反應。

  喬以航掃了眼小喇叭,依然是囂張道爺和桃色香香在那裏對罵,沒什麼亮點,再看看幫會頻道,一群人也只是口頭叫囂,沒一個提出實戰的。天鬥和落雪無音偶爾會跑出來說幾句,鼓舞下士氣。這氣氛怎麼看都不像是大戰前夕。

  喬以航嘗試著發了幾個消息,很快石沉大海,沒有半點回音。

  ……

  他究竟去做什麼了?就算上廁所也該打個招呼吧。

  喬以航不滿地用鼠標箭頭狠狠地戳著戰魂無極的額頭,直到私聊頻道突然冒出來。

 

  【私聊】

  戰魂無極:我在看八卦。

  小舟:剛才有人要加。

  戰魂無極:沒關係,我叫帥帥帥他們過來。

  小舟:看什麼八卦?

  戰魂無極:你偶像的。

 

  喬以航開始沒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誰,等反應過來,眼睛陡然大了。

 

  小舟:啊?

  戰魂無極:你偶像好像暗戀一個記者。

  小舟:……

  戰魂無極:還當眾告白。

  小舟:……

  戰魂無極:對方是男的。

  小舟:……

  戰魂無極:打擊太大了?-_-#

  小舟:我只是想。

  戰魂無極:?

  戰魂無極:你最近說話怎麼吞吞吐吐的。

  小舟:原來美國的網絡也能看到國內的八卦。

  戰魂無極:-_-|||美國的網絡還能看到國內的人。只要你願意視頻。

  ……

 

  喬以航越來越佩服戰魂無極了。這樣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他也能拐到一起。

 

  他想了想,決定還是要洗刷一下自己的清白。

 

  【私聊】

  小舟:其實,他喜歡女人。

  戰魂無極:你怎麼知道?

  小舟:他之前緋聞對象是藍雨晴。

  戰魂無極:……

  小舟:胸很大的。

  戰魂無極:說不定是男女通吃。

  小舟:他喜歡大胸。

  戰魂無極:你又知道?

  小舟:官網資料寫的。

  如果寫官網資料的人在眼前的話,喬以航一定會沖上去狠狠地親兩口。這資料實在寫得太好了!

  戰魂無極:男人也有大胸。

  小舟:o(╯□╰)o

  ……

 

  該死的。那個寫資料的就不能注明是女人的大胸嗎?

  喬以航情緒起伏很大。

  

  帥帥帥和水仙和尚在戰魂無極不斷地威脅利誘下終於趕到。

 

  【隊伍】

  水仙和尚:/(o)/~~我實在太感動了。幫會裏的大人物終於肯跟我組隊了。

  帥帥帥:(#‵′)靠!我不是沒嫌棄你出身名門正派,經常拉你組隊嗎?

  水仙和尚:可是我嫌棄你。你又不是大人物。

  帥帥帥:……

  帥帥帥:那小舟呢?難道你想說她是小嘍囉?

  水仙和尚:/(o)/~~自從她嫁入豪門之後,就再也沒有和我們這些曾經並肩作戰的草根戰友打交道了。

  帥帥帥:因為你不但是草,而且還是一根相當淫蕩的水仙草。

  水仙和尚:你這是物種歧視!╭∩╮(︶︿︶)╭∩╮

  小舟:我不是故意想打擾你們打情罵俏的。

  水仙和尚:?

  帥帥帥:誰跟他打情罵俏?

  水仙和尚:親愛的小舟,你千萬不要誤會,我和他的關係就好像HELLO KITTY和黑貓警長,表面有點像,其實完全走不同路線的。

  帥帥帥:……

  水仙和尚:(o)人呢?

  水仙和尚:難道就是過來當分割線的?O(╯□╰)o

 

  喬以航因為是一隻手,所以打得非常辛苦。最後不得不根據他們隨時變化的語言,把一大段要講的話精簡成兩個字。

 

  小舟:進來。

  水仙和尚:?

  帥帥帥:哦。老二和小舟已經進去了。

  水仙和尚:我知道啊。

  帥帥帥:那你不進?(#‵′)

  水仙和尚:我還以為他們進去兩人世界,故意留我們在外面替他們把風嘛。

  帥帥帥:……

  

  他們一夥人雖然從來沒有一起刷過副本,但好在大家都很熟,戰魂無極和帥帥帥的等級又高,所以就算小舟偶爾出現低級錯誤,也被擺平得很快。

  一路過關斬將,稱得上是暢通無阻,於是隊伍頻道也異常的熱鬧。

 

  【隊伍】

  水仙和尚:對了,我有一樣好消息告訴你們。

  帥帥帥:這個開頭聽起來真熟悉。

  水仙和尚:我要結婚了!\(^o^)/~

  帥帥帥:請加個又字。

  水仙和尚:O(_)O~大家記得準備紅包。

  帥帥帥:有紅包,沒禮金。

  水仙和尚:-_-|||你太小氣了。

  帥帥帥:-_-|||是你結婚太頻繁了!

  水仙和尚:你不能抹殺我的愛情!它總是來得這麼迅猛我有什麼辦法?╮(_)

  帥帥帥:我不能阻止你愛情來得迅猛,但我能阻止我的錢去得不迅猛。

  小舟:我真的不想打擾你們的。

  水仙和尚:小舟,要是你想搶親的話,我會幫你留個好一點的位置。

  戰魂無極:嗯?

  水仙和尚:當然,這種事情絕對不會發生的!

  帥帥帥:我知道小舟接下來要說什麼了。

  水仙和尚:?

  小舟:你們走錯路了。

  帥帥帥:就是這句。

  水仙和尚:(o)那戰魂剛才不說?

  水仙和尚:我還是覺得我們應該留在外面把風。

  水仙和尚:人家明明想兩人世界的嘛。

  帥帥帥:……

  戰魂無極:副本結束,比武場見。

  水仙和尚:o(><)o這句話是對帥帥帥說的吧?

  戰魂無極:不來,後果自負。

  水仙和尚:小舟嫂子!你好歹管管你家男人嘛。

  ……

 

  居然敢叫他嫂子,還管管“你家男人”?

  喬以航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隊伍】

  小舟:老公,打扁他。↖(^ω^)

 

 

禍出口(中)

 

  什麼叫雞血?這就叫雞血。

 

  接下來才是真正的刷副本。

 

  帥帥帥和水仙和尚目瞪口呆地看著戰魂無極好像打了激素似的一馬當先,將所有怪物引到自己身邊,然後一邊喝紅喝藍一邊刷——真的是刷,兩三下怪物們就紛紛倒地不起。

  他們三個完全成了閒雜人等。

 

  【隊伍】

  帥帥帥:老二怎麼了?

  水仙和尚:大概終於有了當副會長的覺悟,所以讓我們在這裏蹭經驗。

  帥帥帥:……

  帥帥帥:我可不可以提議換個副本蹭?這裏經驗不多啊。

  水仙和尚:等你當了老二的小妾大概就可以了。

  帥帥帥:o(╯□╰)o小舟還在。

  水仙和尚:我就是挑撥你們的。

  帥帥帥:我怎麼覺得老二是在為一會兒比武場的戰鬥熱身呢?

  水仙和尚:o(><)o人家是嬌花!不要摧殘人家嘛。

  小舟:我不介意的。

  帥帥帥:(o)你要摧殘他?

  帥帥帥:當著老二的面?

  水仙和尚:~(@^_^@)~這個可以私聊的。

  小舟:我是說帥帥帥。

  帥帥帥:……

  水仙和尚:你要調戲帥帥帥?

  水仙和尚:o(╯□╰)o這個,怎麼說呢,他全身上下唯一值得調戲的,就是他的ID啊。

  帥帥帥:嫂子。冷靜。

  小舟:我是說小妾。

  帥帥帥:……

  水仙和尚:在您喘了三大口氣之後,我表示,我終於聽懂了。

  帥帥帥:-_-|||嫂子。你手受傷了嗎?

  ……

 

  喬以航心頭一緊。

  戰魂無極剛看過他的八卦,說不定也會知道他手受傷的消息,萬一讓他聯想到蛛絲馬跡就麻煩了。

  他盯著屏幕,努力地想著藉口。

  玩網遊會不會提高一個人的情商他不知道,反正他一定會提高編故事和反應能力。

 

  【隊伍】

  小舟:我在吃東西。

  帥帥帥:吃什麼?

  水仙和尚:這就是幸福啊。

  水仙和尚:老公衝鋒陷陣,自己在後面悠哉悠哉地吃東西。╮(_)

  喬以航確定,他對水仙和尚是越看越不順眼。

  水仙和尚:我以後也會成為這樣的模範老公的。\(^o^)/~

  帥帥帥:以後真是個伸縮自如的詞。

  小舟:荔枝。

  帥帥帥:這個剝起來是挺麻煩的。

  戰魂無極:跟上。

  

  由於他們三個聊得太起勁,已經落後戰魂無極很遠了。原本被打倒的怪又重新刷了出來。

 

  【隊伍】

  帥帥帥:老二放心,有我護航,嫂子不會有事的。

  水仙和尚:啊!

  水仙和尚:小舟快沒血了。

  帥帥帥:……

  水仙和尚:快加血啊。

  

  但帥帥帥和水仙和尚都不是奶媽職業,這裏唯一一個奶媽就是來不及個自己加血的小舟。他們只能奮力地將怪引到自己身上。

  幸好戰魂無極及時回來,三人聯手,終於搶在小舟死前將怪消滅。

  帥帥帥和水仙和尚看著小舟給自己一點一點地加滿血,齊齊舒了口氣。

 

  【隊伍】

  戰魂無極:你們兩個快跟上。

  帥帥帥:……

  水仙和尚:o(╯□╰)o戰魂,你真正要管的是你家那口子吧。

  戰魂無極:她在吃荔枝。

  水仙和尚:(++)~你太護短了吧?

  戰魂無極:老婆,點跟隨。

  小舟:……

  

  儘管對老婆兩個字不以為然,不過喬以航還是點了跟隨。

  有便宜不占是傻瓜。

  有了這樣一次驚心動魄的經歷,帥帥帥和水仙和尚接下來都很安分,乖乖地協助戰魂無極將副本刷完。

  喬以航因為明天還要繼續拍攝,所以早早就下線去睡了。

 

  頭剛沾上枕頭,手機便滴滴一陣響。

  他不悅地支起身。這種時候接到短信通常都不是什麼好事。但響的不是他日常用的手機,而是那只窮人手機——

  老婆,晚安。:-D

  國際短信費貴,無須回。

  老公戰魂無極。

  ……

 

  喬以航將手機狠狠地砸到枕頭上。

 

  

  第二天拍攝一切順利。

  關於脫臼的事,片場和經紀公司口徑一致,疲勞時不慎摔倒。是事實,但不符合娛樂雜誌的風格,因此很多家雜誌依然罔顧真相地猜測著。

  到放工時分,記者如期蜂擁而至,但是高勤事先找了替身將他們引開後,才讓喬以航出來,果然甩脫追蹤。

  喬以航回家後想起戰魂無極昨天發的短信,心裏就覺得一陣窩火,故意不上遊戲,轉而看電視。

  大概看到晚上十點半,他才悠悠然地開機,準備上去巡視一圈。

 

  但是剛上遊戲,水仙和尚發來的消息就幾乎卡死電腦。

  他隨意點開,一封封言辭懇切到讓人潸然淚下的書信頓時映入眼簾——

 

  水仙和尚:嫂子啊。/(o)/~~我錯了,你勸勸戰魂吧,他這樣砍人實在是太無恥了。

  水仙和尚:~~~~(>_<)~~~~我實在頂不住了。就算比武場也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時開啟啊。

  水仙和尚:不管了,我下線再說!

  水仙和尚:~~o(>_<)o ~~他怎麼能這樣?他怎麼能殺我?還把我最心愛的淬金除魔棍給撿走了。

  水仙和尚:嫂子啊……親人啊……菩薩啊……神女啊……你救救我吧!我會記得你一輩子的!只要你讓戰魂忘記我一輩子!

  水仙和尚:實在不行,讓他忘記我一陣子也好。

  ……

 

  從這些消息裏,喬以航大致能猜出事情的前因後果。

  他想了想,覺得比武場就算了,開紅殺人的確有些過分。

  

  【私聊】

  小舟:在?

  戰魂無極:在。

  小舟:在哪里?

  只是一晃眼,戰魂無極就出現在小舟的身側。

  戰魂無極:你身邊。

  ……

 

  喬以航有種粉紅泡泡要從屏幕裏鑽出來的錯覺。他趕緊將話題帶開。

 

  【私聊】

  小舟:你為什麼殺和尚?

  戰魂無極:不是你讓我打扁他嗎?

  小舟:(o)

  小舟:我是開玩笑的。

  戰魂無極:嗯。我也是開玩笑殺殺的。

  小舟:……

 

  喬以航覺得自己算是求過情了,至於以後戰魂無極會怎麼做……那要看水仙和尚的造化了。

 

  戰魂無極:你準備做什麼?

  小舟:練採集。

  戰魂無極:那好。我去刷副本。

  小舟:好。

 

  喬以航說完,召喚出馬正要走,卻見戰魂無極還站在原地。

 

  小舟:不走?

 

  一直站在原地的戰魂無極突然放出一連串的心形煙花。

  兩個人的身影迅速淹沒在煙花裏,好似融為一體。

 

  然後一個消息框彈出來:

  【戰魂無極】送給你九十九朵金玫瑰。

 

  喬以航點開物品欄,果然有一格放著九十九朵金玫瑰。說明寫著可以拿去錢莊換成九十九金。

 

  戰魂無極:(^__^)加油練。等上三級我再去喇叭裏恭賀。

  小舟:……

 

  喬以航覺得自己的上進心正被惡劣的現實一點一點地磨平。

  

  戰魂無極等煙火放完才騎馬離開。

  喬以航看著那九十九朵金玫瑰發了會兒呆。這樣下去,只會越欠越多。他點開商店,瀏覽著裏面的道具。

  遊戲開發商為了斂財奇招迭出。

  染發劑、翅膀、花環、小喇叭……各種各樣琳琅滿目,令人眼花繚亂。

  他正衡量著作為一個窮人應該買哪一款,就有一條私聊發過來。

 

  【私聊】

  戰魂無極:你在哪座城市?

 

  這句話沒頭沒尾的,卻喬以航心頭猛地一凜。

 

  小舟:?

  戰魂無極:在C市嗎?

  小舟:不在。(o)

  戰魂無極:哦。

  戰魂無極:沒事。

  

  對話雖然簡單,卻不得不讓喬以航往深裏挖掘。

  所謂無風不起浪,事出必有因。戰魂無極絕不會無端端提起C市。難道說……他要去C市?

  喬以航心跳開始紊亂起來。

  他雖然不在C市,但離C市近得很,來回只要兩個小時左右。這樣一想,不免有些心神不寧,只玩了一會兒,便想下線。他正要發私聊給戰魂無極,就看到私聊又跳出一條。

 

  【私聊】

  帥帥帥:你準備送什麼結婚禮物?

  小舟:還沒想好。

  帥帥帥:你準備送現實的禮物還是遊戲的禮物?

  小舟:?

 

  他不是說不送水仙和尚結婚禮物嗎?怎麼搞得這麼隆重?

  喬以航被他和水仙和尚的關心弄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帥帥帥:我是說老大和落雪無音的婚禮,現實中的婚禮。老二告訴你了嗎?

  小舟:(o)

  小舟:沒。

 

 

禍出口(下)

 

  帥帥帥大概沒想到戰魂無極還沒和小舟說過,一時有些尷尬。畢竟,萬一落雪無音和天鬥沒有請小舟的準備,又或者戰魂無極不準備讓她去,那他豈不是枉做小人?

  他越想越懊惱,便琢磨著怎麼補救過來。

 

  【私聊】

  帥帥帥:你不在C市吧?

  小舟:嗯。

  帥帥帥:怪不得。他們準備在C市舉行婚禮的。

  小舟:(o)哦。

  帥帥帥:我家在A市。離C市很近的,所以準備過去看看。

  ……

 

  喬以航訝異。沒想到網絡的世界這麼小,他們竟然是在一個城市裏。但越是如此,他越不能暴露自己的位置。不然帥帥帥萬一提出和他一起去參加婚禮的話,麻煩就大了。而且他上哪里去找一家未婚妻剛剛跟人私奔的老闆的公司?

 

  【私聊】

  小舟:嗯。

  帥帥帥:你在哪座城市?

  ……

 

  喬以航的手指在鍵盤上頓住。說和不說都是難題。他最終決定假裝上廁所,視若無睹。

  大概過了三分鐘,帥帥帥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唐突,畢竟很多人都不願意將網絡和現實扯上關係的。他很快又發了一條過來。

 

  帥帥帥:你忙吧。我再去想想準備什麼結婚禮物。

 

  喬以航又等了將近一分鐘。

 

  【私聊】

  小舟:好。

  小舟:剛刷完牙,我要睡覺了。( ^_^ )/~~拜拜

  

  經過帥帥帥的插曲,喬以航更加沒心思在遊戲裏呆了,匆匆與戰魂無極說了句晚安,直接下線。

 

  看著發黑的屏幕,他開始反省自己在這個遊戲裏是不是投入太多的精力,以至於有點分不清楚現實和虛擬。如果這次他再被人肉出身份,那後果絕對會比上次嚴重得多。

  不說別的,高勤的反應就足夠他吃一壺。他不由想像著娛樂雜誌的標題——

  當紅小天王喬以航扮人妖搞基。

  前腳被人爆裝備,後腳扮女騙裝備。

  小天王的演技在網遊中發揮!

  ……

  他想得頭皮一陣發麻。

  不行!他絕對不能再讓自己墮落下去!

  尤其是知道天鬥和落雪無音在現實中結婚後,他更覺得自己應該和戰魂無極撇清關係。他怎麼知道戰魂無極會不會抱著這種想法?

  ——雖然他在美國。但美國不是火星,要回來還是有交通工具的。

  他越想越不安,恨不得拿個板擦沖進遊戲裏把自己留下的痕跡一一掃除乾淨。

  滴滴滴……

  短信聲響起。

  撲通撲通撲通……

  喬以航心跳聲加急。

  他拿起桌邊的手機,打開短信——一條商城打折的廣告。

  喬以航鬆口氣之餘,決定以後再也不去這個商城買東西,以示對這種亂髮廣告行為的抗議。他剛要放下手機,滴滴滴又響了,隨眼一瞧——

  戰魂無極。

  ……

  再這樣下去,他遲早心臟病發。

  他按下閱讀鍵——

  

  老婆。天鬥結婚,你去嗎?

  C市離A市很近的,我讓帥帥帥送你過去。

  等你回信。:-D

  老公戰魂無極。

  

  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不過他是怎麼知道他在A市的?難道他也是黑客?

  自從上次曝光時間之後,喬以航就患上黑客恐懼症。這兩個字在他心目中簡直媲美X光。

  他頭疼地按著太陽穴,然後發了一條極為簡潔的消息過去——

  幾號?

  

  下個星期天。

  對了,老婆,短信費不是按照字數算的。

  晚安。:-)

  

  下個星期天?

  那就是還有時間做準備工作。

  喬以航自動無視那句藐視他智商的話,開始盤算著怎麼躲過這一劫。

  算著算著,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戰魂無極好像沒說他會不會參加婚禮……

 

  

  第二天拍戲,喬以航明顯不在狀態。一句“是嗎”就NG了四十八次。

  最後導演終於暴走了。在這一刻,他被連覺修附體,整個人完全進入入魔狀態,“大喬!你以為你是兔斯基嗎?兩隻眼睛非要眯成破折號?”

  喬以航往著頭髮已經被自己抓成爆炸式的導演,鎮定道:“我是雙眼皮。”

  導演:“……”

  附體狀態被強制解除!

  不過這句刺激還是有用的,至少第四十九次的時候,喬以航為了證明自己是雙眼皮,拼命瞪大眼睛,成功抓住辜允昊吃醋卻又不想太表露的心態,完成任務。

  演員和工作人員聽到導演喊出“OK”,齊齊舒出口氣。

  就連一向以親切溫柔形象示人的藍雨晴也跟著鬆了下肩膀。

  片場一片籲聲。

  喬以航置若罔聞地逕自走到導演身邊,望著他嘿嘿直笑。

  導演被他笑起一身的雞皮疙瘩,“又請假?”

  “怎麼可能?我這麼敬業。”

  導演:“……”剛才到底是誰NG了四十九次。

  喬以航微笑道:“導演有沒有想過去海外取景?”

  “沒有。”導演回答得非常快。

  “那國內其他城市呢?”

  “沒有。”這次導演稍稍遲疑了一下。

  喬以航眼睛一亮,“導演,你應該考慮一下的。一部好的偶像劇需要的不止是好演員,還有令人心曠神怡的風景,兩者缺一不可。”

  導演抬起頭,眼中閃過一抹悲傷,“反正都缺了,缺一缺二也沒什麼區別。”

  喬以航:“……”

  

  出差計劃的流產讓喬以航不得不另想辦法。或許可以沒出差假裝出差?反正對方也不知道他是誰,更不知道他到底在哪座城市。

  A計劃失敗,他在腦海中迅速擬定B計劃。

  由於他想得實在太專注,以至於連高勤過來都沒有發現。

  “和導演說話很高興?”高勤淡淡開口道。

  喬以航嚇了一跳,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咳嗽了半分多鐘後才道:“高董,你就不能不惦記那件事嗎?”

  “不惦記哪件?”高勤涼涼道,“網遊罵人被人肉事件?第一次拍電影被嫌棄演技?喜歡平胸?還是對記者說我愛你……”

  “……”被說得無地自容的喬以航轉身要走。

  “聽導演說,你想出國取景?”高勤成功地讓他腳步三百六十度轉彎。

  “你有辦法?”他滿懷希望地看著他。

  高勤摸著下巴道:“如果你告訴我原因,我或許會考慮一下。”

  原因是現成的。

  喬以航理直氣壯道:“我進公司這麼多年,公司都沒有組織過境外旅遊,虧馬總還一直標榜是國內龍頭企業。”

  高勤:“……”

  喬以航睜大眼睛,又開始證明他真的是雙眼皮。

  高勤挑了挑眉,道:“電視劇沒辦法。不過可以幫你接一檔旅遊介紹的節目。之前電視臺有這個意向,不過我怕你的英文不過關……”

  “英文不是問題。”喬以航立刻拍胸保證,“什麼時候出發?”

  高勤道:“如果你同意的話,導演會趕排你的戲份,然後騰出下星期一整個星期。”

  下星期一整個星期?

  喬以航覺得這簡直是世界上最美妙的話了!

  他笑得像朵迎春花,“沒問題。哪個國家?”

  高勤道:“美國。”

  “……”

  迎春花遭遇冬天。

  喬以航現在的心情就好像中了六合彩卻發現是上一期的。

  “你準備準備,我去找製作人商量。”高勤說著就要轉身,卻被喬以航一把抓住胳膊。

  看高勤疑惑轉過頭來,喬以航一字一頓道:“我不去美國。”

  高勤不動聲色地問道:“理由?”

  “本拉登還沒有被抓到。”

  “……”

 

 

找替身(上)

 

  出差計劃的再次破產,讓喬以航更加確定B計劃實施的必要性。作為已經進入大小熒幕、拍過MTV無數的藝人,他覺得自己的演技足以應付這個計劃。而且為了減少意外的突發性,他決定“去”一個接收不到手機信號的邊緣地區出差。這樣一來,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關機,直到天鬥和落雪無音的婚禮結束,戰魂無極回美國為止。

  喬以航坐在沙發上,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非常之好。他將計劃想一遍,確認自己已經照顧到所有細節之後,興匆匆地打開電腦,進入遊戲,點開好友欄……

 

  戰魂無極的頭像竟然是暗的,他竟然不在。

 

  喬以航愣在那裏,準備了一肚子的說辭一下子就像皮球一樣泄了。這好比一個人為了報仇練成絕世無雙的武功,最後卻發現仇人和哥倫布一起出海了……

 

  他百無聊賴地打開任務欄,開始上上下下地看有什麼任務能夠打發時間。最後他選中【侯爺的大氅】。這個任務很簡單,就是把整個侯府所有的NPC全都對話一遍。從浪費時間的角度來說,它認第二,只有【清剿藍焰盟】敢認第一。

  不過反正是等人,他就開始一個個問過去。

  碰到阿六的時候,他本來有些擔心會不會還有阿一阿二什麼的,幸好整個侯府就只有這樣一個橫空出世的阿六。其他人的名字都正常得很,什麼總管宗無言之類的。

  喬以航和所有人都交談遍之後,回到書房,與NPC對話。

  薛靈璧:一定是馮古道拿走的。你去取回來。

  ……

  馮古道這個名字喬以航覺得有點耳熟。他特意搜索了一下,發現他是魔教雙尊之一的明尊。

  “……”

  這個遊戲的設計者到底是幼稚到了什麼地步。居然讓堂堂一代掌門魔教明尊偷侯爺的大氅!他很懷疑魔教的人做這個任務時會不會比他更加囧囧有神。

 

  想到魔教中人,不免想到戰魂無極。

  他眼睛下意識地朝好友欄瞄了一眼——

  依然是黑的。

 

  小舟騎馬到魔教,找到正悠悠然坐在大堂裏接納新弟子的馮古道,選擇對話。

  馮古道:或許有,或許無。你且去後山釣二十條魚來再說。

  ……

  釣魚不是還要學釣魚技能?

  喬以航再次對遊戲的設計無語。他認命地往外跑,鬼使神差地看到一排人坐在大殿外面擺攤。賣魚、賣菜、賣肉……除了賣身之外,琳琅滿目應有盡有。

  他隨手點開一個,發現裏面的價格都貴得離譜。換了平常,一定不會有冤大頭傻乎乎地去買。不過看眼下情景,大概很多人都會覺得這點小錢花得還是值得的,至少比一來一回地跑好。

  幸虧小舟跟著戰魂無極打怪撈到不少好東西,大小也能算個小康,所以付得很爽快。

  交掉任務之後,馮古道又道:魚太腥,你去打些野味來。

  這次喬以航明白了,逕自跑到擺攤的地方。

  如此來回五次。

  馮古道才鬆口道:剪不斷,理還亂。你替我還給他吧。

  小舟的物品欄裏立刻多了一件破大氅。

  為什麼是破的?難道這是為了突出魔教是邪派組織,所以我得不到的也絕不讓你得到?

  小舟騎馬到侯府,將大氅交給薛靈璧。

  薛靈璧:多謝。

  緊接著一陣亮光,三萬多經驗到手,還有一些武器裝備什麼的。

  小舟看也不看,準備繼續找任務做,私聊突然跳出來——

 

  水仙和尚:(o)我發現一件事。

  小舟:(_)

  水仙和尚:每次都是我叫你,你從來沒有主動叫過我。

  小舟:因為沒什麼事啊。

  水仙和尚:我快結婚了,你紅包準備好了嗎?

  小舟:一兩金隨時都有的。

  水仙和尚:……

  水仙和尚:反正你和戰魂是小兩口,我找他要!讓他包一個大的。

  小舟:那我給你三金吧?

  水仙和尚:加個零。

  小舟:銀子的話,行。

  水仙和尚:天鬥和落雪的賀禮你準備好了嗎?

  小舟:(o)

 

  沒想到這次上線第一個問起這件事情的不是戰魂無極,而是水仙和尚。喬以航不得不改變戰術。他躊躇著是不是應該先讓水仙和尚把自己要出差的消息散佈出去來增加可信性。

  

  【私聊】

  水仙和尚:戰魂告訴帥帥帥,說你和帥帥帥一個城市的,讓他載你過去。

  小舟:但是我那天要出差。

  水仙和尚:啊?

  小舟:/(o)/~~老闆說如果我不去,就讓我回家吃自己。

  水仙和尚:你老闆什麼人啊?這麼噁心?

  小舟:我們懷疑他不是人。

  水仙和尚:我覺得……

  小舟:嗯?

  水仙和尚:戰魂是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你的。

  小舟:啊?

  水仙和尚:他昨天好像跟帥帥帥叨嘮很久,讓他多拍幾張你的照片。

  小舟:(_)

  水仙和尚:如果你說你出差,他可能會立刻讓帥帥帥沖到你家來拍照。

  小舟:o(╯□╰)o

 

  事實上喬以航此刻臉上的表情絕對比屏幕上要囧得多。

  千算萬算,他忘記算了一條——帥帥帥和他同在一個城市。除非他搬遷去外地,不然總有一天要回來自投羅網的。

  ……

  喬以航的手指已經無意識地將鼠標移到屏幕右上角的叉叉上。

  也許從現在開始斬斷一切遊戲上的聯繫,保持不上線不通話不聯絡才是最好的解決途徑。就像當初航天的身份被曝光一樣。

  想到這裏,他的手指就用力往下……

  

  【私聊】

  水仙和尚:你要相信,男人瘋狂起來是很恐怖的。

 

  喬以航的手指直接打滑。

 

  水仙和尚:用手機號查對方所在地是小意思。接著是黑客入侵電腦……後果你知道的。

 

  喬以航心砰得一跳。好像對方就站在電腦旁邊,對著現實中的他眨眼睛。

  

  【私聊】

  水仙和尚:你不會是嚇傻了吧?

  水仙和尚:o(╯□╰)o我只是說說而已。

  水仙和尚:不過你出差也是對的。除非你是絕世美女,不然見光死的可能性很大。

  水仙和尚:聽說戰魂是帥哥,女人一見就要昏倒的那種。幫裏除了落雪之外,你是戰魂第二個願意理睬的女人。落雪是美女。所以,你明白的。

  小舟:-_-|||

  水仙和尚:你終於回答了。/(o)/~~我還以為你被我嚇跑了。

  小舟:你說戰魂無極讓帥帥帥照照片?

  水仙和尚:(_)還是你準備發照片?

  水仙和尚:需要PS叫我。我的技術很可以的。讓芙蓉姐姐變成關之琳都沒有問題。

  小舟:這麼厲害?

  水仙和尚:直接把頭移過去就行了。

  小舟:……

 

  通過“見光死”三個字,喬以航已經迅速擬定了一個新計劃。消除一切後患,讓對方絕對不會再有興趣找黑客,絕對能讓他走得瀟瀟灑灑乾乾淨淨的計劃。不過這個計劃還需要一個幫手……

  他的目光緩緩落在手機上。

 

  美國。

 

  張知漠然地靠著沙發,目光低垂,看不出是睡是醒。

  凱瑟琳幾乎要放棄了,不過只是幾乎而已。她做著最後的努力,“知,他畢竟是你的哥哥,你的家人。他並沒有做錯什麼,他的母親也是。當初做錯事情的是我和你的父親,我才是那個破壞婚姻的人。”

  張知抬起眼皮,淡然地盯了她一眼道:“放心,我很清楚這一點。”

  “那麼你為什麼那麼抗拒回去?”凱瑟琳頭痛地按著額頭,“他的母親是好人。在那種情況下也同意我將你生下來,並從未干涉你父親在經濟上對我們的援助。她討厭我,但從來沒有討厭過你。”

  張知嘴角譏諷地翹起,“這會改變我私生子的身份嗎?”

  凱瑟琳用手抹了一把眼睛,聳肩道:“我很抱歉。但是我相信他們並不會這樣想。”

  張知低頭看了眼手錶,微微蹙眉,有些不耐煩道:“事實從來不需要讓人去想,它總是客觀存在。”

  “但是你哥哥很希望你能回去參加他的婚禮。”凱瑟琳道,“你應該還記得小時候來過我們家的中國男孩吧?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很惦記你,每個月寫一封信,從未間斷。如今他要結婚了,一生一次的婚禮。他迫切地希望自己的弟弟能夠來參加。我希望你能站在他的角度體諒他的心情。”

  張知猛然站起,冷聲道:“那麼誰來站在我的角度,替我度過那沒有父親的童年和受嘲笑的身份?”

  凱瑟琳等他沖上樓梯時,才開口道:“你哥哥決定放棄繼承財產。”

  張知愣住。

  “他已經提出讓你父親將所有的財產都留給你。”

  張知冷笑道:“這算什麼?施捨?”

  “如果你不想接受的話,”凱瑟琳道,“就去阻止他。”

  “……”

  張知站在那裏,一場暴風雨在瞳孔中醞釀著。

 

 

找替身(中)

 

  外面的天色全黑,霓虹燈的燈光照顧不到這裏。而整個辦公室只有書桌上的臺燈開著。

  氣壓很低。

  小周不安地坐在那裏,第六次後悔今天沒有穿長袖上班,以至於手臂上的雞皮疙瘩一個個像小顆粒似的站在上面。

  “我記得你說過想加薪。”高勤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老闆椅的扶手。

  小周想了想道:“這好像是兩年前的事。”

  高勤微笑道:“可以考慮的。”

  “……”

  考慮了兩年還只是可以考慮……

  小周對於加薪的期望徹底破滅。

  “不過在加薪之前,我有一個問題。”高勤的手指微微一頓,“最近一直拍電視劇,大喬的身體還適應嗎?”

  “還不錯啊。”小周有些迷茫。難道喬以航身體出了什麼問題,而她不知道?

  “可是他白天拍戲晚上遊戲,不會打瞌睡?”

  “不會。他有分寸……”小周見高勤慢慢眯起的眼睛,猛地驚覺自己說了什麼。

  高勤雙手抓扶手,將椅子往前移了移,手肘支在書桌上道:“反正都開了頭,繼續吧。”

  “……”

  小周望著高勤狐狸般的笑容,心裏默默地懺悔道:大喬,我真的不是故意出賣你的。我只是為了響應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政策,為自己的未來謀幸福,謀出路啊。

  高勤悠悠然道:“這是唯一一個從共犯轉污點證人的機會。”

  小周嘴唇一抿,堅定道:“我招。”

  

  談話的過程總體來說還是相當愉快的。

  小周覺得工作了這麼多年,總算有了一次和領導近距離交心的機會,能夠把工作上的困難,事業上的困惑,還有對前景的困擾一一說出。

  而高勤在對話中也充分發揮出一個領導對員工的關懷和關心,耐心傾聽員工的抱怨——尤其是大喬那部分,並提出積極的建議。

  在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裏,雙方一直保持著熱烈卻不急躁,愉快卻不興奮,和諧卻不口口的良好氣氛,為伊瑪特未來的發展奠定了一定的內部團結基礎。

  結束前,小周還意猶未盡地抹了抹嘴角道:“高董,你放心,以後有什麼事我一定會第一時間向你彙報的。”

  高勤含笑道:“唔。不是彙報,是溝通。”

  這話說得真是讓人舒暢。她以前怎麼會覺得高勤小氣刻薄又不近人情呢?明明就很慷慨幽默又通情達理。小周笑得合不攏嘴。

  “對了。”高勤道,“既然這樣,你加薪的事……”

  小周的心微微提起。通過剛才一番交流,她相信加薪已經是十拿九穩的事。唯一的問題就是加多加少而已。為了表現忠誠,她努力地眨著眼睛。

  “只能暫緩了。”高勤笑容慢慢收起,“污點證人是緩刑,但不是免刑。”

  “……”

  她想把剛才覺得他慷慨幽默又通情達理的自己給砸死!

  高勤桌上的電話響起。秘書道:“大喬來找小周。”

  “現在?”高勤訝異地挑起眉。

  小周心虛地看著牆壁上的鐘,已經九點了。

  “請他一分鐘後進來。”

  等高勤掛掉電話,她小聲道:“你猜他把竊聽器裝在你的辦公室還是我的包裏?”

  高勤道:“我覺得你是他製造出來的人形竊聽器。”

  小周:“……”

  高勤道:“我們的對話不要讓大喬知道。”

  小周十分意外。在她的印象中,高勤不是那種會輕易放過別人的人,“為什麼?”

  高勤摸著下巴道:“我還沒有想好敲詐的籌碼。”

  小周:“……”

  

  大喬走進辦公室,望著兩張被臺燈照得半明半暗的臉,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不過他很快收斂心思,開口問高勤道:“高董現在回家?”

  高勤抱胸道:“你要送我回家?”

  “不,我想和你說再見。”大喬目光立刻轉到小周身上,“我請你喝咖啡。”

  “我不喝咖啡的。”小周下意識地回答。

  大喬道:“沒關係,我可以喝給你看。我們走吧。高董拜拜!”

  小周:“……”

  “等等。”高勤道,“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和她一起回家?”

  說到後半句時,門剛好被人從外推進來。

  封亞倫微笑地看著他道:“你準備和誰一起回家?”

  高勤面色不改地站起身,“我有事要和你談。”

  封亞倫戲謔地看著他,道:“比如說?”

  “今年的演唱會。”

  “不是取消了嗎?”

  “嗯。那我們談談取消的細節。”高勤說著,就和封亞倫一起走了出去。

  喬以航摸摸額頭,看著小周道:“他們是不是忘了什麼?”

  高勤很快又回來,抓著門把道:“請把我的辦公室還給我。”

  “……”

  

  他們最終去的是一家有咖啡有麵包的但叫做糖果屋的冰激淩店。

  喬以航將鴨舌帽拼命地往下壓著。

  小周道:“你以前被記者偷拍不是都表現得很鎮定?”

  “因為那時候對面沒有坐著你。”

  “……是的,我當時正奮勇地沖上去用身體擋住鏡頭。”為此,她被狗仔隊封為“大胸器”,甚至曾在路上被人追著看胸,原因是那人認不得她的臉,只認得她的胸!

  “呃。”喬以航似乎也感覺到了些許愧疚,“其實,我是想找你幫個忙。”

  “公事私事?”

  “私事。”

  “我拒絕。”

  “公事!”

  小周狐疑地看著他。

  “你不幫的話,會遭遇事業危機。”喬以航說得很認真。

  小周與他對視大約三秒鐘,然後道:“我最近在抱高董的大腿。”

  “……”喬以航見她要起身,連忙道,“等等。”

  小周回頭看著他。

  喬以航努力擺出一個和藹可親的微笑道:“想打臨工嗎?”

  

  收費與免費的待遇是差很多的。比如地點從糖果屋轉移到了咖啡店。

  昏暗的環境讓喬以航全身都放鬆下來,講話也很流利。他和戰魂無極——哦不,是小舟和戰魂無極的那些事只花了半個小時就說得一清二楚。

  但小周在他說到三分之一時,面部就一直保持著囧狀。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小周指著自己的鼻子道,“讓我充當小舟?”

  喬以航笑眯眯地點頭。

  “因為這樣一來戰魂無極會對我見光死?”

  喬以航回答得十分含蓄,“當然,我會在你原有的基礎上做一些改動。”

  小周道:“你不覺得我要是這樣都答應就太愚蠢了嗎?”

  “一千。”

  小周準備拎包走人。

  “一天。”

  “……”小周的屁股挪動了下,放下包到,“我最近生理期。”

  喬以航見她直盯盯地看著自己,道:“那,挺不幸的。”

  “沒錯,所以在這種時候工作難道不需要……”小周拇指和中指輕輕地搓著。

  “哦……”喬以航點點頭,然後微笑道,“真好。你的工作時間是下星期天。”

  小周笑容一僵,“如果我說我每次要來一個月你信嗎?”

  喬以航道:“你去醫院打個血崩證明我就信。”

  “……”

 

  解決了最主要的矛盾之後,接下來的問題就談得十分融洽。

  在分別前,喬以航還再三地肯定了小周的演技天賦,表示她絕對是可造之材。

  對此,小周的回答是:“共同努力。”

  “……”

 

  無論如何,喬以航回到家之後的心情和離開家時完全是天上地下。

  他躊躇滿志地打開電腦,直奔好友欄而去——

  戰魂無極的頭像正亮著。

 

 

找替身(下)

 

  【私聊】

  戰魂無極:你下星期出差?

  小舟:\(^o^)/~好消息。不出差了。

  戰魂無極:?

  小舟:剛才老闆打電話說要下星期要去約會。

  戰魂無極:他的未婚妻不是私奔了嗎?

  小舟:嗯。所以又找了一個。

  戰魂無極:……

  戰魂無極:那下星期天我讓帥帥帥來接你,地址哪里?

  小舟:去人民廣場等吧。

  戰魂無極:好。幾點。

  小舟:婚禮幾點?

 

  喬以航猛然想起一件事。

 

  小舟:等等。天鬥和落雪無音好像沒有邀請過我。o(╯□╰)o我這樣去蹭飯吃不好吧?

  戰魂無極:交飯錢就行。

  小舟:……交多少?

  戰魂無極:放心。飯錢我會交的。老大提出邀請,他的電子邀請函上寫的是戰魂無極夫婦。

  小舟:-_-|||

  戰魂無極:去刷副本?

  小舟:我想做任務。

  戰魂無極:什麼任務?

 

  喬以航看了下任務欄,可接任務拉得很長。從二十到七十三級,應有盡有。他想了想,選了採集七星石任務——採集三十顆七星石。

 

  戰魂無極聽完後直接上世界頻道——

  戰魂無極:15J收三十顆七星石!洛陽等。

 

  【私聊】

  小舟:一般世界頻道這時候不都會喊速度速度的嗎?

  戰魂無極:這種價錢,對方一定會很速度。

 

  果然不假。

  他們在洛陽等了還不到一分鐘,一個騎著白馬的輝煌門弟子就飛奔過來。連馬都沒下,就直接和戰魂無極進行交易,相當的速度。

  那邊交易完畢,立刻進行這邊交易。

  看著交易框裏的三十顆七星石,喬以航默默地放上十金。

 

  【私聊】

  小舟:還有五金我等下去倉庫取了再給你。O(_)O~

  

  戰魂無極什麼話都沒說,直接取消交易。

  正當喬以航以為他生氣要發脾氣時,他又發了一個交易框過來,還是三十顆七星石。

  這種無聲的抗議讓氣氛變得有種微妙的尷尬。

  喬以航又放了十金上去。

 

  【私聊】

  戰魂無極:豬!你非要噁心我嗎?

  ……

 

  真是很久沒有聽到的親切稱謂!

  喬以航拿起手邊的冰紅茶,咕嚕咕嚕地喝了一大口,才繼續——

 

  小舟:我全身上下只有十金,另外五金我一定會還給你的。

  戰魂無極:(#‵′)你覺得這是十五金的問題?

  小舟:不是問題就先收下嘛。

  戰魂無極:給自己老婆東西要收什麼錢?!

 

  張知準備砸鼠標了!

 

  小舟:就算是夫妻,也是平等的。

  戰魂無極:-_-#難道我平時帶你練級你也要算錢?

  小舟:+_+可是你自己也是有經驗的。

  戰魂無極:……

  小舟:(o)要不,你開個價?大概多少錢?

 

  張知氣得快吐血。

  她當他出來賣的嗎?!

  他怕自己接下來會說出更難聽的話,直接下線關機。

  

  喬以航看著戰魂無極消失在原地,心底不是不內疚的,畢竟對方是一片好意。但是他現在必須要劃清雙方的界限,只有這樣,見光死的幾率才會越高。

  退一萬步講,萬一有一天他的身份真的曝光了,那麼一個不騙財的人妖至少比一個騙財的人妖要值得原諒一些。

  他伸了伸懶腰,今天折騰了一天,他實在需要好好洗個澡,然後睡個香香甜甜的覺。

 

  他正要下線,來自帥帥帥的私聊就毫無預警地跳了出來。

  喬以航:“……”

 

  帥帥帥和水仙和尚總是會在關鍵時刻留住他的腳步。

 

  【私聊】

  帥帥帥:老二怎麼了?

  帥帥帥:今天下得這麼早?

  小舟:嗯,簡單說,有點思想上的不統一。

  帥帥帥:哦。

  對於人家小兩口的事情他不好問得太深入。

  帥帥帥:老二讓我下星期天去接人民廣場接你,幾點?

  小舟:我還不知道他們幾點結婚?o(╯□╰)o

  帥帥帥:晚上六點。我們三點碰面吧,萬一路上有什麼情況。

  小舟:好。

  帥帥帥:那我們來點什麼記號?

  小舟:你穿一身黑衣黑褲吧。這樣我比較容易認。

  帥帥帥:o(╯□╰)o我是去參加婚禮,不是去砸場子的。

  小舟:那紅衣紅褲?

  帥帥帥:這橋段等你和老二相認的時候用吧。要不我把手機號留下,到時候你打電話給我。

  小舟:行。

  帥帥帥:那說定了。

  小舟:等等。你上次說要送禮物,想好送什麼了嗎?

  帥帥帥:直接送禮金吧。你的那份老二應該出了。

  小舟:收到。我下了,晚安。

 

  喬以航下線,開始煩惱禮金的事情。去吃的是小周,當然沒道理讓戰魂無極出錢。他決定下次打聽下天鬥他們在哪里,以便於計算吃這樣一頓大概多少錢。他沒打算佔便宜,更沒打算送錢讓他們置辦婚禮,因為肯定撈不回來。

  

  一星期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不過要說清楚小舟在遊戲裏的人物關係已經綽綽有餘。

  這幾天喬以航和小周見面和對話次數明顯減少。

  不是喬以航太忙,而是小周太忙——忙著躲他。

 

  喬以航在買通監控的情況下終於在女洗手間門口堵住她。

  小周看到他差點哭出來,“你能不能放過我?”

  “能。”喬以航露齒一笑,“只要你能回答出,如果在泰山找不到陸青衣,那麼應該去哪里找他。”

  “……青城。”小周扶著腦袋。

  “答對了。下一道題……”

  “大喬。我高考都沒有這麼刻苦過。”小周可憐兮兮地望著他。

  喬以航道:“這就是我出現在這裏親自監督你的原因。下一個問題,雪衣侯的大氅在誰的手裏?”

  小周痛苦地蹲下來。

  喬以航嘆氣道:“你現在知道錢不好掙了吧?”

  小周用力地點著頭。

  “所以趁年輕的時候多掙一點。”喬以航道,“你忍心老的時候還要再受這種折磨嗎?”

  “……魔教明尊。”小周最終放棄了掙扎。

  

  戰魂無極一連七天沒有上線,短信也一條沒發。不止小舟、帥帥帥他們感覺不尋常,連天鬥都親自發消息給小舟問詢。

  喬以航總算知道什麼叫做百口莫辯。

  明明是戰魂無極大男子主義情緒發作,賭氣不上線,但是全世界都搞得好像他不講理把人給氣走似的。

  喬以航甚至開始考慮取消讓小周去婚宴的計劃,直接讓小舟去月老那裏離婚,將這件莫名其妙地游走於懸崖邊緣的事件畫下一個果斷的句號。

 

  但天不從人願。

  正在小舟興奮地奔向月老祠、奔向解放、奔向美好的明天的時候,戰魂無極終於出現了。

 

  他發來的第一條消息就是——

  明天別遲到。

  ……

 

  喬以航在屏幕只說了一個字,“靠!”

 

  

  星期天一大早,天還濛濛亮,小周就被喬以航的追魂奪命CALL催得連頭髮都沒來得及梳就來了。

  一進家門,她直接往沙發上一靠,唉聲嘆氣道:“不是三點嗎?還有……還有八個小時啊!”

  喬以航穿著一身休閒服,神清氣爽地站在她面前道:“勝利總是給有準備的人。”

  “我確定這句不是真理,是篡改後的歪理。”小周回答得有氣無力。

  喬以航從身後拿出一本筆記本,“好了,在上戰場之前,讓我們再把重點過一遍吧。”

  小周倒在沙發上,“讓我死了算了。”

  “紀無敵的絕招是什麼?”

  “……”

  

  在經過三小時的確認之後,喬以航滿意了,“讓我們進行下一關。”

  “什麼?”小周托腮看著他。

  “你的頭髮光澤度很好。”

  “……謝謝。”這算是給一頓棒子再給一顆糖?小周警惕地看著他。經過高勤的教訓之後,她在這方面的警覺相當高。

  “所以,”喬以航從房間裏拿出一頂看上去和雜草放在一起絕對難兄難弟的假髮,“戴這個。”

  小周呆呆地看著他。

  “你要知道,這世界上有很多男人是戀發癖。”

  小周道:“萬一他不是戀發癖是戀草癖怎麼辦?”

  喬以航看著手裏的假髮,眉頭一皺,然後將它隨手丟開,又從房間裏拿出一套衣服。

  小周皺著臉道:“這是什麼?”

  “你的戰衣。”喬以航十分得意。

  “你從哪里弄來的?”這種東西……應該訂做都做不出吧?

  “二手貨市場。”

  “你還去這種地方?”

  “有一個詞,叫網購。”

  小周直盯盯地看著這件衣服大概足足三分鐘,然後站起身,深吸一口氣道:“好吧。如果一定要穿這件衣服出戰的話……”

  喬以航笑眯眯地看著她。

  “我退出。”她死都不會接受自己上身穿抹布下身穿拖把頭出門。

 

 

赴婚宴(上)

 

  雙方對峙的結果是需求量較大地輸給了需求量較小的。在罷工走人的威脅下,小周最終仍是保住了她的V字領T恤和牛仔裙。

  正當她以為風暴已經過去,警報可以解除的時候,喬以航拿著一堆名牌化妝品出來了。

  “這怎麼好意思?”小周的眼睛頓時變成兩隻一萬五千伏的燈泡,直盯盯地照耀著他手中的東西。

  喬以航微笑道:“參加婚禮嘛,畫個妝去吧。”

  “應該的。”小周不停地點頭表示這次他想得很周到。

  “這個造型!”喬以航從身後猛地拿出從網上打印出來的如花照片。

  “……”小周彈出五米遠。

 

  經過數小時的說服和反說服戰,小周終於得以在炎炎烈日裏,頂著一張戴著框架眼鏡的素顏出門。

  喬以航在她的包裏放了五塊手機電板已供不時之需。

  “加油!”他站在門口目送她進電梯。

  在這一瞬間,小周的背影在他眼裏是悲壯的。

  就如當年燕太子送荊軻一般。

 

  直到小周的身影完全沒入電梯門後,他才舒出口氣,自言自語道:“怎麼越來越不安呢?”

  小周進電梯之後也是長舒出一口長氣,“逃出來了。”

  

  下午三點的太陽極其毒辣,把橢圓形的人民廣場照得像只閃閃發光的雞蛋。

  小周用臉和肩膀夾著太陽傘,拼命在包裏翻找著手機,然後就在她的手指觸摸到手機屏幕的刹那,面前出現一個身影擋住了她的陽光。

  “啊!”她下意識地夾緊包,退後好幾步。

  站在面前的是個看上去清清秀秀的青年,額頭上還有兩顆剛剛擠掉的青春痘。

  “小舟?”青年試探著問。

  由於小舟和小周同音,所以小周直覺地點頭。

  青年鬆了口氣,微笑道:“我是帥帥帥。”

  小周愣了下,才恍然道:“哦,我是小舟。”

  “呵呵,我知道,你剛才介紹過了。”帥帥帥看她把包抱得很緊,便道,“我幫你拿傘吧?”

  “謝謝。”小周緩緩將頭正過來,好讓他將傘接過去。

  就這樣,兩人踩著極為僵硬的腳步慢慢走向停車場。

  帥帥帥一坐進桑塔納,就打開發動機開空調。小周只覺一股極為強烈的熱風迎面撲來,差點將她吹暈過去。她的臉大概被左右夾擊了六七秒,風陡然停了,帥帥帥在旁邊道歉道:“不好意思,空調好像壞了。”

  “沒關係,反正我吹不壞的。”她抹了把額頭的細汗。

  “……”帥帥帥的臉慢慢變紅了,不知道是因為熱,還是因為她的話。

  小周微微側身,掏出手機發短信向喬以航報告事情進展。

  

  客廳裏,自動吸塵器正在轉來轉去。

  喬以航斜躺在沙發上,悠悠然地打開短信,只有三個字——

  上車了。

 

  他挑了挑眉,手指飛快地在手機鍵盤上按著——

  免提通話。

  

  小周眉頭忍不住皺起,開著免提通話和在車裏按一個監視器有什麼區別?

  “話說回來,你上我的車不怕嗎?”在經過最初的尷尬之後,帥帥帥開始尋找話題。

  ……

  小周迅速開通免提通話,然後道:“你是怎麼在人民廣場認出我的?”

  帥帥帥道:“只有你單身年輕女的。”

  小周道:“哦。”

  “你比遊戲裏安靜。”帥帥帥道。

  一提到遊戲,小周立刻警戒起來,就好像枯萎的花遇到生命之泉,整張臉上都散發出青春活力來,“因為遊戲好玩。我最喜歡玩遊戲了。”

  帥帥帥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是因為遊戲好玩,還是因為有老二才好玩?”

  你家老二一點都不好玩。

  小周敢怒不敢言,乾笑道:“都好都好。”

  “不過你升級升得很慢啊。老二都拼命帶你練級了。”

  “沒辦法。七十二級升七十三級要三百二十六萬五千三百四十六點經驗,七十三級升七十四級要三百八十七萬九千一百八十七點經驗,打起來很累的。”

  “……”帥帥帥此刻的表情只能用囧字表達,半天才道,“真的假的?”

  “你不是九十七級了嗎?應該知道的。”

  “呃,沒那麼清楚。”

  ……

 

  喬以航鬱悶地捂住額頭。但這僅僅是一個開始,接下來的劇情更精彩——

 

  帥帥帥:“這座山很漂亮。”

  小周:“是啊,就好像青城山。”

  “……這條橋居然修到現在還沒有修好。”

  “要是神醫谷的那種木板橋應該很快會修好的。”

  “你喜歡吃什麼?”

  “火靈丹。”

  “……”

 

  喬以航終於忍不住掛掉電話,再打電話過去。

  小周很無辜地接起來。

  “要適可而止。”喬以航聲音裏帶著淡淡的警告。

  小周慢吞吞道:“你考核的時候不是這麼說的。”

  “……”

 

  帥帥帥見她掛下電話一臉的喜色,好奇道:“考核什麼?”

  “公司績效考核。”小周頓了頓,又道,“剛才就是我那個未婚妻跟人跑掉的老闆。”

  帥帥帥顯然對她老闆的未婚妻跟人跑掉這件事完全不熟,“哦。那你老闆還好吧?”

  “還好。就是偶爾變態變態。”小周說爽快之後,才重新將免提通話打開。

 

  兩人邊說邊笑,喬以航無聲地聽,時間過得飛快。而且天公作美,高速公路一路順暢,兩人抵達酒店時才四點四十幾分。

  小周到現在才真正緊張起來。應付一個人她可以全神貫注,應付的人數一多,就難免出紕漏。她心裏暗暗打定主意,一會兒要多吃多喝少言少語,以便減少露馬腳的機會。

  帥帥帥去停車,她一個人坐在大堂裏等。

  過了會兒,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小舟?”

  小周下意識站起轉身。

  只見一個戴著墨鏡帽子的青年正沖著她微笑,旁邊站著的是帥帥帥。

  小周謹慎地打招呼道:“你好。”

  帥帥帥笑道:“你怎麼那麼客氣?他是老二啊。”

  老二?

  戰魂……無極?

  小周頓時頭皮一緊,大腦根本還來不及做任何運算,兩條腿就直接帶著她沖進了大堂拐角處的女洗手間。

  她飛快地跑進小間,鎖上門,然後掏出電話,撥給喬以航。

  剛才因為下車要將手機放下包裏,所以不得不關機,沒想到就這麼幾分鐘的工夫就出了狀況。

 

  喬以航剛剛和高勤通完電話,談起連覺修那部電影的事情。電影要求他演一個心臟病人,必須再瘦十斤,他正煩惱,小周的電話就響了。

  “出大事了。”

  “什麼?”喬以航正對著鏡子看自己的臉。

  “戰魂無極來了。”

  喬以航清楚地看到自己臉色一白,不過他很快問道:“你現在在哪里?”

  “女廁所。”小周道,“我逃進來了,太恐怖了。”

  “……有什麼好恐怖的。”比起戰魂無極的突然現身,他更關心另一件事,“他對你的反應如何?”

  “不知道。好像在笑吧……”她當時腦袋一轟,就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喬以航聽出她聲音裏的緊張,做現場指導道:“首先,你要深呼吸。”

  “深呼吸?”小周照著他的話做。

  “然後呼氣,吸氣,吸氣,再呼氣……”

  小周滿頭黑線,“我又不是難產。”

  “原理是一樣的。”喬以航清了清嗓子道,“反正你事先功課做得很足,所以不要怕,大膽地上。努力發揮本色,讓他討厭你,厭惡你,嫌棄你就可以了。”

  “那他萬一愛上我了怎麼辦?”小周惡聲惡氣道。

  喬以航愣了愣,下意識地就要說怎麼可能,但轉念一想,也沒什麼不可能的。戰魂無極在遊戲裏就不像是品味正常人士。

  “那也算搞定了。”他聽到自己淡淡地說。

  小周道:“對了,還有個問題。我剛才話都沒說一句就直接沖進來了,出去該怎麼解釋啊?”

  “拉肚子。”找藉口對喬以航來說是駕輕就熟。

  “這個會不會太噁心?”小周想了想道,“我說進來放屁行不行。”

  那頭久久沒有回答。

  小周沉不住氣地又問一遍。

  喬以航道:“脫褲子放屁這句話果然是有出處的。”

  小周:“……”

  

  小周終於磨磨蹭蹭地出去了。

  張知和帥帥帥都等在門外。

  帥帥帥見她一臉慘白,擔憂道:“你沒事吧?”該不是因為坐了他那輛沒空調的車中暑了?想到這裏,他有些心虛地看了眼身邊的張知。

  張知的墨鏡很大,擋住他的表情。

  小周乾笑道:“沒什麼,小意思,拉屁而已。”

  “……”

  看著帥帥帥想笑又不敢笑的臉,小周毫不猶豫地又沖回了女洗手間。

  ……

  由於她和喬以航一直開著免提通話,所以不等她彙報,喬以航就很理解地回答道:“我知道。”

  小周很想打開馬桶蓋,把自己沖下去,“都怪你。說什麼拉肚子。”

  “我說的是拉肚子,沒說拉屁。”

  “……你還說。”小周快哭出來了。

  喬以航乾咳一聲,安慰道:“沒關係。過了今天,你和他們就井水不犯河水,再也不會見面了。”

  “最好是這樣。”小周抬起頭,努力將眼淚倒回去,“我還想起一件事。”

  “什麼事?”

  “我今天可能回不去了。”

  “沒關係。每天我替你請假。”喬以航答應得很爽快。

  “這是應該的,而且全勤獎和這天的工資你都要補貼給我。”

  “……好。”

  小周道:“現在最嚴重的問題是,我全身上下只有三百塊錢。”

  “住一晚夠了。”

  “但那是你給天鬥他們的紅包。”

  “……”

  “我吃白食可以嗎?”

  “……”

  “我是絕對不會流浪街頭的!”

  喬以航沉默許久,才嘆氣道:“我過來。”

 

 

赴婚宴(中)

 

  小周在洗手間對著鏡子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設,終於硬著頭皮走了出去。

  外面,帥帥帥正蹲在地上,張知站在他旁邊。

  帥帥帥故作可憐道:“老二教訓過我了,下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笑了。”

  張知抬腳踢了他一下。

  小周摸摸臉,尷尬道:“口誤口誤。”

  帥帥帥站起身問張知道:“老大和大嫂還沒來?”

  張知道:“我也是剛到,還沒見過他們。”

  “你之前不是說不參加嗎?怎麼改變主意了?”帥帥帥說著,眼睛不斷地朝小周瞟著。

  張知的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下。其實他已經回國兩天了,之前想找張識謙談及此事,但他還沒有開口,就被他帶到一家畫廊裏不停地傳播著畫畫的知識和逸聞趣事,然後熱情地表示他人生最大的愛好和興趣是畫畫,而人生最大的目標是成為一位能夠流芳百世的畫家,並且鄭重地將家業交給了他。他拒絕過,卻被他一句話堵死所有的藉口——

  你的人生目標是什麼?

  如果他說愛好和興趣張知大概還能回答,但是目標……

  他甚至連人生是什麼都還搞不清楚。

  之後他父親打過電話來,先是劈頭蓋臉地數落他休學的事,之後強硬地表示必須回公司幫忙。

  他的反應是關機,然後來參加天鬥的婚禮,徹底消失。

  當然,來參加婚禮並不完全是因為逃避,從準備回國的那一刻起,身體裏就有一種名為興奮的血液在蕩漾,不停地想像著和遊戲裏朋友見面的情景,當然,小舟是被想得最多的一個。在來之前,他已經給自己下過心理暗示,現實的小舟和遊戲裏的小舟絕對是不一樣的,就好像他也沒有遊戲裏的肱二頭肌一樣。但心理暗示歸心理暗示,期待是肯定有的,見到後的失望也是必然的。他最失望的是小舟看上去有些怕他的樣子,完全不像遊戲裏那樣的淡定。

  “嗯。有些私事。”

  他輕描淡寫地說著,心底在盤算該怎麼和小舟搭話。對著遊戲和手機的屏幕他可以厚顏無恥地打上老婆兩個字,但對著真人讓他叫小舟都很彆扭,尤其是他第一次好不容易喊出口還造成她狂奔進洗手間的效果。

  帥帥帥顯然也感覺到兩人之間的冰河氣氛,打圓場道:“要不我們去大堂邊坐邊等。”

  “不好。”

  “不好。”

  張知和小周同時反對。

  張知是因為他的外貌。他是混血兒,在美國還好,回中國之後就備受矚目。雖然沒有人上來搭訕,但時不時被人用各種目光打量的感覺一點都不好。

  小周是因為胸。雖然她這次戴著有軟墊的胸罩,但誰知道會不會有高人認出她來。

  帥帥帥看看他,又看看她,然後攤手道:“那現在怎麼辦?站在女廁所門口看女士們是怎麼大腹便便地進去,肚子空空地出來?”

  剛好一個孕婦走過來,聞言瞪了他一眼道,低咒道,“烏鴉嘴!”

  “……”帥帥帥委屈地低下頭。他說的是便便,要重重讀的便便啊。

  張知看了看手錶道:“我們先上樓吧。”

  “不要。”小周繼續反對。開玩笑,這麼早進去鐵定很引人注目,後來的人一定會一個個跑來打招呼。這實在是大大違背她的低調政策。

  帥帥帥和張知都轉頭看著她。

  帥帥帥問道:“為什麼?”

  “因為,”小周眼珠亂轉半天,猛然一拍掌道,“因為遊戲裏一定要新郎新娘都進入婚宴,客人才能被傳送進去的。”

  “……”

  張知看著帥帥帥。

  帥帥帥嘆氣道:“來的路上我一度想把車子改成馬,然後去附近找個傳送點。”

  張知朝小周微微一笑道:“你對遊戲挺熟。”

  “還好還好,畢竟玩了這麼久嘛。”小周頓了頓,為了拉近彼此關係,造成她的確是小舟的錯覺,又追加一句道,“你知道的嘛。”

  張知道:“嗯。最近懂得主動學技能了。”

  “……”小周有些茫然他說這句話的原因。出於對自己名譽的維護,喬以航並沒有告訴她自己曾經做過的一些蠢事。

  帥帥帥提出折中的建議道:“要不我們去咖啡廳坐坐?”

  小周的腳依然牢牢釘在原地。她今天出門又困又急,除了鑰匙什麼都沒帶,全身上下只有三百塊禮金。所以別說喝咖啡,她連礦泉水都喝不起。

  不過她這種狀態還是相當附和小舟的窮人形象的。

  張知了然道:“我請。”

  帥帥帥道:“那我要喝兩杯。”

  “可以,我幫你多要一個空杯子。”

  於是一行三人,邊聊邊朝咖啡廳走去。

  帥帥帥見小周一直跟在後面沒說話,回頭問道:“你怎麼了?一直低著頭不說話?”

  張知隨口答道:“大概在翻技能欄,準備隱身。”

  小周猛然抬頭道:“隱身是血屠堂的技能,神醫谷不會的。”

  ……

  帥帥帥見張知一臉無語,慢慢地點頭道:“她說的對。”

  張知:“……”

  

  進咖啡廳,點三杯咖啡,悠悠然地坐著打發時間。其實離婚禮開始也沒多少時間,天鬥和落雪無音都已經站在門口迎接客人,但不知道是故意忘記還真的忘記。三人都沒有開口。

  小周不停地瞄著包裏的手機,期待喬以航突然發條短信過來說,他已經到了。

  雖然,不太現實。

  “你老闆最近怎麼樣了?”張知問道。

  小周眨了眨眼睛,才想起之前喬以航曾經囑咐過的那些話,忙道:“和他的新女人挺好的。”

  “新女人?這次會和新新人類屬於同一科目吧?”帥帥帥笑道,“你是做什麼的?”

  做什麼的?

  小周愣住。因為喬以航之前只告訴過他他編的,而這點顯然不在此行列。

  “我其實是……作奸犯科的!”她說完,自己先哈哈地笑起來。

  同座兩個人表情木然。

  小周笑聲慢慢降低,眼睛四處亂瞟,“好吧,剛才那個是冷笑話,我其實是做台的。”

  “……”

  這次連她自己都沒有笑出來。

  ……空氣凝固。

  張知的表情有些莫測高深。

  帥帥帥見冷場,便乾笑道:“給我點時間,讓我想想該怎麼接下去。”

  小周的眼睛猛然盯著桌子上,“好吧,我是做桌子的,剛才開玩笑。因為桌子和台差不多,所以我們經常自娛自樂。”

  帥帥帥訝異道:“原來你是做桌子的。”

  “是啊是啊,有這個行業的。”

  “那你是單幹還是跟公司幹。”

  “……跟公司幹。”

  “那你們公司椅子做嗎?還是桌子管桌子,椅子要另外公司來做?”帥帥帥好像化身問題寶寶。

  小周頂不住了,“其實,我是搞內勤的。這些東西我不太懂。”

  “哦。秘書?”

  “差不多。”小周後背冷汗直冒。

  張知站起身道:“婚宴快開始了,我去結賬。”

  小周抓著包裏的手機,小聲道:“我可不可以再去趟廁所?”

  帥帥帥想了想,才含蓄道:“其實,只要做到沒聲音,就不用那麼講究。”

  “……”

 

  小周最終還是去了趟廁所。她撥通電話,“大喬,我剛剛變成賣桌子公司的秘書了。”

  喬以航道:“很好。”

  “好?”

  “因為我現在知道我變成了桌子。”

  “……你現在在哪里?”

  “高速公路。”

  “多久能到?”

  “一個小時之內。”

  小周恨不得抱著手機深吻,“你快來,我頂不住了。”

  “堅持。”喬以航頓了頓道,“而且我只是來幫你付房費的而已。”

  “……你的意思是說你不露面?”小周現在想啃手機。

  喬以航沒好氣道:“你準備讓我用什麼身份露面?”

  “未婚妻跟人跑了的老闆不行嗎?”

  “……”

  “來送錢的朋友?”

  “你現在在哪里?”

  “洗手間。”

  “……發現你拉到虛脫的路人怎麼樣?”

  “那我可不可以現在就暈倒?”

  “可以。而且為了真實化,最好是坐在馬桶上暈的。這樣上頭版的希望會更大。”

  “……”

  

  婚禮很熱鬧,但網友的比例沒有小周想像中的那麼多,事實上來的網友只占了一桌而已。

  現實中的天鬥大概三十七八歲,方方正正的臉,不難看,不出彩,身材保養的不錯,但是眼角已經有了細紋,笑起來尤其明顯。比起他,落雪無音看上去就太年輕了,二十五六歲如花似玉的年紀,容貌秀麗,身材高挑,兩人站在一起無論誰看都會為落雪無音惋惜。

  不過宴會廳有不少目光放在張知身上。

  張知戴帽子和墨鏡時已經看得出輪角分明,很英氣,但遠不如他摘掉墨鏡後的效果。微凹的眼眶既有西式的深沉憂鬱又有東方的清秀雅致,一雙淺棕色的瞳孔尤其的迷人。

  連坐在身邊的小周都忍不住偷偷地看了好幾眼。她此刻心底只有一個感慨——

  大喬為什麼不是女明星呢?

 

 

赴婚宴(下)

 

  六點十五分吉時,婚宴都坐得差不多了。

  天鬥和落雪無音互挽著手臂從紅地毯上走過,主持人在那裏問著千篇一律的結婚對白。

  如果是在網遊,大概這時候起哄的人很多,但現實中大家畢竟顧慮形象和臉皮,所以一個兩個都默默無聲地坐著吃東西。以至於現場除了主持人和新郎新娘的對話之外,全都是筷子盤子的叮叮噹當聲。

  小周吃得很小心翼翼。以她在娛樂圈摸爬滾打這幾年的經驗,她能感覺到同桌這幾個女孩對她的敵意。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她連轉盤都不動,前面是什麼就吃什麼,低調得很。反正三百紅包是喬以航給的,她就當吃一頓免費的自助餐。

  儀式結束,新郎新娘開始挨桌敬酒,來賓們都很賞臉,明知道新郎新娘杯子裏倒的是涼茶,還是一口一杯地飲盡。

  小周望著眼前的酒杯開始緊張。

  帥帥帥坐在她的另一邊,見她不停地挪動屁股,忍不住問道:“你不會又要去……”

  “可以嗎?”小周眼睛一亮。

  帥帥帥遲疑道:“你確定你沒事?”

  張知見她額頭細汗密佈,皺眉道:“很熱?”

  “我是很急。”小周故意抖了抖肩膀。

  帥帥帥道:“要我打的送你去嗎?”

  “不用,等出租車吊上二樓,我大概可以來回十幾趟了。”小周說著就站起來,匆匆走出宴會廳,等到喧鬧聲從耳朵裏徹底消失才鬆了口氣。幸虧及時脫身,不然後果真是不堪設想。當初她剛進伊瑪特還沒三天,就被馬瑞嚴令禁酒。原因是她在新員工歡迎會上將自己過去所有的糗事都說了個遍。這也就罷了,還把事先做過的功課——馬瑞的糗事也數落了個遍。從此,但凡還有酒精的液體的方圓三米之內,都是她的禁區。連去趟醫院,也被人打電話警告千萬要戴口罩。

  手機在包裏響起來。

  小周下意識地看了看四周,然後鬼鬼祟祟地接起電話,“喂。”

  “我到了,你在哪?”喬以航受她說話語氣的傳染,連帶得也小聲起來。

  “二樓,宴會廳出來往左往左,大概二十米左右的意大利餐廳門口。”

  “……酒店好像只有一家意大利餐廳。”

  “所以?”

  “所以來一樓。”喬以航從地下室坐電梯上樓,然後看了下四周環境道,“洗手間門口吧。”

  “好。”

  小周掛下電話,就往樓下走。

 

  大堂正好放著土耳其進行曲,像是為了配合曲子的節奏,她的腳步很快變成小跑,然後一直到洗手間門口停下。與她同時停的還有土耳其進行曲。

  喬以航看看她,又看了看四周道:“放廣播的是你親戚?”

  小周呆了下道:“什麼?”

  “沒什麼?”喬以航從口袋裏拿出三千給她,“喏,收好。”

  小周眼睛一亮,略帶羞澀地接過來迅速放進包裏道:“這怎麼好意思?”

  喬以航挑眉道:“是啊,這怎麼好意思?”他見她還躊躇在原地,納悶道,“你不上去?”

  小周道:“新郎新娘正在敬酒。”

  “那你再呆會兒上去。”小周的案底他很清楚,喬以航看了看四周,靠著牆壁,與她面對面站著道:“怎麼樣?一切進展順利嗎?”

  小周面露難色道:“這個,怎麼說呢?”

  喬以航眼睛一眯,“不會是……”

  “唉,不是啊。”

  “我還沒說不會是什麼呢。”

  “反正就不是啊。”

  “……”

  小周想了想道:“我總覺得騙一個這麼帥的小帥哥,非常的良心不安。”

  “帥?”喬以航想起之前水仙和尚似乎是說過張知非常帥,心裏頓時起了幾分攀比之心,“有多帥?”

  小周看了他一眼道:“比你帥。”

  “……”

  “因為你我已經看膩了。他還在興奮期。”小周十分的誠實。

  喬以航緩緩道:“這年頭工作是很難找的。”

  “……”

  “聽說你還有房貸。”

  “……”小周正色道,“帥是很膚淺的東西,你的英俊瀟灑,氣質出眾是他拍馬難追的。”

  喬以航滿意地點點頭。

 

  外面有腳步聲傳來,小周下意識地想讓路,但視線很快凝固在來人身上,半天說不出話來。

  喬以航轉頭看去,只見一個五官立體的混血兒和一個清秀青年正一前一後地看著他們,目光充滿疑惑、驚訝和探究。他雖然不知道哪個是戰魂無極,但是這種陣仗擺著,絕對是其中一個。他全身血液當下直沖腦門,腦細胞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活躍著,回頭盯著小周,露齒一笑道:“看你的長相……應該是我的歌迷吧。”

  張知和帥帥帥的目光同時落在小周臉上,像是想看看到底怎麼樣的長相能讓人一眼就認出是自己的歌迷。

  “……”小周的腦細胞顯然沒有喬以航那麼活躍,好半天才呆呆地點頭道,“應該吧。”

  喬以航:“……”

  氣氛頓時有些尷尬。

  張知和帥帥帥的目光又重新回到喬以航身上。

  喬以航克服僵硬的肢體,再接再厲道:“那你不想做點什麼嗎?”他眨著眼睛暗示。

  “啊,做點什麼吧?”小周終於回過神,蒼白的面孔慢慢有了血色,也跟著眨了眨眼睛。

  帥帥帥一直站在張知的身後,此刻忍不住開口道:“那你們到底要做點什麼呢?”

  喬以航沖小周微微一笑,一字一頓道:“要不要簽名?”如果剛才是眼神暗示的話,那麼此刻完全屬於臉部明示狀。

  小周這時已經能夠完全配合,故作驚喜地拍著手掌道:“好啊好啊,真是太好了。”

  掌聲停下後,又沉默了大概十秒鐘。

  ……

  喬以航慢吞吞地開口道:“難道這時候沒有人願意提供一張紙和一支筆嗎?”

  作為一直圍觀的路人,帥帥帥左看看,又看看,最後發現這時候會主動站出來的大概也只有自己了,“我去前臺要吧。”

  小周急忙追上去道:“我也去。”再呆下去她一定會窒息。

  張知依然站在原地,無聲地打量著喬以航。

  喬以航感到一些壓力,至此,他已經可以確定這個是戰魂無極。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確定的,反正在心裏就是這樣認定了。

  “喬以航?”張知緩緩開口。

  喬以航此時已經完全鎮定下來,嘴角微微翹起道:“你也是我的歌迷?”

  “不是。”張知冷冰冰道,“因為你前一陣在《嬉鬧江湖》曝光率太高,所以不得不注意。”

  喬以航聳聳肩膀道:“你也玩遊戲?嗯,我級別挺高。”

  “被爆得也很慘。”

  “……”遊戲和現實巨大的待遇落差讓喬以航的內心產生微妙的不平衡感,“你好像對我有成見?”

  “沒有。”張知傲慢地撇過頭,“我只是對花錢練級的暴發戶沒什麼好感。”

  平靜了好幾個月,喬以航重新落入暴發戶的陰影中。他抿了抿唇,然後轉身走向前臺。

  在擦肩的刹那,張知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胳膊道:“你和小舟……”

  喬以航心頭猛震,神情卻十分泰然自若道:“小舟是誰?”

  張知眯起眼睛,似乎想從他臉上找出說謊得蛛絲馬跡。

  喬以航心裏冷哼。他要是這麼容易被看穿,那他這些天的戲都白演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微微抬起下巴道:“我不介意有男歌迷。但是我很介意他故意用惡劣的態度來吸引我的注意。”

  張知不屑地撇嘴,鬆開手。

  喬以航淡定轉過身,悄悄鬆了口氣。

  

  為了不讓更多的人看到喬以航,小周特地把紙筆拿到一個偏僻的地方讓他簽名。

  帥帥帥此時才恍然道:“原來你就是喬以航啊。”

  喬以航淡然一笑。

  帥帥帥道:“我們遊戲裏還有一個專門為你建立的航天閣。”

  “是嗎?”喬以航表現得十分驚訝。

  帥帥帥道:“你離開之後都沒有回去過?開小號也沒有?”

  喬以航含糊道:“這陣子太忙。”

  小周道:“是啊,他要拍《幸福果樹》。”

  帥帥帥笑道:“不愧是鐵杆歌迷,這也知道。”

  小周暗自驚出一把冷汗,乾笑道:“是啊,很鐵杆的。我連他早上喜歡賴床都知道。”

  ……

  如果可以的話,喬以航現在很想用透明膠帶封住她的嘴。可惜不可以,所以他裝糊塗道:“是嗎?”

  “是啊,你博客有寫的。”小周很快圓回來。

  “哦。”喬以航見三雙眼睛都看著他,完全沒有離開的打算,不禁道,“你們沒事要做嗎?”

  帥帥帥“啊”得一聲道:“我們是下來找小舟的。”

  小周舉手道:“我在這裏。”

  張知:“……”這麼白癡的對話他到底還要忍受多久?

  “那我們快回去吧,不然來這裏圍觀他的人會越來越多。”帥帥帥的“他”當然是指喬以航。

  喬以航:“……”這麼無聊的目光他到底還要承受多少?

 

 

露馬腳(上)

 

  與喬以航短暫相會之後,小周又被押了回來。

  她見落雪無音已經將婚紗換成旗袍,和天鬥轉戰到下面幾桌,正悄悄鬆了口氣,就聽旁邊的人說:“不知道花和尚什麼時候來。”

  另一個接道:“快了吧。老大不是說等他來的時候再過來敬酒嗎?”

  ……

  小周猛然轉頭,兩隻眼睛緊緊地盯住那個說爆炸性消息的人,“你說什麼?”

  那人吃了一驚,看張知和帥帥帥等人都瞧過來,有點不安地回答道:“等花和尚他們來的時候,老大和大嫂就會過來……有什麼問題?”說到後面,他心底生出一股被質問得莫名其妙的怒氣。

  小周見他不爽,氣勢一低,賠笑道:“我就是沒聽清,所以再問一遍。沒問題。”

  帥帥帥笑道:“你怎麼和遊戲裏一樣啊?”

  “我和遊戲裏一樣?”喬以航那種性格怎麼可能?小周在心裏偷偷地腹誹,臉上卻微笑道,“我表裏如一啊。”

  張知道:“我覺得有點不一樣。”

  帥帥帥道:“哪里不一樣?”

  小周有些心驚膽戰地看著他。

  張知道:“很少做哦這個表情了。”

  ……

  很少做哦這個表情是什麼意思?

  小周緊張得有點眼皮抽筋,然後就這樣邊抽筋邊說了一個,“哦。”

  張知:“……”

  帥帥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人的表情總是要受五官限制的。”

  小周:“……”

  

  水仙和尚在婚禮開始半個多小時之後,終於趕到。他一進宴會廳,就二話不說湊到新郎新娘旁邊,又是恭喜又是道歉,還不忘塞紅包。

  落雪無音笑眯眯地說了幾句話,然後手指朝張知那桌一指。水仙和尚點著頭就跑過來了。

  帥帥帥小聲道:“照片裏看著沒這麼大啊。”

  用小周的眼光估量,水仙和尚身高應該在一米八六、八七上下,體重九十公斤左右。

  他一坐下,整張桌子就好像突然縮小了一碼,空間嚴重不足。

  小周只能努力地和兩邊保持著距離。

  張知突然將椅子往後移了下,錯開半個身體。

  小周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水仙和尚對於旁人的調侃一直保持著低調的微笑,與遊戲裏簡直判若兩人。

  帥帥帥感慨道:“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水仙和尚似乎聽到他的感慨,抬頭狀若不經意地瞟了他一眼。

  沒多久,天鬥和落雪無音就走完一圈,逕自朝這邊走來。

  小周身體前傾,正想尿遁,就聽張知道:“等敬完酒再去。”

  敬完酒還去什麼去?

  小周苦著一張臉,幽怨地說道:“憋不住。”

  張知正要說什麼,落雪無音和天鬥已經走到面前,一桌人都站了起來。這時候再走就真的是不給人面子。小周只好委委屈屈地站起來,並努力地削弱著自己的存在感。偏偏落雪無音太過熱情好客,挨個問候了一遍,再問到她的時候還特地笑著道:“你和我想像中一樣可愛。”

  小周非常清楚自己現在是什麼形象——普普通通的穿著,一副礙眼的粗邊框眼鏡,還有啥都沒抹的樸素臉蛋。比起同桌幾個女孩的花枝招展,自己絕對用“人海之中,找不到你”來形容。

  所以,大喬的“小舟”一直是給對方這種印象?

  小周乾笑,“祝你新婚快樂,永浴愛河。”

  落雪無音微微一笑。其實她心裏是有幾分苦澀的。嫁給天鬥不算是個壞選擇,但也絕對算不上很好的選擇,他雖然有錢,但他還有前妻和孩子,如果不是因為懷孕,她絕對不會做出這麼倉促的抉擇。這種苦澀她是不能對任何人說的,連父母也不能。

  所以當小周站在張知身邊說出這樣的話時,儘管是無意,卻讓她感受到一種勝利者洋洋得意的姿態。

  “謝謝,乾杯。”她翹起嘴角,完美地飾演著新婚該有的幸福新娘。

  小周道:“我不會喝酒,喝果汁行不行?”

  落雪無音笑而不答,其他人紛紛跳出來說不行。

  最後天鬥拍板道:“你儘管放開膽子喝,酒店房間我已經訂好了,醉個一禮拜沒問題。”

  “可是……”小周還想說什麼,但看別人眼神,一副你再說什麼就是不識相的意思。她深深地領悟到,在大多數人的意志達成一致的前提下,個人的意志其實是很渺小的。

  張知道:“老大。她老闆很嚴厲,請假一天後果挺嚴重。”

  他一開口,其他人都不起哄了,就盯著天鬥和落雪無音做決定。

  落雪無音笑道:“那就少喝一點,哪里有真正滴酒不沾的人。”

  說是少喝,小周還是被灌了大半杯紅酒下去。

  紅酒是後勁,醉意慢慢上頭,但小周當場就覺得有一把火在胃裏燃燒啊燃燒,就跟星矢要爆發小宇宙似的。環顧四周,沒有一個可信之人,她當下站起身,慢慢地朝外面走。

  帥帥帥看著她離去的方向,對張知輕聲道:“她沒事吧?”

  張知道:“她剛才就說要去洗手間。”

  帥帥帥道:“她是直腸吧。”

  

  小周好不容易走到樓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開房間,然後撥通喬以航的手機,向他如是報告現場狀況。

  喬以航正坐在咖啡廳裏吃簡餐,聽到她喝酒,而且一喝就喝了大半杯頓時整個腦袋都要炸了。

  “什麼也別管,立刻回房,我馬上到!”

  喬以航匆匆買單,朝電梯走去。

  咖啡廳的服務員甲對乙竊竊私語道:“剛才那個是大喬嗎?”

  “啊?不是吧。他哪里出水芙蓉、沉魚落雁了?說他是孫策還靠譜點。”

  “不是啊,我是說喬以航。”

  “……那是誰?”

  “沒什麼,擦桌子吧。”

  

  喬以航匆匆走出電梯,正要尋找房間號碼,眼前就出現驚人的一幕——

  張知正半摟著小周打開房間門。

  “你要做什麼?”喬以航疾步上前。

  張知回頭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道:“送她進房。”

  “進房?”喬以航半個身子攔在門口,“你和她什麼關係?”

  張知皺眉道:“關你什麼事?”

  兩人身高相若,互相瞪視十分方便。

  喬以航理直氣壯道:“她是我的歌迷,我有義務和責任保證她的安全!”

  “……她是我老婆。”

  張知說著就想往裏進,卻見喬以航迅速側身攔住他道:“證據呢?”

  張知的火氣也上來了,冷眼瞪著他道:“你憑什麼要?”

  “就憑她是我的粉絲。”喬以航現在極度懷疑他的人品。這年頭長得帥不等於不好色,長得帥不等於人品也帥。說不定眼前這個就是披著羊皮的狼。他越想越覺得遊戲裏的戰魂無極之所以對小舟那麼好,根本就是準備釣網友上鉤滿足他的某種欲望。

  張知敏銳地感覺到對方看他的眼神越來越古怪,就好像自己是哪里出來的逃犯。他強忍住怒氣道:“我是她的朋友。”

  “剛剛是老婆,現在就是朋友,你不覺得太矛盾了嗎?”喬以航冷笑。

  “那你說怎麼辦?”張知猛然甩開小舟,毫不示弱地看著他。

  咚。

  小周的腦袋撞在牆上,正當喬以航和張知想去攙扶她的時候,發現她就像只壁虎一樣黏在牆上了。

  喬以航道:“你回去吧,我送她進房間就可以了。”

  “你送?”張知眯起眼睛,“為什麼要你送?”

  “我說過她是我的歌迷。”

  “我還說過她是我的朋友。”

  “你剛才不是說老婆?”

  “老婆就不能是朋友?”

  喬以航把手一伸,“結婚證拿出來!”

  “你是豬啊!”張知終於忍不住了。怪不得喬以航在遊戲裏被人爆得這麼慘,要是他遇上一定爆得他更慘!

  喬以航道:“誰讓你看上去那麼不可靠!”

  張知道:“我還覺得你看上去非常的無理取鬧。”

  兩人對峙,眼中火花四濺。

  喬以航深吸了口氣道:“好歹我也是知名人士。你覺得我可能會做出有損自己聲譽的事情,斷送自己的前程嗎?”

  “是不可能。”張知緩緩道,“是肯定。不然你在遊戲裏的ID就不會這麼風光了。”

  喬以航咬牙道:“我當時只是罵人,不是作奸犯科。”

  張知道:“難道我就像作奸犯科的了?”

  喬以航道:“至少我在全國混得比你臉熟,逃走的可能性更小!”

  張知:“……”

  “嘔!”小周突然捂住嘴巴,彎下腰。

  喬以航和張知同時抓住她的肩膀,準備往裏拖。小周卻用手抵住牆,仰起頭,喉嚨咕嚕咕嚕地動了好幾下,然後緩緩道:“吞下去了。”

  兩人:“……”

 

 

露馬腳(中)

 

  狼來了,狼來了……

  張知一臉怪異地看著喬以航從口袋裏摸出手機,然後臉色微微一變。

  “你先帶她回房,不許關門!”喬以航鬱悶地看著手機屏幕上閃爍著高勤來電。

  張知聞言什麼都沒說,逕自扶著小周進門。

  喬以航正要接起電話,就聽到身後傳來重重得一聲——砰!

  ……

  喬以航看著緊閉上的門和手裏鈴聲不斷的手機,最終決定先接電話。他特意走得遠些,以防止張知貼著門板偷聽。

  “你和小周朝夕相對三年,終於決定私奔?”高勤第一句話就差點把他嗆死。

  喬以航道:“我們只是來參加朋友的婚禮。”

  “兩個人一起參加朋友的婚禮?”高勤道,“以喬式夫婦的名義?”

  這次喬以航真的被嗆到了。他輕嘆道:“高董。”

  “讓我做證婚人?”

  “不用這麼麻煩,准假就好。”

  “婚假還是產假?”

  “……年假。”喬以航儘量保持著自己頭腦的清醒,不要被對方糊弄過去。

  高勤嘖嘖道:“小周的年假你來請……果然是因為她胸不夠大的關係?”

  喬以航:“……”

  

  隔著一道門,外面的世界精彩,裏面的世界更精彩。

  張知把小周扶上床,正要替她去倒杯水,就聽她突然坐起來,對著他大喊一聲:“大喬!”

  張知皺了皺眉。看上去,她酒品不像很好的樣子。正當他考慮是不是真的應該把門打開的時候,小周下一句就讓他徹底改變了主意——

  “你要漲我工資,必須的!”小周瞪著他,憤怒地嘟囔著。

  張知試探道:“漲工資?”

  小周指著自己的鼻子道:“你知道這一千塊我賺的有多辛苦嗎?又要……又要什麼什麼……又要背遊戲資料,還要……還要做那輛熱得要死的破車……嗚嗚,還要去洗手間躲那麼久……很辛苦的……”

  張知越聽越覺得她話裏有話,“你為什麼要這麼辛苦?”

  “還不是為你!”小周眼睛瞪得滾圓。

  “我?”

  “你沒事玩什麼遊戲……還用我的身份證……”小周嘴巴一扁,眼淚差點落下來,“勞動人民賺錢是很辛苦的……”

  “玩遊戲,用你的身份證?”張知的聲音雖然不大,但臉上表情卻冷厲到不行!

  小周還是毫無所覺,依然在哪里絮絮叨叨,“這種婚宴不想參加就不參加嘛,被人人肉就被人肉嘛,又不是沒被人肉過……多一次,也不會少一塊肉……關我什麼事?又拖我下水……你知道嗎?我喝酒很辛苦的……”

  張知雙眼冷冷地盯著她,一字一頓地問道:“喬以航在遊戲裏的ID叫什麼?”

  “小舟啊。”小周拍拍自己的胸脯道,“不過我也叫小周,所以我不會記錯的……哈哈,啊……嗝!”

  ……

  所以說,這從頭到尾都是一個騙局?

  那個在遊戲裏面裝的像白癡似的丫頭其實是個曾經九十多級的高手?

  眼前這個是派來頂包的冒牌貨,真正的小舟就是剛才那個口口聲聲自己全國知名度很高的臭屁明星?!

  那他之前對著遊戲裏小舟的憧憬和幻想是為了誰?在來之前的興奮和激動又是為了什麼?!

  張知的拳頭隨著起伏的情緒鬆了又緊,緊了又鬆。他努力地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在怒火即將噴發的刹那掉頭地沖進洗手間,然後隨腳一踢,重重地將門踢上!

  大概門震動聲太大,所以坐在床上的小周被震了下,又仰面躺下了。

  

  張知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白皙的面孔隱隱透著青色,眼睛裏滿是憤怒的火焰。尤其一想到那個罪魁禍首就在門口若無其事地自編自導自演著自以為是的戲,他就感到怒氣好像要從胸腔裏奔騰而出。

  看到自己在遊戲裏對他那樣的小心呵護,他一定笑得牙齒都掉了吧!

  他現在一想到曾經做過的那些自以為浪漫的事情就覺得胃酸噁心地要溢出來。

  “嘔!”

  小周的嘔吐聲隔著洗手間的門板傳過來,好像一種另類的嘲笑。

  張知猛然轉身抓住門把就想沖出去,但手機鈴聲適時響起。帥帥帥在那頭催促說快點下樓,他們正想商量這一會兒去鬧新房。

  張知隨口應了一聲,打開水龍頭,用冷水潑了潑臉。

  ……

  不行,如果這麼早揭穿,那遊戲就玩不下去了。

  喬以航……

  既然他喜歡扮人妖,他就讓他扮個夠!

  既然他喜歡裝路人,他就讓他裝個夠!

  遊戲從現在……才算正式開始。

  

  喬以航信誓旦旦地保證了三次對小周的胸部絕對沒有任何非分之想,這次絕對只是單純的參加婚禮之後,高勤才算放過他。

  他鬆了口氣,來到小周房門前按門鈴。

  其實經過他這麼一鬧,張知就算本身是人渣加色鬼也絕對不敢對小周做什麼的,但他還是忍不住過來看看。

  門鈴響了大概一分鐘,門裏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喬以航覺得有些不對勁,又拼命按了兩三分鐘,還是什麼反應都沒有。想到當初小周喝醉酒後的種種劣跡,他覺得內心的不安像墨水滴在紙上一般暈開來。

  他叫來樓層服務員,然後再三表示住在裏面的是他的助理。樓層服務員在請示主管獲得其同意後,幫他打開房間門,陪同他進入房間。

  一進門,一股醉醺醺臭烘烘的味道就像雲霧般撲了過來,差點讓兩個人背過氣去。

  喬以航走了兩步,見小周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得人事不知,旁邊是吐得一塌糊塗的穢物。

  “喬先生。”服務員皺著張臉,剛要說什麼,就聽喬以航冷靜地搖頭道,“抱歉,我弄錯了。”

  “啊?”服務員怔怔地看著他,他卻已經捂著鼻子出去了。

  

  喬以航下樓在前臺開了間保密房,順便幫前臺兩個女孩簽了個名。她們原本還想合照,被婉拒了。萬一照片流落到媒體手裏,那他和小周真是不私奔都得私奔了。

  他回車庫,將手提電腦和行李拿上樓。雖然原本沒打算在這裏過夜,但是為了以防萬一還是準備了衣物,沒想到真的用到了。

  前臺分房間的時候他同意要求和小周在同一樓層。不過在南北兩頭,僅僅在打開門的時候能彼此遙遙相望。喬以航覺得這個距離很好,至少可以讓他覺得記憶中的那陣“毒氣”其實是離他很遠的。

  他進房間第一件事就是洗了個澡,然後吃飯吃一半的後果就體現出來了,肚子咕嚕咕嚕一直叫。他原本想叫送餐服務,但是菜譜上的東西實在不靠譜,麵包漢堡饅頭冰激淩……如果不是酒店介紹上面寫著這裏是五星級大酒店,他幾乎要以為自己住的是一家快餐店!

  想想那家咖啡廳的簡餐味道還不錯,他換了身休閒裝,帶上副金絲邊框平光眼鏡下樓。

  大概他住在這家酒店的消息已經在內部流傳開來,所以原本空蕩蕩的走廊從他一出門開始就變得熱鬧起來。各種各樣的制服可以看出他們來自各種各樣的部門,但是不約而同的,她們都很忙碌地穿梭在樓道裏。

  喬以航視若無睹地進電梯,直奔意大利餐廳而去。

  所謂食色性也,食物總是被美色要重要得多。

  由於宴會廳在咖啡廳和電梯之間,所以從電梯出來,便不可避免地要路過那裏。說實話,對於天鬥和落雪無音的長相他還是很好奇的。可惜來的時候大堂的照片已經撤走了,所以他在路過時特別多看了兩眼,卻正好和張知的目光對上。

  如果說之前在張知眼睛裏看到的是一種陌生而含蓄的疏離,那此刻他確定他看到的絕對是赤裸裸的怒火。

  ……

  喬以航被他瞪得莫名其妙,暗道:難道戰魂無極真的看上小周,想有更進一步的交往,所以把他當成了假想敵?

  就在他猜疑不定時,張知朝他的方向走了過來。

  所謂輸人不輸陣,喬以航收起驚訝,泰然地看著他,“來參加婚宴?”

  平平常常的一句話落在張知耳朵裏就好像在嘲弄他的無知。他強忍住將拳頭揮到他臉上的衝動,冷冷道:“關你什麼事?”

  喬以航被他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弄得窩火起來,沒好氣道:“那你走過來做什麼?”

  “放屁。”張知漠然道。

  “……”喬以航雖然沒有聽到任何動靜,但還是下意識地捂住鼻子,“你……”

  張知冷冷地挑起眉,“怎樣?”

  喬以航想起之前爆粗口,被媒體曝光的後果,緩緩將湧到胸口的怒氣吞了下去,微笑道:“要不要考慮去廁所拉拉看?也許你真正需要解決的不是氣體,而是固體。”

 

 

露馬腳(下)

 

  遇到張知只是吃飯路途上的小小插曲。

  喬以航對他的敵意分析為對小周……或小舟的佔有欲。雖然聽起來很荒謬,但考慮到對方只是一個十九歲的小毛孩,稍微衝動莽撞一點也就可以理解了。

  儘管戰魂無極對小周有好感這件事讓他感到意外,但這件事應該就可以這樣落下帷幕了。之後戰魂無極回美國,網游就依然只是網遊,一切恢復原樣。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這次實在解決得漂亮。為了犒勞自己,他特地多叫了一份巧克力香草冰激淩。至於體重減十斤這件事……完全可以明天再想。

  吃完飯心滿意足上樓,他泡了個澡之後便直接上床睡覺。

  鬥智鬥勇一天,他實在累得夠嗆,頭一沾枕就睡過去了。而且睡到第二天九點半才醒過來。

 

  喬以航在床上又賴了大概半個小時才起來,洗澡洗漱,把弄清爽之後才去小周的房間敲門。

  但前前後後敲了將近五分鐘,門板還是跟一堵牆似的豎在那裏,一點移動的跡象都沒有。

  剛好有個服務員走過來,喬以航剛要開口,就聽對方道:“喬先生,你又弄錯了?”

  喬以航眨了眨眼睛,才認出對方就是昨天幫他開門的這個,“你二十四小時在這個樓層上班?”不用吃飯睡覺的嗎?如果真是這樣,他考慮要不要以自己明星的身份為他們旁敲側擊地揭發一下,也算是做一件好人好事。

  服務員搖頭道:“不是。是昨天遇到喬先生之後,主管讓我加班。”

  “你加班和我有關係嗎?”喬以航問。

  “沒有……吧?”服務員疑惑地看著他。顯然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問。

  喬以航沉默了下,鄭重地表示,“真的和我沒關係。所以不要說遇到我之後,你主管讓加班。”

  服務員道:“我只是拿你來表示下時間。”

  ……

  “我下樓吃飯。”喬以航轉身就走。在通往大堂吧吃早餐的路上,他拿出手機給小周打了個電話。

  鈴聲響了兩下就被接起,然後就聽到小周用極為鬼祟的聲音道:“喂。”

  “你現在被追殺嗎?”喬以航道,“幹嘛用這麼小的聲音說話?”

  “我在和網友吃飯。”小周暗示。

  喬以航道:“你只要隨便給我編排個身份,讓他們以為我不是喬以航就行了。”

  “哦。”電話那頭靜了靜,就聽到小周用極為高亢嘹亮的聲音喊道,“媽!”

  喬以航剛好進電梯,差點一頭栽倒。

  幸虧電梯裏沒人,不然太有損形象了。

  “你就沒有更好的選擇嗎?”喬以航說得咬牙切齒。

  “媽,你放心,我在這裏一切都很好。網友都很照顧我。帥帥帥還端饅頭給我吃。”

  “……來五星級酒店吃饅頭?”

  “媽!帥帥帥說吃饅頭管飽。”小周正說著,就被身邊的帥帥帥一把搶過手機道,“伯母!我要澄清一下,我端的是油炸小饅頭,做得很精緻的那種。”

  喬以航捂住嘴巴,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那頭帥帥帥見手機裏沒了聲音,又好奇地連喂了好幾聲。

  喬以航被他喂來喂去的喂得沒辦法,只好掐著嗓子道:“知道了。”

  “……”帥帥帥趕緊將手機塞回小周手裏。

  小周緊張地問道:“你對他說什麼了?他臉色怎麼這麼蒼白?”

  喬以航深吸了口氣道:“掛線吧。”

  

  大堂吧這個時候人不多,小周和帥帥帥他們坐在裏面最角落。

  喬以航一看到張知的背影,頭就開始疼。反正沒什麼事,他也沒有上前相認的打算,乾脆隨便要了碗粥和麵,坐在另一邊一個人慢慢地吃。

  才吃了兩口,小周就端著一盤油炸小饅頭過來了。

  “你來做什麼?”喬以航下意思地看向四周。

  其實從他出現在咖啡廳的那刻起,很多目光就有意無意地瞟了過來。

  小周道:“我是追著你要簽名的粉絲嘛,坐過來很正常的。”

  喬以航見張知那桌都沒什麼反應,才壓低聲音道:“你昨天喝醉沒說什麼吧?”

  小周眼睛閃爍了下,不過他正低著頭所以沒看見。“你都說我喝醉了,我怎麼記得?”其實她隱約記得她似乎對他說過什麼,但是看他的反應又像那一幕是她做夢。權衡左右,她還是決定緘默。

  喬以航想想他昨天看見她的時候她一直是昏昏沉沉的,也就沒有多想。“你怎麼會和他們在一起的?”

  “帥帥帥他們昨天鬧洞房鬧得挺晚,所以起床起晚了,剛好碰到一起。”小周道,“放心,我保證我在清醒的時候什麼都沒說。”

  喬以航狐疑地看著她,“為什麼我覺得你這句話說得別有深意?”

  “你多心了。”小周往自己的嘴巴裏塞饅頭,“我們什麼時候走?”

  “我們?”

  “不要告訴我不順路。”小週一副你就算去天涯海角,我也死賴到底的模樣。

  喬以航道:“小舟和帥帥帥比較熟,所以和帥帥帥一路。”

  小周苦著一張臉道:“可是他的車沒有空調。”

  “一會兒我給你買一把扇子。”

  “……”

  

  由於大多數參加天鬥和落雪無音婚禮的網友都住在酒店裏,所以天鬥在中午的時候又特地搞了個小型的網友聚會。沒了親戚同事這些人,網友們都聊得很投契,紛紛感慨找回了遊戲裏的感覺。

  小周這次被分到離張知很遠的位置。她樂得如此。

  水仙和尚今天和昨天判若兩人,說話開始有了遊戲裏花和尚的特色。經過詢問才知道他昨天來之前剛打過點滴,身體虛弱得很,又坐了大半天的車,所以想說話也沒力氣。

  帥帥帥調侃道:“這是腎虛的前兆。”

  水仙和尚嘆氣道:“也得給我腎虛的途徑啊!”

  原本他在遊戲裏口花花倒沒什麼,有時候還會有女網友和他大戰幾個回合,但是一到現實中就牽扯到真人的臉皮,大家都不如遊戲中那麼放得開。尤其是男網友,紛紛表示鄙視,以示自己如白蓮花一般清高和純潔。

  最後帥帥帥總結這次聚會的意義就是證實了花和尚本人比遊戲裏更加無恥好色。

  

  下午小周回到C城,喬以航已經先一步到家。

  她特地發了條短信給他,告訴戰魂無極約小舟晚上上遊戲。

  喬以航想了想,還是特地打電話問清楚兩個人之間有沒有什麼交流,以免露出馬腳,得到否定答案之後,才慢悠悠地上線。

  因為張知現在人在國內,所以兩人完全沒有時差。

  他上線的時候戰魂無極的頭像正亮著。

  喬以航考慮著要不要先發條消息過去。

  作為剛剛見過面的網友,如果不發一條顯得有些冷漠。畢竟對方之前還說過讓他上線。但是主動發了,又似乎像某種暗示。

  正在他猶豫的時候,一條私聊發了過來。

 

  【私聊】

  戰魂無極:老婆。

  小舟:(o)

  戰魂無極:我想起來,我們好像從來沒有在小喇叭上表白過。

  小舟:-_-|||我沒有小喇叭。

  戰魂無極:沒關係,先看我的。

  

  他是標準行動派,喬以航剛準備打字阻止,就看到小喇叭已經刷出來一條。

 

  【小喇叭】

  戰魂無極:我的老婆是小舟!我的老婆是小舟!我的老婆是小舟!

  ……

 

  喬以航莫名其妙地看著這條小喇叭,完全不明白這條喇叭在表白什麼。這完全是一句陳述句嘛。剛結婚那會兒還能當做是興奮,現在……怎麼感覺更像發洩?

  他狐疑地摸著下巴。

  還是說,他對小周的印象真是好到想要發展到現實的地步?

  他開始頭疼了。

  

  戰魂無極突然出現在小舟身邊,然後發過來一個交易。

  他打開交易,就看到裏面赫然放著一隻小喇叭。

 

  【私聊】

  戰魂無極:老婆,輪到你了。

  小舟:……

 

暗暗鬥(上)

 

  【小喇叭】

  小舟:( o)哇!這是我第一次用小喇叭!慶祝一下!\(^o^)/~謝謝戰魂無極的贊助!

  ……

 

  “贊助人”看著屏幕上刷出來的小喇叭,拿起水杯,狠狠地喝了一大口水。

  以前不知道小舟真面目的時候,他覺得對方真是害羞又可愛,現在知道了真面目,他覺得喬以航真是狡猾又可惡!

  不過這樣才好。

  太笨的對手玩起來一點都沒意思。

  他摸出手機翻出號碼,然後按下接聽鍵。

  耳機裏嘟嘟了好幾聲才接起來。手機那頭竟然是小周的聲音。

 

  “呃,戰魂無極?”小周遲疑地接電話。因為她回C市後還沒有和喬以航見過面,所以手機還放在她的包裏。

  “到家了?”張知慢慢悠悠地問。

  小周漫應了一聲道:“剛進門。”

 

  好一個剛進門。

  張知冷冷地看著屏幕上正站在他旁邊擺了個攤的小舟。

  “這麼快?你不是剛剛刷了喇叭?”他明知故問。

  ……

  小周額頭的冷汗瞬間就滑下來了,“嗯,我一進門就上線了。”

 

  張知道:“我再給你一個小喇叭,記得重新表白。”

 

  重新表白?

  小周後腦勺也掛了條冷汗。

  好不容易支支吾吾地堅持到對方掛電話,她立刻撥手機給喬以航說明眼前的狀況。

  然後冷汗轉移到喬以航腦門上去了。

  戰魂無極正好在同時又發來一個交易申請。

  他還真是不達目的誓不休!

  喬以航皺了皺眉,然後接過交易,發了個私聊給對方。

 

  【私聊】

  小舟:你不要再打電話給我。

  小舟:剛剛媽媽差點發現了。

  小舟:她不知道我去A市是參加網友婚禮的,她以為我是去出差。

  小舟:/(o)/~~要是被她發現,我就再也不能上網了。

  

  張知想像著對方一邊打字一邊洋洋得意大笑的模樣,心中越發憤怒,打字的力度幾乎要把鍵盤戳破!

 

  【私聊】

  戰魂無極:好,我不打。

  戰魂無極:不過你要上小喇叭表白。

  戰魂無極:老婆加油!( ^__^ )

  小舟:我說過我不網戀的。

  戰魂無極:那就陳述事實。我老公是戰魂無極這樣。

  小舟:……

  戰魂無極:你都沒有公開承認過我。

  小舟:……

  戰魂無極:可惜你的採集和煉藥一直沒升級。

  小舟:……

 

  喬以航腦海浮現那個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小青年坐在電腦前嘟著嘴巴撒嬌的模樣。

  “……”

  

  【小喇叭】

  小舟:婚姻是神聖的!願嬉鬧江湖的每對夫妻都和和美美,團團圓圓!\(^o^)/~

 

  張知手指鬱悶地從截圖鍵上移開。

 

  【私聊】

  小舟:我陳述了。

  戰魂無極:……

  小舟:小喇叭很貴的,你不要再給我了。

  戰魂無極:去刷副本吧。

  小舟:我的藥還沒有賣掉。

  

  張知打開攤位,連眼睛都不掃就全都包了下來。

 

  【私聊】

  戰魂無極:賣掉了,走吧。

  小舟:……我不賣了,你還給我吧。

  戰魂無極:(_)

  小舟:我那些藥等級很低,你沒用的。還給我吧。

  戰魂無極:我當零食吃的,走吧。

  小舟:……

  

  這次刷副本除了老組合戰魂無極、小舟、帥帥帥、水仙和尚之外,還多了一個在門口才加上的瀟灑浪子。

  一行人邊打怪邊聊天,十分熱鬧。

 

  【隊伍】

  瀟灑浪子:哦,(o)美女?

  帥帥帥:我是帥哥。

  瀟灑浪子:不是指你。美女,我們又見面了。

  水仙和尚:難道是指我?天哪,沒想到我這麼快就要把業務擴展到男性同胞方面了。

  帥帥帥:上次見面真沒看出來你是出來賣的。

  水仙和尚:誰讓你不買。╭(^)

  帥帥帥:……你贏了。

  瀟灑浪子:美女不記得我了?(o)

  

  喬以航其實是記得的。小舟的第一個組隊對象。但是他一口一個美女叫得他渾身不舒服,所以懶得理他。偏偏他又不識趣,帥帥帥和水仙和尚故意打岔了還不明白。

 

  【隊伍】

  瀟灑浪子:毒蜂王啊。美女。

  小舟:你好。

  瀟灑浪子:/(o)/~~你終於理我了。

  瀟灑浪子:我們以後經常組隊吧。這年頭神醫谷的太稀缺了。

  帥帥帥:抱歉,她已經被預購了。

  瀟灑浪子:?

  帥帥帥:她是我二嫂。

 

  張知看熱鬧正看得高興,見故事情節走下坡,立刻冒出推波助瀾。

 

  【隊伍】

  戰魂無極:老婆,把稱號亮出來。

 

  正說著,戰魂無極的腦門上就多了一行字——小舟的夫君。

  ……

 

  喬以航手托著下巴,眼睛望著屏幕裏的戰魂無極納悶。

  他怎麼覺得自從A市回來,戰魂無極就積極地拉攏兩個人的關係?一副想要昭告天下的樣子。難道說,他真的對小周一見鍾情?

  喬以航頭痛地摸著額頭。要是當初堅持讓她穿那身戰服去就好了,至少現在不會這麼麻煩。

 

  【隊伍】

  戰魂無極:老婆?

  帥帥帥:二嫂害羞了?

  水仙和尚:難道是嫌棄戰魂的ID太沒水準,放上去不好看?

  戰魂無極:……

  戰魂無極:老婆,你又去拉屁了?

  帥帥帥:O(_)O哈哈哈~老二,你想笑死我啊。

  瀟灑浪子:美女。我只是想和你組隊。沒有別的意思。

  

  隊伍裏正熱熱鬧鬧地討論著,左上角代表隊伍隊員的頭像突然少了一個。

 

  系統消息:【瀟灑浪子】被隊長【小舟】請出隊伍。

  

  【隊伍】

  帥帥帥:???

  水仙和尚:這算是……對戰魂表示清白?

  戰魂無極:……

 

  他忘了。剛才組隊是小舟發起的,所以是隊長。

  

  【附近】

  瀟灑浪子:+_+美女。你就這麼狠心啊。都走了這麼遠了,我怎麼出去?

  水仙和尚:沒辦法。她剛剛才在小喇叭上宣示過,婚姻是很神聖的。所以,要將第三者的火苗掐死在搖籃裏。

  瀟灑浪子:(#‵′)靠了!

  戰魂無極:靠誰?-_-#

 

  瀟灑浪子雖然有點後知後覺,但是眼前形勢還是看得清楚的。別說戰魂無極他們有四個人,就算只有戰魂無極一個,自己也是打一次死一次的。更何況對方還是【天道有常】的人。

 

  【附近】

  瀟灑浪子:沒事。我自靠。

 

  他自認倒黴地往回走。

  早知道沒事套什麼近乎,不過這個小舟也忒狠了。表面一聲不吭,背地裏一刀子捅下來,還是一聲不吭。

  他越想越氣憤,決定一會兒穿小號上小喇叭罵人。

  

  【隊伍】

  帥帥帥:沒想到小舟狠起來這麼狠。

  水仙和尚:女人在維護婚姻的時候,是很果斷的。

  帥帥帥:……

  水仙和尚:當然,她們在解除婚姻的時候更果斷。/(o)/~~

  帥帥帥:……

  水仙和尚:你為什麼不安慰我?

  帥帥帥:因為我在幸災樂禍。

  水仙和尚:……

  水仙和尚:戰魂怎麼不說話?太感動了?

  戰魂無極:小舟呢?

 

  張知點開小地圖,就看到那個代表小舟的小綠點正朝門口的方向移動。

  

  【私聊】

  水仙和尚:戰魂和小舟是怎麼回事?

  帥帥帥:什麼怎麼回事?

  水仙和尚:你不覺得他們怪怪的嗎?

  帥帥帥:本來不覺得的……

  水仙和尚:經過我英明地點撥,察覺到了?

  帥帥帥:不是。是小舟好像跟著剛才那個傢伙跑了。

  水仙和尚:(o)

  水仙和尚:難道她踢掉他是為了方便兩個人私奔?

  帥帥帥:……

 

 

暗暗鬥(中)

 

  牛頭怪密密麻麻的,像蜂群一樣湧過來。

  瀟灑浪子一邊用技能,一邊看著自己的血條以驚人的速度下滑,然後見底。前後過程沒超過半分鐘。

  他心中對小舟的怨憤更加深,正要點回城,就看到小舟的身影出現在屏幕上,然後對著她開始吟唱。

  過了會兒,他就從橫著變成了豎著。

 

  【附近】

  小舟:我送你出去。

 

  瀟灑浪子剛想問你什麼意思,就看到那群怪又氣勢洶洶地沖了回來。

 

  屏幕大片絢爛的技能閃爍之後,地上躺了一雙。

  ……

 

  經過一小會兒尷尬的寂靜,附近頻道出來了一行字——

  瀟灑浪子:我不恨你了。

  小舟:……

 

  儘管現實中隔著千山萬水,但是喬以航在看到這句話的時候,臉還是紅了。他此刻唯一慶倖的是,用的是小周的身份證。

  

  【附近】

  瀟灑浪子:這種狀況,我們是不是該回城了?

  小舟:你別回城。

  瀟灑浪子:?

  瀟灑浪子:難道你要留我在這裏過夜?

  小舟:我回城,然後來救你。

  瀟灑浪子:-_-|||我都說不怪你了。

  小舟:我很堅持。

  瀟灑浪子:……

  瀟灑浪子:美女啊。你能不能偶爾聽我一句勸啊。

  小舟:聽我的。

  瀟灑浪子:o(╯□╰)o美女啊。你到底想幹什麼?

  小舟:我要負責你的安全。

 

  瀟灑浪子還是頭一次在遊戲裏聽一個女玩家說要負責另外一個更高級別男玩家的安全,所以他打了滿屏幕的囧字。

  

  喬以航是惱羞成怒。

  踢瀟灑浪子出隊伍是為了不在腦門上掛那條讓他汗涔涔的稱號。而救他是為了堵住他的嘴巴,也算是貫徹他有始有終的做人原則。但是耍帥的開場,嗝屁的收場是他所料不及的。所以他現在唯一想的就是怎麼把場子找回來。

  

  戰魂無極和帥帥帥他們回頭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眼前這樣的場景——

  一男一女躺在地上,慢悠悠地聊著天。

 

  【隊伍】

  水仙和尚:(o)哦!他們這是私奔的升級版——殉情?

 

  他這段話原本想打在私聊裏給帥帥帥看的,但是一不小心發在了隊伍,所以不但帥帥帥看到了,戰魂無極和小舟也看到了。

  張知一邊收拾蜂擁而至的怪物,一邊咬得牙齒差點出血。

  他原本逼喬以航喊老公,掛稱號都是想噁心他。因為現實中的他給人感覺還是很男性化的,不像是喜歡扮人妖的人,看他以前的言行,對老公老婆這種事情也很抗拒。但現在看來,他完全是看走了眼。他分明很樂在其中嘛。還和其他男玩家勾勾搭搭。

 

  【私聊】

  瀟灑浪子:不跟你說了美女。今天我死一次,你陪我死一次,也算值得了。下次有緣再會!88

  小舟:-_-|||等等。

 

  不過他還是晚了一步,瀟灑浪子的屍體就這樣消失在陰冷的走道裏。

  喬以航看了看還在辛苦奮戰的戰魂無極等人,發了條消息“我先回城。”然後也一同消失在走道裏。頓時,走道裏只剩下帥帥帥、水仙和尚、戰魂無極和那些皮粗血厚的怪物們。

 

  【私聊】

  水仙和尚:我覺得氣氛好恐怖。~~~~(>_<)~~~~

  帥帥帥:暈。有什麼恐怖的?

  水仙和尚:戰魂都不說話。

  帥帥帥:他本來就很少說話啊。

  水仙和尚:可是老婆跟人跑了,是男人都得說一句吧?

  帥帥帥:……

  帥帥帥:說什麼,靠嗎?

 

  【隊伍】

  戰魂無極:(#‵′)靠!

  ……

 

  水仙和尚和帥帥帥沉默了。

  

  張知指揮著戰魂無極從副本出來,就直接使用夫妻技能到小舟身邊,發現他又在那裏擺攤賣藥。

 

  【私聊】

  戰魂無極:怎麼回事?

 

  對方的質問顯然在喬以航的預料裏,所以他不慌不忙地敲打鍵盤——

 

  【私聊】

  小舟:他等級太低,一個人出去很危險,所以我送他出去。

  戰魂無極:-_-|||你等級比他更低吧。

  小舟:我以為兩個人可以有個照應。

  戰魂無極:……

  戰魂無極:不踢不就沒事了?

  小舟:不行,他太吵了。

  戰魂無極:那你早說,我送他出去。

  小舟:不行,人又不是你踢的。

  戰魂無極:-_-#那你護送的結果呢?

  小舟:我們都出來了。

  戰魂無極:……

  

  其實打這行字的喬以航一點都不理直氣壯,但是網絡的好處是,對方只能從文字猜測你的表情,卻絕對不能透過屏幕看到你的表情。所以張知對喬以航此事表情的猜測是洋洋得意。

  事實上,從A市回來之後,他對他的印象就一直停留在洋洋得意和咄咄逼人兩個定位上。

  他打開他的攤位,看了看他賣的東西,然後直接全都收走。

 

  【私聊】

  小舟:o(╯□╰)o你怎麼又買?

  戰魂無極:誰讓你又賣。

  小舟:我只是混口飯吃。

  戰魂無極:我什麼時候不讓你混飯吃了?

  小舟:可是你的所作所為很像要調戲良家婦女的紈絝子弟。

  戰魂無極:……

  小舟:買完東西之後就勾勾手指說,妞,跟少爺走。

  戰魂無極:你自我感覺太良好!

 

  這句話張知是不假思索打出來的,但打完之後就後悔了,因為自己的情緒暴露得太明顯。

  喬以航平時和高勤、小周他們都互相刻薄慣了的,倒是沒有多想。

 

  【私聊】

  小舟:又要去刷副本?

  戰魂無極:不刷了。我們去做夫妻任務。

  ……

 

  在兩人沒結婚之前,夫妻任務倒是經常被提起。但結婚之後,這件事倒是徹底被忘在腦後了。

 

  【私聊】

  小舟:怎麼做?

  戰魂無極:先去開封領任務。

  小舟:哦。

  

  戰魂無極讓小舟把帥帥帥和水仙和尚踢出隊伍之後,兩人一前一後騎著馬朝開封挺進。

  夫妻任務是從開封三味樓掌櫃那裏領取。

  嬉鬧江湖裏面有各種各樣的夫妻任務,每對夫妻每天只有做一次,是隨機抽取。

 

  小舟和戰魂無極抽取的是撲蝶任務——

  組隊去鐵雲嶺撲蝶。

 

  【私聊】

  戰魂無極:你手氣真差。

  小舟:是你先點的。-_-|||

  戰魂無極:……走吧。

  

  鐵雲嶺上的人居然還不少。一對一對的,都拿著網兜興高采烈地撲來撲去。

  喬以航見戰魂無極上了山之後就一屁股坐下,開始打坐,以為人有三急什麼的,就跟在旁邊一起打坐。這一坐,就是十分鐘。

 

  【隊伍】

  小舟:你回來了嗎?

  戰魂無極:一直沒離開過。

  小舟:o(╯□╰)o那你怎麼不動?

  戰魂無極:在等你撲。

  小舟:啊?

  戰魂無極:這次就讓我蹭經驗吧。

  小舟:……

  戰魂無極:大男人做這個動作實在不好看。

  小舟:……

 

  張知憋了一晚上的心情終於轉圜過來。屏幕上是小舟在撲蝶沒關係,反正他腦袋裏的功能強大,能夠自動替換成喬以航撲蝶的樣子。

  他伸手去抓水杯想喝水,但剛拿起卻發現杯子已經空了,只好轉身進廚房倒水喝。等他回來,他發現任務面板裏的夫妻任務竟然已經完成了。

 

  【隊伍】

  戰魂無極:(o)這麼快?

 

  ……他什麼都還沒看到!

 

  小舟:那邊專門有賣蝶的,我看價格和你買的藥差不多,就全買了。省事嘛。

  戰魂無極:……

  戰魂無極:去交任務吧。

  

  交完夫妻任務,小舟又升了一級。

  戰魂無極發了個交易框過去。

  喬以航點開一看,裏面整整齊齊放的都是他賣給他的藥。

  難道是要退貨?

  反正沒損失。喬以航將錢打上,然後鎖定交易,誰知對方又取消交易了。

 

  【隊伍】

  戰魂無極:就當我出買蝶的錢。藥還給你。

  小舟:(o)你分那麼清楚幹什麼?

 

  如果換做以前,張知一定會為這句話欣喜,但現在他已經知道了小舟背後的真面目,這句話就怎麼聽怎麼彆扭了。

 

  【隊伍】

  戰魂無極:親兄弟明算賬。你說過的,遊戲是遊戲。

  小舟:……

  小舟:不收。

  戰魂無極:-_-#為什麼?

  小舟:因為你帶我練級的陪練費更貴。

  戰魂無極:……

  小舟:所以我決定睜一隻眼閉一眼地不算清楚。

  戰魂無極:那個我不算。

  小舟:這個我也不算。媽媽喊我睡覺,我先下了。88

 

  接著也不管,他是什麼反應,喬以航直接按退出遊戲,然後起身去洗澡。

 

  留下張知看著屏幕生悶氣。

  或許是今天晚上這場仗實在打得太莫名其妙,他拒絕了幫會中其他人的組隊邀請,一個人跑到睥睨山的後山,對著那嘩嘩流水的瀑布發呆。

  瀑布旁站著一個NPC,也和他一起望風景。

  或許是同病相憐,或許是閑著無聊,戰魂無極點了下與他的對話。

  賈祥:明尊與京城雪衣侯關係匪淺。不過我們做屬下的,應該睜一隻眼閉一眼才是。

  ……

  這麼無厘頭的對白究竟是誰想出來的?

  張知正搖頭,門鈴突然響起,像警鐘一樣敲醒只亮著一盞臺燈和一塊屏幕的房子。

  他皺了皺眉,租房的地址他只告訴過遠在美國的媽媽,來者是誰他用膝蓋都猜得到。

 

  打開門,站在外面的果然是張複勳。

  張複勳見他沒有讓開的意思,原本就硬朗的面容越發冷峻,“不請我進去?”

  張知靠著門,懶洋洋道:“太晚了,我準備睡了。”

  “你不是經常遊戲玩通宵嗎?現在應該剛起床才對。”他說著,一把推開他,逕自走了進去。

  張知順手關門,然後打開客廳的燈。

  張複勳掃了眼客廳,“不會賺錢,倒是挺會享受。”

  張知雙手插在口袋裏,依然倚在門邊的牆上,一副準備隨時送客的樣子。“我不介意你停掉我的生活費。”

  “然後你準備怎麼辦?去美國混黑幫?”張複勳在沙發上坐下,冷漠地看著他。

  兩人對視的目光不像是父子,倒更像是對手。

  張知打破僵局道:“這麼晚你來做什麼?”

  張複勳道:“來問問你,接下來準備上班還是讀書。”

  “上班?”張知聳肩道,“好啊。我明天去麥當勞應徵。”

  “麥當勞是張家的產業嗎?要你去關心?”張複勳道,“來張氏。我會替你安排。”

  張知嘴角一彎,“大哥鐵了心不繼承張氏了?”

  張複勳緩緩抬起頭,眼睛冷冷地盯著他,“你很高興?”

  “跟我有關係嗎?”他滿不在乎道。

  “無論你大哥回不回張氏,你都是張氏的一份子。我總在公司裏留你的位置。”

  “好。你留。”張知道,“但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有空去坐。”

  張複勳從他休學開始就積壓的怒氣終於爆發,“你這是什麼態度!”

  張知神情冷漠,與張複勳剛進門時如出一轍,“沒辦法,沒爹教是這樣的。”

  張複勳眯起眼睛,“你以為你這個年紀還有任性的權利?”

  張知嗤笑。

  “你知道有多少人和你差不多年紀就開始創立自己的事業?”張複勳猛然站起,指著他的鼻子道,“你爺爺在你這麼大的時候已經在片場裏打工,然後慢慢從一個群眾演員變成娛樂大王,你知道他花了多少年?五十六年!最後他什麼都沒有享受到就過世了。你不要以為你現在什麼都有,所以什麼都不用珍惜!時間是過得很快的,你現在十九歲,一轉眼就可能三十九歲,四十九歲,五十九歲。到時候你再想做點什麼,可能連學都學不會了!”

  張知不屑地撇嘴。

  “我可以不計較你不讀書的事。條條大路通羅馬,我是張氏集團的主席,我可以,也願意給我兒子更多的選擇更多的路。但是我不能容忍他挑一條變成廢物的路!”

  張知道:“我的未來我自己會選擇。”

  “怎麼選擇?你連第一步都不肯踏出去。”張複勳深吸了口氣道,“你有空可以瞭解瞭解娛樂圈。至少先熟悉下國內娛樂圈的環境,這對你未來有好處的。”

  “國內環境?像喬以航這樣在遊戲裏爆粗口,最後被人人肉的藝人嗎?”

  張複勳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你也看過這則新聞?”

  張知不置可否。

  “他是張氏旗下的EF唱片公司簽約藝人。雖然有負面新聞,不過他一直很努力很上進,在當今娛樂圈是最有前途的新人之一。”

  “你剛才說他是張氏旗下藝人?”張知眼睛亮起。

  張複勳道:“唱片約。怎麼了?”

  張知躊躇了下,然後堅定道:“我就去EF唱片公司。不過我要當BOSS。”

 

 

暗暗鬥(下)

 

  自那之後的三天,喬以航都沒有上線。一是想讓小舟和戰魂無極之間的關係冷靜冷靜,二是為了趕拍《幸福果樹》的大結局。

  為了參加婚禮,他又向當代周剝皮式的導演請了一天假,連本帶利還起來真是夠嗆。

  在導演沒日沒夜的鞭策下,《幸福果樹》終於殺青。

  儘管大結局還沒有播出,但是憑著平均收視率已經穩坐今年上半年的收視冠軍。喬以航憑此劇一舉躍入當紅偶像劇男主角的行列,一時之間,各大電視臺的片約如雪花般紛至遝來。

  對此,導演十分欣慰地表示,都是他鞭策之功。

  喬以航聞言半天沒吭聲,但一轉身就發了條短信給高勤——

  只要他的生活還沒下水平線,他的戲能不接就不接。

  高勤便把他叫回公司討論下一步的工作計劃。

 

  首先是兩個廣告。

  如果說之前網遊罵人曝光令他的形象受損的話,那麼與封亞倫、顏夙昂一同打敗陸萬鵬的比賽則使他形象直線回升,而且比原先還加分不少。

  考慮顏夙昂和封亞倫的身價太高,而且接的大多數是國際知名品牌,所以許多廠家更傾向於向他拋出橄欖枝。反正由於單曲《魔法方舟》的熱銷,他們三個人的形象暫時是捆綁在一起的。這筆買賣怎麼算怎麼划算。

  不過高勤只挑選了兩個口碑不錯的品牌。

  廣告代言對一個明星來說並不僅僅是代言費和拍攝廣告而已,更是將自己的形象與代言的產品綁在一起。大有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意思。

  除廣告之外,連覺修為導演的《黑白之間》也正式提上日程。其中還穿插著一個電視劇客串……

  由於《幸福果樹》的成功,NCC乘勝追擊推出《幸福果樹2——甜蜜葡萄乾》,請他和藍雨晴以《幸福果樹》的男女主角身份客串。

  喬以航翻到演員那一頁,驚訝道:“沈慎元?”

  他雖然沒有見過沈慎元,但因為陸萬鵬的關係,他對他倒有種戰友情誼。不過對他這麼快就能恢復元氣,成為NCC下一部電視劇的男主角還是有些驚訝。

  高勤道:“他很快會成為你的師弟。”

  “師弟?”喬以航更加驚訝。

  沈慎元唱歌輸給陸萬鵬固然有經紀公司的操作不當,但更多是沈慎元本身唱歌實力不足。陸萬鵬和他的那期比賽他也聽了,只要不是聾子不昧著良心都會判定陸萬鵬贏。

  高勤見他好奇地看著他,難得地解釋道:“他有潛力。”

  喬以航道:“確定不是為了打擊陸萬鵬?”

  陸萬鵬最近剛簽約乘風娛樂。

  只要在娛樂圈呆過兩天的人都知道乘風娛樂其實就是張複滿用來試水的先鋒,簽的都是一些沒名氣但有潛力的新人,公司一般都會幫他們出一到兩張唱片,但只負責最基本的包裝和推銷。十個人裏面真正能闖出點名氣的只有一兩個,而這一兩個很快就會被簽約到唯傑,開始真正被力捧。

  這種方式一來可以節約唯傑的簽約費。畢竟從別家手裏挖闖出名氣的明星,簽約費就是一筆相當可觀的數字。二是節約不必要的浪費。一個新人能不能被市場所接受在乘風娛樂進行簡易包裝的時候就能看出來了。

  陸萬鵬便是如此。

  他的最新專輯雖然還在策劃,乘風娛樂也沒有花什麼大力氣宣傳,但風聲已經流傳開來。可見張複滿之前用踩人上位的嘩眾取寵手段並非無效。

  作為唯傑的老對手,伊瑪特在這個時候簽下當初被陸萬鵬打敗的沈慎元,不得不讓人另有想法。

  高勤道:“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

  “另一個原因呢?”

  “性價比不低。”之前的失敗讓沈慎元的人氣遭遇不小的打擊,老東家也開始著手捧其他新人,伊瑪特趁虛而入,與沈慎元眉來眼去一番,果然得到他的青睞,來了個裏外接應,順利談了個好價錢過檔。

  喬以航:“……”

  “NCC電視臺想推出《幸福果樹》的唱片專輯。”高勤道,“打算請你加盟。”

  喬以航疑惑道:“主題歌和片尾曲不都是藍雨晴唱的?”他準備轉型進攻偶像劇市場,而藍雨晴打算打進歌壇,兩人在《幸福果樹》都進行著新的嘗試。

  “儘管《幸福果樹》很紅,但是歌曲傳唱度還不夠高。”高勤道,“所以打算讓你和藍雨晴合作一首,個人獨唱一首。”

  喬以航算了下,“那也只有四首。”

  “飛騰和林淩波合唱一首,天空樂隊負責一首,沈慎元負責兩首。”

  飛騰和林淩波是男二號和女二號,天空樂隊是飛騰所在的組合,他們的加盟還算有理有據,但是沈慎元……喬以航皺眉道:“沈慎元跟《幸福果樹》有關係嗎?”

  高勤雙手交握,兩個大拇指互相摩挲了下道:“MTV裏可以拉關係。”

  喬以航無語。

  “電影電視劇還在籌備,所以你目前的工作就是拍廣告、錄製唱片和去各大電視臺做唱片宣傳。”高勤將他的工作總結。

  喬以航揚眉道:“聽說陸萬鵬也在做宣傳。”

  高勤道:“他的唱片是乘風娛樂自己出的,比起EF還是差了一個檔次。”

  喬以航坐在椅子上,調整了下姿勢道:“說起來,唯傑好像從來沒有和EF唱片公司合作過。”哪怕顏夙昂在國內如日中天的時候,他也從未與唱片界巨頭EF公司合作過。

  高勤奇怪地看著他。

  喬以航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怎麼了?”

  “你知道EF唱片公司的老闆是誰嗎?”

  喬以航道:“萬仁發啊。”

  高勤道:“他是總經理。”

  喬以航想了想道:“張氏集團?”這個他朦朦朧朧有印象。

  “你知道張氏集團主席叫什麼名字嗎?”高勤好似發現一件極有趣的事情,眼中露出一絲興味。

  喬以航道:“張某……或張某某吧。”

  “張複勳。”

  喬以航愣了愣,“他和張複滿什麼關係?”

  “兄弟。”

  喬以航嘴巴張成O型。他在EF唱片公司這麼久,頭一次知道自己的唱片約竟然一直在伊瑪特對手的手裏頭拽著。

  高勤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笑眯眯地解釋道:“不過張複滿在幾十年前就和張氏集團脫離關係了。”

  喬以航身體微微坐直,感興趣地問道:“為什麼?”

  “聽說他父親當初給了他兩條路選擇,聯姻或者繼承家業。”

  “他選了繼承家業?”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張複滿至今仍是單身。這是已婚人士馬瑞最常刺激對方的話題。

  高勤道:“都沒選。唯傑是張複滿用分來的家產創建起來的。”

  “為什麼?”就算不喜歡聯姻,也可以選擇繼承家業。反正都是娛樂業。

  高勤從抽屜裏拿出一張便簽紙,上面寫了個號碼遞給他,“這是張複滿的電話號碼,你可以自己問他。”

  ……

  喬以航囧囧地接過電話號碼。

  等走出辦公室,他才發現這個電話號碼十分眼熟,拿出手機翻出電話一看,果然看到一個一模一樣的號碼。只是上面的名字是——

  馬瑞。

  喬以航:“……”

  

  兩個廣告一個是牙膏,一個是皮鞋。

  牙膏廣告很簡單,只要對著鏡頭擺幾個姿勢,在最後露出一笑即可。但難的是在拍廣告途中不斷地回應張知的短信——

  “老婆,我決定在國內找工作,你高興嗎?”

  ……

  高興才有鬼。而且那個“老婆”這是越看越礙眼。

  喬以航頭疼欲裂,於是回復如下:

 

  “國內工作不好找。”

 

  張知:“我已經找到了。:-D

 

  喬以航:“什麼工作?”

 

  張知:“在唱片公司工作。”

 

  喬以航只覺得腦袋一轟,周圍的嘈雜聲漸漸遠去,腦海中指剩下那句“在唱片公司工作”。他看完這句話的唯一念頭就是——應該不會這麼巧吧?國內唱片公司這麼多,指不定是這一家。但是他這幾個月受夠了自己的黴運,所以還是多嘴問了一句:“哪家唱片公司?”

 

  張知:“老婆對唱片公司也很熟嗎?”

 

  喬以航:“沒,就是關心一下。”

 

  張知:“我請你吃飯慶祝,到時詳談。”

 

  喬以航:“我最近很忙。”

 

  張知:“忙也要吃飯。”

 

  喬以航:“媽媽會生氣的。”

 

  張知:“……”

 

  喬以航:“上次去參加婚禮媽媽已經很不高興了。”

 

  “……”張知沒好氣地想:這樣的演技居然還被批演技太爛?明明是角色不合適。導演要是讓他演女主角,早就拿最佳女主角獎了。

 

  喬以航:“哦!手機沒電了。”

 

  張知:“……”看!

 

  而且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這個“哦”應該是表示興奮吧?

  張知對著手機生氣。

 

  辦公室門被敲了兩下。

 

  “請進。”

 

  秘書打開門道:“張副總監,羅總監請您去一號會議室開會。”

  張知皺了皺眉,將手機塞進口袋,“知道了。”

 

 

明著鬥(上)

 

  羅總監本名羅少晨,外號羅少。

  傳說和本城首富羅定歐有著三代之內的近親關係,但是從未被證實過。即便如此,他本人的實力也不容忽視,絕對是翹楚中的翹楚。被他發掘的歌手不管未來發展如何,至少他做的唱片都絕對大紅大紫,被成為音樂教父也不為過,儘管他才三十剛出頭。

  張複勳將張知安排在他的手下,其栽培之心昭然若揭。

  不過兩位當事人對他的良苦用心都不怎麼賞臉。

  羅少晨對這位空降太子爺既不阿諛獻媚,也不刻意打壓,完全是該怎麼對副總監就怎麼對副總監的態度,只是不分派活給他。

  張知更無所謂。開會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會上想睡就睡,不想睡就想方設法睡。總之完全當EF是自己家。

  在會上發言的員工唯恐自己說話聲音太大,吵醒太子爺,聲音一個比一個小。

 

  啪。

  羅少晨突然將文件夾重重地摔在桌面上。

  張知懶洋洋地張開眼睛,淡淡地掃了他一眼。

  羅少晨對著剛才發言的員工道:“需要我給你一個話筒嗎?”

  那人委屈得要命,眼睛偷偷地看向張知,發現他又閉上了眼睛,只好辯解道:“我昨晚沒睡好,有點嗓子疼。”

  羅少晨道:“休假一個月夠不夠?”

  那人原本慢慢吞吞紅起來的臉一下子漲成紫紅。

  羅少晨目光犀利地從眾人臉上掃過,然後站起身道:“散會。”

  看著他走出會議室,全場除了張知之外一個個都是刑滿釋放的表情。不過他們也不敢做太大的動作,只能互相使著顏色出門。

  會議室在一陣壓抑的雜亂之後,重新回歸平靜。

  張知睜開眼睛,卻發現秘書正坐在一旁無聊地把弄著手指。

  “你不走?”

  秘書蹭得站起來,將文件夾恭恭敬敬地遞給他道:“這是公司下半年的計劃書。”

  張知隨手接過來,翻了兩翻,就準備丟還給她。

  秘書對他的態度早就見怪不怪,正要伸手去接,他卻突然縮手了。

  張知重新翻開計劃,原本慵懶的眼睛瞬間透出精光。雖然他的目光並非看向她,但秘書還是忍不住被蟄了一下。

  “新專輯……喬以航?”張知的聲音裏帶著濃濃的興奮。

  秘書想到他的年紀,頓時釋然道:“你也喜歡喬以航啊?”儘管他看上去一副冷漠難以親近的樣子,但骨子裏終究還是一個喜歡追星的小孩。

  “喜歡?”張知口氣有些古怪。

  秘書茫然道:“我說錯什麼了?”

  張知眼睛眯成一條線,迅速將文件夾合起來,站起身道:“你去對羅少晨說,這個專輯由我來策劃。”

  

  羅少晨收到這個消息已經足足過了半個小時。這半個小時裏,他的助理一秒不停地對他灌輸著張知準備奪權上位的觀念。本來嘛,EF唱片公司本來只有唱片總監,沒有副總監。現在空降一個太子爺,怎麼看都像是參加預備役。

  助理說得口乾舌燥,喝了口水正要繼續,卻見羅少晨依然面無表情地對著電腦,忍不住道:“羅少,難道你一點想法都沒有嗎?”

  羅少晨的目光從鏡片後面掃過來,然後淡淡道:“你很吵。”

  助理差點淚奔,“難道你就眼睜睜地看著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被他篡位?”

  羅少晨道:“EF唱片不是我創立的。”

  助理對他的大條神經幾乎要跳腳,“但奠定江山有你的份啊。”

  “你知道嗎?”羅少晨伸出手,拿起桌上的咖啡緩緩地戳了一口。

  “知道什麼?”助理眼巴巴地追問。

  “你很像電視劇裏挑撥離間的配角。”

  助理臉色黑成炭。

  羅少晨道:“可惜我的智商偏高。”

  助理道:“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

  羅少晨搖頭道:“不能。”

  助理憤怒道:“我要辭職!”

  “你之前十七封辭職信一直在我的抽屜裏,所以不用再寫了,直接走人就可以。”

  “難道你對我真的沒有一點留戀?”助理悲痛地瞪大眼睛。

  羅少晨又喝了一口咖啡,“你約沈慎元和劉湯見個面。”

  一說正事,助理的表情立刻恢復過來,“你準備讓劉湯為他量身訂做詞曲?”

  “嗯。”

  “那喬以航呢?”

  羅少晨道:“交給張知。”

  助理瞠目結舌道:“可是他什麼都不會。”

  羅少晨平靜道:“關我什麼事?”

  助理定定地看了他十秒鐘,隨即嘴角慢慢勾起弧度,壞笑道:“你真是壞死了。”

  羅少晨推了推眼鏡道:“你以後做這種表情之前最好提醒下我。”

  “幹什麼?”

  羅少晨拉開抽屜拿出一副墨鏡道:“我要換眼鏡。”

  “……”

  

  喬以航昨天被挑剔的平民廣告攝影師折磨了一天臉部對稱不對稱的問題,好不容易今天得閒正想好好睡一覺,誰知一大早又被小周挖了起來。

  幸好保姆車寬敞,他躺在裏面睡了個回籠覺,總算轉還了點精神。

  車緩緩駛入地下停車場,車窗兩邊的光線一下子黯淡下來。

  他坐起身,隨手拿起礦泉水咕嚕咕嚕喝了兩大口,才舒出口氣道:“我們去哪里?”

  小周邊開車邊頭也不回地答道:“EF。”

  “選好歌了?”喬以航旋著礦泉水瓶蓋。

  “說是錄音。”

  “……啊?”喬以航抓著礦泉水瓶的手微微一頓,然後用它重重地敲了敲駕駛座的椅背,“我連曲譜和歌詞都沒見過,錄什麼?哆來咪發唆嗎?”

  小周腳猛地一踩刹車。

  喬以航一個不小心,額頭差點撞到她的後腦勺上,“你幹什麼?”

  小周回過頭,臉在四周灰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陰沉。她緩緩地問道:“你說,要不是錄音他們找你幹什麼?”

  喬以航沒好氣道:“你非要用這個表情說話嗎?”

  “什麼表情?”小周眨了眨眼睛。

  “好像剛離世沒多久,準備找個人練習鬼上身。”

  “……”

  

  反正都已經來到停車場了,不管是什麼原因,都來看看再說。

  兩人停好車往樓上走。

  小周邊走邊閒聊道:“聽說EF公司新來了一個音樂副總監,是張氏的太子爺,你這次的歌就是由他負責的。”

  喬以航對於這些高層的事向來一知半解,所以聽了也沒有在意。

  “說起來,”小周突然道,“戰魂無極好像也姓張。”

  喬以航腳步一頓。

  小周回頭看他,“怎麼了?”

  那條在唱片公司工作的短信頓時浮現腦海。喬以航遲疑了下,然後晃晃腦袋道:“不會這麼巧的。”

  “你不會以為EF唱片的副總監是他吧?怎麼可能?”小周剛笑著說完,一轉頭,笑容立刻成了驚容。

  只見那條寬敞光亮的走廊盡頭,一個熟悉的身影正雙手插褲袋,慢慢悠悠地走過來。

  俊美的五官,傲慢的表情,一如幾天前留下的印象。

  小周低叫一聲,轉身就準備找個地方躲起來。

  “鎮定。”喬以航拍著她的肩膀,“你是跟我來這裏參觀的歌迷,有什麼好驚慌的?”

  小周皺著一張苦瓜臉看他,“那我也太陰魂不散了。”

  “陰魂不散?”喬以航無奈地撇了下嘴角,“貼切。”

  

  張知走到近前,神色莫測高深,“真是巧。”

  喬以航一臉淡定地回答道:“我在公司外面遇到她,所以順便帶她進來參觀。”

  張知低頭看小周,“你最近不是很忙嗎?”

  小周結結巴巴道:“是啊,忙,是很忙,就……參觀也很忙的。”

  喬以航:“……”下次再挑助理,他一定要把臨場發揮能力作為重要指標進行考核。

  張知摸出手機,打給秘書道:“到一樓來一趟。”

  小周緊張道:“你打給誰?”

  “我的秘書。”他見她依然瞪大眼睛,接著補充了一句,“采靈。”

  “啊!”小周尖叫一聲。如果她沒記錯,這個采靈和她起碼見過十七八次,對方甚至知道她喜歡在星期五穿紅色內褲。

  喬以航和張知都無言地看著她。

  小周捂著額頭,痛苦道:“被你這麼一說,我突然想起來我這個月的彩鈴費還沒有交。”

  張知道:“彩鈴?”

  小周嚴肅道:“我要去交彩鈴費了,拜拜。”

  “這個不急吧?”張知見她轉身就走,下意識地上前一步,卻被喬以航巧妙地擋住道,“你知不知道那位新來的音樂副總監在哪里?”

  張知見小周一溜煙拐彎不見,知道再追也沒用,便轉過頭回望著他道:“知道。”

  喬以航有不祥的預感,“不會是……”

  “我。”張知揚起嘴角,卻笑得沒有溫度。

  喬以航:“……”噩夢就是這樣入侵現實的。

 

 

明著鬥(中)

 

  所謂既來之,則安之。

  喬以航放下心裏所有的包袱,單純地將對方當做唱片公司副總監,神情漸漸輕鬆起來,“你說要錄歌?”

  “是啊。”一想到等下可以看到的好戲,張知的眼睛就笑眯成一條縫。

  喬以航瞠目結舌道:“但是我現在連曲譜和歌詞都沒見過。”

  “你不是歌手嗎?”張知雙手重新插進褲袋裏,悠悠然道,“看兩遍應該就會了吧?”

  喬以航狐疑地看著他道:“看兩遍?”

  “你要東西都在三號錄音室,你可以先練習一下。下午兩點我找人過來錄音。”

  “今天下午兩點?”喬以航睜大眼睛。

  張知挑眉道:“你不會告訴我你不行吧?”

  喬以航深吸了一口氣道:“小朋友,製作唱片和老師佈置背誦作業是不一樣的。”

  張知臉色刷得拉下來,“你說誰小朋友?”

  喬以航攤開手,聳肩道:“是啊,誰是小朋友呢?”

  張知的怒火從那雙微微凹陷的眼窩中射出來,如巨浪般朝他撲去。

  但是喬以航在它撲到之前,就輕輕巧巧地轉了個身,朝三號錄音室的方向走去了。

  只留下淡定的背影給仍站在原地的張知。

  

  不過他的淡定也只是留給張知而已。

  在十分鐘之後,高勤就接到一個相當不淡定的電話。

  “高董。”他的聲音聽上去異常嚴肅。

  “嗯?”

  “有人找茬。”

  “誰的茬?”

  “我的。”

  高勤順手拿起桌上的蘋果,咬了一口道:“不要擔心。公司為每個藝人都買了保險。”

  “……我專輯的。”喬以航改口。

  高勤咀嚼著嘴裏的蘋果,慢慢咽下去後,道:“EF?”

  “嗯。”

  “對方身份。”

  “EF新上任的副總監。”

  “我十五分鐘後到。”高勤掛下電話,眉頭微微一緊。

  馬瑞粗短的手指無奈地拍在文件上,嘆了口氣道:“我開會你打手機,我忍了。我開會你吃蘋果,我也忍了。可是,為什麼讓你打了手機吃了蘋果之後還給我臉色看?”

  高勤道:“那你想看後腦勺?”

  馬瑞喉嚨窒了下,半天才道:“為什麼你總能想出一個更差的選擇呢?”

  高勤道:“因為我必須不斷忍受別人越來越差的人品。”

  “你說別人的時候為什麼看著我?”馬瑞不滿道。

  “難道你覺得我們是自己人?”高勤邊說邊站起身。

  “你要去哪里?”馬瑞的脖子隨著他的動作不斷地變換著角度。

  高勤道:“你不是讓我先去EF替沈慎元打個招呼嗎?”

  “但我們在開會。”馬瑞抗議。

  高勤挑眉道:“你開會的內容是……”

  馬瑞道:“去EF替沈慎元打個招呼吧。”

  高勤道:“你確定你夫人沒有下慢性毒藥給你?”

  馬瑞怒道:“好端端地你咒我幹嘛?”

  “我是為你好。要是毒藥,就說明有藥可救。”

  “……下一句你別說了。”

  “好。”

  今天怎麼這麼好說話?

  馬瑞疑惑地看著他慢慢朝外走的背影。

  高勤打開門,在離開之前,悠悠然地丟下一句,“一會兒發短信給你,能保存。”

  “……”

  馬瑞掏出手機,關機。

  

  高勤到EF先找羅少晨。

  兩人都是兵不血刃,屍橫遍野的人物,多年交鋒從來都不分上下,私底下頗有些英雄惜英雄的意思。所以見面之後也沒說什麼客套話,照個面,互相捅兩刀就算是打過招呼了。

  不過臨走時,羅少晨的一句話倒是很值得推敲。

  “聽說張大少要開畫廊。”

  大少要開畫廊,那張氏偌大家業誰繼承?

  高勤腦海隱約勾勒出一張中西結合的面孔來。在娛樂圈,誰都別想保住隱私。再隱秘的事情總有知道的人,端看那人的手段和地位夠不夠資格知道而已。高勤顯然是夠資格的那個人。因此對於張知,他比喬以航要熟悉得多。

 

  走到三號錄音室,喬以航正歪頭打瞌睡。

  他走過去,輕輕地敲了下玻璃。

  喬以航睜開眼睛,“你的十五分鐘為什麼比別人多一倍?”

  “因為我從半路開始算的。”高勤坐下,“什麼事?”

  喬以航一聲不吭地遞了份曲譜給他。

  高勤抿了抿唇,“很有創意。”

  “……然後?”

  “沒了。”

  喬以航站起來,猛吸了口氣,然後徹底爆發!

  “兩隻雞翅膀啊,天上飛啊飛,一隻豬腦袋啊,流啊流口水!你要我唱這種歌?”他的手指幾乎戳到高勤的臉上。

  高勤頭微微抬起。

  喬以航手指往下一移,點在曲譜上,“這也就算了。但最誇張的是這句,只有一小節啊……他居然讓我唱二十八個字!他以為我是相聲演員念繞口令嗎?”

  高勤道:“唔,這樣說起來……的確有點問題。”

  有點問題?

  喬以航僵住。

  “你認識張知?”高勤將曲譜往旁邊一丟,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喬以航眼珠一轉,挨著他坐下,“剛才在大堂見過了。”

  這樣近的距離反而不容易看清對方的表情。但是高勤顯然也沒有看他表情的想法,繼續道:“之前呢?”

  喬以航鎮定道:“不記得了。”

  “所以,”高勤緩緩道,“你現在是準備說服我相信你們天生八字不合,所以他針對你?還是相信他天生大腦缺鈣,所以針對所有人?”

  喬以航道:“呃,可能還有別的理由。”

  “嗯,比如說。”

  “我太帥。”

  “大腦缺鈣更有信服力。”

  喬以航不爽道:“我不帥嗎?”他的長相別說是一般人,就算是娛樂圈也很出挑的。

  高勤淡淡道:“他不帥嗎?”

  喬以航噎了下,道:“可能他覺得我比他帥得更到位,所以嫉妒我?”

  高勤轉過頭。喬以航的臉離他不到十釐米。“因為你比他常補鈣?”

  喬以航決定自力更生。他從屁股下抽出曲譜,憤然起身道:“我去找他。”

  “你準備說什麼?”高勤還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什麼都好,總之我絕對不會唱這種歌!”

  “絕對?”高勤的話中有話。

  喬以航堅定道:“絕對。”

  “可是他帶你練級這麼久,你總該投桃報李一下吧?”

  喬以航要邁步的腳頓時像釘子一樣釘在地上,低頭看高勤,依然笑吟吟。

  錄音室的空氣好似被凝滯了。

  過了很久。

  久到高勤覺得腿有些麻,正考慮要不要換一條腿翹的時候,他開口了,“這個……我可以解釋的。”

  高勤點頭道:“那個,我正在聽。”

  “事情就是……”喬以航腦海裏閃過無數個念頭和畫面,就好像人在臨死前會回憶過往。他現在已經提前進入這種狀態。

  高勤見他久久不答,終於換了條腿翹。

  喬以航嘆了口氣道:“坦白會從寬嗎?”

  “不一定。”高勤道,“但是抗拒一定會從嚴。”

  “……”

  

  破罐子破摔的滋味還是很爽快的。

  至少喬以航在述說事件的時候並沒有任何的停頓。

  儘管大多數情節高勤已經從小周的嘴裏聽到過了,但再聽一遍還是能發現不少新的情節,比如說:“所以,你覺得他一直沒發現你的真實身份?”

  喬以航愣了愣,“你的意思是?”

  “你覺得他會對小周一見鍾情到恨你入骨嗎?”

  喬以航被他的形容詞嚇了一跳,乾笑道:“哪里恨之入骨?”

  ……

  “真的恨之入骨?”

  高勤揚眉。

  喬以航緩緩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露餡了。”

 

 

明著鬥(下)

 

  喬以航重新坐回沙發上。

  兩人都看著沙發對面的那塊玻璃半天沒有說話。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喬以航涉及切身利益,終於不能淡定到底,忍不住開口道:“他說下午兩點鐘來錄音。”

  高勤抬手看了眼手錶,“不急。還有三個小時。”

  喬以航眼睛一亮,“你有什麼好辦法?”

  “沒有。”高勤回答得乾脆,“我從來沒遇到過這種事情。”

  喬以航語重心長道:“人要未雨綢繆。”

  高勤從善如流道:“所以要補鈣。”

  “……高董最近很喜歡鈣。”喬以航用的是陳述語氣。

  高勤眸光微閃,腦海浮現每天一早封亞倫將鈣片和早餐一起放上餐桌的模樣。“因為周圍缺鈣的人太多。”他是絕對不會說真相的。

  喬以航沉默了,不知道是檢討,還是無聲地抗議。

  “說起來,”高勤又道,“我表弟的經驗或許可以給你參考。”

  “你表弟?”喬以航想了很久,才依稀想起來高勤有個表弟好像也是伊瑪特公司的,只是盛傳被連覺修帶走當了連夫人。他潛意識對男夫人的招數有些排斥,但事急從權,還是低聲問道:“什麼經驗?”

  “救護車。”高勤道。

  喬以航嘴角抽了抽道:“這樣不會影響藝人形象嗎?”他想起每個月必然會上雜誌的八卦小子。有人認為他們經常進出醫院是因為醫生技術太差。各大醫院不得不三番四次出來解釋他們來的時候帶著的都是新傷。這樣反復的後果是很多醫院將他們列為拒絕往來戶。並有傳言說各大院長曾私底下去寺廟替他們燒香拜佛,希望他們能平平安安無病無災。

  當然,傳言只是傳言,誰都沒有證實過。

  高勤的聲音將他思緒拉回,“生病和人妖,你說哪個更影響形象?”

  喬以航蔫了。

  高勤用眼角瞥了他一眼,覺得教訓得差不多,便收尾道:“你和張知的事情自己解決。”

  “知道。”讓高勤插手,事情一定會複雜化,事實上他也不想把這個問題擴大。

  “至於這張曲譜,”高勤從他手裏將曲譜抽走,“我解決。”

  喬以航眉開眼笑。

  

  張知進辦公室的第一天就在辦公室電腦上安裝了《嬉鬧江湖》的遊戲,以便上班娛樂兩不誤。平常打發起時間來,的確挺快。但今天……

  他第三十七次抬頭看掛在牆上的壁鐘,偏偏時針分針秒針還是真慢慢吞吞地走著,一點都沒有感染到他焦急的心情。

 

  遊戲裏,水仙和尚哇哇大叫。

 

  【隊伍】

  水仙和尚:戰魂!你不是來帶我練級的嗎?為什麼現在好像是我帶你練級?/(o)/~~

  帥帥帥:是你死皮賴臉要跟來的吧?

  水仙和尚:我現在後悔了。

  帥帥帥:後悔的應該是我吧!-_-|||你不和他一樣在旁邊打坐?

  水仙和尚:我應該去別的組蹭經驗的。

  水仙和尚:這組太慢了。

 

  帥帥帥直接將他踢出隊伍。

 

  【附近】

  水仙和尚:( o )啊!你不能這樣對我!

  水仙和尚:/(o)/~~這裏的怪等級這麼高,我會死在半路上的。

  帥帥帥:那我送你回去。

  水仙和尚:這麼好?

 

  正說著,帥帥帥的技能已經放了過去!

  水仙和尚的身影完全被絢麗的光彩所淹沒。

  

  五分鐘後。

  張知回神,繼續看電腦屏幕。

 

  【隊伍】

  戰魂無極:花和尚呢?

  帥帥帥:他嫌無聊,自己回去了。

  戰魂無極:哦。

  

  【世界】

  水仙和尚:帥帥帥,你不是人,不是人,不是人!

  水仙和尚:帥帥帥,你殘害忠良!

  水仙和尚:帥帥帥,你居然殺和尚!

  ……

 

  【隊伍】

  帥帥帥:他被盜號了吧?

  戰魂無極:……

  

  又過了很久,小喇叭突然刷出一條極為奪人眼球的消息——

 

  【小喇叭】

  水仙和尚:帥帥帥!我買小喇叭就是為了很嚴肅地告訴你。我現在,鄭重地拒絕你的追求!堅決地!

  ……

 

  【隊伍】

  戰魂無極:我知道,他被盜號了。

  帥帥帥:……

  

  篤篤篤的敲門聲打斷張知的悶笑,他收斂表情,沉聲道:“進來。”

  秘書推門進來,焦急道:“DICK來了。”

  “誰?”張知疑惑地看著她。

  “就是大喬新曲的作曲人。”秘書道。

  張知道:“他來領錢?”

  “不,”秘書面露尷尬道,“他想要索回曲子。”

  “為什麼?”張知皺眉。

  秘書支支吾吾道:“他覺得我們公司和他曲子的風格不大相符。”

  “風格?”張知眼珠一轉道,“你的意思是說,喬以航和伊瑪特沒有上門,但是曲子的原作者上門了?”

  秘書乾笑。

  張知撇了撇嘴角,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告訴他,我不在。有事明天再說。”

  “好。”秘書轉身要走,卻又被他叫住。

  “你叫喬以航大喬?”他挑了挑眉。

  秘書茫然道:“大家都這麼叫啊。”

  “沒事,你出去吧。”

  張知從筆筒裏拿起筆轉了轉,“大喬?”他不屑地嗤笑,“果然是人妖一個。”

  

  躺在錄音室打瞌睡的喬以航接到張知秘書的通知,說計劃有改變,暫停錄音。

  深知內情的喬以航一臉理解地接受了這種無內涵無理由無厘頭的三無解釋,十分合作地打的回家,一句抱怨都沒有。

 

  到家之後,他衣服都不換,直接上遊戲。

  怪不得前幾天他覺得戰魂無極說話態度有古怪,原本以為他看上小周,想套近乎,現在想來,根本就是耍他想看他出糗。

  很好,他有張良計,他有過牆梯。看誰能笑到最後!

  喬以航登錄之後,拉開好友菜單,戰魂無極四個字果然在線。不過他反應快,對方更快。

 

  【私聊】

  戰魂無極:下班了?

  小舟:嗯。O(_)O~

  戰魂無極:今天這麼早?

  小舟:╮(_)╭沒辦法,遇到一個變態,老闆說可以早點回家。

  戰魂無極:變態?

  小舟:/(o)/~~運真背。

  戰魂無極:什麼變態?

  小舟:幼稚的變態。

  戰魂無極:……

  

  砰!

  秘書聽到副總肩辦公室傳出一聲極響亮的砸東西聲。

  進去?

  還是不進去?

  秘書很猶豫。

  思量再三,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還是進去!

  她敲了敲門,在得到裏面肯定回答之後,悄悄推開門,卻見張知正一臉鎮定地坐在電腦前。地上是一隻破碎的茶杯。

  張知面無表情道:“手滑。”

  ……

  手滑得真遠。

  秘書道:“我找人來清理。”

  “不用。”張知伸出手,按了按手指道,“我不知道今天還會滑幾次。”

  “……”秘書掩門退出。

  

  私聊還在不停地閃爍,喬以航顯然沒有收手的打算。

 

  【私聊】

  小舟:這個教訓告訴我們,長得人模人樣的不一定是人,也有可能是史密斯。

  戰魂無極:……

  小舟:我說的是黑客帝國。

  戰魂無極:我知道。

  戰魂無極:同歸於盡的結局。

  小舟:……

 

  儘管對方說的含糊,但是張知聽得出,他在指桑駡槐。如果不是知道坐在那台電腦後面的是喬以航,他一定聽不出來。

  他深吸了口氣,默默地念叨:小不忍則亂大謀。

  

  【私聊】

  戰魂無極:走,去做夫妻任務。

  小舟:你洗手了嗎?

  戰魂無極:?

  小舟:我怕又去撲蝶。

  戰魂無極:你去點。

  

  喬以航對於自己的運氣向來是很自信的,所以當他選中【無雲的雞爪】時,還頗為沾沾自喜。

  戰魂無極接到任務,一聲沒吭,帶著他直接上泰山。

  無雲居坐落在泰山半腰,樸素的小竹屋,炊煙嫋嫋,山上除了他們和無雲之外,空無一人。

 

  【私聊】

  戰魂無極:我去打雞,你跟他學炒菜。

  小舟:這個任務獎勵很高吧?

  戰魂無極:……

  小舟:都沒什麼人抽到。

  戰魂無極:如果夫妻任務分等級的話,這應該算一級。

  小舟:O(_)O~這麼強大?

  戰魂無極:俗稱,垃圾中的垃圾,抽中幾率千分之一。

  小舟:……

 

 

很護短(上)

 

  喬以航很快就知道為什麼這個任務被稱為垃圾。

  【無雲的雞爪】顧名思義,就是幫無雲製作雞爪,這分為兩部分完成,一個打雞,一個烹飪。打雞容易,別說戰魂無極,就算小舟也是一下一個准。難得是烹飪,麻辣雞爪製作等級是三級。

  戰魂無極唯一一個生活技能是挖礦,小舟只會采藥和煉藥,如果做這個任務就必須從頭開始練烹飪。

 

  【私聊】

  小舟:麻辣雞爪哪里有賣嗎?

  戰魂無極:抽到這個任務的人很少,所以沒什麼生意。

  小舟:……

  小舟:我們放棄吧?

  戰魂無極:我的字典裏沒有放棄。

  ……

 

  究竟是字典裏沒有放棄?還是腦海裏太多陰謀詭計?

  喬以航知道他是想為難自己,不由被激起鬥志。

 

  【私聊】

  小舟:我去喇叭上問問。

  

  【小喇叭】

  小舟:收無雲的雞爪。一金一隻,泰山等,速度來。

  

  【私聊】

  戰魂無極:你有小喇叭?

  小舟:嗯,系統送的。

  小舟:不是每個新人都會送一個嗎?

  戰魂無極:你以前怎麼不用?

  小舟:╮(_)╭現在剛剛發現。

  戰魂無極:……

  

  EF音樂副總監辦公室又是砰得一聲。

  秘書縮了縮肩膀,怔怔地望著辦公室門板,半天從抽屜裏拿出一隻MP3,塞好耳機,然後將音樂開到21

  

  【私聊】

  戰魂無極:一隻一金,需要一百金。你有?

  小舟:沒有。

  小舟:你會借給我的吧?(o)

  戰魂無極:我身上沒有那麼多。

  小舟:/(o)/~~那怎麼辦?

  戰魂無極:-_-|||自己想辦法。

 

  喬以航的手指頓住,眼睛定定地望著屏幕,似乎在核計著什麼。屏幕上的色彩倒映在瞳孔裏,千變萬化,五顏六色。

  須臾,瞳孔中的光定住了。

  放在鍵盤上的手指慢吞吞地抬起,好像跑步前的預備動作,他嘴角勾起一絲別有深意的笑,然後將手指放下——

 

  【私聊】

  小舟:老公。/(o)/~~救我。

  戰魂無極:……

 

  砰。

  這次張知手裏的水杯是真的滑落下去的,但是沒有掉到地上,只是摔在桌面上。

  他怔怔地看著這兩個字足足有一分鐘,然後決定更加鄙視喬以航。這個人真是為達目的,什麼都做得出來!以前還當他有幾分矜持,現在看來,那是因為不到關鍵時刻。

  他想起小舟第一次叫老公似乎是唆使自己揍扁水仙和尚。

 

  【私聊】

  小舟:(o)借錢去了?

  戰魂無極:……

  戰魂無極:我去錢莊。

  小舟:慢走。( ^_^ )/~~

 

  看著戰魂無極騎著馬飛快消失在屏幕上,喬以航笑得拍桌。

  其實要揭穿這個遊戲很簡單,他相信只要他一開口說已經知道對方知道自己的身份的事,張知一定會二話不說先將他惡狠狠地殺一通,就如初見時那樣,然後飛快地和他辦理離婚。

  他原本是準備將張知耍得團團轉之後,無比威風和得意地曝光此事,然後趁他惱羞成怒之際,迅雷不及掩耳地下遊戲,憋死他。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當張知真的傻乎乎跑去錢莊取錢時,他報復的念頭竟然不像剛回家時那麼濃厚了。好像,有一種名叫愧疚,卻被忽略很久的東西重新在胸腔裏抬頭。

  

  張知的人品顯然要比喬以航想像中的低上那麼一點。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憑藉這一百金讓對方簽下不平等條約。

  哼哼。想讓他當冤大頭大出血?沒問題,只要他出血,對方出肉就行。

  想像著日後奴役喬以航的日子,張知動作飛快。

  進錢莊,取錢,然後催馬回來路。前前後後所花時間不到十秒鐘,真正一騎絕塵。

  等他回到泰山,卻看見小舟正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私聊】

  戰魂無極:?

  小舟:我現在才知道,原來躺在地上看到的風景更美好。

  戰魂無極:誰幹的?

  小舟:不知道。

 

  其實不是不知道,對方殺他的動作雖然快,卻還沒有快到小李飛刀的程度。但是喬以航顧慮身份,不想惹麻煩。有些事情經歷一次就夠了,多經歷實在沒意思。

 

  戰魂無極:看黑名單。

  小舟:……

  小舟:人生自古誰無死,我沒有關係的。

  戰魂無極:那你還不復活?

  小舟:我是想復活前跟你說一聲。

  戰魂無極:什麼?

  小舟:我走了。

  戰魂無極:這個可以發私聊。

  小舟:(o)

  小舟:不好意思,忘記了。

 

  看著小舟的屍體在原地消失,張知說不清心頭是什麼滋味。

  按道理說,他看到小舟變成屍體躺在地上應該是高興的。反正這種事情他也經常想做,現在有人代勞,他應該高興才對。但是人的感情往往比理智要反映得快。在他想要高興之前,他首先感覺到了憤怒。憤怒來得又猛又急,根本不給他拒絕的機會。

  他伸手拿過第四只杯子,把玩了會兒,得出結論:他憤怒、不爽都是因為小舟現在還頂著他娘子的頭銜。對方動小舟,分明是不將他放在眼裏,挑釁他!

  分析完自己的心理狀態之後,他很釋然。小舟是他的敵人,但敵人的敵人不一定是朋友,也可能是另外一個敵人。畢竟手刃仇人這種事只有親力親為才有快感!

  

  【小喇叭】

  戰魂無極:剛才殺我老婆小舟的!速速來泰山領死!

  

  喬以航指揮著小舟,千辛萬苦地跑回泰山,就看到小喇叭上刷出這樣霸氣十足的一條消息。

  “……”

 

  電視劇和電影中經常會有這種情節。女主角受到傷害,男主角為她出頭。但是……以他的形象性格應該是男主角才對!為什麼現在又掉到女主角的坑裏了?

  之前張知以為小舟是女的也就罷了,現在明明都知道了,他還在為他出什麼頭?

  喬以航很茫然。

  他一直覺得自己對張知的心態有幾分瞭解的,但是現在才發現,他的瞭解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膚淺。

  果然,小孩的心和女人一樣,是海底針啊。

  

  【私聊】

  小舟:(o)不要鬧太大。

  戰魂無極:不會。

  戰魂無極:我最多在遊戲裏砍砍他,絕對不會再現實中買兇殺人。

  小舟:-_-|||

  戰魂無極:你把他ID給我。省的他當縮頭烏龜。

  小舟:我覺得吧,這事揭過就算了。

  小舟:他是因為覺得我開價太高,特白癡,所以才跑來殺我的。

  戰魂無極:……

  戰魂無極:被這種白癡理由殺了,你都不想報仇?

  小舟:我覺得最好的報仇不是殺死他,而是無視他。

  戰魂無極:小偷遇到你,真是福氣。

  小舟:-_-|||

  

  等了一會兒。

  賣雞爪的沒人來,領死的也沒人來。

  戰魂無極怒了。

  他終於知道被無視原來真的可以算得上是一種報復。

 

  【私聊】

  戰魂無極:把他的ID給我,立刻,馬上!

  小舟:屠熊熊。

  

  【小喇叭】

  戰魂無極:屠熊熊!有種殺人沒種領死?三分鐘之內到,我只殺你一次。三分鐘之後到,見一次殺一次!

  

  一直平靜的門派頻道終於沸騰起來了。

 

  【幫會】

  雪地裏的星星:副會長真是太有氣魄了!小舟好幸福。

  輕風共月醉:老二純爺們!

  戰魂無極:滾。

  雪地裏的星星:副會長給坐標,我來觀戰。

  帥帥帥:老二,你在泰山什麼位置,我們來助陣。

  戰魂無極:不用。

  帥帥帥:說不定對方約幫手來。我保護小舟,你可以無後顧之憂。

  戰魂無極:組隊。

  雪地裏的星星:副會長,也組我吧?

  戰魂無極:不組。

  雪地裏的星星:o(╯□╰)o為什麼?

  帥帥帥:笨。不知道有二嫂在嗎?

  雪地裏的星星:~~~~(>_<)~~~~我只是想去看現場版啊。

  雪地裏的星星:好吧。3帥,截圖現場直播的光榮任務就交給你了。

  帥帥帥:準備好金幣。

  雪地裏的星星:o(╯□╰)o你被花和尚帶壞了。

  水仙和尚:關我什麼事?

  帥帥帥:-_-|||

  雪地裏的星星:不關你事,我只是想試試你在不在。

  水仙和尚:……

  

  救援觀戰隊伍終於開到。

  帥帥帥和水仙和尚。

 

  【隊伍】

  小舟:為啥沒有新鮮面孔?(o)

  水仙和尚:因為戰魂催太急,沒來得及整容。

  小舟:……

 

 

很護短(中)

 

  於是四個人就這樣坐在地上,嚴陣以待。

  一待又是十分鐘過去了。

 

  【隊伍】

  水仙和尚:要是能打麻將就好了。╮(_)

  帥帥帥:不能打麻將,打架吧?

  水仙和尚:我可不可以自由選對手?

  帥帥帥:可以啊。

  帥帥帥:你選老二被老二滅,選小舟還是被老二滅。

  水仙和尚:╭(^)╮別以為這樣我就會選你。

  帥帥帥:打架這種事情,可以一廂情願的。

  水仙和尚:戰魂,你看,他老是欺負我!/(o)/~~

  戰魂無極:不要炫耀。

  水仙和尚:……

  帥帥帥:起來,練手。

 

  水仙和尚站起來,不等帥帥帥出手,就一個俯身,趴倒在地上。

 

  【隊伍】

  帥帥帥:-_-|||

  水仙和尚:我這個姿勢不是因為我怕你,而是因為我想幫你。

  帥帥帥:……

  水仙和尚:如果你殺了我,我一定又會去小喇叭上破壞你的名譽。這樣,你一輩子都娶不到老婆啦。

  帥帥帥:謝謝你給了我一個更加充分地殺人理由。

  水仙和尚:……

  

  戰魂無極被他們兩人鬧得心頭更煩,打開好友查找搜索屠熊熊,發現對方在線。

 

  【小喇叭】

  戰魂無極:屠熊熊,你既然選擇當縮頭烏龜,就別怪我趕盡殺絕!

 

  小喇叭還沒刷下去,就看到一個九華派弟子屁顛屁顛地跑來了,上面赫然頂著屠熊熊三個大字。

  戰魂無極不等對方走到面前,就直接三下五除二將他解決掉了。

  屠熊熊似乎也沒想到自己被解決得這麼快,一時沒回神,也沒發表什麼遺言。

  

  【附近】

  戰魂無極:老婆,救人。

  小舟:啊?

  戰魂無極:救人。

 

  喬以航猜到他要做什麼。儘管他對這種做法相當不感冒,但在這種時候也不便於提出,只好囧囧有神地用起死回生將屠熊熊救活。

  但不等屠熊熊站穩,戰魂無極又兩三下將他秒殺。

  ……

 

  【附近】

  戰魂無極:老婆,再救。

  小舟:連本帶利,差不多夠了吧。

  戰魂無極:救。

  小舟:……

 

  他只好繼續救。

  那個屠熊熊不知道是傻了還是懶得動,乾脆破罐子破摔地躺在地上任由他們擺佈。

  於是,屠熊熊就這樣站起躺下,躺下站起地來回了九次,到他第十次站起,戰魂無極終於鬆口。

 

  【附近】

  戰魂無極:沒藍了,走吧。

  小舟:……我也沒藍了。

 

  【隊伍】

  水仙和尚:這是我見過最無恥的夫婦啊。

  戰魂無極:我們還在隊伍裏。

  水仙和尚:(o)我忘記了。

 

  他瞬間被踢出隊伍,然後一陣耀眼的光芒過後,他變成屍體躺在了地上。

 

  【附近】

  水仙和尚:/(o)/~~你不是說你沒藍了嗎?

  戰魂無極:突然想起帶了補藍的藥。

  水仙和尚:小舟救我。

  小舟:我說沒藍了,就是真的沒藍了。

  水仙和尚:……你果然是最**的夫婦!

  戰魂無極:一會兒比武場見。

  水仙和尚:注:**通‘般配’。

 

  一直站在旁邊一動不動像個兵馬俑似的屠熊熊突然開口:戰魂無極。

  ……

  原本正在聊天的幾個人齊齊一愣。

 

  【附近】

  戰魂無極:?

  屠熊熊:不是你說要PK

  戰魂無極:……

  屠熊熊:來吧。

 

  他說殺就殺,直接兩個華麗麗地技能招呼在戰魂無極身上。

  戰魂無極一動沒動,直到他將技能輪到第二回的時候才輕描淡寫地出了兩招。

  屠熊熊又躺下了。

 

  【附近】

  屠熊熊:還來嗎?

  屠熊熊:要來我一會兒再來。

  戰魂無極:不用了。

  屠熊熊:兩清了?

  戰魂無極:嗯。

 

  說完,屠熊熊就這樣消失在了原地,緊接著水仙和尚也消失了。

  剩下三個人面面相覷。

 

  【隊伍】

  帥帥帥:這種情況,應該是他剛才離開了吧?

  戰魂無極:嗯。

  帥帥帥:他才六十五級。

 

  戰魂無極連“嗯”都不“嗯”了。

  帥帥帥不說了。他想戰魂無極現在一定很鬱悶。對方等級只有自己一半多一點也就算了,偏偏殺的時候對方還不在線。這不但是以大欺小,而且趁人之危。

  

  水仙和尚發入隊申請。

  戰魂無極將他重新加回來。

 

  【隊伍】

  水仙和尚:第一手資料,我知道他為什麼剛才沒還手了。因為他去上大號了!

  帥帥帥:我們猜到了。

  帥帥帥:我更好奇他為什麼殺小舟。

  水仙和尚:你等等。

 

  須臾。

 

  【隊伍】

  水仙和尚:他說心情不好,剛好看到小舟在擺闊,一時不爽,就趕來殺人了。

  帥帥帥:o(╯□╰)o小舟,你應該去查一下人品值。

  小舟:……

  水仙和尚: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戰魂無極:我更好奇他怎麼PK贏她的。

 

  如果坐在屏幕後面的是小周,那他可能不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但坐在後面是喬以航啊。好歹也曾經是高手榜上的風雲人物,怎麼不堪一擊到被等級低這麼多的人打敗?

 

  【隊伍】

  水仙和尚:他說,她太菜了。

  帥帥帥: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水仙和尚:哦。他剛才看我也躺在地上,以為大家是難兄難弟。

  水仙和尚:……其實的確是難兄難弟沒錯。/(o)/~~

  小舟:去比武場。

  水仙和尚:( o )啊!不是吧?我是一片好心啊。

  小舟:我要練習PK

  水仙和尚:你找戰魂去啊?

  小舟:他等級太高了。

 

  其實喬以航真正想說的是,張知一定會有仇報仇,把他當做沙袋處理的。但是他顯然低估了張知對沙袋的渴求度。

 

  【隊伍】

  戰魂無極:我讓你,走。

  小舟:(o)我和和尚的等級比較接近。

  戰魂無極:他有帥帥帥處理。

  帥帥帥:我一會兒要去十惡牢。

  水仙和尚:我和你一起去!

  小舟:……

  戰魂無極:老婆,我陪你。

 

  喬以航很後悔。PK可以偷偷練啊,為什麼要當著他的面說出來?

  放在桌上的手機猛然響起,他看到高勤兩個字,下意識地將音量關掉。

  接起電話,他作出輕鬆的樣子,“高董?”

  “在玩遊戲?”

  “沒,在做運動。”喬以航故意放出氣喘吁吁聲。

  “床上運動?”

  喬以航囧:“……不是。”

  “出來喝一杯。”

  這簡直是天賜脫身良機。他笑眯眯地答應道:“好。”

  高勤道:“記得帶錢。”

  “……”

  

  喬以航回遊戲,用得意洋洋的表情打出一個大大哭臉。

 

  【隊伍】

  戰魂無極:怎麼了?

  小舟:不能去比武場了。我老闆讓我出去送文件。

 

  喬以航知道對方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但他仍是編著不切實際的謊言。反正對方沒有揭穿的意思,他又何必不利用?

  張知對他破綻百出的謊言已經麻木了,只隨口提醒他小心安全,便由著他下線。

 

  等小舟完全消失在視線之後,他走出辦公室,對慌慌忙忙拔下耳機的秘書道:“查一下喬以航這幾天的行程。”

  

  高勤約的是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酒吧。人不多,但勝在環境幽雅,沒什麼人。他們訂了最靠裏面的包廂。包廂四周用竹簾子圍起來,加上昏暗的燈光,完全看不清楚裏面的景象。

  喬以航進包廂時,裏面已經坐了三個人。

  從左到右依次是高勤、封亞倫和沈慎元。

  “師兄。”沈慎元很有眼色,見他進來,立刻站起來迎接。

  喬以航點點頭,伸出手道:“歡迎加入伊瑪特。”

  沈慎元微微一笑,臉頰上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道:“以後還請師兄多多指教。”

  兩人寒暄一通之後坐下。

  桌上放的是橙汁。在座都是名人,高勤雖然不是明星,但知名度比起沈慎元、喬以航只高不低,所以誰都不想冒酒後駕駛的風險。

  其實喬以航在看到沈慎元第一眼的時候就知道高勤是想借機拉攏他們的感情。畢竟伊瑪特和唯傑不同,他們旗下的藝人雖然不少,但良莠不齊,真正撐得起臺面其實並不多。沈慎元雖說現在離當紅還有一段距離,但是他的發展勢頭不錯,看他準備主演《幸福果樹2》就知道他將是伊瑪特下一個力捧對象。

  雖說娛樂圈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但喬以航並不擔心自己的地位。

  一來他正如日中天,走下坡路還言之過早。二來伊瑪特也不是喜新厭舊、目光短淺的公司,不然封亞倫也不會有今天的地位。

  總體來說,這次會面還是進行得相當順利和諧的。

  喝到一半,封亞倫和高勤相攜去洗手間,留下沈慎元和喬以航兩人對視。

  沈慎元突然靠過去,小聲問道:“師兄是不是也在玩《嬉鬧江湖》啊?”

  喬以航眉頭一挑,“也?”

  沈慎元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帥帥帥和水仙和尚的小番外一則。

 

【私聊】

帥帥帥:五缺一,十惡牢,速度。

水仙和尚:o(╯□╰)o我在陪MM打怪。

帥帥帥:幾級?

水仙和尚:十六級。

帥帥帥:……

帥帥帥:那我喊別人。

水仙和尚:等等。

水仙和尚:為了證明我不是見色忘友的人,我決定跟你一起去。

帥帥帥:我已經叫上亂七八糟了。

水仙和尚:/(o)/~~你見色忘友!

帥帥帥:一會兒我陪你去刷毒人洞。

水仙和尚:/(o)/~~我想去十惡牢。

水仙和尚:你就不能不見色忘友一次嗎?

帥帥帥:帶你去才叫見色忘友。

水仙和尚:……

水仙和尚:你果然窺視我妖嬈的美貌和娉婷的身姿!

帥帥帥:我只是鄙視你色和尚的稱號。

水仙和尚:-_-|||不是花和尚嗎?

帥帥帥:你升級了。

水仙和尚:……

帥帥帥:走,去毒人洞。

水仙和尚:(o)這麼快打完十惡牢了?

帥帥帥:……

帥帥帥:動作太慢被踢了。

水仙和尚:報應啊。~~~~(>_<)~~~~

帥帥帥:還不去毒人洞?

水仙和尚:十六級的小MM……

帥帥帥:不去的話,她會親眼看到八十級的大哥哥血濺當場。

水仙和尚:/(o)/~~來了。

 

 

很護短(下)

 

  喬以航挑眉道:“你怎麼知道我玩?”該不會是高勤大嘴巴地說出去了吧?他想到自己在遊戲裏的人妖號,額頭三根黑線下垂。

  沈慎元疑惑道:“只要前陣子看過娛樂新聞的都是知道啊。”

  “……你看娛樂新聞?”

  “看。我在娛樂圈混嘛。”

  “……也對。”喬以航發現話題走向越來越弱智,趕緊轉移道,“今年多大?”

  沈慎元乖乖回答道:“二十三。”

  喬以航:“……”話題好像還是沒有回到正路上來。

  沈慎元對遊戲這個話題還不死心,繼續問道:“師兄還在原來那個服嗎?”

  喬以航含糊道:“偶爾會去逛逛。”他沒把話說死,就怕萬一哪一天露餡了,給對方落下個謊話師兄的惡劣印象。

  “我那個服原來挺好玩的,但是最近來一幫子的人特沒勁。”沈慎元啜了口飲料,“要不我去師兄那個服玩吧?”

  話說到這份上,已經沒有顧左右而言他的餘地。喬以航只好順著他的話問道:“你在哪個服?”

  “繁花宮。”

  喬以航點點頭,“沒注意過。”

  “師兄那個服叫敗金村吧?”沈慎元事先功課做得很足,“師兄開小號了嗎?還是用原來的大號。”

  喬以航正想著怎麼把這個問題用太極過去,就聽高勤邊推門邊道:“叫小舟,最近剛結婚。”

  “咳咳咳……”喬以航低著頭,喉嚨裏發出一連串的咳嗽聲。

  沈慎元十分體貼地替他捶背。

  高勤和封亞倫重新落座。

  高勤對沈慎元道:“你也玩遊戲?”

  沈慎元停下手道:“玩。我從小到大都愛玩。”

  喬以航抬起頭道:“你從小到大不是愛唱歌嗎?”

  “啊?”沈慎元呆呆地看著他。

  喬以航道:“你和陸萬鵬PK時說的。”

  沈慎元如夢初醒道:“哦。你是說那個。那個是經紀人事先寫好讓我背下來的。很煽情嗎?”

  “……”喬以航不知道別人怎麼想,反正自己聽到那段話的時候還是小小地感動過的。

  沈慎元見他目光緊緊地盯著自己,不知所措地看向高勤。

  高勤道:“演技是他的弱項。”

  沈慎元趕緊道:“不會,我很喜歡師兄在《幸福果樹》裏的表演。尤其是淋雨的那一場。”

  高勤晃杯子的手微微一頓。

  封亞倫道:“當時淋雨的是藍雨晴吧。我記得大喬是由管家撐傘的。”

  沈慎元道:“誰淋雨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覺得師兄那一場戲的氣場實在太足了。”

  高勤道:“嗯。他不說話的時候,看著還可以。”

  喬以航:“……”不是說人都有喜新厭舊的毛病嗎?為什麼高勤的毒舌不能喜新厭舊一點呢?

  沈慎元對演技這個話題顯然不太感興趣,很快又繞回遊戲裏,“小舟兩個字怎麼拼啊?是曉得的曉,還是大小的小。周是哪個周?”

  喬以航不動聲色地看著高勤。

  高勤道:“你想去遊戲裏找他?”

  沈慎元點頭道:“我覺得一個人玩遊戲太沒意思了。”

  “也好。”高勤意味深長地看了喬以航一眼道,“榜樣的作用並不是讓人學習,而是讓榜樣自己更加約束自己。”

  喬以航抬頭望天花板。

  沈慎元興致很高,“師兄今晚回去上不上線?”

  喬以航想起張知的比武場邀約,堅決地搖頭道:“身為藝人,必須隨時表現出最佳狀態,所以好好休息是很重要的。”

  在場三人,只有沈慎元被他的“專業精神”傾倒。

 

  聚會結束。

  四個人一同出門。

  封亞倫對高勤道:“你喝了酒,我送你回去。”

  高勤別有深意地笑道:“好。”

  等兩人坐上車,車啟動之後,沈慎元才自言自語道:“他們來的時候就一輛車啊。”

  喬以航微怔,卻聽他又道:“師兄開車來的嗎?”

  “是,所以我可以自己回去。”喬以航轉身要去取車。

  沈慎元亦步亦趨地跟上來道:“我沒開車來。”

  喬以航:“……”

  

  託福於一晚的酒吧同座、一路的同車嘮嗑,喬以航和沈慎元建立了初步的同門之情。在沈慎元正式加盟伊瑪特的發佈會上,他作為神秘嘉賓應邀出席。

  其實他的出席對於媒體來說一點都不神秘,更神秘的是居然有曾白到場。曾經極速躥紅又極速退隱,讓媒體連流星尾巴都沒有抓到的他,顯然比喬以航、沈慎元這兩張熟面孔要有吸引力的多。

  在例行公事般地問完沈慎元問題之後,所有媒體的目光一致對向曾白。

  曾白雖然之前也曾出席過好幾次記者招待會,但是仍舊很不習慣這樣的陣仗,從進門到現在都是老老實實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記者們的問題如炮彈般襲來——

  “曾白,你這次是以什麼身份出席這次發佈會的?”

  曾白看向高勤。

  高勤道:“前師兄。”

  “伊瑪特這次請曾白一起參加發佈會,是否是為他的複出做準備?”

  曾白認真地聽完問題,再度轉頭看向高勤。

  高勤又道:“不是。”

  記者連發兩彈,都沒有打中靶心,不禁按捺不住道:“為什麼曾白不自己回答問題?”

  曾白這次終於沒有看高勤,親自開口道:“高勤說我不用回答,坐著就好。”

  這次是記者們看向高勤。

  “是的。”高勤爽快地承認,“事實上,他這次來是為了這個……”他彎腰,從臺子下面拿出一塊畫板,舉到臺面上來,“雄雄豬肉鋪做廣告。”

  記者們集體無聲。

  畫板上,曾白和顏夙昂大大的笑臉正對著他們釋放陽光般的燦爛。

  被冷落的喬以航和沈慎元兩個人在一旁聊天。

  “師兄,你今天上遊戲嗎?”

  “……”

  “我昨天回去有偷偷上,原來你在遊戲裏是女的。”

  “……”

  “所以我決定了,堅決跟隨師兄的腳步。”

  “……”喬以航忍無可忍地朝旁邊一指。那裏記者正圍著曾白和他手上死抱著不鬆手的畫板拍照,“聽說你才是主角?不去把風頭搶回來?”

  沈慎元不在意地揮手道:“這些都是身外物。所謂遊戲人生,遊戲裏面的才是人生啊!”

  “……”喬以航繼續裝啞巴。

  

  在沈慎元的疲勞轟炸下,喬以航終於堅持不住投降,答應回家之後上遊戲。

  於是,在他回家的一路上,沈慎元一共打了六個電話來確定行程,乃至於他回家之後啥都沒想,直奔電腦而去。

  進入嬉鬧江湖,聽著熟悉的音樂看著熟悉的畫面,喬以航被沈慎元叨念得嗡嗡作響的腦袋才慢慢冷靜下來。

  原本他只是打算一個人默默無聞地悄悄玩遊戲,進入一個和現實生活完全脫節的另一個世界。怎麼現在越來越覺得遊戲和現實生活接的軌道越來越多?

  張知、沈慎元……

  他甚至懷疑會否有一天在遊戲裏碰到一個陌生玩家開口就打招呼道:“我是高勤。”

  ……

  光是想像這個畫面他就覺得毛骨悚然。

  他就好像吸毒上癮的癮君子,理智地想放手,卻發現事情越來越控制不住。不過高勤既然把沈慎元一起拉下水,應該是有心理準備了吧?

 

  【私聊】

  戰魂無極:來了?

  戰魂無極:來比武場。

  小舟:……

 

  他差點忘記了這茬!

  喬以航正要找理由推脫就看到系統消息發來一條——

  大湖已將你加為好友。

  

  大湖是誰?

  喬以航腦袋裏剛冒出這個疑問,就看到對方已經發私聊過來。

 

  【私聊】

  大湖:師兄,是我!

  小舟:-_-|||你的名字……

  大湖:這樣才能看出我們是師兄弟啊!

  大湖:啊,不對,是師姐妹!

  小舟:……

  大湖:嬉鬧江湖的女號很漂亮,哈哈哈。

  小舟:你大我小,你想當我師兄啊?

  大湖:可是你上我下啊。

  小舟:……

  大湖:師兄,你在哪里,我去找你!你帶我練級吧!

  小舟:別叫我師兄。-_-|||

  大湖:哦。小舟姐姐,我們去哪里?

  大湖:\(^o^)/~你要帶人家哦!

  大湖:人家只能靠你了!

  大湖:我這樣像不像女孩子啊?哈哈哈……

  小舟:我現在沒空,我要去比武場。

  大湖:啊?

  大湖:PK嗎?哪里的比武場?我也要去!

  大湖:我給師兄搖旗呐喊!

  小舟:不要再用感嘆號了。

  大湖:哦!

  小舟:……

  小舟:我PK完再找你。

 

  打完這七個字,喬以航就立刻使用夫妻技能,飛到戰魂無極身邊。

  看著殺氣騰騰的戰魂無極,他突然覺得,陽光是那麼的美好!

  

  基本上,戰魂無極還是保持了一個上百級高手的風範,讓他打掉了一半的血之後,才兩下解決他。

  喬以航躺在地上,一點都沒有起來的欲望。

  張知看著屏幕上耍賴似的任由自己屍體橫陳的小舟,無語地搖搖頭。

  沒想到,當年在高手榜上風雲一時的人物在操作上居然是個小白。現在想想,那些在他手下喪命的高手大概不是輸給了他的等級和裝備,就是輸給了他的代練。打死他都不信以喬以航的技術沒有代練能升到九十多級。

 

  【私聊】

  戰魂無極:你要熟悉你的技能。

  小舟:我都放在快捷欄裏的。

  戰魂無極:我的意思是說,你要熟悉它們的冷卻時間,大概攻擊點數,輔助技能的作用,讓他們互相配合發揮到極致。

  小舟:……

  戰魂無極:你加血的速度也太慢。

  戰魂無極:又沒找準時機。

  小舟:你覺得我把它們互相配合發揮到極致之後能打贏你嗎?

  戰魂無極:不能。

  小舟:……

  戰魂無極:再來。

  小舟:不來。

  小舟:除非你站著一動不動讓我打。

  戰魂無極:我帶你去刷副本。

  小舟:……

  小舟:我有朋友來遊戲,我要去帶她。

  戰魂無極:她?

 

  喬以航手指在鍵盤上輕輕一頓。雖然他知道張知已經知道他的身份,而張知也的確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但是表面上,他們都還是在裝傻。所以,沈慎元的事情也沒有拆穿的必要。

  所以他很快打下“嗯”。

  

  稻香山旁,一個一百多級的高手正一下一個地打著六級的小雞。

  旁邊坐著兩個身姿娉婷的美女,頭頂不時冒出聊天記錄。

 

  【隊伍】

  大湖:姐夫?

  戰魂無極:嗯。

  大湖:(o)姐夫???

  戰魂無極:……

  小舟:你可以理解為一起做夫妻任務的同伴。

  戰魂無極:-_-|||

  大湖:哦。

  戰魂無極:還差多少?

  大湖:早就夠了。

  大湖:可是我想和我姐在聊一會兒天。

  大湖:遊戲裏跑來跑去很累的。

  戰魂無極:……

 

  張知看著屏幕,默默地猜測著她的身份。

  看樣子,不像是小周。如果是小周,不會對他的身份這麼驚奇。但也不像是高勤。他雖然來EF沒多久,卻已經聽了很多關於高勤的傳聞。

  ……難道是藍雨晴?

  他記得前陣子還在網上看到過關於喬以航和她的緋聞。想來想去,也只有她最符合身份特徵和語言特徵。

  因為男朋友加入遊戲,沒想到男朋友在遊戲裏不但是個人妖,而且還嫁了人。這種衝擊乃至於她小小的失態,在所難免。

  他摸了摸下巴。

 

  【隊伍】

  戰魂無極:反正你不做任務,我們去別的地方練級。

  大湖:好啊。

  大湖:我本來就很討厭做任務。

  小舟:你不是說你之前在別的服玩過?

  大湖:玩過。不過我是生活玩家。

  大湖:╮(_)╭人生就是要生活啊。

  小舟:……

  

  對於沈慎元那些似是而非的理論,喬以航開始學著無視。

  戰魂無極為了配合大湖的八級,特別找了個八十級的地方練級,而水仙和尚很不幸地被拉來當苦力。

  水仙和尚在沒到之前,還是扭扭捏捏的,但是看到大湖之後,人的精神面貌明顯攀升了一個檔次。打字利索了,打怪利落了。

  喬以航頭一次知道原來他邊打怪邊打字的速度居然很快。

 

  【隊伍】

  水仙和尚:大湖MM,許配人家了沒?

  大湖:沒。

  水仙和尚:要不要考慮把我這朵水仙花養在你的大湖裏?

  大湖:~(@^_^@)~討厭啦~

  戰魂無極:……

  小舟:……

 

  喬以航想的是,果然一山還有一山高。

  張知想的是,她究竟是不是藍雨晴?如果不是藍雨晴,喬以航究竟上哪找來這樣的人?還是說,他喜歡這一口?

  

  兩人的心理活動顯然不能阻止隊伍裏熊熊燃燒的熱情。

 

  【隊伍】

  水仙和尚:O(_)O~大湖MM,等你三十級,我們就去結婚吧!

  大湖:你好直接,人家好羞澀。

  水仙和尚:\(^o^)/~你這是同意了?

  大湖:不是。

  大湖:我有喜歡的人了。

  水仙和尚:-_-#誰?

  水仙和尚:等級比我高還是比我低。

  水仙和尚:比我低就告訴我。

  大湖:小舟。

  水仙和尚:……

  水仙和尚:你居然敢當著戰魂的面說。

  戰魂無極:-_-|||

  大湖:沒關係,遊戲裏我還是支持姐姐和姐夫的。

  水仙和尚:(o)你是蕾絲?

  水仙和尚:其實,我的外貌雖然粗獷,但是內心很纖細。你瞭解我之後會發現的!

  大湖:O(_)O~我不是蕾絲。

  大湖:我是人妖。

  水仙和尚:……

  水仙和尚:哥們,你太直接了!

  

  【私聊】

  小舟:(o)你就這樣曝光了?

  大湖:嘿嘿,那有什麼。

  大湖:不過師兄放心,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的性別秘密的。

  小舟:……

  大湖:我假裝追求你,這樣他們就不會懷疑你的性別了。

  小舟:……

 

  喬以航起身去冰箱裏拿了個冰袋敷額頭。

  等他回來,隊伍又多了一個成員——

  巨靈神。

  巨靈神和戰魂無極本來關係就不錯,平時也經常一起打怪,之前因為考試所以上的比較少。

 

  【隊伍】

  巨靈神:刷玲瓏塔吧。我今天還沒做。

  水仙和尚:可是我家大湖MM只有八級。

  大湖:是九級。我剛升了一級。

  水仙和尚:相信我,這個是可以忽略不計的。╮(_)

  巨靈神:嫂子會起死回生嗎?

  ……

 

  對話晾了很久,等巨靈神又發了一堆問號,喬以航才恍然大悟他口中的嫂子就是自己。他正要開口,就看到對話已經刷出一條——

 

  戰魂無極:會。

  巨靈神:那我們去玲瓏塔。她死了嫂子再把她救活就是了。

  戰魂無極:嗯。

  水仙和尚:可是玲瓏塔要十五級以上才能做。

  巨靈神:你覺得這六級是問題嗎?

  水仙和尚:……

  

  此六級非彼六級,至少比英語六級要好過的多,更何況旁邊還有這麼多高手助陣。

  不到二十分鐘,大湖已經昂首挺胸邁過十五級的門檻。

 

  【隊伍】

  巨靈神:走吧。

  水仙和尚:我雖然覺得這樣講不合適,但是我真的覺得……你搶了我的風頭。

  巨靈神:你還有風頭?你不是只有光頭嗎?

  水仙和尚:我討厭幽默。

  巨靈神:帥帥帥幽默的時候又不見你討厭。

  水仙和尚:╭(^)╮那不一樣。

  巨靈神:什麼不一樣?

  水仙和尚:他賣東西給我打折。

  巨靈神:(#‵′)靠!他信佛?

  水仙和尚:……

 

 

翻底牌(上)

 

  玲瓏塔是過關任務。塔有九層,怪等級一關比一關高,每一層都必須殺死所有怪才會出現上樓的傳送門,最頂層有三個BOSS,根據隊伍最高等級玩家來設置等級的,會同時攻擊。時間限制一個小時,超時不能將三個BOSS打死則視為任務失敗。

  嚴格說來,以他們現在這支隊伍的陣容去刷玲瓏塔是相當前途堪虞的。

 

  【隊伍】

  巨靈神:就我們五個?

  水仙和尚:沒事,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巨靈神:我是問有沒有誰能替掉你。

  水仙和尚:╮(_)╭沒有,我是獨一無二的。

  巨靈神:帥帥帥呢?

  水仙和尚:他快實習了,忙得很。

  

  喬以航收到一個戰魂無極發來的交易,打開一看,全是紅和藍。

 

  【私聊】

  小舟:我有。而且我能加血,帶藍就行。

  戰魂無極:技能有冷卻時間,交替使用更快。

  小舟:哦。

 

  點交易,這些紅藍就滿滿當當地塞進包裹欄裏。

 

  【隊伍】

  戰魂無極:出發。

  

  事實證明,隊伍面臨的問題遠比他們進塔之前要嚴峻的多。

  大湖進塔之後,還沒走三步,就被三個怪一擁而上,打了個血條見底。

 

  【隊伍】

  戰魂無極:先別救。

  小舟:為什麼?

  戰魂無極:去第二層的時候再救。

  巨靈神:嗯。這樣節約藍。

  小舟:哦。

 

  水仙和尚突然使用暈倒動作,身體剛好撲倒在大湖身上。

  兩個身影交疊在一起。

 

  【隊伍】

  小舟:……

  巨靈神:你這個死色狼!

 

  他來的時候,大湖已經發表完人妖宣言,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大湖是人妖。

 

  【隊伍】

  大湖:你好重。

  水仙和尚:我看到你被殺,心裏太難過,所以暈倒了。/(o)/~~

  巨靈神:咦,帥帥帥上線了。

  戰魂無極:都幹活。

 

  水仙和尚噌得站起來。以他對戰魂無極的瞭解,如果這時候不站起來,自己真的可能會和大湖躺在一起,用另一種姿勢。

  第一層還是很容易搞定的。

  基本上其他人都沒怎麼出手,戰魂無極一個人就將所有怪都放倒了。

  喬以航用起死回生把大湖復活,一行人繼續上樓。

  下面四層的怪都算簡單,大湖總共死了兩次。但第五層開始,他們就感到吃力了。

  隊伍裏發言的人越來越少,喬以航不停地給自己和水仙和尚加血。大湖早就躺在地上,轉著眼珠看那些怪裙底下的風情。

  就這樣,緊張緊張地緊張到第八層。

  喬以航也躺下了。

  和尚只剩下一層血皮。

 

  【隊伍】

  巨靈神:現在怎麼辦?

 

  在玲瓏塔裏的復活點在第一層,也就是說,如果小舟大湖要復活,必須從第一層再殺回來。而且隊友沒有辦法接應,因為沒有下樓的傳送門。這是玲瓏塔最苛刻的地方。除非有神醫谷或棲霞山莊的隊友復活,不然死掉的隊友只能任務失敗。

  不過以巨靈神、戰魂無極和水仙和尚這樣的陣容也足夠應付上面的怪了。那三個怪的等級與他們相當,一打一,玩家贏定的。

  戰魂無極默不吭聲地發了個交易框。

  喬以航點開。

  裏面赫然放著一顆回生丹。

  喬以航知道這東西,必須要用真實的錢買,說起來不貴,八九塊錢一個。在現實生活中也就是請喝三瓶飲料的價格,但是在遊戲裏還是很稀罕的。

  他看著交易框,心裏頭全是說不出來的滋味。

  現實中的張知一直對他抱有敵意,但遊戲中的戰魂無極卻面冷心熱,嘴硬心軟,每次都說得腥風血雨,做起來就金風細雨。在高勤說“露餡了”之後,他是一度將現實中的張知和遊戲裏的戰魂無極劃等號的。乃至於每次看到戰魂無極叫老婆時,腦海裏都會浮現張知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的樣子,這種違和感更不斷加強他對張知的反感。可是每次他對他有更強烈的反感之後,張知又會做一件似乎無心又似乎有意的事情將這種反感沖刷掉。

  乃至於他已經分不出清楚現在坐在那一頭的究竟是戰魂無極,是張知,還是戰魂無極和張知的結合體。

 

  【私聊】

  戰魂無極:接。

  戰魂無極:時間寶貴。

 

  小舟點了交易。

  過了會兒,她就從地上爬了起來。

 

  【隊伍】

  巨靈神:咦,你有回生丹啊?早說嘛。

 

  喬以航沒吭聲,將大湖救活之後,一行人繼續朝上走。

  

  【私聊】

  大湖:姐夫知道你是大喬嗎?

  小舟:不知道。

 

  喬以航其實是想說他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但是落在沈慎元眼裏就是他不知道他是男的。

 

  大湖:我也覺得他不知道。

  大湖:他對你很好。

  小舟:你小心。

  大湖:沒關係,你小心就好,我躺慣了。

 

  說著,他果然又倒在了地上。

  喬以航將小舟拉到一個較為安全的地方躲避。

  然後不停地加血,吃紅。

  幸虧來之前戰魂無極給了他一大包的紅藥,不然光靠加血還真是不夠。

  沒多久,九層的小怪就被清除得乾乾淨淨,三個重量級BOSS出馬。

 

  【隊伍】

  水仙和尚:+++++

  小舟:-_-|||你還沒掉血。

 

  不過她的話音剛落,和尚三分之二的血就沒了。

  喬以航趕緊給他加血,即便這樣,加的速度也沒跟上掉的速度,和尚很快躺在地上。

  眼見那個怪在找下個目標,戰魂無極一個傲睥天下,將這個怪的仇恨拉了過去,然後用了一個群攻技能,利落地解決掉之前的那個怪,專心致志地對付起這個來。

 

  【隊伍】

  水仙和尚:/(o)/~~我終於知道我為什麼會死了。

  水仙和尚:戰魂居然把屬於他的怪留給了我!

  小舟:這就是傳說中的田忌賽馬。

  水仙和尚:/(o)/~~可是我明明打得過那匹下等馬的。

  小舟:你不提前說,別人怎麼知道?

  水仙和尚:小舟。我發現你自從跟了戰魂之後,就變壞了。

  大湖:不會啊,我覺得姐姐還是很溫柔的。

  水仙和尚:剛開始是這樣的。以後你就知道了。

  小舟:花和尚,有句話不知道該怎麼對你說。

  水仙和尚:別說!

  水仙和尚:你這句話一看就沒什麼好事。

  小舟:我的藍只夠救一個。

  水仙和尚:……

  小舟:本來還有點難以決定,但是現在我已經做出了決定。

  水仙和尚:哦,不……

  水仙和尚:/(o)/~~我這麼辛辛苦苦地打到第九層,我容易麼!你怎麼能夠這樣對我?

  小舟:o(╯□╰)o我只是想問你借一瓶藍,有必要這麼恨嗎?

  水仙和尚:借藍?

  小舟:嗯。

  水仙和尚:你早說啊!嚇得我差點重生了。

  

  巨靈神和戰魂無極的動作都不慢,很快將剩下的兩個BOSS處理掉了,時間還剩七分多鐘。

  小舟順手將水仙和尚和大湖復活。

 

  【隊伍】

  水仙和尚:你不是說你藍不夠。

  小舟:騙你的。

  小舟:太無聊找點話題聊聊嘛。

  戰魂無極:你很喜歡騙人?

  小舟:……

  戰魂無極:看來你真是挺無聊的。

  小舟:……

 

  一行人被傳送出玲瓏塔。

  巨靈神難得打玲瓏塔打得這麼辛苦,當下決定要回去睡個覺把氣血養回來。水仙和尚也很識相地走了。

  剩下戰魂無極、小舟和大湖三個人留在繁花的開封街道,互相對視著。

  沈慎元覺察出氣氛不對勁。雖然他很想留下來看個究竟,但是第六感告訴他,這種時候留下來的一般都是炮灰。在生命和好奇心的抉擇中,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前者,因此分別和兩人打了個招呼,便下線了。

  街道尷尬三人行成了街道沉默兩人立。

  喬以航和張知都看著屏幕裏代表對方身份的小人,又似乎透過這個小人,看到了坐在屏幕後面的對方。

  

 

翻底牌(中)

 

  其實屏幕外的人做什麼動作和屏幕裏的人一點關係都沒有。就算挖鼻孔、摳腳趾對方也絕對看不到。對方看到的依然是穿得鮮豔、站得挺直的遊戲人物。

  可即便如此,喬以航和張知誰都沒有離開屏幕。或者說,他們都在緊緊地盯著屏幕,等待著對方先做動作,或者先說什麼。

  所謂一個和尚挑水喝,兩個和尚抬水喝,三個和尚沒水喝。兩個人都等待對方先做出表示的結果是兩個人僵持了五分鐘之後,仍然在僵持著。

  張知內心不斷模擬著喬以航內心可能有的心理活動。

  按照小舟以往的表現,這個時間如果沒有特別的事是絕對不會這樣莫名其妙地站在這裏這麼久的。儘管他看不到藏在小舟背後的那張臉上的表情,但是他能清楚清晰地感覺到,他和自己一樣,並沒有離開電腦。

  有時候這種感覺很微妙,沒有任何證據,卻又讓人深信不疑。

  既然喬以航沒有離開電腦,那麼他為什麼不動呢?

  張知的腦海裏瞬間拉出兩個等式。

  一是戰魂無極等於張知等於EF唱片公司音樂副總監,這個等式對方已經知道得一清二楚。

  二是小舟等於人妖等於喬以航,這個等式他知道,對方卻不知道他知道。

  這樣說來,小舟在意的可能是他們離開玲瓏塔之前,他脫口而出的那兩句話?

  他的心情微微一鬆。

  打字的好處就是,同樣一句話你可以用憤怒的感情去讀,也可以用調侃的方式去讀。他自認為自己說的那兩句就是。

 

  私聊突然閃出一條消息——

 

  【私聊】

  小舟:我知道你知道我是誰。

  ……

 

  張知握著鼠標的手指一緊,鼠標滑動了下。

  鼠標鍵斜劃下來,掠過屏幕裏小舟的側面,然後停在對話框裏。

 

  其實喬以航打出這一段字的心情是很複雜的。

  按理說,裝作不知道,繼續跟著張知一起攪渾水,直到把水渾得兩人都沒有興趣再攪下去,才是最好的辦法。

  如果控制戰魂無極的張知在遊戲裏對他冷嘲熱諷,或者拔刀相向的話,也許他能夠做到的。

  偏偏張知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知道他的身份後,既沒有戳穿他,也沒有追殺他,就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若不是玲瓏塔的那兩句話稍稍洩露了他的內心的話,他幾乎要懷疑高勤說張知已經知道他身份的這個猜測是不是錯了。

  不過不管怎麼說,畢竟是自己隱瞞在先,那麼也該有自己親手為這個荒唐故事滑下一個圈。

 

  【私聊】

  戰魂無極:說得再明白點。

  小舟:已經很明白了。

 

  愧疚歸愧疚。喬以航對留下把柄這種事情還是處理得極為小心謹慎的。他甚至懷疑,經歷過這件事情之後,說不定他以後殺人埋屍給假口供都能做到面不改色一條龍。

  他消息發了許久,張知都沒有接下去。

  喬以航知道,無論對方的打算是什麼,自己突如其來地翻底牌,一定會打亂對方的步驟。

 

  【私聊】

  小舟:我先下了。

  小舟:我明天會上遊戲,有事明天再聊。

 

  發完,他也不等張知有什麼反應,直接按了右上角的叉叉,關機走人。

  他處理的瀟灑,留給張知的卻是鬱悶。

  原本以為一切盡在掌握,左看對方耍猴。誰知就在對方短短一句裏,握有的先機和優勢都沒了,上臺表演的成了自己,而且還被對方先發制人地反將一軍,這種心情用鬱悶形容簡直是高估了鬱悶。

 

  “喬以航。”

  沉寂許久的臥室,突然爆出與杯子破碎聲一同響起的低吼。

 

  由於不理會高勤的禁令私自上網玩遊戲,所以喬以航現在還處在留校察看,以觀後效的情況。為了表達自己虔誠的悔改之心,在上床之前,喬以航特地發了條短信告訴他事情進展。

 

  一個小時之後,他收到回信——

 

  要不幹掉他,要不你自殺。

 

  喬以航:“……”

 

 

  第二天,喬以航一到公司,就收到連覺修從美國傳真過來的劇本。由於《黑白之間》的劇本有好幾個場景需要在森林裏拍攝,所以連覺修現在還在尋找合適的風景。

  高勤看他讀劇本讀得渾然忘我,淡然開口道:“這個角色演得好,明年的最佳男配角就是你的。”

  喬以航從劇本裏抬頭,“封亞倫呢?”儘管他也很想超越封亞倫,但他也清楚自己的斤兩,目前還不可能。

  高勤道:“他決定和顏夙昂一起角逐最佳男主角。”

  電影還沒有開拍,但他卻已經說得好像兩個人都已經獲得提名似的,輕鬆愜意得不得了。不過顏夙昂和封亞倫的確有這種底氣。在娛樂圈,人情和關係是很重要的。以封亞倫和顏夙昂今時今日的地位,莫說是正兒八經地拍一部大製作,就算是隨隨便便參加個小成本電影,評委會都可能看在他們的名字上直接讓他們入圍。這就好像,雖然喬以航的電影處女座演技不咋地,但評委會還是看在伊瑪特的份上人,讓他入圍了。

  喬以航在羡慕的同時,心裏頭還悄悄燃起一簇名為好勝的火焰。

  自從沈慎元加入伊瑪特之後,他的目標就不僅僅是追趕封亞倫,而且還要在沈慎元面前保持優勢和差距。所謂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換舊人。在娛樂圈這一行,分分鐘都有人在失落,在被遺忘,他不想加入到他們中間去,所以他必須要更加充實自己。

  “我想參加演藝班。”喬以航鄭重地發表宣言。

  高勤眼皮都不抬道:“你之前已經參加過三次了。”

  喬以航氣勢一弱。

  “有時候不要把演戲當做演戲,”高勤雙手交叉,意有所指地看著喬以航道,“把戲裏的角色當做你的本色。這個世界上再好的演員也不可能比本人演得更好。”

  喬以航舉著劇本道:“這個故事有原型。”

  “沒有。”高勤道,“所以,你就是楊巨森。他的生活習慣,他的說話方式,他的走路方式,都有你來創造。”

  喬以航拿著劇本半天沒說話。

  高勤挑眉道:“怎麼了?”

  “怪不得上帝造夏娃的時候,只是敷衍地從亞當那裏抽了條肋骨。因為他造亞當的時候已經吃過苦頭了。”

  “我會提議連覺修抽你的肋骨給你配戲。”

  “……”

 

  無論是高勤的話,還是劇本的內容,都讓喬以航處於一種難以自拔的興奮當中。乃至於昨天晚上因為高勤短信和張知而導致失眠的煩躁也被淡化了不少。

  由於沒通告,他一天都捧著劇本度過。

  到傍晚吃飯時,小周看著皺巴巴的劇本忍不住道:“大喬,你好歹讓它歇口氣吧。”

  喬以航掩上劇本道:“我正努力把它倒背如流。”雖然是第三男主角,但他的戲份也很吃重。

  小周將信將疑拿過劇本,隨便翻了一頁道:“臭小子,你當你老爸是誰?這種小事要是搞不定,我還有臉在社團裏混?”

  喬以航張了張口,但瞬間又閉上了。

  小周以為他不記得臺詞,連忙合攏劇本道:“才一天,不用急。”

  喬以航笑眯著一雙眼睛,拉著她的胳膊撒嬌道:“老爸,那靠你了。”

  小周:“……”

  喬以航放開手,眼巴巴地看著他道:“怎麼樣?”

  小周重新翻開劇本,看了兩眼道:“雖然我沒有讀過劇本,但我覺得好像你的感情放得不太對。”

  “哪里不太對?”喬以航睜大眼睛。

  “太……膩了。”小周搓搓雞皮疙瘩。

  喬以航拿過劇本,托腮道:“會麼?劇本裏,楊巨森是個臥底警察。但他又是騰龍社團大佬金爺的私生子,所以,他在獨處的時候,面對金爺的時候,還有遇到其他人的時候應該是三種表現。”

  “分析得挺好。”小周點頭。

  喬以航道:“所以我剛才演得不好。”

  小周想了想,用一個比較含蓄的詞表達道:“如果你演的是金爺保養的小白臉……那就沒有問題。”

  “……”

  燃燒了一整天的鬥志終於被壓制了點。

 

  喬以航回到家裏,洗了個澡之後,覺得被小周打擊得有些昏沉的頭腦又清晰了一點。小周說的沒錯,現在才第一天,他太急於求成了。

  楊巨森是臥底,所以他有謹慎的性格。但他又是金爺找回來的私生子,所以他平時裏的表現又應該偏向一點突然麻雀變鳳凰的暴發戶。

  喬以航想得太入神,以至於走路的時候不小心撞到茶几。

  感受著膝蓋傳來的疼痛,他的心情頓時降到谷底,有種想將茶几踢飛的衝動。當然,他之前有過很多次這種衝動,卻從來沒有實現過。畢竟對著東西發脾氣不但幼稚,而且還很浪費錢和感情。

  他腦海中靈光一閃,喬以航不會對茶几發脾氣,但是臥底的楊巨森會啊。

  喬以航伸出腳,控制著力道將茶几踢到一邊。

  茶几的腳與地磚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他急忙蹲下身,心疼地檢查著有沒有磨壞。

  當光可鑒人的地磚倒影出他慌張的身影時,他突然失笑。

  看來要從喬以航變成楊巨森還有一段很長的適應期。

  等他平復情緒,把茶几小心翼翼地搬回原位,再打開電腦上遊戲,手錶上的時間已經指向十點三十六分。

  喬以航估摸著張知這個時候應該也作出決定了。

  如果他要洗白小舟這個號的話也隨便他。反正玩遊戲這麼久,說一點都沒有膩那是騙人的,而且開新ID也不是件難事。要離開後真捨不得,再殺回來就是了。

  他心裏已經做好了談判的底線,誰知拉開好友欄卻發現戰魂無極沒有上線。

 

 

翻底牌(下)

 

度日如年就是越在乎時間,越發現它的秒針是一格格地跳的,而且勻速。

 

喬以航看著電腦坐了會兒,終於按捺不住,給帥帥帥發了個私聊。

 

【私聊】

小舟:今天戰魂無極沒來?

帥帥帥:戰魂無極?你居然連名帶姓叫的?

小舟:-_-|||這不是重點。

帥帥帥:我下午來的,還沒看到他上線。

 

喬以航覺得自己一開口就問問題,問完問題就拍屁股走人很沒禮貌,於是就想閒扯兩句。

 

小舟:你最近要實習?很忙?

帥帥帥:(o)你們怎麼都知道?

小舟:水仙和尚說的。

帥帥帥:他這個大嘴巴。

帥帥帥:你怎麼對誰都是連名帶姓的叫?

小舟:你一定很想我簡略地叫你……帥吧?

帥帥帥:沒有吧字更好。

帥帥帥:你不是有老二的手機號碼嗎?想知道他上不上發短信就可以了。

小舟:忘記了。

 

張知回國之後,一直沒有換手機號。

 

喬以航瞥了眼並列放在桌面上的兩台手機,手指在鼠標上輕輕一敲。

其實張知不來更好。反正來了也沒有好事,他何必湊上去討沒趣?不管張知來不來,至少他是來過了,而且還有帥帥帥這個證人。至於他什麼時候上什麼時候下,那就不在約定的範圍內了。

 

喬以航越想越覺得自己的運氣好,剛好碰上張知有事來不了,正要喜滋滋地下線,就看到好友欄裏原本暗淡的戰魂無極四個字突然亮了。

 

“……”

 

張知其實從今天中午開始就一直坐在電腦面前。打CS,看電影,玩泡泡堂……電腦桌面上所有和娛樂有關的快捷鍵都點了,唯獨沒有點開《嬉鬧江湖》。

 

其實他的內心很矛盾,這種矛盾一直存在,從知道小舟是喬以航開始。

但昨天喬以航的點破讓他不得不正視。

他之所以喜歡小舟是因為他覺得她是個很單純的人,隨遇而安。她不在乎他殺她幾回,不在乎等級多高,也不在乎金錢。她玩遊戲好像就是兢兢業業按部就班地玩遊戲。他在遊戲裏玩了這麼久,對一個人是放長線釣大魚,還是根本沒有想釣魚總能判斷的。所以他很放心地和小舟在一起,也很享受地和小舟在一起。

他是個習慣於習慣的人。

就算落雪無音選擇了天鬥,他之前還是習慣性地注視她的一舉一動,習慣性地想要討好她。

就算他知道小舟是喬以航,但是在遊戲裏,當他看到小舟那熟悉的形象和語氣時,行為仍舊是不背叛了理智上的憎惡,一如既往地對他好。

他開始意識到他之所以討厭喬以航,想要整喬以航並不是因為他是小舟,而是因為他讓他發現了他是小舟。在令人厭惡的現實社會裏,他太需要小舟這樣寧靜的、讓他信任的港灣。因此,當喬以航把這個港灣親手變成海市蜃樓時,他怒了。

歸根究底,喬以航除了沒告訴他真相之外,並沒有做錯什麼。遊戲裏選擇是男是女本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當然,他也絕對不會認為自己的識人不清才是造成這一切混亂的罪魁禍事。

 

……

 

他靠著椅背,仰頭閉目,將思緒一條一條地理順。

把自己的心理想透徹是一件極難的事情。人總是喜歡把自己定位在一個固定的模式上,比如優雅,比如斯文,比如善良,比如粗俗,如果自己一旦偏離了自己心目中的定位,人就會開始找種種的原因和藉口。但其實,只要換個角度去卡,就會發現所有的事情都很正常,不正常的只是自己的心態。

 

張知睜開眼睛,心裏已然做出決定。

 

【私聊】

戰魂無極:小舟。

小舟:嗯?

 

喬以航的心被他簡短的兩個字而提起來。

 

戰魂無極:就這樣吧。

小舟:……

 

這樣是怎麼樣?

喬以航上上下下地檢查著對話框。試圖找出被自己忽略的中間地帶。但是無論他找了幾遍,他都只能找出這樣四句記錄。

而且有一半還是他的。

 

【私聊】

小舟:能不能說得再明白一點?

戰魂無極:已經不能再明白了。

小舟:o(╯□╰)o

 

他敢保證,這句話他昨天晚上用過。

喬以航摸著下巴想。所以說,張知這次換了噁心的橋段,準備用他說過的話來噁心他?

——太幼稚了。

 

【私聊】

戰魂無極:遊戲是遊戲,人生是人生。

戰魂無極:這樣該懂了吧?

戰魂無極:你不是大學畢業的嗎?

小舟:……

小舟:具體表現形式是?

 

那邊沉默了。

 

但是喬以航一點都不敢放鬆警惕,以他對戰魂無極的瞭解,這傢伙決定不按牌理出牌。

 

【小喇叭】戰魂無極:老婆小舟!雖然你是個醜八怪,但是我絕對不會嫌棄你,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__^)

 

……

 

喬以航看著屏幕想,不知道找個殺手幹掉這傢伙要多少錢。

 

帥帥帥發來組隊邀請。

喬以航順手點了同意。

 

【隊伍】

帥帥帥:你們尋找情趣的方式真是特別。

水仙和尚:/(o)/~~你們這分明是刺激失婚男。

小舟:為什麼你們總是同時出現的?

水仙和尚:哪有!那天打玲瓏塔我們就沒有在一起。

小舟:o(╯□╰)o你記得真清楚。

戰魂無極:有什麼事?

帥帥帥:沒事,就順道問問你們最近婚姻和不和諧。

戰魂無極:婚姻生活是需要私人時間來和諧的。

 

這句話橫出來沒多久,戰魂無極就退出隊伍。

 

【私聊】

戰魂無極:老婆,我們自己組隊去做夫妻任務。

 

……

 

喬以航很想通過網線沖到張知面前打開他的腦袋看看裏面都裝了什麼。怎麼短短一天變化居然這麼大?還是說,他又有什麼陰謀詭計在醞釀?

 

系統:隊長帥帥帥把您請出隊伍。

 

【私聊】

帥帥帥:夫唱婦隨是保持和諧婚姻的基礎。

小舟:……

 

戰魂無極發來組隊邀請。

喬以航想了想,直接點了拒絕。

 

【私聊】

戰魂無極:?

小舟:我請你喝咖啡。

戰魂無極:幾點?

小舟:現在。

戰魂無極:哪里?

小舟:EF對面的咖啡廳。

戰魂無極:談遊戲的事?

小舟:嗯。

戰魂無極:我拒絕。

小舟:(o)

戰魂無極:在我心目中,喬以航是喬以航,小舟是小舟。

小舟:(o)

戰魂無極:我和喬以航沒有喝咖啡的交情。

小舟:-_-|||

戰魂無極:以我對這個人的惡劣印象,我不保證以後遇到他會不會忍不住打他。

小舟:-_-|||

戰魂無極:不過剛才在小喇叭說的也是真的。

小舟:-_-|||

戰魂無極:你不會吭一聲嗎?

小舟:吭。

戰魂無極:-_-|||

小舟:你有沒有考慮過去看心理醫生?

小舟:這應該算精神分裂吧?

戰魂無極:這只是同一個人對不同角色的不同態度而已。現在被分裂的是你,要看的也是你。

小舟:……

小舟:我下了。

戰魂無極:這麼早?

小舟:我要去叫救護車看精神科。

戰魂無極:……

戰魂無極:(^_^)/~~拜拜!老婆明天見。

小舟:明天沒空。

戰魂無極:因為老闆又讓你加班嗎?

 

喬以航還沒有想好怎麼回答這一條,他接著又刷出一條觸目驚心的消息——

 

戰魂無極:你口中那個未婚妻跟人私奔的老闆究竟是馬瑞還是高勤?

小舟:……

小舟:是你。

戰魂無極:我會拴住你的。

 

“……”

喬以航滿臉黑線地下線。

 

隨著屏幕變成一片漆黑,他自言自語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楊巨森(上)

 

離天聲獎報名截止時間還剩兩個月不到。

 

藍雨晴經紀公司開始頻頻催促《幸福果樹》同名專輯的發行時間。他們的目標是趁著電視劇的餘熱,趕上這屆天聲獎。就算最終沒有拿獎,至少也可以將藍雨晴朝歌壇發展的這個消息散佈出去。

 

高勤考慮喬以航和藍雨晴合作歌曲可以報名參加天聲獎最佳男女合唱獎,含金量也不低,便同意了。

 

不過這次在喬以航出發之前,他事先打了個電話給羅少晨。

 

“上次的事情你知道吧。”

 

羅少晨慢悠悠道:“或許。不過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件。”

 

高勤不理會他打的太極拳,逕自接下去道:“既然知道,希望有所改進。”

 

“該做的我會做。”羅少晨有說等於沒說。

 

高勤淡淡道:“以我對NCC電視臺的瞭解,這張專輯一定會冠上你的名字。”

 

羅少晨沉默。

 

“我不想有一天看到娛樂版頭條寫著羅少江郎才盡。”高勤見好就收,直接一聲再見就掛了電話。

 

助理見羅少晨拿著電話遲遲不放下,忍不住好奇道:“誰打來的?”

 

羅少晨面無表情地放下電話,“你老婆。”

 

助理道:“……我還沒娶。”

 

“所以她打電話告訴我,不嫁了。”

 

助理:“……”

 

羅少晨順手整了整桌上的文件,然後狀若漫不經心地問道:“張副總監上班了嗎?”

 

“哈。他三天打漁兩天曬網,今天剛好是第二天,所以不會來。”提到張知,助理難掩不屑之意。

 

羅少晨按下免接聽鍵,對秘書道:“等沈慎元來了,讓他直接上來找我。”

 

“好的。”秘書道,“羅少,張副總監的秘書說張副總監現在正在辦公室,問是否需要開會?”

 

羅少晨抬頭看了眼助理,那張臉一瞬間從蒼白漲成豬肝色,“不用,讓他自由活動。”

 

電話掛下。

 

助理委屈道:“他自己違反了規律。”

 

羅少晨道:“我會把你的投訴轉告給他的。”

 

助理:“……”

 

 

張知躺在自己辦公室裏的沙發上打盹兒。

 

昨天睡得晚,今天又是一大早得知喬以航來唱片公司匆匆趕來的,整個人還處在半睡夢狀態沒有醒過來。

 

秘書給他端了杯咖啡進來,見他手背貼著額頭,雙腳翹在扶手上,一副疲憊的模樣,忍不住道:“副總監要是很累的話,不如去樓上的貴賓室休息?那裏有床有毯子。”

 

現在別說挪到樓上,就算是從房間這頭挪到房間那頭,張知都有心無力。“不用,只要等喬以航來了告訴我。”

 

秘書道:“他來了。”

 

張知一下子坐起來,整個人好似打了興奮劑般,生龍活虎。

 

 

在電視劇裏演了情侶,只要不是互相看不順眼,多多少少都會有些交情。何況喬以航和藍雨晴鬧過緋聞,還被評為最登對的偶像劇情侶第三名。

 

所以,坐在化妝間的兩個人儘量已經多日不見,但很快就進入交談。

 

藍雨晴聽說他要參演連覺修作品,不禁羡慕道:“聽說連導人很好,很多演員演過他的片子都說受益匪淺。”

 

喬以航嘆氣道:“我現在就怕自己不符合他的要求。”

 

“怎麼會?他既然選擇你就說明看中你有潛力。”

 

喬以航突然轉頭盯著她。

 

藍雨晴知道他對自己沒意思,但在這種灼熱的目光下,不禁也有些心跳加速,“怎麼了?”

 

喬以航雙眼亮晶晶,“你之前不是演過一個大富豪流落在外的私生女嗎?”

 

藍雨晴點頭道:“《灰面千金》。怎麼了?”

 

“你是怎麼把握私生女心理的?”

 

藍雨晴恍然道:“你這次的角色是私生子?”

 

喬以航道:“是的。而且是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父親,直到長大之後才相認的那種。”

 

藍雨晴道:“其實我演的是電視劇,所以人物的心理歷程編劇和導演都會給出很分明的層次。比如一開始很想找父親,很渴望父愛。後來知道父親是為了錢才拋棄我們母女就變得憤世嫉俗,想要報復父親。最後男主角告訴我,這只是個誤會。但父親這個時候已經過世了,所以我很後悔莫及。”她攤手道,“當然,電影肯定要濃縮很多。”

 

喬以航若有所悟道:“所以,電影需要演員自己去找層次感?”

 

藍雨晴似乎也被這個話題吸引,很投入地思索道:“我覺得連導的戲經常給演員很多表演空間,反正我經常看到電影裏那些演員很細微的表情變化。像《男人淚》裏,大神最終被判無期徒刑的那場戲,就用了一個很長的鏡頭。我到現在都能想起大神當時的表情……麻木,卻又不是全然的麻木,好像把憤慨壓抑到了極致,那雙眼睛表達的不僅僅是判決的失望,更是對社會的絕望。”

 

她說完,見喬以航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尷尬道:“我說得太投入了?”

 

“不。我只是覺得,我當時看到的感覺和你不一樣。”喬以航想了想道,“我總覺得最後那個場景裏,大神表現的像是意料之中,他對社會是失望的,但是並不絕望。事實上,我覺得他最後能救出白瑞迪,已經是很開心的了。”

 

藍雨晴脫口道:“因為演白瑞迪的是小白嗎?”

 

喬以航愣了下。

 

藍雨晴連忙道:“其實我對同性戀沒什麼偏見的。”

 

喬以航下意識地回答道:“我也沒有。”

 

……

 

兩人呆呆地對視一眼,同時笑起來。

 

藍雨晴道:“我們還是討論下你的角色?我覺得大多數私生子的心理總有一塊是陰暗的。”

 

“陰暗?”

 

“嗯。人都是有嫉妒心的,從小到大看到人家的父母出雙入對,恩恩愛愛,自己卻只能對著母親或者父親,甚至背後經常被人指指點點,心裏上肯定會有不平衡。”

 

喬以航想了想道:“會變態嗎?”

 

砰。

 

門外聽到捶牆聲。

 

喬以航和藍雨晴面面相覷。

 

藍雨晴低聲道:“可能是有人搬東西撞到門了。”

 

“我去看看。”喬以航走到門邊,探出頭去。

 

走廊兩端靜悄悄的,別說人,連紙屑都沒有。

 

喬以航納悶地朝藍雨晴聳聳肩。

 

急促的腳步聲突然從走廊那頭傳來。

 

他轉頭看去,只見小周正大跨步地朝這裏沖來……

 

“小……”喬以航剛要開口打招呼,就看到她飛速地擦過門前,朝另一邊跑去。

 

“周。”這個字含糊在他的嘴巴裏。

 

小周很快折回來,“跑,過頭。快,去挑……歌……”

 

喬以航幫她拍了拍背道:“剛才的撞牆聲是你發出的嗎?”

 

“撞牆?”小周喘了口氣,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如果你……現在、還不去,我,我就要去撞牆了。”

 

“……”

 

挑歌的過程少了張知的摻和,出於意料的順利。

 

喬以航看中了《只為你溫柔》和《滋味》。

 

藍雨晴也覺得《只為你溫柔》不錯。

 

於是喬以航將這兩首暫時定為合唱和獨唱的曲目,只是最終還要張知來拍板。

 

喬以航見工作人員一臉為難的樣子,心想:那杯咖啡不能省。

 

張知好像等了很久似的,喬以航才一上遊戲,他就跳出來發了一連串的私聊。看速度,應該是事先寫好放在文檔裏,然後複製黏貼的。

 

【私聊】

戰魂無極:今天遇到一個變態。

戰魂無極:明明自己變態還非要說別人變態。

戰魂無極:私生子和別人最大的不同不是他是不是變態,而是他老爸是不是變態!

小舟:……

 

喬以航終於明白那聲撞牆聲是誰發出的了,他也連帶地想起,張知是私生子。

 

他的手指在鍵盤上遲疑許久,最終一字一字地緩緩敲出——

 

小舟:你要我說什麼?

戰魂無極:什麼都不用說。聽就行。

小舟:-_-|||你為什麼不建立個小號自己和自己傾訴?

戰魂無極:這樣你又聽不到。

小舟:……

小舟:對不起。那句話我不是有心的,我只是想多瞭解這方面的心理。

小舟:其實今天你應該站出來的,這樣我可以當面道歉。

戰魂無極:你為什麼要道歉?

戰魂無極:變態的又不是你,只是對你傾訴。

小舟:……

 

喬以航看著兩人的私聊記錄,然後肯定地想:他們兩人中肯定有一個變態。但他肯定自己不是那一個!

 

 

楊巨森(中)

 

遊戲對話框突然跳出大湖的私聊。

 

【私聊】

大湖:姐姐,救命。

小舟:私底下就不必這麼叫了。

大湖:師姐救命!

小舟:……

大湖:剛才巨靈神向我求婚了!/(o)/~~

小舟:他和誰打賭打輸了?

大湖:不是。他是真的看上我了。

小舟:……

小舟:你怎麼勾引他的?

大湖:o(╯□╰)o我沒有。

小舟:給我一個相信你的理由。

大湖:我不是還沒有選擇門派嘛。他想讓我當他的專屬奶媽。

小舟:怪不得。

小舟:那你就嫁吧。

大湖:-_-|||可是我總覺得怪怪的。

小舟:哪里怪?

大湖:他說話的口氣,好像真的把我當女人了。

 

喬以航想起戰魂無極死乞白賴要娶他的那陣子。

 

“……”

 

沈慎元發來組隊邀請。

他隨手點了同意,然後見隊伍裏水仙和尚已經在了。過了會兒,戰魂無極也加了進來。

 

【隊伍】

大湖:和尚,姐夫,巨靈神向我求婚了。

水仙和尚:(#‵′)靠!我還沒嘗甜頭呢!他居然敢先下手為強,太無恥了!

大湖:可我是男的啊。

水仙和尚:那又怎麼樣?反正我看到的只是遊戲裏的角色,我又不能穿過網線去撲倒你。

大湖:……

戰魂無極:巨靈神知道你是人妖麼?

大湖: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O(╯□╰)o

戰魂無極:你沒告訴他?

大湖:我不是告訴你們了嗎?

大湖:就算我是人妖,我也不能天天頂著我是人妖這句話招搖過市啊。

水仙和尚:我沒說。

戰魂無極:沒。

小舟:……那他就是不知道。

 

隊伍裏一下子都沉默了。

 

大概過了半分鐘,戰魂無極打破沉寂。

 

【隊伍】

戰魂無極:你去說還是我去說?

大湖:我已經說了。

水仙和尚:結果怎麼樣?

大湖:他沒回。

水仙和尚:從此,江湖上少了一個熱血仗義的巨靈神,多了一個為愛傷神的碎心人。

戰魂無極:很閑?

戰魂無極:來比武場。

水仙和尚:(o)這句話的哪部分觸到你的逆鱗?我剪掉他行不行?

戰魂無極:ID

水仙和尚:-_-|||

水仙和尚:小舟!救我!/(o)/~~

小舟:看在帥帥帥的份上……

水仙和尚:跟他有什麼關係?

水仙和尚:不過有用的話,先借用借用也可以。

小舟:多揍幾次吧。

水仙和尚:……

水仙和尚:小舟。你跟了戰魂就是你人生最大的失誤啊!

水仙和尚:當初的你是多麼清純可人,善解人意,現在卻變成了一個落井下石的毒婦。我真命苦。~~~~(>_<)~~~~

 

為著那句落井下石的毒婦,喬以航一晚上都帶著沈慎元升級。他們升級的地方,怪級比大湖高很多,所以沈慎元只能坐在一邊聊天。

 

【私聊】

大湖:剛才巨靈神回我了。

大湖:他問我要照片。

大湖:我給了他一張如花的地址。

大湖:其實,如果我一開始不說我是人妖,和他在遊戲裏當假夫妻,應該也很有趣吧。

小舟:……

 

喬以航很想用過來人的經驗告訴他,這是一條不歸路,但是他沒有機會。儘管怪的等級比他低,但是當它們一擁而上時,殺傷力也是很強悍的。他不得不一邊打怪,一邊給自己加血。

 

【私聊】

大湖:沒關係,你專心打怪就好。

大湖:專輯的歌已經定下來了。

大湖:明天我們一起去錄音吧。

大湖:完了還能一起喝一杯。

大湖:(o)你怎麼不打了。

小舟:你太催眠了,我要去睡覺了。

大湖:呃。

大湖:我能挽留一下嗎?

小舟:可以。不過我還是會走的。

小舟:88

 

從遊戲裏退出來,喬以航並沒有去睡覺,而是拿出《黑白之間》的劇本,揣摩著裏面的對白。

 

楊巨森是警察。他在臥底之前被告知自己是騰龍社團大佬的私生子,在親情和公義之間,他選擇了公義,所以義無反顧地投身為臥底。

喬以航想像著如果張知是這個角色會怎麼表現。

他們都是私生子,應該會有共同點吧?

 

喬以航站在鏡子面前,不斷地調整著自己的面部表情,以便讓他看起來和張知更接近,大概調整了將近一分鐘,終於定格。

然後他對著鏡子拽拽地一笑道:“雲哥,你這麼忙,不如讓我分擔一點吧?”

 

……

 

在這短短的一刹那,他仿佛看到自己跳脫了MTV的框框,一下躍進大屏幕的圈圈。

 

YES!”

他興奮地用身體做了個波浪。

 

雖然他和張知見面的次數不多,但是結合遊戲中的交流,他能輕易地模擬出張知的部分神態。有了藍本,揣摩角色就變得容易的多。先不提人物的心理活動和細微表情,至少在揣摩上,他和楊巨森一樣,都在學習著另外一個人。

 

 

【劇本】

席高:金爺的確可以橫著走,但你只是金爺的兒子,小心被橫著被抬走。

楊巨森:哈!我老爸就我這一個兒子。你猜我被人橫著抬走,他會怎麼樣?

席高:我討厭猜謎。我喜歡用行動說話。

楊巨森:真巧。我也是。

 

喬以航來來回回將對白讀了好幾次,但是讀來讀去都讀不出那種氣勢。

從劇本看,這場戲的席高和楊巨森應該是勢均力敵的,但是演席高的是顏夙昂,他相信以自己剛才的表演在顏夙昂面前,絕對會被弱化得體無完膚。

究竟要配合怎麼樣的神態和姿勢才能讓自己看上去更加有氣勢?

 

他隨手拿起手機,想也不想地撥通了電話薄裏唯一一個號碼。

電話響了三聲接通。

張知低聲道:“什麼事?”

喬以航一個激靈清醒過來,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做了什麼。

張知似乎有些不耐煩,又問了一句。

“我剛剛想起,好像下線的時候忘了說再見。”喬以航很快找到藉口。

手機那頭沉默。

喬以航不安中帶著幾分幸災樂禍地想:自己這個電話會不會害他分裂不起來?

“晚安。”張知平靜地說完這句,然後掛線。

喬以航鬆了口氣,然後看著手機屏幕,直到屏幕上的光黯淡下去。

 

 

第二天到EF唱片公司,小周告知他昨天他挑的兩首歌已經獲得張知的首肯,“不過歌詞要修改。”

喬以航想起那首烤雞天上飛,豬頭流口水就頭疼萬分。“改成什麼樣的?”

“還不知道。”小周可以說是對兩人恩怨的最大知情人,不由壓低聲音道,“聽高董說,你暴露了?”

“感謝革命同志的關懷。”喬以航突然眯起眼睛,“說起來,我一直都沒相通究竟是怎麼暴露的。”

小周笑容有些不自然,“是啊,我也挺好奇。”

“反正事情過去這麼久了,說實話,跟你有沒有關係?”喬以航儘量擺出溫和的笑容。

但是小周跟了他這麼多年,對他貧瘠的演技十分瞭解,所以頂住誘惑,正色道:“真的不是我。”

喬以航笑容轉而陰森,“別讓我抓到把柄。”

小周震驚地看著他。

喬以航挑眉道:“怕了?”

“大喬。你的演技有進步。”小周心有餘悸地拍拍胸脯道,“我剛才好像真的看到一個活生生的變態。”

“……我討厭變態這個詞。”

小周見他往樓梯的方向走去,好奇道:“你去哪里?”

“去找張知。”

小周看他雙手空空,提議道:“要不要提點東西上去?”

喬以航停下腳步,轉頭看著她道:“比如說?”

“呃,愛心便當?”

“……”

 

喬以航的到訪在張知的意料之中,他意外地是喬以航手上拿著的東西。

“這是什麼?”他皺眉看著那個袋子,上面印著的,如果他沒有看錯,應該是肯德基吧?

喬以航笑容完美,“我怕你剛回國不習慣,所以帶點美國風味的東西給你。”

 

 

楊巨森(下)

 

喬以航不管他的臉色,自顧自地將東西放到桌子上,“香辣雞腿堡還是新奧爾良烤雞腿堡?”

 

“香辣雞腿。”張知下意識地回答完,才低頭看了看手錶道,“還不到十點。”

喬以航將漢堡遞給他,“你就當BLUNCH。”

 

張知無語地接過。

 

喬以航含笑道:“其實我的英文不錯,如果你說不慣中文的話,我們用英文交流也可以。”

張知挑眉道:“比如說?”

YESNO?……OH!”喬以航聳聳肩膀,然後旁若無人地將袋子放到桌上。

張知狐疑地看著他,總覺得眼前這個喬以航既不像遊戲裏的小舟,也不像上兩次見面的那個人,好像特別的……諂媚?

 

“喝哪杯?”喬以航從袋子裏拿出兩杯可樂。

張知掃了一眼,沒好氣地問道:“有什麼區別?”

“中杯和大杯。”

“……隨便。”

喬以航把大杯放在他面前。

 

張知看他利落地將肯德基分成兩份,然後拉過椅子坐到他的對面。

喬以航拿過漢堡正要咬,就見張知仍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不禁道:“坐啊。”

張知眯起眼睛道:“中國有句俗話,叫做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喬以航咬了口漢堡,喝了口可樂,咀嚼了好幾下才道:“你覺得我是想奸你還是盜你?”

張知臉色一黑。儘管他深邃的眼睛放射著怒芒,儘管他的拳頭緊得鑽不進空氣,儘管他看上去很想吃人,但結果他還是忍住了。“不管你有什麼目的,都不會得逞的。”他一屁股坐下,拿起漢堡也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兩人吃得很融洽。

吃到一半,喬以航還將蛋撻推到他面前。

張知愣了愣,“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蛋撻?”

喬以航也愣了愣,“不知道,正好搞優惠活動,划算。”

“……”

 

於是,蛋撻成為繼漢堡之後的下一個被共同殲滅的目標。

 

羅少晨推門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張知和喬以航兩個人同時張大嘴巴,將蛋撻塞進去的畫面。

 

喬以航看到羅少晨,下意識地站起身來。對於這位音樂教父,他是由衷地敬重。如果他的臉頰不是那麼鼓的話,他的敬重應該會表現得更加明顯。

張知視若無睹地吸著可樂。

 

羅少晨道:“我只佔用十秒鐘。”

張知頭也不抬道:“什麼時候開始計時?”

NCC電視臺製作總監陳米莉半小時後過來開會討論專輯錄製事宜。”羅少晨頓了頓道,“你可以從現在開始計時。”

張知道:“你的助理呢?”這種通知別說讓總監親自跑腿,就算是助理,通常也是打內線電話通知的。

“我很想回答你的話,但是我超時了。”羅少晨邊說邊出門,順帶將門關上。

 

他一出門,就看到張知的秘書慢悠悠地逛別的樓層回來,見他從張知辦公室走出來,大吃一驚,連忙沖上去道:“羅總監,抱歉,我剛剛在上洗手間。”

羅少晨目不斜視地從她身邊擦過,“人類都有生理需求,沒關係。”

人類?

秘書看著他高大卻不壯碩的背影,背脊突然冒起一股冷意。

 

走廊轉角,助理突然鬼鬼祟祟地露出頭來,“怎麼樣?”

羅少晨對他詭異的舉動顯然習以為常,“什麼怎麼樣?”

助理比劃了下道:“他在辦公室裏做什麼?”

“做愛。”羅少晨面無表情地留下這句話,就邁進電梯裏。

 

留下助理一個人在那裏捂著久久不能平靜的胸口澎湃。

 

 

音樂副總監辦公室裏。

 

喬以航看看緊閉的門板,又看看正專心致志地吸著可樂的張知,忍不住道:“羅少為什麼親自來通知?”

簌簌聲響起。

可樂見底。

張知心滿意足地抬起頭道:“你穿著衣服嗎?”

喬以航沒好氣道:“不然呢?穿著麻袋嗎?”

“既然沒露,怕什麼?”張知道。

喬以航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

 

張知看他莫名鬱悶的臉,心中暗暗叫爽,臉上卻依然表現得一本正經,“你剛才也聽到了,我半個小時後要開會,所以有什麼陰謀詭計最好快點使出來,不然過了保質期陰謀詭計就會變成雕蟲小技。”

 

喬以航想到來的目的,嘴角立刻掛上消失已久的笑容,“張總監的中文造詣真是出神入化,令人嘆為觀止。”

 

張知惋惜地搖著空可樂杯。如果沒喝完,他一定吸一口,努力噴到對方臉上去。

 

喬以航似乎也發現馬屁拍在馬腿上,乾咳一聲,坐回椅子,撤向正題道:“聽小周說你要改兩首歌的歌詞。”自從解開了底牌,小周就徹底擺脫地下黨的身份,重新活到了陽光底下。

 

張知終於知道他來的目的,“嗯。你想看?”

 

喬以航含蓄道:“如果方便的話。”

 

“方便。”出乎意料地,張知落落大方地從抽屜裏抽出一打紙給他。

喬以航接過來一看,全是空白,反倒鬆了口氣。如果他接過來的紙上寫滿歌詞的話,他倒要懷疑張知是不是準備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了。

“這是自由發揮?”他抱著美好的幻想。

“這是我還沒有發揮。”張知很快戳破。

喬以航頓時覺得腦門上不停的有烤雞和豬飛來飛去。

 

張知似乎看出他的顧慮,淡淡道:“同樣的招數我不會用兩次。”

喬以航望了眼仍攤在桌面上沒有收拾掉的食物殘骸,慢吞吞道:“如果看在肯德基的份上?”

“聽說半個小時後NCC會來人開會討論專輯的事。”

喬以航不明白他為什麼一再提起這件事。

張知道:“所以歌詞的質量就要看剩下的這二十……”他看了看手錶,“三分鐘零五十六秒。”

喬以航迅速站起,將桌面上的垃圾收拾進袋子裏,然後微笑道:“需要咖啡嗎?”

“我要卡布奇諾。”張知毫不客氣地使喚道,“上面的那層牛奶一定要起泡。”

喬以航邊拎著垃圾往外走,邊道:“我會用打氣筒試試看。”

 

出得門來,秘書笑得很燦爛,“喬先生。”

喬以航道拎著垃圾,笑得同樣燦爛,“你知道對面咖啡店的外賣電話嗎?”

 

辦公室裏,張知從另一個抽屜裏抽出一打寫著曲譜和歌詞的紙……

 

牆上的鬧鐘走到了十一點,但會議卻沒有按時召開。

張知不耐煩地走出空無一人的會議室。

 

正好羅少晨的助理急匆匆地跑過來,“張副總監。”

“會議取消了?”張知抱胸,面色不善。

助理苦著臉道:“陳總監出車禍進醫院了。”

張知皺眉道:“這麼巧?”

助理嘆氣道:“一點都不巧。八卦小子也在車上。”

 

張知釋然。雖然他回國沒多久,但是對八卦小子的事蹟如雷貫耳。曾經有幾家媒體猜測他們之所以這麼倒黴,可能是得罪了道上哪個了不得的人物,於是明察暗訪,甚至深入虎穴,最後發現,這事和道上一點關係都沒有。道上不少人都信命,像八卦小子這樣命硬到死不到活不好的主,他們是絕對不會沾惹的。

 

助理望著他棱角分明的五官,腦海中慢慢幻想出他做愛時投入而認真的表情……

 

“你怎麼了?”

 

助理回神,才發現張知正厭惡地瞪著他,而鼻子裏似乎有液體正緩緩流出來。他急忙尷尬地用袖子擦掉,“大概最近雞湯喝太多,所以上火流鼻血。”

 

張知緩緩道:“你流出來的液體是透明的。”

 

 

定專輯(上)

 

張知從會議室回到辦公室,還沒推門,就聽見那個助理在身後大叫道:“張副……總監!”

 

如果不是轉身看到他滿臉大汗,的確追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張知會以為他是故意加重那個“副”的音來寒磣他的。

 

“什麼事?”助理抹了把汗道,“我,我想起,剛剛,忘了說,十分鐘之後開會。”

 

張知頂著一張冷臉瞪著他,“我剛從會議室回來。”

 

助理在心裏把他傲慢的嘴臉罵得體無完膚,但臉上卻不得不賠笑道:“來來回回也就三層樓,而且還有電梯。”

 

張知道:“三層樓也是距離。”

 

助理腦中靈光一閃,突然道:“你是不是腿軟?”

 

張知轉頭對一直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們的秘書道:“把他列入我的黑名單,找個機會好好整整他。”

 

助理眼睜睜地看著張知漠然地走進辦公室,然後門被無情地甩上,“……”他第一次知道,原來職場除了潛規則之外,還有這種明規則的。

 

他嘆了口氣,在秘書一臉同情的目送下,慢吞吞地回到羅少晨的辦公室。

 

羅少晨見他灰頭土臉的模樣,淡淡道:“碰釘子了?”

 

助理背貼著牆壁,十指交握,兩隻大拇指不安地互相扭打,“我忘記通知他十分鐘之後開會。”

 

“你可以打電話。”

 

“我只是想幫你多觀察觀察他嘛。”事實上他已經準備了一個小筆記本,專門用來記錄張知的一舉一動。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他始終堅信張知將會是羅少晨事業上的大阻礙,所以必須要預先對他進行觀察,以便在他還沒有茁壯成長成大樹之前就幹掉他!

 

羅少晨盯著電腦沒說話。

 

不過助理想起後來的事,氣勢弱下來道:“後來我追上去通知了,可是他說要把我列入黑名單,找機會好好整整我。”

 

羅少晨仍舊置若罔聞。

 

助理沉不住氣了,“羅少!好歹我也是你的心腹啊,他這樣說,分明是想殺雞儆猴!你千萬不能認輸啊。”

 

羅少晨終於開口了,“就算你是雞,我也不是猴。”

 

“……這個不是重點。”助理正要再接再厲,就見羅少晨抬頭看著他,“通知喬以航他們來開會了嗎?”

 

助理面孔一僵。

 

“開會時他們不能準時出席的話,你的名字會出現在第二張黑名單上。”羅少晨伸手準備打電話。

 

助理沖到桌前,委屈地看著他道:“可是張知他……”

 

“我來解決。”羅少晨的話音剛落,助理就已經飛奔出門。

 

羅少晨撥通張知內線,不等對方出聲,便逕自道:“NCC將專輯全權交給我們。三分鐘之後到會議室開會,定下專輯最終方案。喬以航等藝人也會出席。”

 

說完,掛線。

 

要在三分鐘之內把喬以航等正在唱片公司遊蕩的藝人召集到會議室顯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且不說他只有他們助理的手機號碼,但就算打通助理的手機,助理也未必和藝人在一起。

 

小周和喬以航就是一個例子。

 

他好不容易打通正在廁所裏使用護舒寶的小周,卻被告知喬以航去張知辦公室還沒回來。

 

掛下電話,助理忍不住將今天上午得到的信息進行連線。

 

張知在辦公室裏做愛。

 

張知好像腿軟。

 

喬以航去張知的辦公室還沒有回來。

 

……

 

這些信息難道還能表達出第二個含義?

 

助理定定地站在走廊裏,直到他旁邊的自動販賣機咣得一聲掉出一瓶可樂來。

 

喬以航伸手拿起可樂,轉頭發現像羅少晨小尾巴似的助理正直盯盯地看著他,那眼神要說多詭異就有多詭異,“你還好吧?”

 

“這正是我想問你的。”助理其實更想問的是,你究竟是自願的還是被逼的?

 

EF唱片公司的作風嚴謹正派,要是公司高層潛規則藝人的事情捅出去,那個高層絕對會吃不了兜著走。

 

——就算那個高層是集團接班人,也絕對會被下面的人造反到呆不下去。

 

“如果有什麼委屈,一定要說出來!會有人替你做主的。”最後一句他說得也沒什麼把握。看羅少晨的樣子,既不像要對付張知,也不像會放任張知,實在讓人捉摸不透。

 

喬以航以為他指的是上次張知亂寫歌詞的事,感激地笑笑,“謝謝。我有分寸的,畢竟我也希望專輯做得好。”

 

這句話落到助理耳裏,自動腦補出一段情節——

 

張知癱坐在沙發上,兩隻手利落地解開皮帶。

喬以航站在他面前,驚恐地叫道:“你想要做什麼?”

“少裝蒜!你進我的辦公室就應該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說著,一下拉下褲子拉鏈——

他竟然沒穿內褲!

喬以航嚇得渾身發抖,“不行,你不能這樣做!”

“想想專輯。”張知傲慢道,“你應該知道不服從我的下場吧?”

喬以航眼淚如雨落,“你放過我吧,求求你。”

“放過你?哈哈哈……”張知大笑著站起身,一步一步地朝他走去,“被本少爺看上的人從來都只有一條路可以走,所以你最好還是乖乖地認命!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也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喬以航退到牆角,已經退無可退,眼見張知撲過來,只能悲憤地大呼道:“不——”

 

……

 

助理驚出一身冷汗。

 

喬以航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你沒事吧?”

助理呼出口氣,抹了把汗,乾笑道:“沒事。”

“那你自便。”喬以航轉身就走,心中納悶地想:以前也見過這個助理,怎麼從來沒發現他舉止行為這麼古怪呢?

 

大概走到走廊轉角,他打開可樂正喝了一口,就聽助理在他身後淒厲的大喊道:“大喬!”

“……”喬以航抬手擦到因為岔氣岔到從鼻子裏噴出來的可樂。

助理飛奔到他身邊,二話不說,拽起他的胳膊就走。

喬以航想甩開,就聽他邊跑邊叫道:“快快快,不然我的飯碗就保不住了。”

 

一半出於好奇,一半出於助理的手實在抓得太緊,喬以航還是被他快遞到了會議室。

 

羅少晨看了看手錶,“遲到二十分鐘。”

由於人多,助理用乞求的目光看著他。

羅少晨道:“這個月薪水……扣二十塊錢。”

助理:“……”如果是這個懲罰的話,他想他可以再多扣幾塊沒問題的。

喬以航在沈慎元旁邊坐下,低聲問道:“什麼事?”

“討論專輯。”沈慎元也回答得很小聲。

 

由於兩人說話都很小聲,不免將頭靠得攏了些。

 

張知突然開口道:“開會可以竊竊私語嗎?”

喬以航茫然地看著他,還以為他們早上已經一頓肯德基泯恩仇了,現在看來,是他想得太天真。張知分明還在記仇,還在找機會。

羅少晨道:“為了不打擾別人,需要竊竊私語的時候就遞小紙條。”

 

張知斜眼看他。

 

羅少晨毫無所覺,“這張專輯將會與《幸福果樹》同名,NCC對銷量的期待是五萬張。一共收錄六首歌,四首電視劇裏的背景音樂。你們選擇的歌我已經看了,只要能緊扣專輯立意,其他沒問題。”

 

藍雨晴對唱片界不是太瞭解,寫了張紙條遞給喬以航。

喬以航接過來一看——

五萬張算多算少?

喬以航在紙條後面接著寫:不多不少。

 

他剛將紙條遞還過去,就看到張知正冷著張臉看著他。

想到自己的歌詞還拿捏在他手上,喬以航綻放出善意的微笑。

 

同樣的笑容由不同心境的人來看,便會看出不同的效果。

至少他的這個笑容落在張知眼裏就是得意洋洋的炫耀——

 

看,我男女通吃。

 

“哼!”張知冷哼。

 

 

定專輯(中)

 

羅少晨道:“還有什麼問題?”雖然他這句話是問所有人的,但是他的眼睛卻是看著張知的。

 

張知道:“公司應該講究效率,專輯也不能無止境地做下去。”

 

助理瞥了他一眼,顯然對他這種外行人裝腔作勢十分看不慣。

 

羅少晨頷首道:“張副總監的經驗值得借鑒。”

 

張知臉色一黑。

 

只要智商正常,瞭解他背景的人都聽得出這句話是在諷刺。

 

喬以航等藝人默不吭聲地看著EF高層的明爭暗鬥。他們簽的是唱片約,唱片公司誰坐莊對他們來說影響不大。

 

會議結束,張知站起身,特地繞到喬以航身後道:“來我辦公室。”

 

畢竟是自己的製作人,雖然他對他並沒有抱太大的期望。

 

 

一起走進辦公室,張知繞到辦公桌後面,從抽屜裏取出幾張CD和那打寫好的歌詞,丟在桌上,“我選的歌的DEMO,還有你你選的那兩首歌的歌詞。”

 

喬以航考慮到合唱有藍雨晴的份,“要不要和羅少商量一下?”到底才十九歲,對人情世故還不夠老練。這樣的性格就算有張複勳在身後撐腰也會吃虧。

 

“你這是在教訓我還是關心我?”張知抱胸看著他。

 

喬以航道:“有沒有中性一點的詞彙?”

 

“囉嗦。”張知拉開椅子坐下。

 

喬以航以為他要開始辦公,正準備告辭,就聽他隨口問道,“你和藍雨晴來真的來假的?”

 

“做朋友是真的,男女朋友是媒體亂寫的,假的。”喬以航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問起,不過還是很配合地回答。

 

張知靠著椅背,頭頸後仰著打量他。

 

喬以航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

 

不知道玩遊戲的時候,他是不是也是這樣看小舟的。

 

看了半天,張知突然道:“你為什麼還不走?”

 

“……”喬以航沒好氣道,“因為我沒有拿到張大少爺的赦令!”

 

張知揮手道:“跪安吧。”

 

“滾!”

 

直到喬以航走出門,才發現自己和張知竟然如多年老友般互相調侃。

 

“事情究竟要脫軌到什麼時候?”他看看手中的CD和歌詞,無語地朝電梯走去。

 

張知抬起雙腳,擱在辦公桌上,雙手抱著後腦勺,無聲地望著天花板。剛剛在會議室被羅少晨反將一軍的鬱悶一掃而空,腦海裏反復回旋著喬以航臨走前的對話。

 

電話不識相地響起。

 

他用腳跟隨意地敲了下電話按鈕。

 

竟然通了。

 

“張副總監,張董事長來電。”秘書說話時還帶著一絲未散的惶恐。

 

張知原本的好心情頓時被一大片黑壓壓的烏雲遮住,“接進來。”

 

或許太緊張,電話裏不斷傳出按鍵聲,好一會兒才把張複勳的電話接進來。

 

“聽羅少說,你在EF幹得不錯。”張複勳說話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嚴肅。

 

張知漫不經心道:“聽八卦雜誌說你在美國有個情婦。”

 

“放肆。”

 

才兩句話的功夫,火藥味又通過電話線彌漫在話筒兩頭。

 

張複勳換了個話題道:“你哥哥下個月結婚,你記得吧?”

 

“嗯。”心裏對張識謙的嫉妒從來沒有因為時間的推移而減淡過,但是張識謙對他的好的確也曾感動過他。對於這個哥哥,張知的感覺向來複雜。

 

“有女伴嗎?”張複勳不著痕跡地試探著。

 

張知反感地皺眉,“沒有。”

 

“嗯。”張複勳滿意了,“最近好幾位世交好友家的千金回國,算算年齡也和你相仿。到婚宴上,你可以好好認識認識。”他知道張知的性子,若是沒有提前打招呼,到時候肯定砸場子。

 

張知冷笑。

 

他才十九歲,他就開始迫不及待地將他掛牌出售了嗎?

 

“我沒有女朋友,並不表示我沒有男朋友。”他對張複勳揮出極為有力的重拳!

 

張複勳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半晌才道:“我從小給你找老師學中文學中國的文化和歷史就是為了讓你當個徹徹底底的中國人!美國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你少給我沾!”

 

“我找男朋友,又不是吸白粉,你緊張什麼?”

 

張複勳久久沒有回答。

 

但張知能感覺到從電話那頭傳來的憤怒。

 

篤篤。

 

那頭的敲門聲響起。

 

張複勳沉聲道:“我現在有事,其他事等你週末回家再說。”

 

啪,電話被冷冷地扣下。

 

張知放下腿,按著免提鍵沉思許久,才伸手拿起話筒,撥通一個號碼。

 

對方很快接起電話,笑聲爽朗,“你不是在走馬上任了嗎?工作很輕鬆?不然怎麼有空在上班是時間給我打電話?”

 

“嗯。”張知用一個音節回答了對方的一長串。

 

“出什麼事了?”對方顯然很瞭解他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作風。

 

“你要什麼結婚禮物?”張知開門見山。

 

對方沉默了會兒,隨即爆發出更大的笑聲,“哈!我等你這句話等得都快頭髮發白了。我的錢全都拿去開畫廊了,雖然婚宴的錢是爸出的,但是他不包蜜月旅行,所以,我現在最需要的是流動資金。”

 

“多少?”張知很豪爽。

 

“一百萬。”張識謙也很豪爽。

 

“你去借高利貸好了。”張知道,“等債主找上門,他會替你還錢的。”

 

張識謙又是一陣大笑,“這個主意不錯,逼不得已我會用的。”

 

話題告一段落,似乎沒什麼可聊的了。

 

但張識謙難得接到張知主動打電話,顯然不願意就此掛斷,所以又起了個話題道:“在公司還習慣嗎?”

 

“嗯。”

 

“同事好相處嗎?”

 

“不會比他更難相處。”

 

“哈哈,這倒是。”張識謙立刻想好了下個話題,連貫下去道,“對了,交女朋友了嗎?”

 

有了張複勳的陰影,張知對這個問題大為反感,“你要替我介紹?”

 

“你這樣的條件,我哪里介紹得了。”張識謙道,“我只是想問問你知不知道張家的規矩。”

 

“什麼?”

 

“張家有條不成文的規矩,選愛情還是選事業。如果選愛情,就必須繼承張家的事業。如果選事業,就必須犧牲愛情,和張家指定的人結婚。當然,兩者都選更好。”張識謙說得輕鬆,但字裏行間仍是難掩苦澀。

 

張知道:“你的新娘是他定的?”

 

“是啊,條件非常不錯。”

 

張知心頭微微一緊,“如果兩樣都不選呢?”

 

“那就要向二叔學習。先偷偷準備一筆資金當資本,然後徹底脫離家族。”張識謙頓了頓,“不過他和爸的關係一直很好。爸嘴上說他不再是張家成員,但暗地裏給了不少幫助。”

 

張知相信,這種關係絕對不會出現在他和張複勳之間。或許張複滿的離開正中張複勳的下懷,畢竟一分家產兩個人分,份額就會小很多。

 

“你可以從現在開始考慮。”張識謙道。

 

張知淡淡道:“他剛才打電話準備介紹世交千金給我認識。”

 

張識謙愣了愣。

 

看張複勳讓張知進EF唱片公司,他還以為他準備讓張知繼承家業,但是又讓他結交世交千金……張識謙醒悟過來。張知是私生子,這個身份以後必然大大不利於他在商場上的發展。所以張複勳想幫他找個岳父當盟友。

 

“不如這樣。”張識謙聽出他的不情願,便道,“你當我的伴郎,這樣至少在婚宴上,爸不能動什麼手腳。”

 

“不用。”張知想也不想地拒絕道,“我有辦法。”

 

張識謙心中失落,卻依然笑道:“好吧,那我到時候就靜觀其變了。”

 

兩人有閒扯了幾句,才掛下電話。

 

雖然通話時間不長,但這樣的交流無疑拉近兩人不少的距離。

 

張識謙心滿意足之餘,不忘打電話給自己的死黨,“看來伴郎之位還是非你莫屬。”

 

 

另一邊,張知打完電話之後思緒裏兜兜轉轉地卻是怎麼樣讓張複勳這個老狐狸在婚宴上出個大洋相!

 

既然他這麼喜歡他結交世交千金,討厭他交男朋友,那他就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想到這裏,他突然拿出手機,在上面翻出一個人的電話來。他迅速撥通號碼,然後在對方接起的一刹那,開口道:“我決定給你請我喝咖啡的榮幸!”

 

……

 

喬以航看著交警那張面熟的臉和眼熟的招手動作,無力地摸了摸額頭。

 

 

定專輯(下)

 

不等交警走到面前,他就自動按下車窗,準備好行駛證和駕駛證遞過去。

 

交警沒接,直接開罰單。

 

喬以航囧道:“難道記得?”

 

交警點頭道:“反正經常用得到。”

 

喬以航賠笑道:“既然大家是熟人,能不能光罰錢,不扣分?”他怕他再扣下去,就真的要去買輛自行車了。

 

“不能。”交警道,“等扣完分,你我才能都解脫。”

 

“是不是因為你們有指標?”他想起之前看到的新聞,說是有些地方的交警每個月都有指標,如果不完成就會扣獎金寫檢討什麼的。

 

交警道:“就算有指標也不用愁,在伊瑪特大門前蹲守就行。”他將罰款單交給他。

 

喬以航嘆了口氣接過來,“說實話,我挺鬱悶的是,為什麼我所有的違反交通罰款單都是你開的。”

 

交警道:“……因為這片是我管轄的範圍。”

 

“我要搬家。”喬以航捶方向盤,發出嘟得一聲。

 

“城市鳴喇叭。”交警刷刷刷又開了一張,遞給他,“兩張一起交比較方便。”

 

“……”喬以航很想一頭撞過去。但是他不能,因為撞過去最可能的後果是……又是一聲喇叭。

 

交警在臨走前還很認真地告誡道:“遵守交通規則是每個公民應盡的義務和責任,希望下次看到你,不是在這裏。”

 

喬以航撫額道:“自從我中學畢業之後,就很少聽到這麼能讓我淚流滿面的話了。”

 

重新上路,他特地找了個比較寬闊又沒什麼車輛經過的路邊停靠,然後打電話給張知。

 

張知正為他之前一聲招呼都沒打就掛電話而氣憤。

 

在遊戲裏說請咖啡請咖啡說得挺歡,誰知一到付諸實際行動的時候就裝傻充愣掛電話!

 

所以在喬以航回電的時候,張知故意讓電話響了很久,直到他伸手去接——

 

鈴聲斷了。

 

“……”

 

張知的手僵在半空,正躊躇著要不要再打過去,電話鈴聲再度響起。

 

這次他想也沒想就把電話接了起來。

 

“開車接手機,被開罰單了。”

 

喬以航第一句開場白就把張知所有的抱怨都塞回肚子裏去。

 

“誰讓你開車的。”他嘀咕了一句。

 

喬以航額頭劃下三條黑線,“沒辦法,城市禁止駕駛拖拉機。”

 

“……什麼時候請我喝咖啡?”張知還惦記著這件事。

 

“明天吧?”他好不容易穿過那個交警管轄的區域,實在不想折返回去。

 

張知雖然有點失望,但並沒有表現出來。“記得多帶點錢。”

 

“我喜歡用信用卡。”

 

“我怕你刷爆卡。”

 

“……你確定你是去喝咖啡,不是去買咖啡店?”

 

張知道:“也許喝完咖啡我還想吃別的。”

 

“……逛樓盤嗎?”

 

“……”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閒扯,不知不覺天色竟然暗了下來。

 

喬以航將發燙的手機換了一隻手拿,順便捏了捏被捂熱的耳朵,“其實,和你聊天是件極為愉快的事情。但是……”長久困在駕駛座裏絕對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尤其前面還綁著一條安全帶。

 

張知不等他說完,就直接上結束語,“晚上上遊戲。”

 

“我是喬以航。”

 

“什麼?”

 

“這句話不是應該對小舟說的嗎?”做為一個成年人,喬以航覺得他有必要讓張知知道將同一個人分裂成兩個部分是一件非常幼稚的事情。

 

但他的精神顯然沒有傳達給張知。“我是讓你轉達給她。”

 

“……”

 

嘟嘟嘟……

 

電話傳來忙音。

 

張知掛電話的速度與他之間掛電話的速度不相上下。

 

 

喬以航一個人住,向來吃得簡便,泡面、蛋炒飯、外賣……總之怎麼簡單怎麼來。不過如果在晚飯時間人還在外面的話,就會順帶解決晚餐。

 

買了份晚餐帶回家已經是晚上七點。

 

他沖了個澡,換了身睡衣正打電腦,準備一邊享受晚餐一邊玩遊戲,就接到高勤的電話。

 

高勤電話的內容十分簡潔——

 

減肥減肥減肥!

 

說實話,在豬肉鋪買十斤肉挺簡單的,但是從人身上掉十斤肉還是很有難度的。不然現今社會也不會有這麼多人為著體重而煩惱了。坦白說,喬以航的體重很標準,不瘦不胖,適當有肌肉。但這種體重更難減,除了適當地做運動之外,還要控制飲食。

 

比如說,眼前這塊正散發著香味的披薩。

 

喬以航拿著叉子,看著並排擺放的手機和披薩猶豫不決。

 

這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不是被控制,而是被告知要自製。這種事情有多殘忍,去放快香噴噴的肉在一條餓了兩天的警犬面前,卻勒令它不許吃就知道了。

 

最終,他決定,為了慶祝明天開始減肥,他要消滅這塊披薩!

 

進入遊戲。

 

【私聊】

水仙和尚:我離婚了。

小舟:……什麼時候結的?

水仙和尚:(o)你指哪一次?

小舟:離就離了吧。踏踏實實得和帥帥帥過一輩子。

水仙和尚:可是,巨靈神要結婚了。

小舟:(o)啊?難道大湖同意了?

水仙和尚:不是大湖。是我前妻。/(o)/~~

小舟:……

 

其實喬以航想說這事巨靈神做得挺不厚道,但是他和巨靈神不算太熟,有些話說出來不免有些挑撥離間的意思。只好象徵性地安慰他。

 

水仙和尚:你要是真同情我,就勸大湖跟了我吧。

水仙和尚:這樣才能稍稍安慰我受創的心靈。

小舟:o(╯□╰)o你不是知道他的性別的?

水仙和尚:只要他不嫌棄我,我就不嫌棄他。

小舟:……

 

【私聊】

戰魂無極:一會兒去參加巨靈神的婚禮。

小舟:聽說新娘和水仙和尚認識?

 

他說得很含蓄。

 

戰魂無極:是巨靈神的表姐,來的次數不多。

小舟:(o)三代以內還是以外?

戰魂無極:-_-|||沒調查過。

小舟:……

小舟:和尚剛才表示他很受傷。

戰魂無極:你讓他一會兒比武場見!

小舟:(o)這種時候?

戰魂無極:要不是他娶了老婆,又天天冷落她,從來不做夫妻任務,她也不會離婚。

小舟:哈?

 

在喬以航的想像中,水仙和尚應該是那種娶了老婆就當寶貝供著,絕對三從四德,絕對見色忘友,有異性沒人性才對。怎麼會冷落?

 

戰魂無極:他們自己都搞不清楚,你更別想搞清楚。

小舟:……哦。

 

巨靈神晚上八點婚禮。

儘管眼前的一切喬以航在小舟和戰魂無極喜結連理的時候已經看過一遍,但是那時候是當事人,現在是旁觀者。作為旁觀者,他下的評語是:挺無聊的。

大概他當時的心情實在太忐忑了,所以才會覺得時間過得飛快,一回頭,木已成舟。

 

【私聊】

戰魂無極:走吧。

小舟:他們還沒洞房。

戰魂無極:問過了,三代近親。巨靈神是陪她表姐做夫妻任務的。不會洞房。

小舟:o(╯□╰)o

戰魂無極:開封有打燈籠撿紅包活動,遲了就沒了。

小舟:召喚坐騎!

 

紅包人見人愛,不分遊戲內外。

到了地頭,就看到五顏六色的裝備在眼前閃來閃去。

 

【私聊】

戰魂無極:打完燈籠就會掉出紅包,可以搶,小心點。

小舟:好。

小舟:你打你搶,我來把風。

戰魂無極:-_-|||

 

話是這麼說,真到了時間,喬以航絕對是捋著袖子上。

那紅包一眨眼出現,一眨眼消失,比西遊記裏的人參果還難抓。

喬以航達到眼、手、心三合一的境界也只搶到三個。

張知搶到幾個他不知道,反正他方圓幾尺範圍內紅包的消失速度比其他地方要高出很多倍。

他傳了個交易過來。

喬以航接收後,發現是一顆靈犀百轉丹。

 

【私聊】

戰魂無極:點右鍵使用。

 

喬以航照做。

過了會兒,就看到小舟的腦袋上跳出一排紫色的【戰魂無極的娘子】的外號。

喬以航:“……”

 

【私聊】

小舟:o(╯□╰)o怎麼取消掉?

戰魂無極:取消不掉,強制性的。

小舟:-_-|||

戰魂無極:使用期限是十天。這十天裏,我們做夫妻任務經驗和親密度會比原來增加一倍。

小舟:我喜歡低調地循序漸進。

戰魂無極:你就當我迫不及待好了。

小舟:……

 

 

談交易(上)

 

儘管人多,但紫色的稱號還是很顯眼的。

 

尤其是無論小舟走到哪里,喬以航都能看到屏幕上【戰魂無極的娘子】和【小舟的夫君】在眼前晃來晃去。

 

【私聊】

水仙和尚:這是刺激,這絕對是刺激!

小舟:啊?

水仙和尚:我剛剛失戀加失婚,你和戰魂就大搖大擺地在我面前秀恩愛,簡直太無恥,太無恥了!

小舟:為什麼每次有感慨你都沖我發呢?

水仙和尚:-_-|||你覺得我敢沖戰魂發嗎?

小舟:……

小舟:我頂上這個稱號能去掉嗎?

水仙和尚:去掉?為什麼要去掉?

小舟:如你所說,太招搖了。

水仙和尚:不能。這是道具商品,真金白銀買來的,我記得要七八塊,雖然不多,好歹是錢啊。

小舟:(o)不是燈籠紅包開出來的嗎?

水仙和尚:要真是燈籠紅包開出來的,我就不會在這裏和你閑閑地嘮嗑,早就撲過去搶了。

小舟:……

水仙和尚:要去掉的辦法還是有的。

水仙和尚:不過我死也不會告訴你的。

水仙和尚:/(o)/~~這會出人命的。

小舟:離婚。

水仙和尚:-_-|||我沒說!

小舟:我要真想離,就找你當替死鬼。

水仙和尚:呃,如果是想和我私奔的話……

水仙和尚:給我三天考慮下。

小舟:不,我就說你暗戀戰魂,軟磨硬泡讓我離婚,給你機會。

水仙和尚:……

水仙和尚:真的會死人的。/(o)/~~

 

喬以航看著屏幕上的紫色稱號,越看越不順眼,總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占了張知很多便宜。但事實上,這點錢放到現實中來,實在是……九牛一毛啊!

反正他的身份也已經曝光了,稍微暴發戶一點,也很容易被人理解的。

他主意打定,立刻掏信用卡。

充值這事兒他得心應手,很快就充了一千進去,然後打開商城,對著那些琳琅滿目的道具,像狂風過境一般掃貨。

 

【私聊】

戰魂無極:夫妻任務還是副本?

小舟:跟我來。

戰魂無極:?

 

小舟一馬當先,朝靈湖走去。

靈湖的怪等級很低,除了新手之外,很少有人來這裏。

那些很少的人就是情侶。

靈湖的風景很漂亮,湖水清澈,湖岸百花怒放。尤其是,它是夜間場景。還有螢火蟲點點飛舞,美不勝收。

喬以航指揮小舟走到湖岸的一塊很大草地上,然後開始放煙花。

各種各樣的煙花。

有心形的,有五彩繽紛的……

張知剛看的時候愣了下,隨即嘴角一揚,笑了。

兩個人就這樣,無聲地並肩坐在草地上看著煙花不斷在空中綻放。

張知沒有問為什麼要放煙花,喬以航也沒有解釋。

或許有些事情本來就解釋不清楚,也不需要解釋。

煙花的顏色和效果實在太炫目,以至於喬以航下了遊戲,眼前還一陣花花綠綠的縈繞。

 

他回臥室,正準備關燈睡覺,就聽手機聲響起。

這鈴鈴鈴的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鈴聲是張知專用。

他接起電話,就聽張知在那頭淡淡道:“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喬以航一怔,開玩笑道:“忘記放完煙花把垃圾打掃乾淨?”

那頭沉默。

喬以航有些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他忘記了……什麼?

他將今晚進入遊戲之後的所有事一一回想,最後想到的是——他究竟忘記了什麼?

“晚安。”張知說這兩個字的時候故意加重音。

喬以航下意識地回答,“晚安。”

然後電話就被掛斷了。

喬以航莫名其妙地將電話放回原位,嘀咕道:“他就是來說晚安的?”

 

……

 

他回想起自己上次一時衝動撥通他的號碼後找的藉口。難道他說忘記的事就是道晚安?

這未免也太鄭重了!

他轉念想到自己上次打電話給張知說這個原因的時候,對方的心情想必也和他一樣,囧得要命。所以這才故意打電話囧回來。

這麼一想,他便釋然了,翻個身,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一會兒便進入了夢鄉。

 

由於歌還需要編曲,所以喬以航暫時不用去唱片公司,而是抓緊時間將沒有拍完的廣告完成。

廣告在公園取景。

不知道是誰洩露消息,近中午的時候,就有很多歌迷聞訊趕來,在拍攝現場的附近搖旗呐喊。

喬以航為了減肥,一大早就吃了一個白煮蛋,半碗燕麥粥,現在正餓得頭暈眼花。那些呐喊聲傳到耳朵裏,幾乎把他震暈過去。

導演見他臉色很差,一邊讓化妝師幫忙補妝,一邊讓工作人員指揮歌迷保持安靜。

幸好歌迷還算理智,很快就乖乖地坐在地上。只是瞪大的眼睛片刻不離喬以航。

導演走到喬以航面前,“你還好吧?”

喬以航側頭配合化妝師打粉,低聲道:“我想吃牛排。”

“可以啊。”導演道,“反正中午要換場地,你吃完早點回來就行。”比起《幸福果樹》導演的苛刻,這位導演顯然是親切型的。

但這種親切讓喬以航更加痛苦。因為太考驗自製力了。

“不用了。”喬以航深吸一口氣道。“我帶了午餐。”

導演拍拍掌道:“好!這次一遍過掉,你就可以吃午餐了!”

這句話果然有點作用,喬以航頓時精神一振。

 

接下來的拍攝果然比之前順利。

喬以航因為餓肚子而黯淡的眸光一下子變得炯炯有神,轉身、微笑等動作也做得十分到位。

導演喊了一聲OK之後,就對他道:“開飯吧。”

 

喬以航幾個跨步沖到小周面前,沖她攤開手。

小周從包裏拿出一包蘇打餅乾,又從裏面抽出一塊給他。

喬以航目瞪口呆地看著她道:“不是能吃三片的嗎?”

小周道:“還沒到時間,先來一片解解饞吧。”

“……那這片算在三片裏嗎?”

小周點點頭。

喬以航:“……”

 

工作人員捧著一大包的東西走過來道:“大喬,你粉絲給你的禮物。”

喬以航瞟了一眼,目光就再也轉不開了。

巧克力、糖果、薯片……她們真是太會挑禮物了!

禮物很快被小周搶抱在懷裏,“你今天中午的份額只剩下兩片蘇打餅乾,一碗燕麥粥和一個蘋果。”

喬以航一臉嚴肅地對她說,“再這麼下去,你總有一天會失業的。”

“嗯。為了防止這一天的到來,我要緊緊地抱住高董的大腿!”小周對自己的前途看很清。

喬以航:“……”

 

用過蘇打餅乾、燕麥粥和蘋果組成的減肥午餐後,喬以航就眼巴巴地等著晚餐。

 

收工之後,他立刻飛一樣地上車。

他前腳飛,小周後腳追。

砰砰兩聲關車門聲。

 

喬以航看著一臉無辜地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小周,嘆氣道:“你該下班了。”

小周也嘆氣道:“我也沒辦法。高董讓我到你家把方便麵帶走。”

“可是我還有約會。”

小周想了想道:“要不我去你家門口等你。”

“你不怕狗仔隊?”喬以航挑眉。

小周道:“我不會上樓的,只要你把方便麵從上面扔下來就好。”

“……”他家在二十六樓。

 

 

EF公司對面的咖啡廳。

 

張知坐在沙發裏,不耐煩地看著手錶。

半個小時前就已經約好,但喬以航居然到現在還在塞車。

等喬以航的身影出現在咖啡廳門口時,時間又過去了半個小時。

喬以航看到張知黑著一張臉坐在那裏,就知道事情不好,先下手為強地解釋道:“每個路口的紅綠燈都要等它跳三次。我一路過來,最起碼遇到十個紅綠燈。”

張知冷冷道:“這個藉口聽起來像小學生上課遲到用的。”

喬以航邊坐邊嘆氣道:“沒辦法,你現在的表情和我小學班主任太像了。”

張知嘴唇一抿。

喬以航趕緊叫來服務員點餐。

很快,張知的面前就被各種牛排佔據。

而喬以航的面前卻只有一杯清水和一份蔬菜沙拉。

張知臉色更臭,“和我吃飯就這麼沒胃口?”

“不,相信我,我現在胃口好得可以吞下一頭牛。”喬以航道,“但我在減肥。”

“你有啤酒肚?”張知皺了皺眉,腦海中浮現喬以航拼命地吸著自己的啤酒肚繫皮帶的情景。

喬以航看了看四周,見這裏位置偏僻又沒人注意,突然身體一仰,掀起衣服,露出精瘦的小腹,“啤酒肚?”

張知道:“嗯,不是啤酒肚,是愛裸露。”

“……”

喬以航放下衣服,坐正身體,一臉嚴肅地問道:“你今天的目的是?”

“我想邀請你參加張識謙的婚禮。”他直接,張知也直接。

喬以航疑惑道:“你是新郎還是新娘?”

“……我是新郎的弟弟。”

“我頭一次見到有人連名帶姓叫自己哥哥的。”

“這是重點嗎?”

“好吧,問句是重點的。你為什麼要邀請我去參加你哥哥的婚禮?”雖說遊戲裏是夫妻,但現實中他們見面的次數加起來一隻手就數得完。而且就算請他去參加婚禮,給一張請帖不就行了,何必這樣勞師動眾?

張知見他狐疑地看著自己,解釋道:“我想帶你見見我父親。”

“……”

見見他父親?

他父親不就是張氏集團的董事長張複勳?

喬以航想起之前高勤說過關於張知的複雜背景,甚至還牽連到張複滿,不禁頭疼起來。

張知見他表情就知道他老大不願意,“你放心,只是見一面,讓他知道我在國內也有朋友。”

喬以航想起他從小生長在美國,一下子回來肯定很不適應。這樣算起來,他們倆雖然見面次數不多,但是比起其他人,可能已經是個大數字。“你為什麼不找帥帥帥?”

張知愣了下,但很快回答道:“他太忙。”

……

其實他也很忙的,雖然最近上遊戲的時間挺多。

喬以航抬手喝了口水,思索半晌道:“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有一個條件。”

“說。”

“我想請你幫我揣摩一個角色的心理,”喬以航見張知不解地看著他,連忙解釋道,“是我接的一部電影中的角色。我總是找不准感覺。”

張知似有所感,“什麼角色?”

“臥底警察,”喬以航看著他,小心翼翼道:“又是黑幫大佬的私生子。”

張知的表情有點莫測高深。

喬以航埋頭吃沙拉。

在他吃到第三口的時候,他聽到張知的聲音在他頭頂前方傳來,“成交。”

 

 

談交易(中)

 

喬以航捏著勺子道:“那你覺得我應該做什麼來找感覺呢?”

“做警察。”張知切開一小塊牛肉,放進嘴巴裏。

“啊?”喬以航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也對,私生子只是他一部分的心理活動,他最重要的身份是警察,也就是說,他思維思考的方式是一個警察的方式。不然也不會在親情和公義之間選擇了親情。

張知喝了口水道:“你可以每天站在街上抓扒手試試。”

喬以航:“……”如果他每天站在街上,那麼不是他抓扒手,而是別人抓他的手。不過他可以在現實中找警察當模子來觀察。

他腦海中第一個閃過的就是那個無處不在的交警。

不知道交通警察和去臥底的警察在行為舉止有多大的差別。

……大概一個喜歡罰款,一個喜歡裝流氓被罰款吧。

放在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起來。

他掏出來一看,竟然是高勤。

該不會是查他晚餐在吃什麼吧?

喬以航接起電話,不等對方說話,就扒拉扒拉把自己今天晚上的食譜交代的一清二楚。

高勤默不吭聲地聽他說完,補充了一句,“不要續碗。”

“……”喬以航可憐兮兮地用勺子刮著碗底的沙拉醬,“還有什麼事情?”

高勤道:“下午四點的廣播《蔡姐有話說》裏,蔡姐爆了一個猛料。”

喬以航手指一緊,“不會把我在遊戲裏玩人妖號的事情爆出去了吧?”

張知抬頭,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高勤道:“你這件事EMAIL給蔡姐了?”

“當然沒有。”喬以航轉念一想,也覺得自己大驚小怪。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伊瑪特是絕對不會說出去的,他們坐在同一條船上,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而張知……

他目光瞟到對面。

兩雙眼睛無聲地互視著。

手機裏,高勤的聲音在繼續,“蔡姐說娛樂圈有一個俊男色狼。”

喬以航額頭劃下三條黑線,“不會說是我吧?”他開始回憶自己以前是不是曾經得罪過蔡姐,不然這種不靠譜的事情怎麼會發生在他身上!

“她沒說是誰,她只說了幾樣條件。”

“什麼條件?”

“長得帥。”

“……”喬以航想,如果只有一條的話,那他毫無疑問的是嫌疑犯之一。

“準備進軍偶像劇圈。”

喬以航委屈道:“我就覺得接這部戲有點不對勁,果然。”

“拍過電影,口碑一般。”

喬以航終於找到反駁的點了,“我不是口碑一般吧,我拿過金華獎最佳男配的提名。”

高勤道:“如果不是一般,就不會只是提名了。別忘記,你的對手是醫院長租客。”

“……”

“也出過專輯。”

“什麼叫也出過專輯,我的專輯明明張張大賣。”喬以航這次

反駁得非常鏗鏘有力,“還有什麼條件?”

“身高在一米八左右。”

“我剛好一米八,不算左右吧?”

“總之,如果遇到記者,小心說話。”這才是高勤打電話的主要目的。對於喬以航是不是色狼這個問題,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煩惱過。如果他這樣的性格都能色狼,那麼色狼也不會是高風險低回報的行業了。

喬以航道:“坦白說,有多少人中標?”

“五個半。”

“……半個是沒成年?”

“半個是陸萬鵬。”

“他哪里長得帥?!”喬以航對自己竟然和陸萬鵬排在同一個帥哥檔次覺得十分惱怒。

“就因為不夠帥,沒拍過電影,沒打算進軍偶像劇,所以是半個。”

喬以航突然很同情陸萬鵬,“他是真的被陷害的吧?”

“你偶爾應該有點娛樂精神。”

“比如說?”

“比如說,這件事情現在很受關注,而陸萬鵬明顯不可能是嫌疑犯,那麼他得到的益處將會比害處要多得多。”高勤對張複滿喜歡玩的招數已經耳熟能詳了。

喬以航感慨道:“張複滿真是老狐狸啊。”

張知緩緩將牛排塞進嘴巴裏,眼睛則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喬以航頓時察覺自己失言,乾咳一聲,用極為嚴肅的聲音道:“還有什麼事?”

“和朋友吃飯?”高勤從他的語氣變化便能猜出一二。

“嗯。”

“是張知?”

喬以航呆住,“你在我身上放了竊聽器吧?”

“不,是遙控器。你小心我在你過馬路的時候按暫停鍵。”

“……”

“說完壞消息,順便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每個人聽到好消息總是精神一振,喬以航也不例外。“什麼好消息?”

“嫌疑名單裏除了你之外,還有沈慎元。”

“……這算是哪門子的好消息?”

“至少,有戰友,不孤獨。”高勤道,“不打擾你們的燭光晚餐。不過在掛電話之前,我友情提醒,張知比你小。”

“所以?”

“不要摧殘得太厲害。”

喬以航想說“滾”的,但是在他鼓足勇氣之後,手機只能聽到嘟嘟聲了。

掛下電話,他舔著勺子上那比小指甲蓋還小的沙拉醬。

張知狀若不經意地問道:“你在遊戲裏玩人妖號的事情曝光了?”

“沒有。”喬以航想起剛才對視的場景,心中有不妙的預感。

“但是你懷疑我。”張知冷冷地看著他。

喬以航真誠地盯著他的眼睛,搖頭道:“沒有,你多心了。”

“你當時的眼睛分明就是這麼說的。”張知很執著。

喬以航很頭疼。眼睛太會說話也不是好事啊。“真的沒有,當時是因為……因為,高勤說我被列為色狼候選人,我內心太過震驚和……悲傷,所以想找一個能夠讓我心情平靜的東西。”

張知眯起眼睛,“東西?”

“人。”喬以航急忙改口。

“那你現在心情很平靜?”

“比剛才平靜得多。”

張知點點頭道:“那麼買單吧。”

“呃,好的。”鑒於自己剛剛懷疑過他,又當著他的面說他叔叔是老狐狸,喬以航現在對他言聽計從。

 

結完帳,兩人一前一後出門。

喬以航問道:“你的車在哪里?”

“我沒有車。”

喬以航這才想起他剛從美國回來沒多久,肯定沒時間去考中國的駕照,“你住哪里,我送你。”所謂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一頓晚飯的交情絕對不能在最後關頭功虧一簣。尤其他之前還造成了小小的誤解。可惜,他從張知的臉上看不出他對這個誤解到底在意不在意。

“嗯。”不管在意不在意,至少張知願意給他一個悔改的機會。

喬以航去車庫取車。

由於車庫離餐廳有一段距離,所以等他開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五分鐘之後。只見張知的身邊多了一個掛著照相機的記者。

喬以航下意識地踩油門,從張知面前呼嘯而過。

等到了十字路口停下,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把他……放鴿子了。

鈴鈴鈴……

鈴聲很普通,卻讓喬以航心跳快了半拍。

他將車停到路邊,才接起電話。雖說這裏不是那個交警的地盤,但誰知道他會不會過來串崗代班什麼的。

電話那頭,張知用極為冷靜的聲音問道:“你準備告訴我你迷路了?”

“我只是……掉個頭。”喬以航找到一個不算太差的藉口。

“你剛才出來的時候,我在馬路的右邊。你掉個頭的意思是說,你準備逆向行駛,停靠到左邊來接我?”

“呃,我們可以假裝一下,我們在香港。”

“……”

喬以航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剛才和你站在一起的好像是記者?”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記者,我只知道他迷路了。”

“……”

 

十分鐘之後,喬以航兜了一圈回來。

張知坐上車。

喬以航賠笑道:“去哪里?”

“回家。”

“地址是……”

JD區平安路112號。”

喬以航眨了眨眼睛,“你在路上告訴我左轉右轉就好了。”

 

於是一路上,車廂裏只有兩句話交替出現。

“左。”

“右。”

“左。”

“右。”

“……”

 

好不容易開到所謂的平安路112號,喬以航望著小區門口那金光閃閃的三個字,欲哭無淚。“你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是海天城。”

“我說不小心忘了,你信嗎?”

“不信。”

張知聳肩道:“那就當我叔叔是老狐狸,我是小狐狸好了。”

“……”

“謝謝你的晚餐,晚上記得準時上線。拜!”張知說完,瀟灑地下車。

喬以航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有種自己正被牽著鼻子走的感覺。

 

 

談交易(下)

 

回家上遊戲已經是習慣。

喬以航洗了個蘋果,邊玩電腦邊啃著吃,算是安慰欲求不滿的胃。

 

他等了兩分鐘,見張知始終沒有發私聊過來,終於按捺不住,用夫妻技能將自己傳送到對方身邊。但剛傳送過去,他就後悔了。因為戰魂無極所站的地方是開封大街,離他昨天下線的地方只有一條街的距離。

平白浪費夫妻默契度。

 

他打開私聊,正要抱怨,但字還沒打完,戰魂無極就突然下線了。

 

“……”

喬以航錯愕地看著身邊那塊空出來的位置。

這算是……

放鴿子?

難道是為了報今天晚上的仇?

 

他回想了下,覺得以張知小氣愛記仇的個性而言,是十分可能的。

他索性不理他,鬧脾氣的小孩子就是要晾一晾才好。

他指揮著小舟,屁顛屁顛地去采藥。從目前看,他練的兩個生活技能都沒什麼前途。制藥技能等級太低,做出來的藥完全不能配合本身需求,只能當做打怪之外的消遣。

但這個消遣是非常無聊無趣的。

就到採集的地方,然後坐在那裏等著她自動開採,直到采滿為止。

 

他順手打開海闊天空論壇,高勤說的那個俊男色狼讓他耿耿於懷。

雖說他知道自己不是,但難保別人不會相信。他現在最擔心的是,在色狼真凶被抓出來之前,他大概還要頂“色狼嫌疑人”稱號一陣子。

進入論壇之後,喬以航就發現他的憂慮不是沒有道理的。

海闊天空再度發揚了它對娛樂動態的即時性。

一條色澤鮮豔的標題正高掛在論壇LOGO下最正中的位置——

 

《五大帥哥,誰最禽獸?》

 

誰最禽獸的意思就是這五個誰也別想跑出畜生圈,最多就是分個老大老二而已。

 

他覺得胸口有點發悶,但手指還是堅定地點了進去——

 

NO.5模特型男——沈慎元

 

下面是一張他正在T型臺上走秀的照片。姿勢表情都不錯,就是衣服清涼了點,網狀,兩點盡露。不過對男模特來說,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他再往下拉。

 

緋聞女友3

禽獸指數30%

沈慎元出道以來緋聞不多,最轟動的就是和他同期出道的女模特EMMA。兩人曾接二連三被曝光一起在酒吧買醉,舉止親密。但事後,雙方均否認交往。

 

與傳聞中俊男色狼的相似度——

 

作為《TL》雜誌御用男模,長相不必說。

身高一米八三,完全符合。

在兩部電影中客串,勉強符合。

出過唱片,完全符合。

正準備開拍《甜蜜葡萄乾》,完全符合。

相似度90%

 

 

NO.4影壇新秀——陳赦

 

照片上的他,俊秀稚嫩的臉龐上帶著幾許天真狡黠,正是眼下很多少女少婦喜歡的類型。

 

緋聞女友1

禽獸指數40%

剛出道就和同公司師姐鬧緋聞,禽獸!

……

相似度75%

不排除蔡姐故意用幾個含糊的條件來模糊視線的可能。

 

 

NO.3歌壇天王——喬以航。

 

喬以航頭一次因為自己排在第三,而不是第一而鬆了口氣。

 

照片是他某張唱片的宣傳照。裸背,回頭,一身的汗水。從他個人來說,角度不錯。

 

緋聞女友6

禽獸指數60%

從林碧薇到藍雨晴,喬以航的緋聞對象都是有合作關係的年輕女星,而且緋聞事件都極為短暫。是宣傳炒作?還是喜歡一夜情?恐怕只有本人才知道。

……

就是只有本人知道他才鬱悶。

喬以航慢吞吞地將鼠標往下拉。

 

有歌壇第一帥哥之稱,完全符合。

身高一米八,完全符合。

在電影《鋒鬥》中的表演,毀譽參半,符合。

出過唱片,完全符合。

拍過《幸福果樹》,符合。

相似度96%

 

這個結論就差在他腦門上貼注:此人就是真凶了吧?

喬以航幾口將蘋果吃完,以鎮壓在胸腔亂撞的心——雖然沒什麼用。

他繼續拉下來看另外兩人的評價。

 

從禽獸指數來說,一個比一個禽獸,但相似度一個80%,一個90%,不及他分數拿得高。

 

雖然是網友的猜測,但是以媒體的神通廣大,這張帖子的內容說不定明天會一字不改地出現在頭版頭條上。到時候,就會有無數讀者知道,他和那個俊男色狼的仿真度有多高。

 

手機響起,是那只窮手機。

張知道:“我十五分鐘後下樓,你來接我。”

“……到目前為止,我都沒有兼職出租車司機的打算。”

“如果我錢的問題,我出雙倍。”

喬以航無奈道:“告訴我理由。”

“落雪無音和天鬥出了點事。”

落雪無音、天鬥和張知的糾葛遠比他久遠。張知對他的某些行為尚且如此較真,更何況他們。喬以航嘆氣道:“我送你去火車站。”

“你來了再說。”張知匆匆掛斷。

喬以航又望了眼關於自己的評論,強自將煩躁壓下去,利落地關掉電腦,然後換衣服出門。

 

 

等他開車到海天城樓下,張知已經背著一個旅行包等在門口。

他坐上車之後,二話不說得在導航儀上設定C市的路線。

喬以航看看導航儀,又看看他道:“導航儀只能起地圖作用,主動權還是握在駕駛員的手裏。”

張知低頭望了眼手錶道:“我趕時間。”

“我打賭,火車開得一定比我快,而且不會遇到紅綠燈。”

張知皺眉道:“我討厭坐火車。”

喬以航思考了下,痛下決心,“我借你車。”

“買一送一,再借個有中國護照的司機。”

喬以航頭往後一仰,靠在駕駛座上,嘆道:“我晚上只吃了一碗沙拉,我明天還要趕通告,我很困……”

張知從包裏拿出了三樣東西。

麵包、手機和風油精。

“……”喬以航抹了把臉,“給我一個必須幫你的理由。”

“我們是朋友。”

喬以航動容。這句話在他說要帶他見參加張識謙的婚禮時說過一次,但是那次是側面的,至少沒有現在這麼直接。“你在遊戲裏可不是這麼說的。”他模仿張知的口吻道,“以我對這個人的惡劣印象,我不保證在現實中遇到他會不會打他一頓。”

張知將東西丟回包裏,“我現在給你一個改善印象的機會。”

喬以航瞟了他一眼,突然發動汽車,“要包吃包住。”

“好。”

“我要吃三文魚。”

“好。”

喬以航頓了頓道:“說到三文魚,我的肚子就開始咕咕叫了。”那個蘋果不是用來解決問題的,是用來加深問題的。

“堅持到A市再說。”

車呼嘯而去。

 

為了不在路上睡著,喬以航打開CD

“你的歌?”張知隨手拿起CD盒。

“封亞倫的。”

張知拿CD盒的手頓了下,“你很喜歡他?”

“……的歌。”

“顏夙昂。”

“喜歡他……的歌。”

“沈慎元。”

“他塞給我的。”

張知將所有CD塞回去。

 

車廂只有低沉的歌聲回蕩。

喬以航眼皮有些重,拼命地眨了眨眼睛道:“天鬥和落雪無音怎麼了?”

“聽說天鬥去看他的前妻和兒子了。”

“人之常情。”

“一個週末沒回家。”

喬以航對落雪無音沒什麼好感,但不至於到幸災樂禍的地步。“兒子崇拜父親,想和父親多相處,享享天倫之樂很正常。”

張知喉嚨一緊,少時想見父親卻又見不到的點點滴滴齊齊湧上心頭,半晌才轉頭看他,淡淡道:“這番話記得到時候再說一遍。”

“你就是為了這件事眼巴巴跑去A市?”喬以航有掉頭回家的衝動。兩夫妻的事情,怎麼看都應該兩夫妻自己解決,何況又不是不能說清楚的。

張知不理他發黑的臉色,逕自打開車頂的小天窗,然後將椅背放倒,躺下調整了個姿勢道:“今天夜色很好,適合夜遊。”

喬以航分神看了眼躺得舒舒服服的張知,心頭天平嚴重不平衡,“如果我躺在那裏,我會說出更加漂亮的感慨。”

張知閉上眼睛,徐徐道:“等我考出駕照。”

“告訴我你考官的名字,回頭我去賄賂他。”

 

封亞倫的嗓音在夜間還是很有催眠效果的。

張知原本只是想換個舒服的姿勢,但躺著躺著,就舒服進夢鄉裏去了。等他一覺睡醒,滿鼻子的風油精味道。

喬以航用眼角一掃後視鏡,“快到了。”

張知連人帶椅背豎起,“幾點?”

“十點多了。”

張知掏出手機,發了條短信。

喬以航道:“在哪里見?”

“先去酒店。”張知慢悠悠道,“我告訴她,太晚了,明天再說。”

喬以航一口氣吸不上來,半天才道:“你之前有沒有考慮過第二天一大早坐飛機過來?”

張知理直氣壯道:“你之前沒告訴我十點才能到。”

喬以航:“……”

張知手機聲響了下。

喬以航側頭見他看手機看得眉頭緊鎖,好奇道:“怎麼了?”

“她想見我們。”

“是我們,還是你?”

張知道:“有區別嗎?”

“有。因為我打算找家酒店立刻睡覺。”

張知說得臉不紅氣不喘,“我們。”

“你怎麼向她介紹我的?”總不會說是小舟吧?

“司機。”

“……”

 

 

二人行(上)

 

在去約定酒店的路上,喬以航腦海中不斷地想著讓自己儘快進客房睡覺的藉口。

張知見他車越開越慢,忍不住道:“車沒油了?”

喬以航愣了下,笑道:“如果是的話你會怎麼辦?”

“你推車,我把方向盤。”張知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喬以航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道:“下次想再坐我的車就先買一桶油。”

“好。”張知答得出乎意料得爽快。

喬以航在後視鏡裏看觀察他的臉色,覺得他現在心情應該不錯,“一會兒見到落雪無音你準備說什麼?”

張知道:“你覺得呢?”

喬以航等得就是他這句話,當下道:“我覺得兩夫妻的事情還是讓他們自己解決最好。畢竟他們以後要過一輩子的,如果總是這麼處理問題,對他們的婚姻有害無益。”

張知望著窗外的夜色發了會兒呆,隨即默默地掏出手機。

喬以航愕然道:“你做什麼?”

張知理所當然地看著他道:“你不是說兩夫妻的事情還是讓他們兩夫妻解決最好?”

“呃……”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張知握著手機,轉頭看他,“你還有什麼建議?”

“……”他知道哪里不對勁了。向來和他唱對臺戲的張知怎麼會對他言聽計從?現在明明不是在遊戲裏,他也不是小舟。“你準備打電話給天鬥?”

“嗯。”張知開始在電話簿裏翻號碼。

喬以航看著他拿起電話貼在耳邊,然後等手機接通,簡略地解釋著目前的情況。

“一會兒見。”張知掛機。

 

喬以航一邊將車拐進約定酒店的地下車庫,一邊分神關注他的一舉一動。

“天鬥二十分鐘後趕到。”張知道。

地下車庫很空,喬以航隨便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停好車,道:“那麼我們現在做什麼?”

“等天鬥過來再說吧。”張知望著車頂,似乎在想心事。

喬以航想了想道:“要不我們先去開房?”

張知側頭看他。

喬以航眯著眼睛道:“我真的很困。”

“好。”張知背起背包,打開車門下車,往電梯的方向走。

喬以航鎖好車門,跟在他身後。

 

進了電梯,張知依然心不在焉的模樣,和給天鬥打電話之前判若兩人。喬以航旁敲側擊道:“你不想天鬥這麼快過來?”

張知淡淡道:“我想,他的兒子現在一定很失望。”

喬以航怔住。

在這次事件中,他一直把張知放在落雪無音朋友的立場上來考慮這件事,卻沒想到張知和天鬥兒子的處境有著微妙的相似和共鳴。

“其實,”喬以航眨了眨眼睛道,“先勸勸落雪無音也不錯,可以讓兩個人都冷靜一下。”

電梯叮得一聲,緩緩向兩邊拉開。

張知率先從電梯裏出來,“人總要學著長大。”

喬以航知道,這句話不但是對天鬥兒子說的,也是對曾經的他說的。或許他現在披著的傲慢外衣,只是用來隔絕外人窺探那身從小到大累積的傷痕。

疼痛會過去,但疼痛的記憶會深植在腦海裏。

望著那熟悉的背影,他心底不禁生出幾絲不熟悉的心疼來。

 

張知在前臺利落地辦完手續回來,將其中一張房卡交給等在電梯邊的喬以航。

喬以航看了眼房卡,邊等電梯邊隨口問道:“你幾號房?”

1018。”

“……我也是1018。”喬以航將房卡上的房號反復檢查了兩遍。

張知點頭道:“當然,我們一間房。”

“但是兩張房卡……”

“因為是雙床房。”

喬以航張了張嘴。

張知道:“我說包住,但沒說包你一個人住。”

喬以航假笑道:“所以我現在應該感謝你開的是一間雙床房,而不是在一間大床房裏給我加床?”

“加床要288,不合算。”

“……”他居然真的想過,還問過價錢。喬以航瞪著他。

張知看他臉色,無語。他隨口說的價錢,他不會信了吧?

電梯到達。

張知手機同時響起。他示意喬以航先進電梯,自己留在外面接電話。

電話是天鬥打來的,他人已經到了酒店外面。

張知和他約定大堂見面,轉頭正要讓喬以航先上樓,就看到電梯門早已關上,門上面的數字正不斷地往上翻新著。

 

喬以航是真累了,開夜車本就耗費精神,而且又是減肥的第一天,身體還在適應不能吃飽飯的狀態。胃、腦袋、四肢,好像都在跟他抗議。

他三兩步沖進房間,隨便沖了個涼,便挑了張靠裏的床倒頭就睡。

只要天鬥和落雪無音兩個當事人都在,那張知就出不了岔子。而且,看起來張知也不像是沒分寸的人。

 

也不知睡了多久,門突然卡擦響了一聲。

喬以航的腦袋還在睡夢裏攪漿糊,但身體卻警戒地坐了起來。

張知進房間,什麼都還沒做,就看到喬以航直挺挺地坐在床上,瞪大眼睛看著他。

兩個人就這樣你看我我看你地看了半晌。

終於,張知開口道:“我回來了。”

短短的四個字,似乎也讓迷糊中的喬以航想起自己在這個陌生房間的前因後果。“哦。”他應了一聲,重新躺下。

張知見他穿著衣服睡,便從背包裏取出兩套睡衣,將一套丟在他身上,“換上再睡吧。”

喬以航睡得正香被吵醒本來已經滿身不爽,見他還挑剔自己的穿著,忍不住抱怨道:“麻煩。”

“換了睡舒服。”張知抱著睡衣準備進浴室。

“要不你幫我換。”喬以航事後發誓,這句話只是脫口而出,並沒有帶任何想要把它變成現實的意思。

但,張知行動了。

他放下衣服,隨手掀開喬以航的被子,拉起他身上的T恤。很久以後,喬以航忽然想起這件事,問起張知為什麼這麼執著,一定要讓他換睡衣。張知的答案讓當時的喬以航無語了很久。

他說的是——“不能白帶了。”

由於是套頭衫,所以必須將被壓的部分拉上去。張知奮鬥得很辛苦。

正閉著眼睛準備繼續睡的喬以航先是決定身上一輕,再是感到肚子一涼,一雙手在自己的背上摸來摸去。他驚愕地睜開眼睛,正好迎上張知近在咫尺的臉。

又是一番你看我我看你之後——

張知繼續埋首進行換衣大業。

喬以航被折騰得受不住,終於坐起身,抬起胳膊讓他將T恤從頭上扯走,然後拿過睡衣,自己換起來。

張知將他的衣服順手丟在行李架上。

“我明天還要穿的。”喬以航無奈地揉揉眼睛。

張知抱起睡衣,重新向浴室進發,“我幫你帶了。”

“……”喬以航飛快地換掉褲子,然後拉過被子蓋住頭。

 

等張知洗完澡出來,看到的又是一個睡得像個木乃伊。

他站在床前,默默地看了半晌。

突然,喬以航把手從被子裏伸出來,一臉無奈地看著他道:“能告訴我你準備幾點鐘睡嗎?”

“我不困。”

“你假裝一下吧。”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我有點興奮。”

“啊?”喬以航用一張極為費解地表情瞪著他。

“這算是我們的初夜?”張知異想天開道。

“……”喬以航決定不理會這個在路上已經睡過一覺,明顯飽漢不知餓漢饑的傢伙,轉身,繼續拉被子過頭。

張知伸手幫他扯下被子,“我也睡了。”他躺上床,然後關燈。

黑暗的四周仿佛一個句號,宣告這一天的終結。

“晚安。”張知道。

喬以航躺著沒動。

 

半個小時後。

喬以航猛然睜開眼睛,鬱悶地望著天花板道:“我好像失眠了。”

……

回答他的,是張知均勻的呼吸聲。

 

 

二人行(中)

 

喬以航足足在床上翻來覆去搗騰了一個多鐘頭才總算睡過去。

張知一大早醒來,就看到他正抱著枕頭趴在床尾,腳抵著床頭的另一隻枕頭,被子鬆鬆垮垮地蓋著身體中間一部分,一條腿露在外面,姿勢就像運動員衝刺。

張知起身,順手幫他將被子整好,進浴室沖涼洗漱。

等他洗完出來,一看時間,差不多八點。

房間裏突然響起狼來了的叫聲。

喬以航放在床頭的手機正一震一震地小跳著。

張知一個箭步沖到床邊,接起電話,轉頭看喬以航並沒有蘇醒的跡象才鬆了口氣。

電話那頭傳來高勤的聲音,“九點半的廣播取消了,改成九點出席大世紀商場慶典,順便為你代言的廣告做宣傳。”

張知走到洗手間,關上門,輕聲道:“恐怕也要取消了。”

高勤只是微微停頓了下,立即問道:“是身體吃不消,還是時間趕不及?”

“可以說都是。”

高勤這次停頓的時間更長了點,“我的身體吃得消,時間也趕得及,可以聽你慢慢解釋。”

考慮到高勤是喬以航的頂頭上司,儘管不耐煩,張知還是一五一十地解釋了,只是省去了自己軟磨硬泡的過程,重點體現喬以航捨己為人、助人為樂的精神。

高勤靜靜地聽完,問道:“最近C市出租車行業很不景氣麼?”

“大概受金融危機影響。”張知知道他指的是什麼,只是他既然喜歡用含糊的方式表達,他也樂得順著他含糊下去。

“火車罷工了?”

“大概也受金融危機影響。”

高勤道:“看來金融危機的影響真是廣泛。”

“嗯。”張知準備掛電話。

高勤突然嘆了口氣道:“這樣也好,大喬如果真的失業了,也可以改行開出租車。”

……

明知道高勤這麼說是下了一個套,想讓他往裏頭鑽,但張知還是忍不住鑽進來道:“什麼意思?”

“大喬被人誣陷了。”高勤拋出一個驚悚的簡介。

張知看到鏡子裏的自己眉頭粥成一團。

“想知道具體,就去海闊天空論壇看看俊男色狼。”

 

如果張知現在在高勤面前的話,就能看到他此刻臉上那抹得意的笑,可是他不在,他現在滿腦子就一個念頭,就是打開海闊天空論壇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高勤在他掛電話前,擠進去一句,“還有,下午三點前,一定要趕回來。”話音剛落,就聽到一陣嘟嘟聲。他不以為意地另外撥了一個號碼。

“聽小周說,你想要大喬今天早上出席店慶?”

“這種事情怎麼可以臨時才決定?大喬正在外地趕戲,昨晚趕了一個通宵,到現在都沒合眼睛。”

“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讓他馬上回來,不過最快也要下午四點鐘。”

“行了,我會讓他儘快的。”

 

放下手機,高勤一抬頭,正好看封亞倫端著杯牛奶,站在桌邊看他,“準備什麼時候開演唱會?”

“明年。”封亞倫想也不想就回答。

“你去年也是這麼說的。”高勤與其說是抱怨,倒不如說是陳述,一點都沒有想要反駁他說服他的樣子。

封亞倫晃了晃杯子,“我明年還會這麼說的。”

高勤站起來,走到他面前,盯著他杯子裏的牛奶道:“喝完了嗎?”

封亞倫一口氣喝完,然後眯著眼睛看他,“你要洗杯子嗎?”

“我想先洗你。”高勤側頭,雙唇熱烈地吮吸著他的。

封亞倫配合地張開嘴,一隻手摟住他的頸項。

纏綿片刻。

封亞倫低頭喘息道:“還不去上班。”

高勤微微一笑道:“我突然覺得,翹班是個很不錯的主意。”說著,又是一陣長吻。

 

 

張知坐在商務中心,臉色越來越冷峻。

原本搶著給他端水過來的商務中心員工最終集體放棄了這份美差。

經過一夜的蓬勃發展,關於俊男色狼的帖子又多了十幾個,其中一個投票帖還被置頂了。

五個半的候選人統統被掛在牆頭。

所幸的是,喬以航的得票率是最低的。

粉絲通常都是,遇到對自家藝人有利的事,呼朋喚友衝鋒陷陣。遇到對自家藝人不利的事,呼朋喚友,推別人上陣。

所以從喬以航的得票率,可見他粉絲的強大。

張知臉色緩了緩,又轉而去看各大網媒的報道。

由於蔡姐本人三緘其口,媒體只能繼續炒作五個半嫌疑人的事。文章內容大多大同小異,只有一家媒體報道一個三線女星自曝曾遭遇騷擾,雖然她對對方身份語焉不詳,但是提供了一條新線索,說對方經紀公司手腕厲害。如此一來,擁有伊瑪特和唯傑背景的喬以航、沈慎元和陸萬鵬三個人又被掛得更高了些。

張知對著電腦想了很久,突然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撥通了一個存了那麼多年卻從來沒有用過的陌生號碼。

電話接通。

張知深吸了口氣,低聲道:“二叔,我是張知。”

 

張知從樓下轉了一圈回房間,剛進門就看到喬以航腦袋一動,睜開一雙惺忪的眼睛看著他。值得欣慰的是,他這次的眼神很正常,沒有你為什麼會在這裏,我又為什麼會在這裏的疑惑。

“醒了?”他隨手關門,然後從行李架旁的背包裏拿出一套全新的衣褲,“喏。”

喬以航伸手接過,丟在床邊,然後換了個姿勢繼續趴著。

“我幫你請過假了。”張知道。

喬以航完全不意外。他看過時間,如果沒請假,現在手機應該鬧得更警報似的。

張知見他看著他,又道:“高勤說下午三點前到就行。”

喬以航放心了,埋頭繼續睡。

“你不好奇昨天落雪無音和天鬥怎麼樣了?”張知一見他醒,就忍不住拉著他說話。

喬以航的臉半蒙在枕頭裏,悶悶地出聲道:“回家了。”

“你不想知道過程?”

“重要嗎?”

張知回想了下昨天的過程,的確乏善可陳。

 

落雪無音見到他和天鬥一起出現之後,話說得很少,只是頂著一雙哭腫的眼睛默默地坐在一邊,不停地撫摸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

倒是天鬥和他聊得挺多,從遊戲裏聊到遊戲外,但絕口不提家事,只道了回歉。

 

張知轉了個話題道:“聽說這裏新建了個海洋公園,反正還有時間,一會兒去看看。”

喬以航抬起頭,沒好氣道:“我怎麼去?”

張知仿佛早知他有此一問,得意地從背包裏拿出兩隻口罩和兩頂帽子,顏色和先前給他的那身衣服十分相稱。

喬以航:“……”

 

經不住張知的嘮叨,喬以航終於起床。

兩人下樓吃完自助早餐,便向新開的海洋公園進發。

 

經過一晚上的休整,喬以航精神不錯,車速明顯比昨天上了一個檔次。

張知道:“你今天車好像開得特別快?”

喬以航別有深意道:“因為在C市開快車風險太大。”

張知茫然。

 

海洋公園坐落在市中心,雖然在導航儀上找不到,但是隨便問下路就知道了。

喬以航停好車,接過張知遞過來的口罩和帽子。

作為明星,這套工具他實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轉頭看張知,也是一樣的打扮。

“我們進去很容易被盯上吧?”喬以航覺得挺彆扭,自己一個人也就算了,居然旁邊還有一個差不多打扮的,“怎麼看都不像遊客像劫匪。”

“劫什麼?沖進去抱起一條海豚扭頭就跑嗎?”

喬以航道:“其實,你可以不戴。”不用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到這種地步吧?

“不戴別人怎麼知道我們是一夥的?”

“……”他懷疑自己就是被拐來當劫匪的。

 

下了車,張知去買票,喬以航在門口等。

一輛大巴慢慢吞吞地停下,車門打開,只見一群小學生手牽著手下車來。他們中間混著一個老師打扮的女青年,手裏拿著一隻喇叭,用嬌滴滴的聲音道:“海洋公園到了,大家拉好手,慢慢走,不要走散哦!”

聽著小學生們興奮的嘰嘰喳喳聲,喬以航的頭開始隱隱作痛。

 

 

二人行(下)

 

張知買好票,順便帶了兩瓶礦泉水回來。

喬以航接過水晃了晃,指了指口罩道:“怎麼喝?”

“你也可以用來洗手。”張知往裏走。

可惜喬以航看不到他的笑容,也聽不見笑聲,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小學生興奮的大叫聲。在等待的短短三分鐘內,他已經“認識了”周建強、王小美、方圓、鄧乘風……還有朱老師,按這個速度,半個小時後,他能成功瞭解他們的社交圈。

 

喬以航的願望很快達成了。

他前腳才踏進海底隧道,小學生就蜂擁而至。

女老師在後面一邊拍手一邊喊:“不要亂跑,拉好手!好好看,回去要寫日記的。”

喬以航的腦海中頓時冒出一句經典結束語:於是,我們就高高興興地回家了。

“在發什麼呆?”張知走回來。

“我在想,人好多。”喬以航站在這群小朋友中間,就好像身處大海的孤島,被海水不斷地拍啊拍。

張知朝四周看了看,突然伸出手。

喬以航挑眉道:“做什麼?”

“人太多。老師說的,拉好手,不會丟。”張知說得一本正經。

“……”喬以航拍開他的手,“除非你準備匍匐前進,不然我想很難忽視你龐大的身軀。”

張知把手揣進褲袋裏,“走丟別後悔。”

“後悔的應該是你吧?開車的是我。”喬以航指出自己的重要性。

張知道:“我知道你是司機,不用強調。”

“……”

 

喬以航想擺脫小學生的吵鬧聲,腳步不免越來越快,但隧道很長,轉了個彎還是老樣子。

前面有一對情侶正慢悠悠地走著。確切的說,是女的慢悠悠地走著,男的很不耐煩地跟在前面。大概看到有人過來,男的更加不耐煩了,抱怨道:“我勒個去!這地方一看就不結實,早晚得塌。”

“你能不能不那麼烏鴉嘴?”原本笑眯眯的女朋友臉刷得黑成墨。

男朋友氣勢一矮,仍忍不住小聲嘀咕道:“這種東西誰說得准。”

“你還說!”女朋友啪得一掌趴在旁邊玻璃上,“你就不能不掃興嗎?上次我父親過生日也是,你居然讓他早點買人壽保險?!”

男朋友聲音壓得很低,“不是買保險,是我送他一份保險。”

女朋友怒喝道:“有什麼區別?”

吼聲在隧道裏回蕩。

 

喬以航震在原地,身後小學生的嘰嘰喳喳聲也神奇地消失了。

 

男朋友偷偷瞄了他一眼,低聲道:“這不是不用他掏錢嘛。”

“你……”女朋友氣得一甩頭,逕自朝前去了。

 

喬以航見張知腳步急匆匆地往前走,跟上去道:“你走那麼快幹什麼?”

“你不覺得很好看?”張知回答得理所當然。

喬以航:“……”

 

海底隧道後是鯊魚館。

那對情侶又停下了腳步。

女朋友似乎冷靜了許多,興致又回來了。

男朋友在旁邊湊趣道:“這地方真能賺錢,隨便買個魚缸鑲嵌在牆裏也算是觀賞項目。”

女朋友:“……”

怒氣值回升,兩人一前一後又匆匆離去。

 

喬以航見張知還準備跟上去,連忙拉住他道:“再跟下去,我們會被當做綁匪的。”

“我去洗手間。”張知低頭,看著他拉住自己的手,“還是你準備我們手拉手一起去?”

喬以航甩手。

張知故意讓笑聲從口罩裏溢出來。

 

鑒於對海洋公園地勢不熟,喬以航留在原地等候。

不一會兒,小學生們就追上來了。

大老遠地還能聽到女老師用喇叭親切道:“前面是鯊魚館,鯊魚是很兇猛的魚類,大家一定要小心,千萬不要把手指伸進去。”

“……”喬以航無語地看著玻璃魚缸,很好奇小學生要怎麼樣才能把手指伸進去。

一個小學生經過他身邊的時候,突然大聲喊道:“啊!他就是那個變態!”

……變態?

喬以航腦袋裏一團團黑線到無法形容。

女老師連忙喝道:“張海波,你又亂說話!還不快點向叔叔道歉!”

……果然都是姓張惹的禍。

喬以航很快找到小朋友的罪惡源頭。

“可是他大熱天戴口罩!”張海波小朋友不甘心地辯白。

女老師道:“叔叔感冒才戴口罩的。”

張海波道:“可是看上去像變態!”

女老師道:“張海波,回去第七課抄五遍。”

“啊!”張海波發出一聲慘叫。

女老師歉疚地看著喬以航道:“不好意思。”

喬以航理解地點點頭道:“我感冒的不是時候。”

女老師嘿嘿一笑,帶著學生繼續向前走。

 

等張知回來,就看到喬以航倚著巨大的魚缸,雙手插在褲兜裏,擺著一個極酷的姿勢。

他身後,一條護士鯊正歡快地游來遊去。

怎麼看,都像是海報上出現的鏡頭。

——如果他沒有戴著帽子和口罩的話。

 

“走吧。”張知走到他面前,自然而然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喬以航愣了下道:“快中午了,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

張知道:“我們才走了一段路。”

喬以航道:“是你沒走多少路,我是司機,從酒店這一路都是我走過來的。”

張知道:“你確定你是司機,不是駱駝?”

“一會兒回去你推車。”

“我先去超市借一輛。”張知上下打量他一眼,“希望你坐得下。”

“……”

喬以航看了看左右,突然取下口罩道,“悶死我了。”

張知見他真的累了,皺眉道:“去吃飯吧。”

喬以航順手用口罩抹了把額頭的汗,“我要吃鯊魚羹。”

“我給你買魚竿。”

 

飯堂這個時候坐的人不多,除了他們之外,只有先前那對情侶。

四人八目相對,突然彼此一笑。

這個時候喬以航若是再回避,就做作了。他們只好走到情侶旁邊那桌坐下。

男朋友沖他們露齒一笑道:“你們倆挺逗,兩大男人一起逛海洋公園。”

女朋友用手肘撞了下他。

他不說還不覺得,他一說,喬以航都覺得彆扭起來。

女朋友連忙打圓場道:“你們為什麼戴口罩?”

“冷。”

“感冒。”

張知和喬以航同時回答,然後彼此看了一眼,異口同聲道:“冷得感冒了。”

男朋友道:“互相傳染的吧。”

女朋友又撞了他一下。

這下不但喬以航,連張知都覺得有些彆扭。

男朋友道:“你們做什麼的?今天不上班?”

喬以航開玩笑道:“搶劫銀行的。”

男朋友哈哈笑道:“太好了,你們哪天行動?我給你們做內應。”

“你也是?”

“不,我是銀行職員。”

“什麼銀行?”

“手繪鈔銀行。”男朋友說完,又大笑起來,顯然對自己的冷笑話技術十分志得意滿。

女朋友、喬以航、張知:“……”

喬以航終於明白了他女朋友的痛苦。烏鴉嘴實在不足以形容這位男士多元化的語言攻擊技術。

大概覺得自家男友實在丟臉,女朋友匆匆吃完點心,就拉著他走了。

喬以航和張知這才買了東西,拿下口罩安心吃起來。

 

海豚表演下午一點半開始。

由於喬以航要在三點前趕回C市,只好與海豚失之交臂,和小朋友們一起坐在海洋劇場裏看幾個工作人員穿著各種演出服在臺上用極為誇張的聲音和姿勢表演作為離開前的最後紀念。

 

從海洋公園出來,喬以航若有所思。

張知問:“想看海豚?”

喬以航突然轉頭盯著他,極為認真地問道:“你覺得剛才工作人員的表演誇張嗎?”

“舞臺劇都是這樣。”張知被問得莫名其妙,“如果不誇張,觀眾怎麼看得清楚?”

喬以航道:“這樣啊。”

“你該不會是想用這套方式去演電影?”

“嗯,很搶鏡頭。”

張知打開車門坐了進去,等喬以航坐進來之後,才道:“我會把唱片做好的。”

喬以航驚訝地看著他。

“總得給你留條後路。”張知表情很嚴肅。

 

 

真色狼(上)

 

回去的路上,那個喜歡“我勒個去”的男朋友的話不斷在喬以航的腦海中回旋,讓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他單刀直入地問道:“你怎麼會想到來海洋公園的?”

沉寂許久的車廂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尤其還不是沒話找話的閒聊,怎麼聽都有幾分質疑的口吻。

喬以航說完之後,不禁有些後悔,不是後悔說了這句話,還是後悔沒有修飾好語氣。

原本閉目養神的張知慢慢張開眼睛,“搜索時看到的。”

喬以航道:“其實,我好奇的是你怎麼會想到和我一起去?”看那帽子和口罩,怎麼看也不像是臨時起意吧。

張知側頭看他,“有什麼問題?”

喬以航道:“就像遇到的那個男青年說的,兩個男人逛海洋公園的確有點……”他難以形容。

張知怔住,半晌才道:“你答應過我下個月參加我哥的婚禮。”

喬以航不知道他為什麼一下子把問題拐得這麼遠,但還是乖乖點頭道:“沒錯。”

“我會把你介紹給我父親。”

喬以航看了他一眼。

張知補充道:“以我國內朋友的身份。”

“嗯。”

“既然是朋友,”張知一副理直氣壯的表情,“怎麼可以連海洋公園都沒有去過。”

“……”是他呆在中國太久,所以無法理解美國的邏輯嗎?為什麼他聽不出這兩者之間有什麼必然聯繫?喬以航糾結了很久,終於鼓起勇氣開口道:“朋友一定要一起逛過海洋公園?”

“不是麼?”張知沒有正面回答。

喬以航頭一次發現,原來他從出生到現在,唯一能稱得上朋友的竟然是張知——這還是半個小時前剛交上的。“你和你的朋友都逛過海洋公園?”沒想到美國竟然有這種風俗。……應該是海洋公園的人搞出來的銷售怪招吧?

張知含糊道:“我在國內的朋友不就是你嗎?”

“……”喬以航語重心長道,“其實逛海洋公園也是一件挺有益身心的活動,但沒必要給它帶上檢驗友情唯一標準的高帽子。”所以說嘛,朋友才逛海洋公園不是美國憲法規定的,是張知法規剛剛添加的。

張知扭頭,看窗外風景。

又過了會兒,喬以航主動調節氣氛。“天鬥和落雪無音的事情就這樣了?”

張知抬手摸了摸有點發酸的脖子,轉回頭道:“嗯。”

“所以,你來A市的作用是……”雖然那天晚上他先上樓睡覺,但是看時間看情況,張知應該也沒有起到什麼重大轉折或決定性作用吧?

“去了趟海洋公園。”

“……”喬以航突然笑出聲,“你說得對。”

張知道:“天鬥讓我向你問好。”

“對誰?”

“我老婆。”

喬以航囧,“你就這麼介紹的?”

“嗯。”

“然後住同一個房間?”

“嗯。”

“……”也許司機是個挺讓人驕傲的職業,他當時應該露個面的。至少,他能控制一部分的場面。喬以航懊悔不迭。

 

 

回到C市時,時間才下午兩點多一點。

 

喬以航將張知送到海天城。

臨分別,張知確定他晚上會上遊戲之後,心滿意足離去。

 

喬以航向高勤回報自己目前的狀況,兩人套好對廣告商的臺詞後,他直接趕去大世紀商場的慶典。

對方廣告商看到他的確一臉風塵僕僕的樣子,僅有的不滿也煙消雲散,對他一夜未眠還開車趕回來的敬業精神給予了極高的肯定,對自己這種臨時抱佛腳的態度也進行了道歉。

全場氣氛良好。

慶典結束,飯局難辭。

不過廣告商也考慮到喬以航“一夜未眠”,吃了一半,就主動提醒他回去休息。

喬以航樂得提早脫身。

 

 

回到家中,他沖了個澡,給自己泡了杯咖啡,就坐到電腦前。

張知已經上遊戲了,不過被天鬥抓去打幫戰。

他只好自己一個人跑去練采藥和煉藥。

 

【私聊】

大湖:姐。

小舟:妹。

大湖:嘿嘿,哥。

小舟:什麼事?

大湖:/(o)/~~我闖禍了。

小舟:又有誰向你告白了?

大湖:不是,比這個嚴重得多。現實裏頭的。

小舟:(o)

大湖:那個,你知道你我都上了色狼美男榜了吧?

小舟:聽起來好像是我知道的那條新聞。

大湖:我今天有個飯局,是以前模特公司師弟邀請的。

小舟:?

大湖:然後有一個女模特喝醉了,我就發揚紳士風度扶了她一下。

小舟:我知道了。

大湖:/(o)/~~被記者拍到了。

大湖:我一定會被高董拍死的。

大湖:哥……你給我說說好話吧。

小舟:高董實行的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自己說的話,下場會比較好。

大湖:(o)真的?

小舟:嗯,全屍。

大湖:~~o(>_<)o~~哥!

小舟:越早坦白越好,高董消息很靈通,如果讓他從別的渠道知道的話……

大湖:……

 

喬以航將對話上上下下又看了一遍,突然冒出一個念頭。那個色狼不會真的是指沈慎元吧?畢竟有時候這種事情當事人自己也不知道指的是不是自己。色狼什麼的都是別人給的看法,也許當事人還覺得自己風度翩翩,媲美楚留香呢?

 

他想了想,繼續采藥。

 

【私聊】

戰魂無極:老婆。

小舟:又死了?

戰魂無極:……

戰魂無極:我唯一死的那次,就是和你一起參加的那次。

小舟:對我來說,幾率百分之一百。

戰魂無極:過來,分贓。

 

喬以航用夫妻技能一下子飛到他身邊。

戰魂無極正在打坐,旁邊一圈的【天道有常】精英。

幫會頻道裏一群“嫂子”的呼喚聲。

喬以航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只能打出“呵呵”兩個字。

 

張知在電腦前笑得得意。他用膝蓋想也能想到喬以航現在的表情一定是鬱悶得說不出來吧。

他發了個交易框過去,開始你一件我一件的分贓。

 

【私聊】

小舟: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戰魂無極:嗯?

小舟:你以前說過,等我七十級就不用豬當寵物了。

戰魂無極:失魂豬很可愛。

小舟:那要看和誰比。

 

張知當然不會傻乎乎地送上門去問“和誰比”這種問題。

 

戰魂無極:你想要什麼寵物?

小舟:老虎獅子之類的猛獸。

戰魂無極:赤炎雪獅?

 

喬以航一聽就來了精神。當他還是航天還不是小舟的時候,赤炎雪獅也當過他一陣子的寵物。用那個幫他練級的人的話說,這獅子雖然不是最好用的之一,但絕對是最好看的之一。通體雪白,但頭頂一抹赤紅,使用咆哮技能的時候更是威風凜凜,從外形來說,無愧於森林之王之名。

 

小舟:這個我喜歡!

戰魂無極:走。

 

喬以航召喚出坐起之後,點跟隨。

戰魂無極補完紅藍,便向赤炎雪獅所在的天山挺進。

 

【私聊】

大湖:哥。

小舟:嗯?

大湖:我坦白了。

小舟:然後?

大湖:從明天開始,我早晚一百個俯臥撐。

小舟:(o)

大湖:/(o)/~~而且是在伊瑪特一樓大廳裏做。

小舟:(o)哦!

小舟:理由是?

大湖:~~o(>_<)o~~累了就沒力氣去扶別人了。

小舟:仔細想想,也是有道理的。

大湖:……

大湖:我去睡了。

小舟:晚安。

大湖:我突然有點後悔。

小舟:後悔什麼?

 

該不會是後悔向高勤坦白了吧?不過想想在一樓大廳早晚左一百個俯臥撐……應該是嚇唬嚇唬他的。作為伊瑪特老油條的喬以航如是分析。

 

大湖:我想砍號重練。

小舟:?

大湖:我想當帥哥。/(o)/~~一走出去,美女都向我吹口哨的那種。

小舟:去吧。

大湖:哥,你支持我?(o)

小舟:又不是練葵花寶典,揮刀自宮,有什麼好不支持的?

大湖:嗯。如果明天有個叫大河的加你好友,記得要加哦。(^_^)/~~拜拜!

小舟:……

 

到了天山,兩人開始尋找能當寵物的赤炎雪獅。

寵物到一定等級,就會分成兩種,綠色的守護型和紅色的攻擊型。前者在防衛方面做得更好,後者攻擊性更強。

戰魂無極挑了他一頭綠色的,然後讓喬以航開始下圈套,自己則幫忙清理旁邊的怪。

前後大約花了半分鐘,終於完成。

喬以航喜滋滋地給它取了個名字——

好大一頭獅。

 

【私聊】

戰魂無極:……——

 

 

真色狼(中)

 

沈慎元的擔憂最終沒有出現,一條更大更震撼的消息將他的那點兒小失誤擠到了娛樂版的旮旯裏,篇幅比治療腳氣的更小。

“孫太俊?真的是孫太俊?”喬以航站在高勤的辦公室裏,驚訝地叫道,“他除了名字之外,哪里英俊了?”恐怕在報紙刊登之前,沒有誰想到他吧?

“相信我,在二十年前他也是一枝花。”高勤道。

喬以航回憶著那位俊男色狼的條件,“他出過唱片?”

“他是以歌手身份出道的。”

“電影,嗯,他演過。我看過他演的三級片。”

高勤挑眉道:“你看三級片?”

喬以航乾咳一聲,道:“以一個觀眾的角度來說,他的演技的確不怎麼樣。”用聲音把充滿美感的畫面糟蹋成便秘現場是一種本事。

“是的,聽說因為反應太自然被投訴,之後就沉寂了。”

“那偶像劇呢?”他實在想像不出孫太俊用那種痛苦的表情來演繹白馬王子的畫面。

“他演過《東道之愛》男主角的父親。”

喬以航目瞪口呆道:“這叫做進軍偶像劇?”

高勤反問道:“難道叫進軍好萊塢?”

喬以航定了定神,鬱悶道:“究竟是哪個該死的傢伙列出五個半的嫌疑人?”為什麼他覺得真相大白了還不如不清不白呢?

高勤轉了轉手中的筆道:“就當你被免費宣傳了一把。”

喬以航嘀咕道:“我看不出這對我正面形象的提高有什麼好處。”

高勤道:“至少洗刷了清白。”

“話說回來,為什麼真相突然冒出來了?”喬以航眯著眼睛盯著高勤,“是不是……”

“不是我。”高勤截斷他還未說出來的話,道,“嚴格說,是我沒趕得及。”

喬以航迷茫道:“他自首了?”

高勤的身體突然微微前傾,手中的筆輕輕在桌上一敲。仿佛鬧鐘一般,讓原本放鬆的喬以航忍不住緊張起來。

“聽說,是張複滿打電話給蔡姐,然後蔡姐才對雜誌設鬆口的。”

喬以航眨了眨眼睛,“所以……”

“嗯?”

“張複滿和蔡姐有一腿?”

“……”高勤身體往後一靠,“編曲不是已經完成了?你還不去EF錄製歌曲?”

喬以航站起來,依依不捨道:“八卦完了?確定沒什麼內容需要更新?”

高勤抱胸,筆在肩膀上一敲一敲地看著他道:“說到八卦,不如說說昨天你在哪里?”

喬以航氣勢一落千丈,乾笑道:“張知不是和你說了麼?”

高勤挑了挑眉,“張知?”

喬以航一頭霧水地看著他,不明白為什麼突然重複念這個名字。

“不是老公麼?”高勤眼中光芒閃爍。

喬以航差點被他一句話撞得眼冒金星。幸好這些日子的相處總算提升了本身的防禦系統,他很快恢復鎮定,一本正經道:“時間不早了,我要開工了。”

高勤在他跨出門的刹那,慢悠悠道:“嗯。給老公送午餐是很重要的,不要誤點。”

喬以航一個踉蹌沖出門去。

 

等他的腳步聲遠了,高勤兩條眉毛才慢慢地糾結起來。

張知……

張複滿……

唔……

 

 

比起高勤複雜的心情,張知的心情卻十分不賴,尤其是秘書報告喬以航已經到公司進了錄音棚。

他站起身,正準備下樓,口袋裏的手機就很不識相地響起來。

他掏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腳步頓時慢下來,停在門邊。“你好。”

“看今天的報紙雜誌了嗎?”張複滿的聲音無論何時聽都讓人覺得神采奕奕。

“嗯。”張知頓了頓,輕聲道,“謝謝。二叔。”

“聽你叫我一聲二叔還真是不容易。”張複滿半真半假地感慨。

張知沒答話。

“為自己旗下藝人洗負面新聞。看來你對EF的工作很用心。”他這樣說,無疑是為張知當初拜託的初衷找了個完美的藉口。

張知微微鬆了口氣。

“不過,唱片約畢竟只是合作關係,投放太多精力也沒什麼意思的。”張複滿緩緩道。

張知道:“我會好好學習的。”他這句話像一隻擦邊球,似乎打到了,又似乎什麼都沒有改變。

張複滿知道這個侄子的個性,知道再虛與委蛇下去,很快會被對方掛電話,因此直截了當道:“不過如果是自己旗下的藝人又不同了。”他道,“伊瑪特前有封亞倫,後有沈慎元,對喬以航的發展並不是很有利。”

張知心頭一動。

“唯傑自從顏夙昂離開之後,一直以組合為主,這麼久了,我也很想換換口味。”張複滿把意圖表述得十分清楚,“陸萬鵬到底難成大器,唯傑需要一個真正的王牌來撐場面。”

張知心湖已經被這陣耳邊風吹得波光粼粼,但嘴上仍是裝傻道:“嗯,應該多元化發展。”

“既然你也這麼覺得,我就放心了。”張複滿意味深長道。

張知不安道:“放心什麼?”

“我們之間的合作啊。”張複滿聲音中明顯帶著愉悅的笑意,“以後我們還有很多合作的機會,如果理念不合,我會很頭疼的。”

“嗯。”張知含糊地應著。

“有空請我吃頓飯吧,就當抵消我請蔡姐的那頓。”

張複滿這樣說,張知自然沒有拒絕的餘地,只好答應。

掛下電話,張知腦海中浮現一個奇怪的念頭。這個念頭和張複滿的想法一樣,卻和他的意圖相對——

 

既然張複滿、高勤能將喬以航收歸旗下,為什麼他不可以?以EF唱片公司現在的規模,要簽藝人並不是很難。

 

這個念頭一旦形成,他便越想越覺得可行。

喬以航是歌壇小天王,最擅長的是唱歌。而EF就是唱片公司。如果喬以航加入EF,他一年給他出十二張唱片,平均每個月一張也沒問題。而且這種又可以讓EF更上一個臺階,走向一個全新的領域,實在是一舉兩得,兩全其美。

張知邊想邊下樓,興匆匆地來到喬以航錄音棚外面。

 

正好到休息時間,喬以航從錄音棚裏出來。

自從經歷過酒店同寢,海洋公園同遊,兩人的關係已經全然不見當初的劍拔弩張,有種老友般的熟稔和默契。

喬以航從休息室裏的礦泉水箱子裏抽出一瓶丟給張知,“這麼空?”

張知接下礦泉水,頭還沒有從剛才的想法中清醒過來,開口第一句話就是:“你有沒有想過跳槽?”

喬以航愣了下,半天才道:“沒有。”

 

兩個字,就像一盆冷水,讓張知從剃頭擔子一頭熱的狀態中徹底冷靜了下來——

 

 

真色狼(下)

 

“你……”喬以航遲疑地看著他。

張知挑眉,濃黑的眸色掩藏不住眼底那抹重新燃起期待的火苗。

“難道你想介紹工作給我?”喬以航開始懷疑他是不是準備甩開EF公司單幹。不怪他這麼想,畢竟他是EF的簽約藝人,如果不是另外創業的話,他實在想不出張知有什麼必要挖自家的牆腳。

火苗回歸黑暗,張知瞪著他,沒好氣道:“是。公司缺個勤雜工,你當不當?”

喬以航被他一會兒一個變的態度弄得一頭霧水,“你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張知道:“頭腦發昏算不算事?”如果不是頭腦發昏,怎麼會想要把他簽到自己旗下當全約藝人?

喬以航理解道:“所以說,有時候不要做一些容易精神分裂的事情。”

“精神分裂?”張知眯起眼睛。他的一句話顯然讓他想起自己之前決定,對小舟和喬以航區別對待的議案。

喬以航被他看得心裏頭發毛,趕緊轉移話題道:“我隨口說說而已。話說回來,你怎麼會想到問我要不要跳槽?”

張知道:“抱著一棵樹很容易餓死的。”

喬以航原本放鬆的神情慢慢嚴肅起來,用極為鄭重的口吻道:“就因為很多革命先烈死抱著這棵樹,死也不肯跳槽,所以革命才會勝利,新中國才會誕生,中華人民共和國才會成立。”

張知:“……”

一個工作人員從錄音棚裏探出頭來,看到張知微微一驚,“張總監。”

張知瞄了他一眼。

工作人員頭縮了縮,極快地沖著喬以航指了指手上的手錶,然後又鑽回去了。

“咳,到時間錄音了。”喬以航見張知沒反應,遲疑地走進錄音棚。

“幾點結束?”自從決定讓喬以航好好完成這兩首歌的錄製之後,他就將唱片監製大權下放給了專業人士。外行人領導內行人容易悲劇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喬以航回頭,下意識地回答道:“差不多七八點。”

張知道面不改色地說謊,“告訴他們下午四點羅少晨要開會,今天工作提前結束。”

“開會?那我呢?”喬以航愕然。

“你另有安排。”張知留下一句令人遐想的話,揚長而去。

 

但凡認識羅少晨的人都知道他最討厭不守時的人,所以工作三點半就匆匆結束。

喬以航剛出錄音棚,就被張知拉上車。

“我們去哪里?”他儘量緩慢地將車開出車庫。

“福隆吉金店。”

“金店?”喬以航嚇了一跳。

“我哥哥的婚禮很快就到了。”

“嗯。”喬以航有些汗顏。如果不是張知主動提起,他差點要忘了。

“禮物準備了嗎?”

喬以航道:“我會準備紅包的。”他沒有結過婚也知道對於辦婚宴的人來說,最好的禮物莫過於紅包,到時候想買什麼就買什麼,也不會有什麼牌子型號款式顏色的不順心。

張知點頭道:“嗯,紅包是要的。”

喬以航對他的直接相當無語。說起來這頓婚宴他吃得挺冤枉。參加婚宴的人一般都是虧的,送出去的紅包絕對吃不回來。新郎新娘在越高級的酒店舉行婚禮,那麼送出去的紅包也就越厚。所以他等於是多花好幾倍的錢去吃一頓飯——而且菜色還由不得自己做主。

“禮物也是要的。”張知下一句將他打進更深的深淵。

喬以航側頭看了眼張知,“你和你哥哥的感情真好。”兄友弟恭絕對是一件值得讚揚的事,但不該踏在朋友的屍體上啊!

張知嘴角一動,似乎想要反駁,但仔細想了想,又找不到反駁用的藉口,只好無聲地默認。

沉默很久,喬以航突然冒出一句,“禮物買的越貴,紅包會越薄。”

“你買下金店的話,紅包不送也行。”張知對他的提議表示支持。

“……你今天問我有沒有想過跳槽,就是想拉我當金店老闆?”喬以航終於將兩件事連成了一條線。

張知呆了呆,須臾才道:“你當金店老闆我有什麼好處?”

“你哥結婚的時候刮一筆,你結婚的時候又可以刮一筆。”喬以航仿佛看到自己成為金店老闆之後,天天抱著賬本失聲痛哭的模樣。

張知無語地閉上眼睛,“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喬以航自言自語道:“早知是這樣,我還不如和他們一起去開會。”

……

但事實上開會的工作人員也在羡慕他。因為他們在會議室足足等了半個小時,都不見羅少晨出現。最後還是一個工作人員忍不住打了個電話給羅少晨的助理,羅少晨才知道原來還有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會議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悄悄地進行著。

助理從放下電話之後,就開始不停地抱怨,“那個張知也太離譜了,居然編這種謊言。他以為今天是愚人節嗎?”

羅少晨抬頭看他。

助理立刻改口道:“當然,愚人節也不能這麼玩。”

羅少晨想了想道:“你去買飯盒。”

助理愣了下道:“幾個?”

“他們有幾人就買幾個。”

“然後?”

“發給他們。”

“呃,原因是?”助理完全陷入了雲裏霧裏。

羅少晨面無表情道:“今天的會議內容就是聚餐。聯絡感情。”

“……買飯盒會不會太寒磣了?”助理一想到自己一會兒去會議室發飯盒的情景,就很鬱悶。

羅少晨道:“多加個葷菜。”

“……”

 

於是,在會議室苦等了將近一個小時的工作人員就這樣靜寂無聲地參加了全長八分鐘的聚餐。

 

福隆吉金店在C市的名聲很大,一來是廣告做得好,二來因為東西的確不錯,這點著重體現在了價格上。

喬以航停好車,走進店鋪,就看到張知已經坐在櫃檯前,埋頭挑選起來。

他走過去,正要開口,就看到張知頭也不回地將一樣東西推到他面前,“付錢。”

“……”喬以航拿起那對純金的金童玉女,好奇道,“你確定你哥哥會喜歡這個?”

“金子能保值。”

“房子也能。”喬以航下意識地反駁。

張知刷地轉過頭,“你要買房子?”

喬以航立刻低頭看著手裏的金童玉女,用無比虔誠的語氣道:“還有什麼比在金童玉女的婚宴上送金童玉女更適合當結婚禮物的呢?”

“房子。”張知接得很快。

喬以航當做沒聽到,逕自走向收銀櫃檯。

 

付完錢回來,張知面前擺了三對戒指。

“你要送婚戒?”喬以航錯愕道,“這個應該由新郎自己買的吧?”

張知頭也不抬道:“送給你的。”

“……”喬以航嘴巴成O型,如果手邊有牙刷的話,他很想把自己的耳朵刷一刷,看看耳朵是不是被什麼堵住了,以至於出現嚴重錯覺,“理由是?”是年齡的代溝麼?為什麼從A市回來之後,他發現他越來越難以理解張知的想法了呢?

張知捏著戒指的手一緊,心下微亂,但神情鎮定道:“感謝你送我去A市。”

雖然這個理由不算是很合理的理由,但喬以航並沒有揭穿他。“送金條吧,保值。”

“金條太貴。”

“項鏈?”

“太長。”

……太長是理由嗎?是理由嗎?

張知越是這樣態度含糊,喬以航內心的警戒線就拉得越高,“我可以拒絕嗎?”

張知皺了皺眉道:“為什麼?”

“因為,”喬以航慢吞吞道,“我總覺得這不是什麼好事。”

“把手指伸出來,”張知將戒指在他面前晃了下道,“只是試戴。”

喬以航盯著戒指,謹慎地問道:“你確定沒有在戒指裏面塗上502?”

“沒有。”張知微笑。

喬以航覺得更加蹊蹺,將戒指匆匆戴上,不等張知看清楚又脫下來,“不錯。”

“哪里不錯?”過程結果都沒有看清楚的張知嚴重不滿。

喬以航想了想道:“很滑,沒套住。”

張知將戒指遞給售貨員,“再小一號的。”

“……其實剛才那個剛剛好。”

“但是沒套住。”張知心裏不知為什麼,對這句話有些耿耿於懷。

喬以航腦袋上的問號不斷擁擠著。

 

張知最終什麼都沒買,就好像拉喬以航去金店只是為了給張識謙買結婚禮物。

“你哥哥真的會喜歡這樣禮物?”喬以航心裏沒底。

張知道:“大概吧。”其實他對張識謙的喜好也沒什麼瞭解,除了他喜歡畫畫之外。

喬以航目瞪口呆道:“大概?”

“你很在乎我哥哥的喜好?”張知狀若不經意地問。

喬以航沒好氣道:“送人禮物當然要送他中意的。”

“他喜歡蒙娜麗莎的微笑。”

喬以航頷首道:“我明白了。”

張知疑惑道:“明白?”

“見到他,我一定笑不露齒。”喬以航保證道。

 

 

被曝光(上)

 

從金店出來將近六點,兩人在海天城附近的餐館湊合了一頓晚餐,張知掏的錢。用他的話說,是變相給油費。他這麼說,喬以航也不好意思爭,反正左右五十來塊的事,爭來爭去也沒意思。

不過為了證明油費沒白給,他還是幫張知省掉了從餐館到海天城樓下的幾十步路,開車送他到樓下。

臨下車,張知習慣性地問道:“幾點上遊戲?”

“看情況。”喬以航道,“還要練練歌,背背劇本。”

“國家法定工作時間是每週四十小時。”張知手搭在打開的車門上方,絲毫沒有關門的意思。

車裏的冷氣撲哧撲哧往車門外流失,熱氣呼啦呼啦往裏躥。喬以航抬手解開領子第二顆紐扣,抖了抖襯衫道:“我今天只工作了六個小時。”

張知的目光順著他的手指滑入領口,鎖骨光影交錯,棱角分明,竟比很多女明星得更加精緻。

“呃……”喬以航想喊他的時候才發現除了戰魂之外,他們之間好像還沒有很明確的稱呼。叫張副總監雖說不錯,但現在是下班時間,叫這個不但矯情而且彆扭。他遲疑了下,終於蹦出個字,“喂。”

張知迅速回神,挑眉道:“喂?”

HELLO?”喬以航從善如流地做著調整。

“……什麼事?”

“其實這是我想問的。”喬以航指了指他放在門上的手,“你還有什麼事?”

張知有些尷尬,不過掩飾得很好。他速度飛快地關上門,然後轉身就走,連招呼都沒有打一聲。

喬以航拿起手機,撥通電話,“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再見?”張知閑閑地道。

喬以航邊打方向盤掉轉車頭,邊道:“不是。”

“拜拜?”

“這和再見有什麼區別?”

“喂和HELLO的區別。

喬以航道:“說THANK YOU那組的。”

“我給過油費了。”

“但你沒給人工費。”

“你今天不是少工作兩小時嗎?”張知反應極快。

喬以航無語。

“還有一小時先欠著吧。”張知嘴角露出勝利的微笑,得意地掛斷電話。

 

喬以航踩著油門檢討,究竟從什麼時候起,他的上風就被吹得一去不復返,一直在下風口晃蕩?

儘管張知最終沒有買戒指,但是他說送戒指這件事依然讓他耿耿於懷。說他是開玩笑,他當時的表情又像是真的在精挑細選。說他不是開玩笑……兩個男人之間送戒指不是開玩笑是什麼?

 

喬以航打開百度,搜索送戒指的含義。

還沒怎麼仔細看答案,那滿滿當當的結婚訂婚就把他驚出一身冷汗。

國內這幾年是開放了很多,但男女搭配的觀念在大多數人的腦海中根深蒂固,兩男兩女在一起,壓根不會往那方面想。他周圍儘管有顏夙昂和曾白這樣的先例,但在他的觀念中,這是極少數。這年頭,一個招牌砸下來,砸到的十個人中可能五個劈腿,五個出軌,但絕不可能五個同性戀。

所以張知想要送戒指這件事對他來說,絕對是衝擊中的衝擊。

他呆呆地坐在電腦前,自言自語道:“應該不會吧?”

“十九歲是愛玩的年紀,也許只是個玩笑。”略微放心。

“……但是美國的風氣很開放的。”心又提了起來。

“就因為風氣開放,所以開的玩笑百無禁忌。”心又放下去。

“但是再怎麼開玩笑也不該拿戒指這種事……”

“……”

心在搖擺的思緒中,不斷地上下起伏。

喬以航坐在椅子上就像過山車。

屋裏的電話突然響起,讓他原本上上下下忐忐忑忑的心一下子糾緊。

他深吸了口氣,走到客廳接起電話。

小周的聲音在那頭壓得極低,“大喬!出事了。”

喬以航道:“我的賬號又被爆了?”比起剛才考慮的問題,賬號被爆算是小事。

“不是。是高董出事了。”小周的尾音有些發顫,顯然這件事衝擊後的餘震依然殘留在她的心中。

“什麼事?”喬以航眉頭皺起。以高勤滴水不漏的處事風格,他要不不出事,要出事一定是遮都遮不住的大事。

小周輕聲道:“剛才NCC直播節目《愛吃吃不停》在街上錄製,然後不小心錄到他和封亞倫在……”

“在?”喬以航只覺腦袋裏叮得一聲,浮現出兩個人曖昧糾纏的影像。換做平時,他未必有這種反應,但剛剛他思考了將近半個小時的男男關係,思路比平時開闊了幾百倍。與高勤和封亞倫幾次見面的情形一一浮上心頭,竟是越想越覺得是這麼一回事。

果然,小周證實了他的猜測,“在接吻。”

喬以航腦袋中的叮變成了轟。他現在開始懷疑,一個招牌砸下來,可能能砸到五個同性戀——在顏夙昂、曾白、高勤、封亞倫、還有在美國的連覺修聚會的時候。

“那現在怎麼辦?”封亞倫是伊瑪特的招牌,高勤是伊瑪特的王牌,這兩張牌出了事,伊瑪特等於垮了一大半。

小周道:“我也不知道。我現在正在去公司的路上,馬總召我們開會。結果要開完會才知道。”

喬以航對馬瑞的印象僅僅停留於每年年末的時候,笑眯眯地出來發一封薄薄的紅包。想到在這種關鍵時刻只能靠他力挽狂瀾,實在讓人心驚膽戰。

掛下電話,他躊躇了下,掏出手機給高勤發了個問候短信。這種時候當事人一定心煩意亂,打電話過去對方也未必想接,倒不如一個短信,想回就回,不想回無視也可。

短信果然石沉大海。

 

喬以航回到電腦前,看著百度搜索出來的戒指含義,心頭更加煩亂。

在國內,藝人遇到這種緋聞糾纏就算不是滅頂之災,也相差不遠。當年如顏夙昂這樣風頭無兩的大神在明白自己心意之後遠走美國,甚至幾年不在國內活動便可見一斑。

封亞倫不是顏夙昂,事實上,隨著他這幾年活動的減少,地位和人氣雖然還在,但熱度卻不如以往。這時候的冷水極有可能將他直接雪藏。

——但是他應當是知道的。

不管是他,還是高勤都是娛樂圈中的人,這種事情所帶來的負面影響和後果應該早在意料之中。可是他們依然義無反顧了。

從初始震驚的心態中恢復之後,喬以航突然對他們有了一份崇敬和同情。不是每個人都能拿自己的事業、成就、名聲和未來豪賭一把的。尤其是在這個瞬息間鬥轉星移,變化萬千的娛樂圈。

他捫心自問,如果是自己遭遇這樣的事情,是否有這樣的勇氣?

腦海中,張知的身影不期而至。

喬以航心中一驚。很多好感的開始都是從知道對方先對自己有好感開始,因為知道對方對自己有好感,所以忍不住關注對方,注意對方的一舉一動,甚至每一個眼神,然後在不經意間將對方的優點收入眼底,鐫刻在心裏。

“他只是個十九歲的孩子。”

“他連什麼是喜歡都分不清楚。”

“戒指只是美國式的玩笑。”

“世界上哪來那麼多的同性戀?”

“可能真的是想感謝下。”

……

喬以航猛然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陽臺上,望著滿城閃爍的燈光,深深地吸了口氣,許久,低聲喃喃道:“認真就輸了。”

 

小週一個半小時後終於打來電話報告開會結果,“高董被停職了。”

喬以航心下一沉,“那封亞倫呢?”

“可能會退出《黑白之間》的拍攝。”

“……”

 

喬以航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掛下電話的,他只知道脫下襯衫後,背上冷汗一片。

 

 

被曝光(中)

 

高勤和封亞倫的事情由於是直播播出的,所以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就直接傳遍大街小巷。

由於報紙雜誌的延時性,網絡成了主場。

海闊天空論壇憑藉這幾年對娛樂新聞的高度敏感,成為主場中的主場,即使到淩晨三點,流量仍然居高不下。

喬以航堅持刷到十二點半,就撐不住下了。

他撐不住的除了越來越重的眼皮之外,還有那雪花片般飄灑的負面評論。支持者不是沒有,只是在那些尖銳的譏諷中,顯得有些平淡和不顯眼。

新聞就這樣被醞釀了一夜。

 

至第二天早上,喬以航不到七點就醒了,匆匆洗漱完,就跑到樓下買報紙。但是新出的只有日報,他只好又回到樓上做運動。

直到八點,小周上門,手裏揣著一份嶄新出爐的明星日日報。

喬以航翻開報紙,竟然找遍了各大版面都沒有看到消息。按理說,這樣的消息應該放在頭版頭條才是。

小周道:“我已經找過了,沒有。”

喬以航眼睛一亮,“高董?”

高勤和封亞倫在一起這麼久,以狗仔隊靈敏的嗅覺不可能什麼都不知道,但是他們的關係卻從來沒有見報,又或者是從來沒有被大肆宣揚和關注過。這說明……高勤在暗地裏已經擺平了。

想到這一點,憋了一晚上,連睡覺都沒睡踏實的氣終於從胸口泄了出來。

小周道:“其實《黑白之間》的第一男主角是顏夙昂,導演是連覺修,聽說他們的愛人也都是男的。所以,封亞倫未必會退出電影的拍攝。”

喬以航納悶道:“可是你昨天不是說……”

“那是馬總說的。”小周抖了抖眉毛,“你知道,馬總的話……”

“明白。”如果說在高勤進入伊瑪特董事會之前,他和馬瑞對公司的影響力是分庭抗禮的話,那麼高勤進入董事會之後,馬瑞就是牆壁上那朵存在卻不顯眼的壁花。伊瑪特的事只要高勤沒有發言,那麼就還是撲朔迷離的未知數。

小周道:“有小道消息說,昨天晚上高董的手機一直處於通話狀態。”

處於通話狀態就說明高勤一直在活動。只要他在活動,就說明這件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只要有轉圜的餘地,他相信以高勤的手段,一定能壓得下去。

喬以航對此深信不疑。

 

事實證明,喬以航的猜測完全正確。

那天的報紙雜誌除了兩三家不起眼的小報重複了事情的發生經過之外,其他都隻字未提。就好像這件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要知道網絡上參與討論的都是普通網民,他們有豐富的想像力,分析力和判斷力,但是沒有足夠的資源。所有的分析、想像和判斷都是需要現實資料支持的。

在大多數媒體都保持沉默的情況下,他們的熱議就變成了炒冷飯。翻翻舊帖,寫寫同人,但是真正的後續發展卻一個字都看不到。

儘管大多數人對這樣的發展十分不滿,卻也無可奈何。

高勤和封亞倫兩個人都不在住所內,在門口蹲點的粉絲紛紛無功而返。這種感覺就好像海嘯來了,卻被法海一道高牆擋住,水嘩啦啦地全落回海裏。於是天氣晴朗,萬里無雲,大家各歸各位,啥事沒有。

 

曝光之後的第七天,喬以航終於接到高勤的電話。

“我一個月後回公司,電影會照常拍攝。有什麼問題等我回來再說。”

短短兩句話,就像一根定海神針,讓喬以航的心終於完全放鬆下來,走出低潮,把拖了一禮拜也錄製不好的唱片奇跡般地在兩天內完成。

張知立刻提議請他吃飯慶祝。

有了高勤和封亞倫的前車之鑒,喬以航對男男關係處理得十分謹慎。“能不能再多帶一個人?”

張知的聲音頓時緊繃起來,“誰?”

“小周。”

 

對張知,小周打從小眼兒裏有點發怵。一方面是因為她曾經參與過喬以航的欺騙團夥,對張知仍有愧疚之心。另一方面是他位高權重,家裏有權有勢,看上去不像是好想與的人。

所以小週一坐下,目光就不離自己面前的勺子,一副不把勺子柄瞪彎就不罷休的氣勢。

張知的表情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他坐在喬以航的對面,正好對著兩個人。

喬以航乾咳一聲,道:“我們點菜吧?”

小周迅速道:“我點和你一樣的好了。”

張知縮回原本準備拿菜單的手,“一樣。”

一直站在桌邊的侍應拿起菜單,期盼地看著喬以航,“請問您要什麼?”

喬以航看看他,又看看他手中的菜單,“第五頁第一樣,謝謝。”

侍應翻開菜單,然後歉疚地看著喬以航,婉轉地拒絕道:“這個本餐廳也只有一個。而且,對我們很重要,所以,可不可以請您另外再挑選一份。”

喬以航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侍應翻開菜單給他看——

大廚簡介。

西餐總廚:JANSON BLACK

……

喬以航面無表情地接過菜單,點了牛排。

侍應如釋重負地離開。

桌上又陷入沉默。

小周繼續瞪勺子,喬以航無聊地晃著高腳杯裏的水,最終忍不住開口的是張知,“後天就是我哥結婚的日子。”

喬以航晃杯子的手一頓,驚愕道:“這麼快?”

“嗯。”

經過這幾天對男男關係的思考和沉澱,喬以航一下子聯想到了許多。諸如,他不是張識謙的客人,沒有請帖,所以是以張知客人的身份參加的。如果是女的,自然是順理成章地解讀為女伴,但是男的就……

他的手又無意識地搖晃起杯子來,水激烈地幾乎要灑出來。

“不能反悔。”張知似乎看出他的猶豫,一錘定死他的退路。

喬以航將杯子放下,試探道:“我沒有接到你哥哥的請帖,這樣參加會不會太冒昧?”

張知道:“你不參加會很冒昧。”他不等喬以航接話,又道,“他已經知道你會參加他的婚宴。”

“啊,大喬要參加張識謙的婚宴?”小周終於從和勺子的鬥爭中解脫出來,加入他們的對話。

喬以航眼珠子一轉,連忙道:“一起去?”

張知皺眉,但是又不能當著小周的面說不歡迎三個字,所以只能用眼神警告她,一定要拒絕!

小周狠狠地打了個了冷戰,乾笑道:“不行。後天我肚子痛。”

喬以航:“……”

小周後悔地垂頭繼續看勺子。

牛排很快上來,三人各自動刀。

參加婚宴的事似乎就這樣在無聲中定局。

 

吃完飯,喬以航充當車夫送他們回家。

由於張知住的最遠,所以他是第一個下車的人。

他離開之後很久,小周還能感受到他臨走前留下的怨氣。

“呃,你和他的關係好像……”她思考著措辭,“改善了不少。”

喬以航頭也不回道:“嗯。”

“遊戲的事他不計較?”小周問道。

喬以航道:“哪有男人會真的在乎這種事情。”張知介乎於男孩和男人之間,所以他從介意轉變到了不介意。當然,這段內心的補充他並沒有說出來。

小周坐在後座正中,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

喬以航瞟了眼後視鏡,“怎麼了?”

“沒什麼。”小周想了想,才緩緩道,“大概是高董事件的後遺症吧,總覺得……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比男人和女人在一起還危險。”

“……”喬以航道,“很好,我們看病可以報同一科。”

小周道:“那你還參加?”

喬以航嘆了口氣道:“答應別人的事情一定要做到,這是原則。”

小周的眼睛若無其事地朝四周掃了掃,突然小聲嘀咕道:“我倒覺得是你不想拒絕。”

喬以航抓著方向盤的手微微一緊。

車廂內陷入窒息般的沉默,直到小周下車也沒有恢復過來。

 

 

被曝光(下)

 

伊瑪特因為高勤和封亞倫事件,全體走低調路線。喬以航和沈慎元的活動大大減少,可有可無的全都一推了之。以前是儘量多露面,希望被惦記,現在是能不露面就不露面,省得被惦記。

即便如此,還是有很多封亞倫的粉絲聚集在他們工作地門口,高舉大旗,希望他們有人站出來解釋。

 

某音樂節目錄製之後,沈慎元和喬以航站在後臺閒聊。

沈慎元摸出一袋花生邊剝邊道:“師兄,我最近上遊戲怎麼碰不到你?”

喬以航順手摸了一顆,“嗯,在背劇本。”

沈慎元看著他將手中的花生丟進嘴裏,驚愕道:“你不是在減肥?”

喬以航咀嚼的動作微微一頓,鎮定道:“煩心的事情太多,需要補充能量。”

“聽說高董快回來了。”

喬以航抬頭看了眼鏡子裏的自己,“你覺得我這樣像餓得浮腫嗎?”

“如果高董不知道體重秤這東西的話,”沈慎元為難地回答道,“也許有希望。”

“……”喬以航收回想去拿第二顆花生的手,“我明天繼續減肥。”

“明天?”沈慎元眨巴著眼睛,分明在問為什麼歧視今天?

喬以航道:“我今天要參加婚宴,一定要吃回來。”

沈慎元眼睛一亮,“婚宴。”

喬以航眼睛跟著一亮,“你想去?”

“誰的?”沈慎元雖然沒有正面答應,但看表情也差不多是這意思。

“張識謙。”

沈慎元眨了眨眼睛,“誰?”

“張知的哥哥。”

沈慎元眸中的亮光頓時黯淡下來,微笑道:“師兄多吃點。”

喬以航道:“你不去?”

“豪門宴和鴻門宴只差一個字,我吃不消的。”沈慎元敬謝不敏。

喬以航覺得“鴻門宴”三個字真是濃縮精華,不過越是這樣,他越要拉個人墊背,立刻拋出擦著奶油的橄欖枝道:“紅包我出。”

沈慎元堅定地搖頭。

“真的不去?”喬以航猶不死心。

沈慎元嘆氣道:“其實,我從小家境不太好。”

“……”喬以航對於這種牽扯上下幾代的故事最沒有抵抗能力,只要講個開頭他就能睡到結尾。

不過沈慎元開頭結尾的相當乾淨利落,中間完全沒有添加任何過程和轉折,“所以我不去了。”

“呃,家境不太好和不去有什麼必然的聯繫嗎?”喬以航納悶地問。

沈慎元想了想道:“就當做偶然關係吧。”

喬以航:“……”

正巧小周和沈慎元的助理都準備好車,跑來接他們,話題只好就此打住。

 

喬以航上了車,心裏一直琢磨著晚上婚宴的事,直到家門口才回過神。

小周坐在駕駛座上,小聲嘀咕道:“你這樣子不像是參加婚宴的。”

喬以航下車的動作微微一頓,“那像什麼?”

“見丈母娘。”小周道,“而且丈母娘的風評不大好,所以格外擔憂的模樣。”

喬以航道:“你最近好像很閑?”

小周儘量不讓自己的欣喜表現得太明顯。畢竟高勤和封亞倫出事,舉公司哀痛,放假這種個人的蠅頭小利不該看得太重。

“我要小吃街的鴨血粉絲湯,長安街的糯米糍,星巴克的草莓拿破崙,還有好好多超市出的紙巾。”

“前面那三種也就算了,好好多超市出的紙巾很出名嗎?”小周目瞪口呆。

“這樣才能讓你東南西北跑一圈啊。”

小周無語地看著他一臉的坦然,“你不是減肥嗎?”

“明天再說。”

“婚宴?”

“還沒到時間。”

小周認命了,“也就是說我非去不可。”

“這年頭工作不好找啊。”喬以航似真似假地感嘆著。

小周道:“你記得我前天說過什麼嗎?”

“什麼?”

“我今天肚子痛。”

“預言不一定都靈驗的。”喬以航跳下車,然後衝開了一半車窗的她微微一笑道,“比如說,我預言你明天會失業,你說會靈驗嗎?”

嗖。

車飛了。

 

喬以航用手撥了撥被風吹亂的額發,轉身進大廈。

洗澡,換衣,吹頭髮,準備紅包禮物。

喬以航不緊不慢地做著這一切,順便調整心態。

差不多四點半,張知的催促電話終於過來,“好了沒?”

“不是六點左右麼?”喬以航正在搭配鞋子。

張知道:“要提前到。”

喬以航的手輕捶鞋架,沒好氣道:“難道你想讓我去當迎賓?”

“你喜歡也可以。”張知頓了頓,“你穿什麼顏色的衣服?”

“白色。”喬以航說著,拉了拉身上黑西裝的衣擺。

“嗯,快出發。”

 

張知心情愉悅地按下掛斷鍵,手機鈴聲就迫不及待地響起。看著屏幕上現實的電話號碼,他的表情瞬間晴轉多雲,猶豫了兩秒才接起,“喂。”

“對自己的父親就稱呼為喂嗎?”張複勳的心情顯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為小時候沒什麼機會練習。”張知說話也嗆得恨。

張複勳深吸了口氣,提醒自己正事還沒提,小不忍則亂大謀。“你朋友今天非來不可?”

“非來不可。”張知想也不想地回答道。

張複勳道:“那個叫喬以航的?”

張知身上的汗毛刹那直豎,“你調查我?”

“我只是擔心自己的孩子被一些來路不正的人蒙蔽了。”張複勳的耐性終於在強硬的對話中磨盡。

張知冷哼道:“我母親當年要是知道這個道理就好了。”

“你這是什麼態度?!”

“是你先打電話給我的!”面對張複勳的怒火,張知寸步不讓。

張複勳冷聲道:“如果你執意讓那個小明星來參加婚宴,那麼最好讓他有心理準備。”

張知臉部瞬間僵硬如鐵,“準備什麼?”

“你將我的話原原本本轉告給他,他自己會曉得的。畢竟,他早就過了十九歲了!”張複勳說完,直接將電話掛斷。

張知望著掛斷的手機,越想火越大,抬手就將狠狠地它丟了出去。

只聽砰得一聲,手機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張知坐在沙發上,又憋了會兒氣,突然身體一震,急匆匆地走到手機邊撿起它的屍體,努力將它拼回原狀。但拼回去的手機顯然已經到了哀莫大於心死,怎麼也不肯閃爍一下明亮的眼睛。

他發洩似的將手機丟到一旁,摸著額頭想了想,猛然起身沖到家裏的電話邊準備打電話到公司。但是拿起電話,他才發現自己根本記不得公司辦公室的電話號碼,從頭到尾,他用過的電話都只有自己的手機和公司的電話兩台,家裏的電話連通話記錄都沒有。

“該死。”他將站起身,將鑰匙和錢包往褲兜裏一塞,抓過外套朝門外沖去。

 

喬以航停好車,從地下車庫的電梯直上酒店二樓。

出了電梯門,就看到一個穿著黑色燕尾服的禮賓站在門前,態度恭敬地朝他微笑道:“先生,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助您的?”

喬以航報了宴會廳的名字,禮賓立刻在前帶路。

 

由於酒店大堂五層中空,站在欄杆旁可以將一樓大堂和三四五樓圍欄旁的風景看得一清二楚。喬以航走到宴會廳前十米處,就看到一幅巨大的海報從三樓一直垂到二樓。畫報上的男女親熱半擁,望著鏡頭的臉充滿笑意,仿佛幸福隨時會從眼睛裏滿溢出來。

他有點不大確定畫報上的人是否是張識謙,因為他和張知實在沒有半點相像之處。無論是五官還是神態。用他的眼光看,這根本就是一個需要稍微減肥一下的路人。新娘還不錯,雖然不是特別出挑,但五官端正,笑容甜美。

“先生,這邊請。”禮賓在宴會廳前止了步,另一個燕尾服旁鑲著金邊的服務生走上來,笑容滿面地朝他伸出手,“喬先生您好,請出示下請帖好嗎?”

喬以航僵住,眼睛立刻朝四下尋找張知的身影。

“喬先生?”服務生笑容依舊完美,眼底卻透露出一絲絲猜疑。

喬以航乾咳一聲道:“我的請帖在朋友手裏。”

服務生道:“請問您的朋友是?”

喬以航正要回答,就看到張知飛快地從自己旁邊擦過,朝一個穿著白西裝的男子走去。

 

 

婚宴時(上)

 

服務生愣了下,急忙轉身去攔。

他的反應已經算快了,因為張家在本城的影響力,除了一些受邀的大媒體之外,還有很多八卦小媒體混進來,所以他們工作前就被告知必須眼疾手快,耳聽八方。

不過他快,張知更快。不等他開口,直接抓起那個白西裝男子的胳膊,拽著就往回走。

望著氣勢洶洶迎面而來的張知,喬以航萬千詞彙化為一句,“HI……”

“……”張知的腳步猛然頓住,一雙隱藏著小火苗的眼睛先是眨了眨,然後狂風暴雨就開始在瞳孔裏凝聚,“你不是說穿白西裝?”

喬以航睜著眼睛說瞎話道:“出門時弄髒了。”

張知倏地回頭。

被他拽得莫名其妙,心中正十分不爽的某白西裝男的氣勢頓時一弱。“你……”

張知甩開手,冷冷道:“你離我那麼近幹嘛?”

某白西裝男:“我……”

“我不認識你。”

“呃……”某白西裝男很想說,其實我也不認識你,但張知沒給他這個機會。他很快轉頭,對喬以航道:“走。”

雖然張知一來就擺了一個大烏龍,但考慮到烏龍的龍頭是自己,喬以航便識趣地沒有笑出來,而是非常給面子地點頭往前走。

張知側身,面對面地擋在他面前。

喬以航垂眸看著近在咫尺的鼻子,一時沒反應過來,開口道:“做什麼?”

張知剛才只是下意識地舉動,等一團暖暖的熱氣隨著他的聲音噴在嘴唇上時,才發現這個姿勢就算是兩個男人也稍嫌曖昧。他尷尬地撇開頭,“我請你吃飯。”

喬以航愣愣地看著他宴會廳大門裏那密密麻麻地餐桌,疑惑道:“我知道,我帶紅包和禮物來了。”他說著,還抬手揚了揚。

“我是說去別的地方吃。”張知趁機挪步,一邊將兩人的間距拉開,一邊扯起他的手腕往電梯的方向走。

喬以航被拉離兩三步才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了?”上幾天不還開開心心地叨念著讓他送禮物送紅包的?怎麼他人都到門口又變卦了?如果不是知道張知的為人,他幾乎要懷疑這是整蠱節目了。

張知頭也不回,一個勁兒地往前邁,“一會兒再說。”

喬以航無奈地跟在他身後。反正沒有請帖,他也進不去那道門。

 

電梯門突然向兩邊拉開,四個身材高大,西裝筆挺的男子從裏面走出來,頓時將前路堵得嚴嚴實實。

張知腳步驟停。

喬以航抬頭,認出一半——

EF唱片公司的羅少晨。

還有那張大畫報上的主角,張識謙。

張識謙身上的黑西裝顯然是量身訂做的,將他稍顯臃腫的身材修飾得恰到好處。他看到張知,眼中驚喜怎麼也掩飾不住,“啊,這麼早就來了。”

喬以航感到張知握著自己手腕的五指微微一緊。

“……恭喜。”張知憋了半天,憋出這麼一句。

張識謙走到他們面前,目光仿佛不經意地掃到兩人連在一起的手,微笑道:“還迎我呢?先進會場坐著吧?”

張知嘴角動了動,似乎是想拒絕,但這樣的場合,又實在找不到拒絕的理由,雙方不由僵持在當場。

羅少晨看了看手錶,明明白白地傳達著不耐煩三個字。

這種情況下,只能由喬以航出來救場,“我們正要找洗手間。”

張識謙終於將目光正大光明地停留在他身上,然後抬手輕輕地拍了拍張知的肩膀道:“這位是……”由於他拍得實在太自然,就好像他們從來沒有分開過,一直是十分親昵的兄弟一般,連帶張知的緊張感也消除不少,表情恢復淡定,“喬以航。”

張識謙向喬以航伸出手,“真是一表人才。”

喬以航邊回以微笑,邊將手中的禮物和紅包遞了過去。“哪里哪里。”說實話,酷帥之類的詞聽多了,突然聽到一表人才,讓他有種從一個世界邁到另一個世界的錯覺。

他這個動作讓原本想握手的張識謙變成好像在討禮物,不由怔忡了下。

喬以航也很快意識過來,立刻握住他的手,輕輕地晃了晃,“恭喜恭喜。”

張識謙忍不住笑出來,“禮物加紅包,太隆重了,一會兒一定要多喝幾杯。”

羅少晨瞄了一眼,道:“送的比我多,等會宴會廳打包權讓給你了。”

“這怎麼好意思。”喬以航頓了頓,又調侃道,“幸好我開車來的。”

隨著對話的深入,幾個人的氣氛終於活絡起來。

張識謙道:“你們不是去洗手間嗎?不過早點回來,我這邊事情太多,他們幾個又都是只當門面不幹活的,還需要你幫襯。”

他身後綁著馬尾辮的青年笑駡道:“去!勾搭自家弟弟就勾搭自家弟弟吧,踩著我們算是怎麼回事?”

張識謙立刻回頭道:“你剛才不是不給開車門嗎?”

“廢話。我的手是留著給碧昂斯開車門的。”

羅少晨淡淡道:“碧昂斯知道的話,一定會去買輛自行車。”

馬尾辮男想反駁,但又顧忌什麼,最終委委屈屈地忍了下來。

羅少晨道:“時間差不多,先進場吧。”

張識謙朝張知使了個眼色。

張知面露躊躇。

張識謙突然道:“今天是我的婚宴,有什麼事我撐著,就算不喜歡宴會廳的形狀,哥也給你整改咯。”說到哥的時候,他的臉色隱隱透露出一層光亮,讓他原本不起眼的五官霎時變得出眾起來。

張知不由自主地輕點了下頭。

等張識謙等人走向宴會廳,喬以航才感慨道:“你哥對你真不錯。”

張知表情有些不大自然,眼睛左右掃了掃道:“不是去洗手間嗎?”

喬以航怔道:“真去?”

“沒聽說過演戲要演全套嗎?”張知說著,就往前走。

喬以航跟在他身後,試探道:“有句朋友的關心,不知道該不該問?”

“不該。”張知截得很快。

“果然和你父親吵架了。”能夠影響到他連婚禮都不參加的,除了他哥張識謙之外,也只有他父親張複勳了。

張知回頭,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道:“不是說不該嗎?”

“你知道人為什麼要去洗手間嗎?”喬以航突然指著前面洗手間的標誌問。

張知沒吭聲。

喬以航自己接了下去,“因為憋著難受。”

 

兩人在洗手間裏逛了一圈,確認洗手間每塊瓷磚都擦得鋥亮,每間裏面都有塞得滿滿的衛生紙之後,終於走了出來。

喬以航道:“你輸了,每間的衛生紙都是新換上去的。”

張知雙手插在褲帶裏,悠然道:“那又怎麼樣?又沒賭注。”

“……”喬以航心有不甘道,“你就不能追加點?”

張知想了想道:“今天晚上我坐你車回家。”

“這個獎勵,”喬以航撇嘴道,“你還不如留給出租車司機。”

張知道:“出租車司機要錢的。”

喬以航:“……”從他替他哥要紅包又要禮物開始,他就應該想到他身上的毛是鐵做的。

 

兩人晃晃悠悠地回到宴會廳。

宴會廳的服務生似乎被關照過了,看到他們不但沒要請帖,反而客客氣氣地將他們迎了進去。

腳一踏入宴會廳,就看到正前方一副巨大的背景海報。

為了不喧賓奪主,海報呈淡淡的粉紅,望著畫報上的兩個人,仿佛四周都蕩漾起粉紅色的小氣泡。

“你哥和你嫂子感情很好。”喬以航認真地觀察著畫報上的兩個人。

張知聞言嗤笑一聲,“你眼裏怎麼什麼都是好的?”

喬以航道:“除非你哥和你嫂子達到了大神級的演技。”畫報中對視兩個人眼裏那款款深情,怎麼看都不像是演出來的。

張知漠然道:“不可思議的事不等於不可能。”

喬以航見越說越僵,急忙轉話題道:“對了,找個位置給我,然後你就忙去吧。”

張知掃視四周。其實他也不知道座位該怎麼坐,因為每個客人都有服務生領位,偏生他們的服務生將他們送進來之後,就放羊吃草,不管了。

“你看哪張桌子上菜最方便就坐哪兒吧。”張知很不負責任地回答。

喬以航望著已經坐滿的兩桌無語。那兩桌的客人的思維,應該不會和張知一個頻道的吧?

 

一黑一白兩個帥哥站在大堂正中央異常顯眼。尤其其中一個還是當紅明星。

張識謙很快結束當前的談話,和羅少晨兩個人笑眯眯地走過來。

喬以航撞了撞張知的胳膊。

張知轉頭看去,臉刷地拉下來。

張識謙剛才談話的對象旁邊,站的正是張複勳。此刻,他的目光也正直盯盯的看向這裏。在商場摸爬滾打多年的老將自然不會將喜怒放在臉上,但是看過來的眼神,絕對與友善兩字無緣。

 

 

婚宴時(中)

 

  出於藝人對狗仔隊的本能反應,喬以航幾乎在第一時間感受到張複勳投來的目光,扭頭看去。

  雙方視線撞個正著,張複勳一臉冷漠。

  儘管他算喬以航的半個老闆,但是他對那些高高在上的富豪權貴從來不費心瞭解,不過能出現在這種場合,絕對不會是普通的小賣部老闆,加之對方本身氣勢磅礴,一看就來頭不小,因此他下意識地回以職業式的微笑。

  明星的每個動作每個表情都是受過職業訓練的。喬以航出道三年,早已掌握笑容的精髓,所以笑起來的時候不禁看上去真誠,而且十分燦爛。

  這種燦爛落在張複勳的眼裏自動劃分為諂媚輕浮,心裏對這個帶壞自己兒子的人的印象更加惡劣。

 

  張知見喬以航和張複勳對上視線,心中一驚,急忙拉著喬以航的手主動朝張識謙走去。

  張識謙笑道:“你嫂子在房間裏換衣服,一會兒就下來。”

  張知見他喜氣洋洋的模樣,納悶地問道:“你很高興?”

  張識謙愣了下,失笑道:“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怎麼會不高興?”

  張知欲言又止。

  張識謙似乎想到了什麼,別有深意道:“我們家規矩是多了點,但哪有先人為難後人的道理?很多事情光是想是想不通的,需要感受才會明白。”

  張知下意識地反駁道:“勉強自己去感受不喜歡的事情?”

  “你沒有試過怎麼會知道自己不適合?”張識謙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似怎麼拍也拍不夠似的,“你帶著墨鏡去看世界,怎麼看都是灰濛濛的,摘下墨鏡看,世界就有顏色了。”

  張知反駁,“可惜那眼鏡長在肉裏了。”

  張識謙語重心長道:“有時候,該去掉的還是應該去掉啊。”

  羅少和喬以航作為圍觀人群,全程保持緘默。

  張識謙見張知面色鬱鬱,立刻轉移話題,對喬以航道:“是否有幸請你上臺高歌一曲。”

  聽到高歌一曲這四個字,喬以航腦海直接閃過“我家住在黃土高坡……”

  羅少晨提醒道:“不要唱新歌。”

  張識謙轉頭笑道:“為什麼不唱新歌?現場有媒體,還能當宣傳。”

  “新歌是你弟弟寫的。”羅少晨道。

  張識謙更加感興趣道:“那就非新歌不可了。”

  張知緩緩道:“一首叫《放開雙手讓你走》。”

  張識謙:“……”

  羅少晨道:“一首叫《心碎離別》。”

  張識謙看看他,又看看張知,最終將目光落在喬以航身上,“有沒有喜氣洋洋的?”

  羅少晨道:“《要嫁就嫁灰太狼》?”

  張識謙納悶道:“喜氣洋洋在哪里?”

  羅少晨道:“嫁給大灰狼的那個。”

  張識謙:“……”

  喬以航終於開口解圍道:“我有一首歌叫《為愛你而生》……”

  “行。”張識謙一聽名字就一口答應。

  門口突然響起掌聲。

  喬以航和張知回頭,便看到新娘從在三個伴娘的簇擁下款款而來。

  馬尾辮男走過來道:“還有半個小時,估計我老爸他們都快到了,我們先下去,你們就在宴會廳門口等著好了。”他說著,見羅少晨的兩條腿還是一動不動,便推了他一把道:“還不走?”

  羅少晨道:“我四十五分再下去。”

  馬尾辮男沒好氣道:“你乾脆別下去了。”

  “謝了。”羅少晨轉身就走,被馬尾辮男一把抓住,“哎呀,不就是挨訓麼?反正逢年過節都要挨一回的,今天就當提前發獎金了。來來來,別害羞,跟哥一起走。”

  羅少晨掙扎了下,另一隻胳膊很快被另一個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說過的方臉伴郎抓住,兩人連拖帶拽地拉了下去。

  新娘走過來,眼睛直盯盯地看著喬以航,驚喜道:“大喬?”

  大喬這兩個字從來都是喬以航心裏頭的一根刺,被叫了這麼多年也沒給拔了去,但是這種場合除了應聲還是得應聲啊。他展露完美笑容,“新婚快樂。很榮幸能參加您的婚禮。”

  新娘捂嘴笑了會兒,才道:“啊,早知道你會來,我就早點下來了。”

  張識謙在旁插嘴道:“我都沒這待遇。”話雖酸,但態度端正得很,還帶著點調侃的味道。

  新娘不以為意道:“以後天天看的都是你,早一點晚一點有什麼關係。”她說著,眼睛又不由自主地掃到喬以航身上,“聽說你最近……”

  “嫂子。”張知突然開口打斷她,身體還往喬以航和她之間稍微擠了擠。

  新娘怔了下,朝張識謙看了眼,等他輕輕點了下頭才道:“你是張知?”

  張知點頭,“嗯。”

  “啊。我剛才以為你和大喬一樣都是明星,還拼命在回想你叫什麼名字。”新娘又抬手捂嘴笑道,“你和你哥哥長得一點都不像。”

  張識謙嘆氣道:“聽說今天我才是新郎吧?”

  “當然你是新郎。”新娘笑道,“不然我哪里敢嫁。”

  張識謙心滿意足地牽起她的手,拉到自己身邊。

  張知的身體猛然繃緊。

  喬以航站在他旁邊,對於他的一舉一動最清楚不過,眼睛立刻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那個氣勢磅礴的中年男子正邊和賓客打招呼,邊朝這邊走來。

  “爸!”新娘率先迎了上去。

  喬以航恍然,原來是新娘的父親。

  張複勳伸出胳膊,讓新娘挽著手臂來到他們面前,“怎麼都在這裏站著?”

  張識謙道:“正要出去迎客。”他的態度自然而然地恭謹,這更讓喬以航以為自己猜測正確。一般女婿見岳丈,都會很慌張。

  張複勳目光轉到喬以航身上,“嗯,不能老讓客人站著。”

  張識謙笑道:“不說都忘了。張知跟我上主桌,喬先生就坐在……”

  “一起上主桌吧。”張複勳一言出,三人皆驚。

  只有新娘笑道:“好啊。反正桌子大,也坐不滿。”

  不等張識謙和張知開口,喬以航就婉拒道:“我隨便找個地方坐就行了。”

  張複勳瞥了眼一臉警戒的張知,淡淡道:“既然你和小兒這麼熟,坐主桌也沒什麼。”

  “小兒?”喬以航先入為主地以為他是新娘的父親,因此一時沒反應過來,“哪位?”

  張知、張識謙、新娘:“……”

  張複勳對這個問題另有見解,轉頭看張識謙道:“你和他也很熟嗎?”

  張識謙用餘光瞄了張知一眼,見他正緊張地看著自己,輕聲道:“一見如故。”

  張知和新娘都明顯地感覺到張複勳的臉又黑了幾分。

  喬以航儘管對目前的局面很迷茫,但也能感覺到從他身上透露出來的那絲若有似無的敵意。秉持著多說多錯,少說少錯的原則,他站在一旁靜觀其變。

  看到大兒子小兒子都對喬以航維護有加,張複勳心裏堵得那口氣越發膨脹起來,冷冷地看向張知道:“你呢?沒話說?之前不是說得很理直氣壯麼?”

  張知的右手緊緊地捏著褲袋裏裝戒指的盒子。

  在他誘拐喬以航進金店的那刻起,心裏已經打算在婚宴上,當著張複勳的面將戒指送出去。他相信以喬以航的為人,為著朋友之間的“義氣”,他絕對不會當著所有人的面拒絕這枚戒指,讓他下不來台。但想起張複勳之前的威脅,心裏頭應該有的報復快感卻變成了對喬以航未來前途的深深擔憂。

  他很清楚張複勳的勢力,也很明白離開張家的自己什麼都不是。別說保護喬以航,甚至連保全自己都有問題。

  戒指的盒子被手掌捏得幾乎要裂開。

  他深吸了口氣,全身硬得像打了石膏,“爸。”他的聲音壓得很低,裏面隱隱透露著委曲求全的意思。

  張識謙訝異地看著他。在他的記憶中,自己這位同父異母的弟弟向來是倔強到天不怕地不怕的,沒想到居然會主動低頭。

  但張複勳的臉上卻半分喜色都沒有。

  他同樣瞭解自己的兒子,所以他更清楚,一個能影響自己兒子的男人意味著什麼。

 

 

婚宴時(下)

 

  喬以航莫名其妙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覺得自己夾在他們一家人中間十分彆扭,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先讓我坐下吧?”

  其他四個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看過來。

  喬以航乾笑道:“告訴我位置在哪里就好,我自己會走過去的。”誰能告訴他,為什麼他明明送了禮物和紅包,但是現在卻連一個位置都沒有?

  他甚至懷疑張複勳說讓他做主桌根本就是委婉的逐客令。不然哪里會有新郎的父親讓自己兒子的朋友上主桌,又不是女朋友!

  張知很想解圍,但他和喬以航一樣,對座位安排也是毫無頭緒,只好看向張識謙。

  張識謙回神道:“不如就坐在……”

  後面幾個字被淹沒在突然從正門方向傳來的嘈雜聲中。

  羅少晨和馬尾辮男像先鋒軍一樣走在最前,後面跟著幾個胖瘦各異,卻同樣氣度不凡的中年男子。其他賓客顯然熟識,一個個笑容燦爛得幾乎把宴會廳上方的水晶燈都比下去。

  張複勳臉上的冰霜也迅速瓦解,拍了下張識謙的肩膀,朝他們走去。

  張識謙識趣地拉著新娘跟在他身後。

  他們一離開,喬以航肩膀上的大山便跟著一走,不禁鬆了口氣。

  張知也是如釋重負,眼睛立刻向四下搜尋座位。“我們坐那裏吧?”由於靠近門的位置都坐得七七八八了,他不得不選擇一個入座人數少且離主桌較遠的地方。

  喬以航躊躇道:“這個還是等你哥回來安排吧。”一般婚宴每一桌每一把椅子都是定好人選的。

  張知道:“還是你想坐主桌?”

  “……暫時先坐坐吧。”喬以航望著那張明顯比其他桌子大一圈的桌子,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由於宴會廳裏人流動頻繁,他們不得不一前一後從旁邊繞過去。

  好不容易繞到那張桌子前,喬以航正要拉開椅子,就感到四周驟然靜下來。張知在他身後猛地拉了下他的手。

  喬以航抬頭看去,只見張複勳和剛才進門被簇擁的那群人不知何時竟然也走到了這張桌子前。

  雙方的視線在沉默的半空中交會。

  喬以航反應極快地退後半步,讓出路來道:“您請坐。”

  他的動作讓不少在場賓客扼腕。他們怎麼沒想到用這種方法套近乎呢?

  站在人群最前,外形富態,年近半百的男子笑眯眯道:“哦,年輕人身手很利落嘛。”

  要是身手利落現在就不是站著,而是坐著了。

  喬以航的內心與其他賓客一樣扼腕,但臉上卻保持著十分禮貌的微笑,“哪里哪里,就是吞吃蛇玩得多。”

  “什麼蛇?”男子將頭往前伸了伸。

  “吞吃蛇……一款遊戲。”喬以航終於發現自己說了一個冷僻到北極的冷笑話。

  “哦。”男子笑笑,慢慢地移過來,在他身邊的位置上坐下,然後對著張複勳道,“令公子結婚果然聲勢不凡,請來的伴郎個個才貌雙全。”

  張複勳瞟了喬以航一眼,不動聲色地笑道:“就算聲勢不凡,也是因為羅兄大駕光臨。”

  男子轉頭沖喬以航笑道:“左右那麼多伴郎,不如坐下來陪我聊聊。”

  不等他話音落,喬以航已經一屁股坐在他旁邊的位置上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這種時機不把握住,說不定又會被叫去坐主桌。

  男子微怔之後,笑得十分開懷。

  張知上前一步,正要坐到喬以航旁邊,就被張複勳一把抓住胳膊,“還不向羅伯伯問好?”

  ……蘿蔔蔔?

  喬以航低頭,用面前的茶杯掩住自己的嘴巴。

  張知心裏對這種人際交往十分厭煩,但剛才讓步的是自己,總不能這個時候翻臉,只好勉強露出一個笑容來,“羅伯伯。”

  “想必他就是經常讓你頭痛的小公子了。”男子笑道,“長得比老大好啊。”

  張複勳嘆氣道:“性格差遠了。”

  男子道:“怎麼能讓好事全給你占了?唉,這樣說話我脖子累得慌,你們父子倆儘管招呼別人去,我和小喬好好談談。”

  “就只和他談,不理會我們?”與他同道,卻被晾了很久的幾個中年男子邊落座邊不甘心地問。

  男子揮手道:“你們這幾個老頭,天天看,都看膩味了。”

  張複勳又笑回了幾句,便拉著張知要離開。

  張知皺眉,雙腳寸步不挪。

  張複勳抓他手的勁道立刻倍增。

  喬以航從剛才就知道這對父子之間暗潮洶湧,此刻連忙拍了下張知的腰,朝他使了一個眼色。

  張知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任由張複勳拉走。

  “你和張小公子的關係不錯嘛。”男子坐在一旁,將兩人的互動盡收眼底。

  喬以航回頭,含笑道:“朋友。”

  男子狀若不經意道:“我還以為你和少晨的關係更好。”

  “少晨?”就在喬以航即將脫口而出問是誰的零點零一秒,羅少晨的身影從他的眼角餘光掃過,讓他將那個近乎白癡的問題硬生生地吞了下去,改口道:“羅少?”

  “嗯。”男子道,“你和他合作得更久吧?”

  喬以航眨了眨眼睛。他姓羅,羅少晨也姓羅,難道……

  “您是羅少的父親?”

  “……”男子像大氣層覆蓋地球一樣覆蓋在臉上的笑容終於出現裂痕,“你不知道我是誰?”

  一直坐在旁邊聽他們對話的其他人也紛紛露出驚詫的神色。

  喬以航很鬱悶。

  他明明只是來這裏把送出去的東西努力吃回去的,為什麼現在變成了腦筋急轉彎和智力大考驗呢?

  男子自我介紹道:“我是羅定歐。”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做自我介紹了。

  喬以航吃了一驚,“首富?”

  羅定歐重新展露微笑道:“很少有人這麼叫我。”就是嘛,本城不該有人不認識他才對。

  喬以航終於明白為什麼剛才人人都對他態度恭敬、敬如神明,因為這就是一尊活財神啊!

  羅定歐看他目露震驚,心情更好,“少晨在公司做事還勤快麼?”

  喬以航囧道:“……勤快。”話說,他只是唱片公司的簽約藝人,又不是唱片公司總經理,這個問題問得實在是出乎他的職責範圍啊。

  羅定歐道:“和張小公子工作還愉快嗎?”

  “愉快。”沒紅鼻子沒紅脖子,應該算愉快吧。喬以航越來越覺得他問的問題很詭異。

  羅定歐摸了摸下巴道:“那你看,我要怎麼樣才能讓他離職呢?”

  喬以航嘴巴成O型。這種問題,他哪知道啊?

  旁邊一個中年男笑道:“你還不死心啊?連小朋友都下手?”

  羅定歐毫無愧疚道:“我一把年紀了,總要有人繼承事業的。”

  那個中年男道:“不是兩位公子兩位千金都在幫手嗎?”

  羅定歐理直氣壯地道:“誰會嫌幹活的人太少?”

  其他人大笑。

  喬以航也跟著笑,雖然腦海裏全是問號。

  羅定歐轉頭對著喬以航認真道:“要不,你和張小公子聯手,把他拉下臺吧。”

  喬以航囧:“……”他究竟哪一點讓他這麼有信心?難道是拉椅子拉太快?早知道寧可坐主桌去了。

  羅定歐搭住他的肩膀道:“怎麼說他也是EF的外人,要真成了,我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換了別人,聽到他說不虧待早就興奮地汗毛都豎起來了。但喬以航汗毛豎是豎起來,卻不是因為那句話,而是因為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對於這種大人物兼長輩的親密接觸總會讓他心跳加速,渾身不自在。

  “羅伯伯。”張知的聲音突然插進來。

  “嗯?”羅定歐笑著收回手,望向他。

  張知道:“在座都是長輩,他坐在這裏不合適,我爸讓我領他過去。”

  羅定歐笑眯眯地瞄了喬以航一眼,頷首道:“好。”

  喬以航如釋重負地站起來,和在座諸人都打過招呼,才跟著張知離開。

 

  他們走後,原先的中年男問道:“你真打算讓他們和羅少開戰?”

  “開玩笑罷了。”羅定歐不動生色地笑道,“反正宴席沒開,打發打發時間。”

  其他人齊笑。

  

  喬以航跟著張知坐下之後,才發現自己竟然坐在了主桌。回頭看其他桌幾乎滿了,自己就算想換也沒地方換。不過最重要的是,他實在不想再換出個羅定歐這樣的同桌了。

  張知似乎感覺到他的不安,低聲道:“放心,吃頓飯而已。”

 

  大廳的燈光突然暗淡下來,只有臺上照得亮堂堂的。

  主持人走到臺上,開始長篇大論地描述兩位新人的過去現在和將來。

  喬以航坐在下面,感到自己終於渺小在了茫茫黑暗中,忍不住舒出口氣。

  他從小到大吃了這麼多頓飯,就屬這頓吃得驚心動魄——

  最驚心動魄的是,熬到現在還沒動筷子。

 

 

鴻門宴(上)

 

  主持人聲情並茂地在臺上手舞足蹈了將近半個小時,話筒終於轉移到了新娘父母手中。

  新娘父母也是當地富商,經常出入各種名流聚會,因此雖然心情激動,但控制自如,哽咽時輕輕一頓,在座賓客便識趣地抓住時機鼓掌。

  喬以航起初還能集中精神,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注意力越來越分散,直到張複勳夫婦上臺,話筒在交接過程中不知被誰拍了一下,他才驚醒過來。

  臺上燈光的顏色從淺黃慢慢調和成了橘黃,讓張複勳和他的夫人看上去更加柔和融洽。

  喬以航聽到自己桌前的碟子輕敲了下,一低頭,眼睛正好捕捉到張知縮回去的筷子。

  原本空空的碟子裏多了塊雞肉。

  “呃。”他掃了眼四周。算起來,這個婚宴絕對是他參加過最正經最有秩序的一個。無論是主持人的發言,還是雙方父母的致辭,都沒有一個賓客忍不住先動筷子。不管有沒有認真聽,反正每個人的表情和姿勢都十分到位。

  相比較別人依然乾乾淨淨的空碟子,自己面前的這塊雞肉就異常突兀了。

  他盯著又看了會兒,便覺得嘴巴裏的唾沫正不斷地增加,肉味好似從大腦神經系統慢慢地轉移到了味覺上。原本想要夾到張知碟子裏的筷子又緩緩放了下來。

  “應新郎和新娘的邀請,我們現在隆重有請情歌王子,當今樂壇最閃爍的明星……”張複勳夫婦不知何時已經下臺,主持人在和張識謙短暫交流之後,興奮地朝主桌指過來,“喬以航!”

  不等喬以航反應過來,他頭頂的一盞燈啪得亮起。

  強光從上面照下來,猶如一道閃電,將喬以航面前的那塊雞肉和他那只還沒完全鬆開筷子的手毫無保留地呈現在了所有角度允許的賓客面前。

  “……”

  喬以航深深地希望,剛才劈下來的是閃電不是燈光。

  到底混了三年的娛樂圈,身經百戰。他很快收斂情緒,優雅地站起身,在所有人的凝視下,泰然自若地走到臺上。

  從他角度,正好將偷笑的張知,憋笑的張識謙、新娘,還有一臉漠然的張複勳都收入眼底。

  主持人將話筒交到他手上,並在下臺前,用另一個話筒道:“請動筷。”

  這三個字冒出來的刹那,喬以航差點忍不住將他一腳踹下去。

  《為愛你而生》的前奏緩緩響起,但輕盈的鋼琴聲掩不住龐大的動筷聲。他聽到自己的肚子正咕嚕咕嚕地抗議。

  “望見世界第一眼,你的臉,看不見,悲鳴不絕是窗外孤雁……”

  歌手的本能還是讓喬以航在第一時間跟上節奏,用聲音和樂曲融匯成一條悅耳的清泉,流淌在宴會廳的每個角落。

  專心致志地投入到某件事當中時,身體的某些狀況便會被自然而然地忽略掉。

  所以喬以航直到唱完歌走下來,饑腸轆轆的感覺才重新翻湧上來。

  新郎和新娘已經啟程敬酒,六位伴郎伴娘齊齊出動護駕,主桌上頓時只剩下雙方的家長、張知……和他。

  喬以航從拉開椅子到坐下,都能感到其他幾雙眼睛都有意無意地打量著他,其中最明顯的是張知。他根本就是大咧咧地在他碟子裏堆小山。想起剛才的尷尬,喬以航小聲道:“都怪你。”

  張知筷子一抖,悶頭笑。

  喬以航也不管他,這頓飯得來不易,先吃再說。他剛拿起筷子,夾住那塊被壓在最下面的肇事雞肉,就聽張複勳開口道:“唱得不錯。”

  ……

  邊吃飯邊說話顯然是很不禮貌的,哪怕只是抓著筷子意圖進食。喬以航內心滴著鮮紅的血,戀戀不捨地放下筷子,微笑道:“您過獎了。”

  張複勳悠悠然道:“出道幾年了?”

  “三年。”

  “最近有什麼作品?”

  “呃……”儘管這些問題沒營養到和方便麵沒區別,但喬以航還是禮貌地和他一問一答。

  張複勳看上去對食物一點都不感興趣。這點從他問了三分鐘仍然不知疲倦便可看出來。“近來有什麼好電影麼?”

  ……

  他又不是電影院老闆,這種問題為什麼要問他?

  喬以航當然不會認為這是對方對自己的青睞,事實上,他隱約感覺到張複勳對他已經不是不滿,而是完完全全的敵意。雖然他始終想不出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得罪這位大人物的。

  “聽說《昨夜》拍得不錯。”張知將話接了過去。

  “哦?”

  喬以航立刻感到張複勳的一把眼刀飛了過來。

  “你最近很閑嗎?還去看電影?”張複勳不動聲色地問,“和誰一起?”

  張知道:“您以外的人。”

  張夫人突然插進來道:“不要光說話,菜都涼了。”

  她的話音剛落,喬以航碟子裏的小山就塌了一半。

  張知原本想再加一點,但手剛舉起,張複勳的目光就跟了過來,讓筷子的方向硬生生地繞了回來。

  新娘的父親突然站起來道:“他們到定歐那桌了,我們過去吧。”

  張氏夫婦立刻含笑舉杯,跟著他一起過去。

  他們幾個一走,偌大一張主桌就只剩下張知和喬以航兩個人。

  喬以航鬆了口氣,一隻手轉盤子,一隻手夾菜,配合得天衣無縫。

  張知在旁笑道:“聽說現場有媒體。”

  “我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帥哥。”喬以航用手巾擦了擦嘴巴,“就算翻白眼也能秒殺萬千少女。”

  “你很引以為豪?”張知淡淡道。

  喬以航一臉理所當然道:“不引以為豪難道引以為恥嗎?”

  張知冷哼道:“當小白臉有什麼好的?”

  “小白臉?”喬以航的筷子篤得敲了下桌子。

  張知道:“不然叫什麼?”

  喬以航給蝦剝殼,嘴巴得閒,“明星,巨星,天王巨星……你隨便挑一個。”

  “我……”張知的話猛然頓住,半晌才道,“剛才好像有燈光閃過。”

  喬以航眨了眨眼睛,“照相機的閃光燈。”這個他熟。

  張知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喬以航斯文地將夾起剝好的蝦,慢慢地塞進嘴裏,“我確定我剛才姿勢非常優雅。”

  張知不語。

  “怎麼了?”喬以航疑惑地看著他。

  張知手下意識地伸進褲袋摸了摸戒指的盒子,身體不著痕跡地和他拉開了一點距離,“地方這麼大,幹嘛坐得這麼擠?”

  喬以航對他三不五時抽風彆扭已經習以為常,眯起眼睛做了個鬼臉之後,繼續和食物奮鬥。

 

  背後突然傳來爆笑聲。

  張識謙和新娘被一群年輕人簇擁在中間起哄,伴郎和伴娘被完全隔離開來,雖然他們看上去不像是愛莫能助,而像袖手旁觀。

  “張知!”張識謙的聲音從攢動的人頭中傳出來。

  張知握筷子的手微微一緊。

  喬以航能夠感覺到,宴會廳大部分的目光都聚集了過來。

  張知的身世對現場大多數人來說都不是秘密。原本以為張識謙繼承張氏順理成章,誰知他突然跑去開了畫廊,而一直呆在海外的張知卻突然回過加入張氏旗下的唱片公司。

  如此一來,私生子成為正統繼承人的可能性大大提高,自然變得光芒萬丈。

  “張知……”張識謙又叫了一聲。他喊得十分自然,仿佛篤定他一定會過來。

  終於,張知慢慢地推開椅子,站起來朝張識謙的位置走了過去。

  他很清楚,他這時候走過去不僅僅是回應張識謙的呼喚,更是回應自己的確是張氏一份子,張識謙親弟弟的身份。

  多少年,他對這個身份都抱著排斥和厭惡的心態,他甚至一度以為這種心態會陪伴他終身,直到老死。但當他現在邁出這一步之後發現,並沒有想像中的艱難和不堪。

  或許,他應該試著向前走。

  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張知心情從多雲轉晴。無論未來如何,至少他此刻的背後有個人願意與他一同面對。

  他放慢腳步,微笑著回頭。

  喬以航快步走上來,輕聲抱怨道:“一個人坐在那裏吃,很尷尬的。”

  “……”

 

 

鴻門宴(中)

 

張知和喬以航趕到的時候,張識謙和新娘已經淹沒在人頭之中了,只剩下微弱的垂死掙扎聲不斷地傳出來。

喬以航低聲道:“我們是不是該做點什麼?”

張知左右看了看,“退後點。”

喬以航不知他要做什麼,但還是很配合地退後了半步。

張知點點頭道:“這樣就不會被踩到了。”

喬以航:“……”

 

張識謙在包圍圈中掙扎了半天,被灌了三杯白酒之後終於放了出來。

新娘攙扶著他,嬌俏的臉一片通紅,不知道是害羞還是生氣。

羅少晨等人這時候才左右開弓突出重圍。

馬尾辮男“愧疚”地看著新娘道:“救駕來遲,救駕來遲。”

新娘憤憤道:“你們太過分了,大喬和張知好歹還裝模作樣了一下,你們連這點力氣都不肯花!”

喬以航囧。

馬尾辮男道:“沒辦法,我們從早上八點開始裝模作樣,到現在都快十二個小時了,總得有中場休息吧。”

張識謙接過羅少晨遞過來的冷毛巾,抹了把臉,搖頭道:“搞半天,我中學就是跟一幫流氓過的。”

一直沒散去的眾人大笑。

他的其中一個同學笑道:“當初不知你是張家大少爺,少了太多勒索的機會,恨不當初啊!今天我們都是來報仇的!”

另一個同學故意咬牙道:“就是!我家不就開了個小賣部,就天天被你一口一個小開,逼著我每天發考卷似的發鄉巴佬雞翅!”

張識謙擺手道:“行行行。我家開的是唱片公司,一會兒我送你一張大喬的CD。”

那同學瞄了喬以航一眼,“要簽名的。”

喬以航剛要答應,就見張識謙又擺了擺手,“簽什麼名?當初你送的鄉巴佬雞翅上有鄉巴佬的簽名嗎?”

那同學氣憤道:“我靠……嗷……慮下!”

他這句話說得十分曲折。“我靠”兩個字是他的本意,但說出之後被身邊的人撞了下肋骨,於是有了“嗷”的發音。嗷完之後他也發現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於是借著“靠”和“考”近音,變成了“考慮下”。

其他人哄笑。

張知突然扯了扯喬以航,手指朝主桌一指。

“怎麼了?”喬以航正看得興起。

“我餓了。”張知面不改色地扯謊。

“餓了就去吃。”張識謙雖然和老同學扯皮,但一隻耳朵一直朝這裏豎著,“放心,我認識的流氓不多。”

羅少晨道:“大多數遇到你之後就改邪歸正了。”

張識謙笑道:“我都不知道我還有感化人的潛質。”

馬尾辮男奇道:“不是因為看到你之後,覺得自己沒前途所以才改行的嗎?”

張識謙道:“我結婚你們就不能說幾句好聽的?”

新娘附和道:“而且連紅包都沒給。”

馬尾辮男尷尬道:“這個月的薪水全補上個月透支的信用卡了。要不嫂子你看,分期付款行不?”

張識謙、新娘:“……”

 

張知和喬以航悄悄回到主桌上,正好新郎新娘的兩位母親也回桌,氣氛不禁有些尷尬。畢竟,張知和張夫人是沒有血緣關係的。

喬以航覺得胃一抽,開始隱隱作痛,顯然是對一晚上的饑餓和緊張提出正式抗議。

張知見他臉色發白,握著筷子久久不動,以為他顧忌張夫人,便主動夾了一筷子菜給他。

張夫人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然後推動轉盤,將公共筷推到他的面前,“多吃點。”

儘管張知很清楚當年的事情張夫人是受害者,而且從頭到尾都很無辜,但是礙於母親的關係,他對她無論如何都親近不起來,不,甚至連面對面都感到壓力。

“好。”他聲音低沉。

“你母親最近還好嗎?”張夫人用閒聊的語氣問。但連喬以航也聽得出來,她的態度十分疏離。

張知淡淡道:“託福。”

“可惜你的母親不願意見我,不然我倒是願意去美國看看她的。”張夫人的手輕輕地拉了拉肩膀的衣服,眼神透露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冷漠。

喬以航突然一手捂住胃,一手推了推張知的肩膀,“我想先走了。”

張知緊張地看著他,“你怎麼了?”

“是吃壞了東西?”張夫人眼睛微微眯起,不怒而威。

平日裏,張複勳鋒芒畢露,彰顯不出她的性格。只有新娘母親這些與她經常接觸的人才知道,她的脾氣比起張複勳來,只壞不好。當年張複勳出軌,張夫人私下大發雷霆,最後委曲求全既往不咎又接納張知都只是為了維持家庭,但心裏對張知並不待見。兼之張識謙揚言放棄財產繼承,張知可能會成為張氏集團的唯一繼承人,她心裏更是不痛快到了極點。所以對於喬以航的表現,她心裏只有四個字做評——裝腔作勢。

張知不理會她的臉色,半扶著他道:“怎麼了?”

“胃疼。”其實喬以航是三分疼痛,七分演戲,最主要是想替張知解圍。

哪知張知當即站起來,“我送你去醫院。”

喬以航愣了下,“去醫院幹什麼?”

“洗胃。”張知認真道。

喬以航覺得胃好像更疼了,“不用了,我回家休息休息就好。”

張知扶起他,“那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只是……”喬以航頓了頓道,“吃撐了。”在別人的婚宴上總不能說餓著了吧。

吃撐兩個字總算稍稍挽回張夫人的臉色。

她緩緩站起來道:“張知,你就送他回去吧。”

新娘母親連忙道:“不如我找其他人送吧。”張知是張識謙的親弟弟,又是私生子,本來身份就尷尬,太早離席會授人以柄。

張夫人斜眼睨著張知。

張知連客套都懶得客套,“我送他回去。”

喬以航想說什麼,但是不等他想好怎麼開口,就被張知像老鷹抓小雞一樣的朝外拖去。

哢嚓,又是照相機的快門聲。

喬以航張了張口,就聽張知道:“我知道。”

“我真沒事。”他強忍著痛,挺直腰板。

“反正我留下來也只是多張嘴吃飯而已。”張知見他逞強,乾脆半摟著他的腰往外走。

 

宴會廳大多數人不是專注於自己桌,就是在看新郎新娘的熱鬧,所以兩人一路出來,暢通無阻。

走進電梯,喬以航按了負一樓。

“你這樣還能開車?”張知皺眉。

喬以航從褲袋裏掏出鑰匙,“把車放在這裏我不放心。”

張知考慮了下道:“我開。”

“你有駕照?”喬以航詫異地看著他。如果他有駕照,那麼上次壓迫他開車去A市就太沒天理了。

“沒有。”張知的答案總算沒有辜負他的信任。

電梯門打開。

喬以航掙開張知的攙扶,率先走出電梯道:“無照駕駛會被拘留的。”

張知跟在他身後,“那也好過你帶病駕駛。”

“我真沒事。”喬以航揉了揉胃的位置。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離開婚宴,整個人輕鬆下來的關係,他覺得疼痛似乎減輕許多。

張知狐疑地看著他,“真的?”

喬以航以為他懷疑自己裝病,嘆氣道:“胃痛是真的,但好很多也是真的。”他走到車旁,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張知很快坐進副駕駛座。

喬以航系好安全帶,正準備發動車,就聽張知用極輕的聲音道:“SORRY。”

“……啊?”他將耳朵往右邊湊了湊。

張知表情有些僵硬,“你想我把它咬下來嗎?”

喬以航縮回身子,邊發動車邊咕噥道:“誰讓你沒事說莫名其妙的話。”

“其實你本來不用來的。”張知後悔。

喬以航覺得胃有些抽疼,深吸了口氣,故意岔開話題道:“你爸爸看起來好像很嚴肅。”

張知的右手默默地摸了摸褲袋,戒指盒子隔著布料凸出一塊,硬邦邦的。

如果說正常婚禮有什麼值得慶倖的,那就是他堅持沒有將戒指拿出來。不然後果……

光想今天張複勳對喬以航的態度,他就感到一陣後怕。

喬以航見他不說話,忍不住開口道:“你好歹吱一聲吧,沉默的抗議真的比瘋狂的呐喊更可怕。”

“沒抗議。”張知低聲道。

“……”喬以航拖長音,明顯的不信。

張知斜了他一眼,突然“吱”了一聲。

喬以航方向盤差點打滑,“你……沒事吧?”

“不是你說吱一聲嗎?”張知臉撇向車窗的方向。

喬以航失笑,半晌才道:“哈!既然你這麼喜歡吱,我以後叫你吱吱吧?”

“……”看在他有錯在先、他又胃疼的份上……

他忍!

 

 

鴻門宴(下)

 

“吱吱。”喬以航試驗著。

“……”忍。

“吱吱吱吱……”喬以航發現這是轉移注意力,忽略胃疼的好辦法。

“……”

“吱……”

“喬喬。”張知突然開口。

喬以航方向盤一轉,車直接在道旁停下。

張知見他停下車就直直地撲在方向盤上,擔憂道:“你沒事吧?”

“痛。”喬以航從手臂露出半張臉來,眼角隱約有淚花閃爍,不知是因為笑還是因為痛。

張知走出車外,繞到車前看了眼車牌,掏出手機打電話。

喬以航:“……”該不會是叫救護車吧?

想像自己可能因為被抬上救護車而上明天報紙的頭版頭條,他就在考慮是否要強忍著疼痛離開現場。

支援來得很快,卻沒有一閃一閃的紅色燈光,而是一輛小型貨車。

司機拿出繩索將自己車的車頭鬆鬆垮垮地拴在貨車的車尾上。

張知跳上車,“把好方向盤。”儘管他想掩飾心中的興奮,但眉宇依然洩露了他心中的真正想法。

喬以航眨了眨眼睛道:“這樣不是更浪費時間?”

張知面部僵住:“……”

喬以航見他一臉失落,不忍道:“其實,這個想法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什麼可取之處?”張知問。

貨車慢慢發動,過了會兒,喬以航的車也被跟著帶動起來。

“省油。”喬以航認真地回答道。

張知繼續失落。

其實被拖車比開車更辛苦,因為沒有主控權,太被動。喬以航到自己家樓下才突然冒出一句,“早知道,應該讓他幫我們開回來的。”

張知:“……”如果有機器貓,他現在肯定搖著它的肩膀要時光機了。

 

喬以航將車開往車庫,張知則留在原地支付拖車費用。其實這筆費用最物有所值的是貨車司機眼睜睜看著自己辛辛苦苦拖了半個城市的車突然自己發動,輕輕鬆鬆地開往車庫時的一刹那表情。

張知在樓前等了大約半個小時,喬以航都沒有出現,終於不放心地打了個電話。

“到家了?”喬以航似乎剛洗完澡,電話裏能聽到他將電吹風關掉。

“嗯。”張知沒好氣道,“到你家了。”

“……你沒走?”喬以航愣了下。因為之前送張知回家之後,他都自己回來。所以從來沒有想過張知會一直等在樓下不走。

張知道:“住幾樓?”

“呃,你要上來嗎?”儘管他沒有直接拒絕,但每個字都透露著這樣的意思。

張知一手拿手機,一手叉腰道:“我要上廁所!”

“你往東走十米就可以看到公共廁所了。”

“我還口渴。”

“你應該把水資源省下來的。”喬以航由衷建議。

“……你胃沒事了吧?”

喬以航摸了摸胃的位置,失笑道:“好像折騰好了。”

“折騰?”手機有些發燙,張知將手機交換到另一隻手。

喬以航望著逕自,突然覺得自己笑得有些刺眼,“嗯……我想睡了。”

張知低頭看了眼自己腳下踩著的磚,半晌才道:“好。”

“那麼,晚安?”喬以航口氣裏帶著試探。

“晚安。”張知主動掛下電話。

 

聽到手機那頭傳來的嘟嘟聲,喬以航不知怎的鬆了口氣,再看鏡子,自己的臉竟然有些發紅。

“……吹風機真熱。”他拿過毛巾抹了把汗,繼續吹頭髮。

 

比起他的悠閒,張知內心十分鬱悶,總覺得今天晚上被自己搞得一團糟。早知道,當初就應該堅持拉著喬以航出去吃飯的。

——吃路邊攤都好啊。

他看了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準備打的回家。

手機屏幕突然一變,跳出“張識謙來電”五個字。

張知愣了下,下意識地接起電話。

“大喬沒事吧?”儘管張識謙努力控制著自己說話的語速和音調,但略微粗重的呼吸聲卻出賣了他。

“你喝多了?”張知皺了皺眉。他不忌酒,卻非常討厭醉漢。

張識謙沉默了會兒,似乎在調整自己的狀態,“有點多。”

“早點休息。”

“不行,今天是我的洞房花燭夜。”張識謙一字一頓道。

張知道:“好好努力。”

“你來吧?”

“……你的洞房花燭夜我去幹什麼?”張知開始考慮要不要給羅少晨打個招呼,因為張識謙目前的情況好像不是有點多,而是有夠多!

“鬧洞房。”張識謙道,“羅少晨那群傢伙,不能信任。得你過來壓陣。來來來……而且二叔也來了,你還沒見過吧?總得過來見見。”

張知想起上次拜託張複滿幫忙之後還沒有當面感謝,便道:“你在哪里洞房?”

“酒店。”張識謙剛說完這兩個字,手機那頭就傳來巨大的哄笑聲。那氣氛就好像捉迷藏被找到似的。

張知果斷地掛斷,然後繼續找出租車。

 

時間對每個人來說都是一樣的,不一樣的是心情。

就好像張知縮在被一群人擠得像早上八點公交車的套房角落裏度日如年了一個晚上,而喬以航則香香甜甜地睡了一個晚上。

 

但當太陽升起,各報攤報亭開始上班之後,他們卻不得不面對同一件事,同一樁緋聞——

張氏二太子與大喬關係不凡?

張大公子婚宴,喬以航成娘家人。

婚宴眾目睽睽,張喬旁若無人。

……

 

喬以航坐在伊瑪特會議室裏,面前放著三本不同版本不同封面但相似內容的雜誌。

馬瑞氣勢洶洶地站在會議桌那一頭,先天不足的眼睛被他努力地瞪成西裝上紐扣大小。

小周挨著喬以航坐,兩隻手放在桌下,好像做錯事被罰的小學生。

“小周。”馬瑞的紐扣眼朝她狠狠掃過去,“你不是在給高勤發短信吧?”

對高勤,他向來都採取拉攏和依靠的手段。他有自知之明,知道伊瑪特之所以能走到今天,高勤功不可沒。而且這麼多年的夥伴,若說一點感情也沒有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但是高勤和封亞倫事件出來之後,他主動向董事會提議讓高勤停職,儘管這是他作為總經理不得不執行的舉措,不過心裏面總是有些愧疚的疙瘩。這個疙瘩在高勤輕巧地解決問題,並且不經過他就直接說服董事會同意他回公司之後,就變得更加微妙。

小周抬起頭,兩隻手乖巧地放在桌上,疑惑道:“電話不是應該在第一時間打的嗎?”

“……”馬瑞眼角一掃,炮火立刻蔓延到喬以航身上,“你說說你是怎麼回事?”

喬以航很無辜道:“我只是去吃頓飯。”

“吃頓飯就吃到雜誌上去了?”馬瑞的眼睛在突破生理極限。

喬以航攤手道:“我確定這個不在我的計劃之內。”

“還計劃之內?你覺得你講話挺幽默是吧?”馬瑞猛然發覺喬以航說話的口吻有點像高勤,心裏更加不爽,“現在是耍幽默的時候嗎?你應該好好反省一下!”

說實話,對於馬瑞的威脅,喬以航是不太看重的。反正公司上下都知道他是雷聲大,雨點小。真正麻煩的是高勤。不過比起高勤的罪證確鑿,他的這個最多只能說是穿鑿附會,估計問題不大。

“是,馬總說的是。”喬以航嚴肅道。

馬瑞找不到發作的點,只好重複道:“你說,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就是吃頓飯。”喬以航見馬瑞暴走的跡象越來越明顯,識趣地追加一句,“但是去的人太多了,沒地方坐,只好坐到主桌。”

馬瑞狐疑地看著他,“只是這樣?”

“當然。”

馬瑞手指在半空中戳戳戳,“那後來摟摟抱抱又是怎麼回事?”

“我胃痛。”

“放屁!”

“胃痛放屁會好嗎?”小周疑惑地插嘴道。

“你、你閉嘴。”馬瑞氣得嘴巴都打哆嗦了。

會議室的門被敲了兩下,然後輕輕推開。

馬瑞看都不看,“出去!我忙著呢。”

“行。大喬小周跟我來。”高勤說完,沖馬瑞微微一笑道,“慢慢忙。”

喬以航和小周二話不說向外走。

高勤對他馬瑞揮手告別。

馬瑞:“……”

 

 

出對策(上)

 

  走進高勤辦公室,喬以航和小周悄悄擊掌。

  高勤跟在他們身後關上門,走到桌子後面坐下,悠然道:“做了回免費的宣傳很開心?”

  喬以航誠懇道:“難得有機會和高董感同身受啊。”和張知在一起條調侃慣了,又很久沒有見高勤,所以話順口溜出來。等說完才發覺不妥。

  看著高勤眼睛微微眯起,他有種大難臨頭的預感。

  小周則無比欽佩地看著喬以航。果然,有了靠山的人講起話來中氣就不一樣,梆梆響的。

  “所以,是真的?”高勤挑眉。

  喬以航茫然地眨眨眼睛。

  高勤挑眉道:“不是感同身受嗎?”

  喬以航後知後覺地嚇出一身汗,“不是。婚宴是真的,緋聞是假的。”

  “嗯。”高勤摸摸下巴,“看來感同身受的不夠深入。”

  喬以航:“……”

  小周同情地看著他。看來靠山的時間太短,氣勢還沒完善,不夠成熟。她暗暗提醒自己,在高勤面前必須謹言慎行,不然被抓到一條小辮子,就等著長一腦袋的小蝨子。

  高勤盯著喬以航,“真的不是真的?”

  喬以航遲疑了下,然後堅定地點點頭。

  高勤探究的目光轉而高深莫測。

  喬以航被他看得心底發虛。

  “這樣也好。”高勤十指交叉放在桌上,“可以減少不少麻煩。”

  喬以航不禁感動。高勤言下之意就是即便是真的,他也願意幫他解決這些麻煩?想起高勤和封亞倫曝光後,他雷厲風行地將事件壓下去,喬以航就覺得心下一定。

  “我和NCC的高層討論過了,決定讓你參加一個新的綜藝節目。”

  喬以航愣了下,“綜藝節目?”除了宣傳期之外,他日程裏幾乎見不到綜藝兩個字。

  “是一群男女合住,參加各種冒險和體驗的節目。”

  喬以航眨了眨眼睛,“男女合住?”

  高勤道:“所以平胸和大胸應有盡有。”

  喬以航囧:“……”這都過多久了,還記得?

  “在節目合理的範圍內,”高勤頓了頓,緩緩道,“鬧點曖昧的緋聞也無妨。”

  “啊?”喬以航呆住,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似乎不信這個決定是從高勤嘴巴裏說出來的。

  小周恍然道:“只能找女的鬧嗎?用來洗刷之前被包養的傳言?”

  “被包養?”喬以航和高勤同時看向她。

  在他們炯炯有神的目光下,小周配合地縮了縮脖子,“按照雜誌上寫的內容來看,被包養也是遲早的嘛。”

  喬以航撫額,“我能換助理嗎?”

  小周的眼睛頓時閃爍淚光。

  高勤道:“能退不能換。”

  小周眼中的淚光變成了淚珠,搖搖欲墜。

  喬以航躊躇良久,咬牙道:“總要有個人跑腿啊。”

  ……

  無論如何,飯碗保住了!

  小周背過身,抹了把辛酸淚。

  

  比起伊瑪特在爆出緋聞後的輕描淡寫,張家就表現得風譎雲詭。

  張複勳知道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給秘書,“給事件降溫。”言簡意賅的五個字,足夠那三家媒體喝一壺。

  其實媒體也是被逼無奈。張識謙的婚宴,張家請去的媒體光是電視臺就兩家,各種各樣的報紙雜誌更是多達十家。而且都在兩張桌上呆著,你看我我看你,都知道對方會寫什麼。報紙雜誌出來,絕對沒有任何吸引力,不寫點歪門邪道突出自己,怎麼能增加銷售量?

  他們哪里知道自己聳動的標題正好撒了一把鹽在張複勳的傷口上,等於自己送上門來當出氣筒。

  張複勳打完電話,覺得心裏頭那口氣還是憋得慌,又打電話給羅少晨,“別讓張知和那個藝人黏在一起!”

  羅少晨被灌了了一晚上的酒,好不容易撐到回家睡覺,還沒睡兩分鐘就被電話吵醒,腦袋脹痛得要命,聞言想也不想就回答道:“嗯。”

  有了他的保證,張複勳心底總算踏實點。羅少晨的能力他是知道的,不然羅定歐也不會總是對這個侄子虎視眈眈,千方百計地想要挖過去。

  羅少晨隨手丟掉手機,又昏昏沉沉睡去。

  至於電話……

  做夢夢到的吧。

  

  張知對於雜誌顯然沒有其他人那麼關注,所以一直到張識謙帶著雜誌找上門來時,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你不是去度蜜月?”他從冰箱裏找出一瓶可樂,順手丟給他。

  張識謙接過可樂放在茶几,“下午的飛機。”

  “哦。”張知眼角掃過雜誌的封面。

  “其實,爸提過關於你和喬以航的事情。”張識謙開門見山。

  張知眉頭皺起。

  “你是我弟弟,”張識謙道,“從感情上來說,我並不希望你走著條路,因為在國內,很多人還是會帶著有色的眼光來看待這種事情。但是理智上說,我尊重你的一切決定。”

  張知心莫名一緊。

  他一直與母親住在一起。在大多數事情上,他母親對他一種都採取縱容和放任的管教方式。而張複勳雖然很少和他見面,但每次見面都像將軍接見小兵,除了管束和訓斥還是管束和訓斥。親人中用理解來支持他的,張識謙是頭一個。儘管,他覺得事情和張識謙理解的有些出入。

  “來的路上,我想了很多。”張識謙語氣變得有些沉重,“你嫂子和我一起來的,她現在在樓下。”

  “為什麼不上來?”張知說著就準備起身去迎。

  張識謙擺手道:“不用了,我說完就走。我們一會兒還要去機場。其實我來,就是表達我和你嫂子的立場。”

  張知嘴巴一動,正要解釋,就聽他已經逕自接下去道:“按照張家的家規,其實你有一個很大的空子可以鑽。只要你繼承家業,那麼就算是父親也無權干涉你的婚姻。”

  張知微怔。他第一次發現張家家規竟然存在這樣的漏洞。

  “所以,事情絕對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糟糕。”張識謙見他沉默,以為他正在煩惱此事,連忙安慰他道,“至少我們這邊遇到阻力並不算大。另外,我和你嫂子已經決定了,只要你下定決心,那麼我們馬上就要開始努力造人。有了孫子之後,爸對你的壓力肯定會更小。”

  滿腔的解釋頓時哽咽在喉嚨裏,張知呆呆地看著他,說不出話來。他從來沒想過,在自己還沒發現的時候,張識謙竟然已經想了這麼多,這麼遠。

  “不過家業你一定要繼承。”張識謙含笑道,“總要承擔一項責任嘛。當是幫我。畢竟二叔那條路不好走。”

  張知轉頭,努力將即將湧出眼眶的淚水眨回去。

  張識謙伸手拉開可樂易拉罐,啜了一口,才緩緩道:“至於喬以航,那需要你和他一起去努力。聽說他的父母都在國外,相信接受程度不會太低,只要你們真誠一點,一定能夠打動他們的。”

  由於在開始的時候錯過解釋的時機,現在反而開不了口。尤其是張識謙聲情並茂地說了這麼多。張知除了沉默,還是只能沉默。

  “我挺喜歡喬以航的。長得不錯,性格也不像雜誌說的那麼強硬。”張識謙很認真地評價道,“事業也發展得不錯,作為弟媳,我給九十分。如果能下廚,就直接滿分。”

  張知想像著喬以航系著圍裙拿著鍋鏟在廚房裏走來走去的情景,啞口無言。

  “行了,別高興得太早。”張識謙放下可樂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現在最要緊的是創建自己的事業。EF唱片公司這個發源地不錯,好好利用。總有一天,你會站得很高,高到聽不到世界上任何反對的聲音。”

  ……

  高到聽不到世界上任何反對的聲音?

  直到送張識謙離開後的很久,張知腦海裏還不斷迴響著這句話。

  為什麼……

  他覺得張識謙描述的前景……竟然美好得令人心生嚮往呢?

  張知困惑地躺在床上沉思。

 

 

出對策(中)

 

NCC向來雷厲風行。

《拼搏吧!神怪冒險隊》的策劃案剛批下來,下面就大刀闊斧地動起來,宣傳、拍攝齊頭並進。

喬以航上午拍完MTV,正準備去游泳池鬆弛一下,就被保姆車直接拐上高速公路。

他看著近在咫尺的攝像機,突然用手擋住鏡頭,“我還沒有換衣服。”

周從副駕駛座上回頭,手裏拎著個大包,“沒關係,我準備了。”

“準備了什麼?”喬以航把大包拎過來,打開一看。

洗面奶、沐浴液、面霜、剃鬚刀……去野營嗎?

“為什麼內褲是四角的?”而且顏色這麼的斑斕絢麗?

小周道:“聽說會半夜查房,所以四角遮擋的範圍比較大。”

“……”半夜查房?這究竟是什麼奇怪節目?“幫我取消這個行程。”喬以航當機立斷。

小周道:“來不及了。”

“嗯?”

“這輛車是NCC派來的。”

司機朝後視鏡比了個V字。

喬以航:“……”果然,連NCC電視臺都覺得這檔節目太奇怪,所以才出動綁架這種手段吧。

小周道:“沈慎元也去的。”

又一個難友。

喬以航道:“這個節目請了多少人?”

一直在旁沉默的攝影師開口道:“兩隊,各五個人。”

“兩隊?”

“神怪冒險隊,神奇隊和搞怪隊。”

喬以航沉默了會兒,問了個十分重要的問題,“幾天?”

“兩天。”

“……”

沒關係,他帶著錢包,可以到達目的地之後再打的回來。

 

打的回來顯然只是個夢想。

喬以航無奈地背著背包,和沈慎元等幾個藝人並肩走在小道上。

沈慎元時不時回頭看看身後越來越遠的公路。

喬以航默不吭聲。

“大家要不要在原地休息休息?”擔任主持的呱唧小子錢永鏡興奮地拍拍掌。

吧唧小子汪光旗在旁邊吐槽道:“根本是你想休息吧?”

錢永鏡反駁道:“我這是體貼,是體貼!你沒看到我們隊裏有這麼多大牌嗎?喬以航,沈慎元……最重要的是有張佳佳啊。嗚嗚,活著真美好。”

換了別人說這句話可能很難引起別人的共鳴,但如果這句話是出自醫院常客的八卦小子之口那就……讓人十分的同情啊。

汪光旗也被觸動心事,“能夠和張佳佳一個隊伍,我死也瞑目了!”

“呸呸呸,你給我少烏鴉嘴,我一定要多活幾年,多看幾年。”錢永鏡說著,害羞地朝一直含笑的張佳佳投去一眼。

……

這就是喬以航徹底打消回家念頭的主因。

大牌如張佳佳、八卦小子……柔弱如張佳佳、八卦小子……都參加了,他還有什麼理由臨陣退縮?

話說,NCC到底是抽什麼風,連很少參加綜藝的張佳佳都請出來的。要知道,她可是當今影壇公認的頭號女星,也是唯一一個不會被顏夙昂比下去的女搭檔。至於八卦小子,NCC這次檔期安排得真及時。

沈慎元突然湊到喬以航的耳朵邊,小聲問道:“你知道張佳佳為什麼會參加嗎?”

喬以航頓時豎起耳朵,“你知道?”

“知道一點點。”

喬以航挑眉。

兩個人腳步放緩,慢慢地落在了隊伍最後。

喬以航向攝影師使了個眼色。

攝影師依依不捨地跟上了大部隊。

沈慎元道:“聽說NCC某個高層的孫女在隊伍裏。”

喬以航吃驚道:“哪個?”

“不知道。到時候播出,你看誰鏡頭最多就知道了。”沈慎元低聲道,“聽說是為了捧她。”

“高董知道嗎?”

“就是他告訴我的。”

“……”所以高勤把他和沈慎元送來不是為了什麼澄清緋聞,而是為了和NCC拉好關係?

沈慎元見他皺著眉頭,擔憂道:“師兄,你沒事吧?”

“我在想,怎麼能讓我的鏡頭少一點。”

“……”

 

自從參加這個什麼神怪冒險隊的節目之後,喬以航就發現他的想法總是在不經意間變成夢想。

就好比他希望能夠鏡頭少一點,儘量抹去自己存在的痕跡,但八卦小子卻偏偏不停地把他拉出來示眾。

其實八卦小子也是用心良苦,張佳佳本身很少參加綜藝,綜藝感比較差,讓別的隊員和她站在一起又格格不入。他們兩個是主持人,也不能圍著她一個人轉,所以只能拉出外形和地位上稍微般配的喬以航來配對,以減少女神的孤獨感。

什麼過索橋過小溪,什麼翻山越嶺烤地瓜……總之,喬以航趕鴨子上架地成為張佳佳的護花使者。

晚上入睡時,沈慎元不無羡慕地嘆息道:“滋潤啊。”可憐他因為男多女少,不得不和一個搞笑藝人同進同出。當然,目的也是為了增加搞笑效果。只是他最不能理解的是……他明明又高又帥又能幹,為什麼進的是搞怪組?

“……”喬以航捶著酸痛的肌肉,一個字都不想說。

雖然他也很喜歡張佳佳沒錯,但是,女神應該是供奉起來的。這樣朝夕相對,他壓力很大。就怕一個沒供奉好,摔著了,那麼全國男性同胞的口水很快會把他給淹死。

“你說,你們回去會不會鬧緋聞啊?”沈慎元異想天開地冒出一句。

喬以航一言不發地將枕頭朝他頭上悶去。

 

surprise!”

門猛然被打開,八卦小子和攝像機一起沖進來。

“……”喬以航冷靜地放開枕頭,擺弄了下頭髮。

沈慎元掙扎著露出腦袋,看到攝像機,立刻對這鏡頭擺出哭訴的表情,“師兄欺負我!”

錢永鏡沖喬以航擠眉弄眼道:“我們是不是打斷了什麼?”

喬以航鎮定道:“你們所看到的,就是事實的全部。如果有什麼沒看到,那是因為沒發生過。”

“好拗口的話。走,跟我們一起去張佳佳的房間。”錢永鏡拉起他就往外走。

喬以航納悶道:“幹嘛一起去?”

“因為是張佳佳的房間啊。”錢永鏡理所當然道,“我們需要你來確定房間裏沒什麼不能看的畫面。”

“……我?”不等喬以航反應過來,他就被推進張佳佳的房間。

 

張佳佳正好在做面膜。

看到那張抹得黑乎乎的臉,喬以航一邊安撫自己飽受驚嚇的心臟,一邊尷尬地打招呼道:“surprise!”

 

儘管開始充滿了抵觸情緒,但是當兩天的拍攝結束時,喬以航還是感到一陣失落。節目做到最後,他幾乎都忘記這是個節目,身體自發地配合著做各種遊戲和運動。甚至連和張佳佳一起做互動都變得順理成章且得心應手。

 

坐著保姆車回城,喬以航看著兩旁的高樓大廈,心裏加倍地懷念起在鄉村拍攝的點點滴滴。

“師兄捨不得?”沈慎元從他身後探出頭。

喬以航沒回答。

“我看到你和張佳佳交換手機號碼了。”沈慎元笑得有些賊。

喬以航道:“你想要?”

“考慮她可能成為我的師嫂,我決定,對,我要!”他大咧咧地攤開手。

喬以航沒好氣道:“她比我大八歲。”

沈慎元道:“當這個世界連性別都不是阻礙的時候,年齡又是什麼問題呢?”

喬以航閉目養神。

“師兄今天回去上不上遊戲?你很久沒上了,到現在都沒有通過我的好友申請。”沈慎元嘟嘟囔囔地抗議著。

“……”說到遊戲,喬以航突然想起,好像這兩天張知一次都沒有打過電話來。難道說,是因為雜誌的事,被張複勳警告,所以要和撇清關係?

他心莫名地有些不舒服。

參加婚宴是因為他的邀請,現在卻搞得好像是他有錯在先似的。

“話說,好像很久沒見姐夫了。”沈慎元感慨。

喬以航望了眼開車的司機,對他做了個閉嘴的動作。

沈慎元撇撇嘴,安分了。

 

NCC的保姆車很保姆地將喬以航和沈慎元挨個送回家。

 

到家之後,喬以航先是洗了個澡,換掉那條讓他看到就眼暈的四角褲,然後將家裏的現代化電器挨個惦記了一遍。久居城市的人雖然會嚮往鄉村生活,但對於現代化科技的依賴性卻不能根除。如果說住在那裏什麼是他最想念的,那毫無疑問是電吹風、電冰箱、空調、電視機……

他看了會兒電視,終於將懷念的魔爪伸向了電腦。

 

打開電腦,登錄遊戲,久違的畫面一下子將兩天的鄉村生活沖去了太平洋。

他剛上線就接到了一個好友申請。

打開一看,是個叫大洋的人。

 

小舟:?

大洋:(o)你終於上線了!

小舟:沈慎元?

大洋:-_-|||幹嘛連名帶姓的喊?

小舟:你不是叫大河嗎?

大洋:大河大江大海都被搶先註冊了。/(o)/~~

小舟:大洋這個ID……

大洋:(*^__^*)怎麼樣?

小舟:總讓人想到貨幣單位啊。一個大洋什麼的。

大洋:-_-|||

大洋:我三十六級了。這次加的是輝煌門,這個門派真牛B啊!簡直官方外掛,爽得不得了。就是門派任務囧了點。

小舟:燒錢吧?

大洋:沒關係,不夠我會向你借的。

小舟:……

大洋:話說,姐夫最近也一直都沒上來呢。

小舟:大概在忙吧。

 

喬以航心裏那股怪異的感覺又湧上來了。

 

大洋:姐要是按捺不住寂寞,隨時CALL我。我對結婚的渴求也很強烈。

小舟:這是你換男號的主要原因嗎?

大洋:啊!被發現了。~~~~(>_<)~~~~我好像結婚,但是我不想嫁人啊!

大洋:姐,我去交五十金,我們湊合著過吧?(o)

小舟:……

 

 

出對策(下)

 

打從喬以航改頭換面成為小舟以來,就一直是蹭經驗小跟班的角色。難得遇到比自己級別更低的新人,當下大手一揮,拉著沈慎元的大洋跑去的打怪。

 

三分鐘後——

 

【隊伍】

大洋:姐,為什麼一直是我打怪,你打坐呢?

小舟:我不是給你加血了?

大洋:……

大洋:可是我不缺血啊。

小舟:所以我打坐了。

大洋:o(╯□╰)o為什麼我還是覺得哪里不對勁?

小舟:╮(_)╭誰讓你的攻擊力那麼高?

大洋:不是還比你低嗎?

小舟:差來一點點,我正在采藥,你繼續。

大洋:……

大洋:姐夫什麼時候來?

小舟:你是希望他來,還是不希望他來?

大洋:要是你同意離婚,答應我的求婚,那麼不希望。反之……

大洋:很希望!!!

小舟:-_-|||

大洋:我需要姐夫強大的戰鬥能力啊!~~~~(>_<)~~~~

小舟:我看看和尚在不在。

大洋:o(╯□╰)o千萬別告訴他我是誰!

 

【私聊】

小舟:在?

水仙和尚:(o)?真人?不是幻覺?

小舟:-_-|||我哪里像海市蜃樓。

水仙和尚:/(o)/~~我還以為你們都拋棄我了!

小舟:你們?

水仙和尚:戰魂,你,帥帥帥,巨靈神。

水仙和尚:還有大湖!

水仙和尚:除了帥帥帥偶爾還能神蹤一現,你們都幾百年沒來了!~~o(>_<)o ~~

 

即便隔著屏幕,喬以航仿佛也能看到水仙和尚那雙眼睛正幽怨地望過來。

 

小舟:……

小舟:忙啊。

水仙和尚:有沒有新鮮點的藉口啊?

水仙和尚:每次老公在外面沾花惹草回家對老婆的藉口都是千篇一律的忙啊。

小舟:……我想想。

小舟:我怕你忙啊。

水仙和尚:這是欠債者對債主經常說的話。

小舟:-_-|||你對這些怎麼這麼熟?

水仙和尚:/(o)/~~你現在能夠知道我有多麼寂寞了吧?

小舟:你做什麼呢?

水仙和尚:跑商。

小舟:一起組隊打怪?

水仙和尚:有單身MM介紹嗎?

小舟:只有單身帥哥。

水仙和尚:(o)你和戰魂離婚了?

小舟:哪里看出來的?

水仙和尚:不是說單身帥哥嗎?

水仙和尚:不是戰魂?( o )

小舟:來了就知道了。

水仙和尚:給坐標!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喬以航覺得……那張藏在屏幕後的臉似乎從幽怨變成興奮了?

水仙和尚到的時候,大洋正好回城補藍。

 

【附近】

水仙和尚:(o)只有你一個?

水仙和尚:O(_)O~是不是你準備和我花前月下又怕瓜田李下,所以找個藉口擋了一下?

小舟:……廢話少說,打怪吧。

水仙和尚:不到四十級怪,打來做什麼?難道你想和我結拜?所以刷友好度?

 

喬以航廢話不多說,直接把他拉進隊伍。

 

【隊伍】

水仙和尚:啊!果然是男人!+_+

水仙和尚:才三十幾級?同事?

小舟:嗯。

大洋:你好。

水仙和尚:小舟在現實中有男朋友了嗎?

大洋:沒有。歡迎來追。

小舟:-_-|||

水仙和尚:O(_)O~給我手機號碼吧?上次聚會都沒說上話啊。

大洋:(o)聚會?

小舟:咳咳咳。

水仙和尚:/(o)/~~聽說戰魂有的。

大洋:(o)姐夫?

小舟:大湖,你不要再欺負和尚了。

水仙和尚:-_-|||人妖大湖?

水仙和尚:所以,大洋=大湖?

大洋:-_-|||姐……

小舟:(*^__^*) 廢話少說,一起努力升級吧。

大洋:……

 

水仙和尚突然向前一趴,以大字型倒地。

 

【隊伍】

水仙和尚:除非大洋變大湖,不然我就長睡不起!

小舟:……

大洋:時間不早了。

小舟:嗯。早點嘻唰唰睡吧。

大洋:好,姐晚安。

小舟:晚安。

水仙和尚:……

水仙和尚:不要這樣對我!

 

可惜,當他發出這句呐喊的時候,沈慎元和喬以航都已經按了退出鍵,所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水仙和尚悲愴的形象消失在視線裏。

 

……

 

喬以航側頭看向放在桌上的手機。

張知這兩天連遊戲都沒有上,難道真的被張複勳批鬥到關禁閉的地步?

他心情不禁沉重起來。

 

《拼搏吧!神怪冒險隊》的策劃和宣傳顯然是很成功的。

預告一經播出,立刻成為熱門話題。

NCC的官方網站也收到各種各樣的評語,其中提到最多的就是八卦小子、張佳佳和喬以航。八卦小子是因為他們令人擔憂的身體狀況,尤其是看到他們在預告裏面跋山涉水的,讓不少粉絲都捏了一把冷汗。很多人直接打電話到他們的經紀公司,確定他們至今安然無恙才鬆了口氣。至於張佳佳和喬以航,實在不能怪粉絲們多想,那放出來的預告無論換了誰來看都能看出一圈又一圈的粉紅來。

預告播出不到兩個小時,海闊天空論壇就開了相應的版面——神怪冒險隊。關於張佳佳和喬以航的同人、視頻、分析討論帖在一夜之間就多達十六個。其中不乏很多油菜花的神帖。

比如同人《三年默默愛,從此深深愛》

故事推回到三年前,喬以航正要出道的時候,就已經和張佳佳在某次偶遇中一見鍾情。從此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但是考慮到喬以航當初還是個新人,過度的緋聞後掩蓋他的才華,所以兩人一直隱忍。直至喬以航成為歌壇新天王,這段感情才在雙方默許下,慢慢地露出水面。

 

看完這帖子後,喬以航唯一的想法就是……他一點都不喜歡聞香水。還有,他沒有一碰到腰,就想要將對方壓在身下的衝動。

——他的下半身沒有那麼衝動。

 

視頻類大多數都是照片合集。

有很多喬以航都不記得自己怎麼會和張佳佳站在一起。直到下面回帖說樓主PS真強大之類的,他才知道自己被移花接木了。不過最誇張的是其中有張大合照,他和張佳佳站在照片的老頭,結果中間所有人都被一個巨大的愛心蛋糕給掩蓋了。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那些人裏好像有馬瑞。

……

沈慎元發來慶祝短信:哥,你終於從同性緋聞中上岸啦。:-D

 

喬以航回復:那是因為我和你被查房的場景沒在預告裏出來。

 

沈慎元:我們去把那帶子偷出來吧?

 

喬以航:晚安。

 

沈慎元::-(

 

緊接著的是高勤的電話慰問。

“這次幹得挺漂亮。”難得一開場就是讚美。

喬以航聽得氣暈八素,“哈哈,哪里哪里。……高董指哪件事?”

“和張佳佳的緋聞。”

“這是意外。”

“嗯。其實她人不錯。”

喬以航囧:“我真的沒有任何想法。”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好像高勤好像在那頭輕嘆了口氣。

“那就不要走太近。”

喬以航道:“回來之後沒聯繫了。”

“嗯。”

“對了,高層的孫女是哪個?”喬以航八卦小宇宙爆發。

“朱辰。”

“呃。”喬以航呆了呆才道,“你為什麼不早說?”

“早說你們會束手束腳。”高勤頓了頓道,“是你還是沈慎元?”聽他的口氣,分明是跟朱辰有過節。

喬以航道:“沈慎元把她推進山澗裏去了。她好像很生氣。”

高勤道:“我會考慮把他送到唯傑去的。”

“……”喬以航暗暗提醒自己,以後無論男女,一定要紳士,紳士,再紳士。哪怕對方打你右臉,你也要紳士地問清楚對方有沒有後臺,再決定下一步行動!

 

繼沈慎元和高勤之後,又陸陸續續有其他關係比較好的藝人和工作人員發短信來。或是問候,或是開玩笑。但截止他睡覺前,都沒有收到張知的短信和電話。

算起來,他們已經將近一周沒有聯繫了。

喬以航躺在床上摸著手機,考慮著要不要先打個電話過去。

就這麼考慮著考慮著……

睡著了。

 

第二天的日程是前兩天就定的。《心碎離別》的MTV導演覺得有幾個鏡頭拍得不是很到位,所以通知他去補拍。專輯即將上市,所以接下來的行程比較緊。而高勤又特地提醒過他,《黑白之間》也即將開機,所以劇本準備什麼的不能落下。

 

密集的行程讓喬以航很快將臨睡前的困擾丟到腦後。

 

他坐電梯下樓到車庫取出,剛走出門口沒幾步,就看到一輛車飛快地從轉角出來,然後橫在他面前。

喬以航的心不由自主地狂跳。

如果電影源自於生活的話,那麼這輛車上很快會沖出四五個壯漢將他團團圍住,然後打一頓或是乾脆綁架上車。

就在他考慮要不要扭頭逃跑的時候,駕駛座的車窗降下,露出張知那張久違的臉來。

“還不上車?”他打了個響指。

喬以航愣愣地看著他,似乎還沒有從黑幫電影的橋段中回過神來。

張知不耐煩地下車,然後繞到另一邊,幫他打開車門道:“這樣總行了吧?”

喬以航道:“你為什麼會開車?”

張知道:“因為我剛領了駕照。”

喬以航的思路總算跟上他的腳步,“所以,你失蹤的這幾天是去考駕照了?”

“失蹤?”張知皺眉道,“你有發短信或是打電話給我嗎?”

喬以航語塞。

的確,聯絡不到對方才叫失蹤,不聯絡對方應該叫……沒聯絡。

“一禮拜就考出駕照了?”喬以航懷疑地看著他。如果他沒記錯,考駕照起碼三部曲——理論、樁考、路考。前前後後最起碼兩個月左右。“你不會是買假證吧?”

張知沒好氣道:“你對我期許真高。”

“可是才一個禮拜。”

“我回國很久了。”張知乾脆把駕照從褲兜裏拿出來,遞到他面前道,“需要檢查嗎?”

喬以航還真的接過去,很認真地檢查起來,直到確認無誤,才還給他。

“可以上車了吧?”張知盯著他,那眼神仿佛再說,他的耐心很有限。

喬以航被動地坐上車,足足愣了一分鐘的神。直到張知的車出了車庫上了馬路,他才猛然醒轉,後知後覺地問道:“你要帶我去哪?”

“你不是要重拍MTV?”張知眼睛忙碌地看看前方,又看看後視鏡。

喬以航道:“呃,但是我有車。”

“嗯,我坐過。”

“所以?”

“我不想再做一個隨時可能會胃疼的人的車,這樣很不安全。”

“……我不是經常胃疼的。”

張知道:“我中獎幾率真高。”

“而且,”喬以航腦袋突然轉過彎來了,“你既然有車了,為什麼還會經常坐我的車?如果你不經常坐我的車,又怎麼會遇到我邊胃疼邊開車。如果以上都不成立,你為什麼要接送我?”

“糟……”張知剛說一個字,車便猛然刹住。

兩人同時往前一沖。

“怎麼了?”喬以航緊張地朝四面看。

張知望著朝這邊走來的交警,無力道:“闖紅燈。”

喬以航:“……”他無語的不是張知闖紅燈,而是那位走過來的交警太面熟……還是說,現在當交警都必須統一容貌的?

“準備好駕駛證和行駛證。”喬以航先把交警的臺詞說完。

車窗拉下,張知乖乖將行駛證駕駛證遞過去。

交警看了眼駕照,“新手?”

張知道:“昨天剛領的證。”

交警突然俯身,看了眼他身邊的喬以航,“你是伊瑪特的?”

喬以航很想用塊布罩住自己。再這樣下去,伊瑪特三個字恐怕要“享譽”交通界了。

張知疑惑地望向喬以航,那眼神似乎在問……伊瑪特是VIP,罰單能打折?

喬以航幫他回答,“不是。”

交警點點頭,遞了張罰單給他,“這次不扣分,記得交罰款。”

張知驚訝道:“謝謝。”

喬以航有些不是滋味地問:“為什麼?”

交警道:“萬一他分扣光了,不是又輪到你來開了嗎?”

喬以航:“……”

 

張知帶著一張罰單心滿意足地重新上路。

他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載喬以航還有這種優惠……相當不錯。

 

 

鬧彆扭(上)

 

MTV在體育館拍攝,主要是補拍喬以航打籃球的幾個鏡頭。

當張知他們到時,攝製組已經佈置好場地。

聯合演出的幾位演員已經化好了妝,在場邊等著,有兩個還在籃球場上拍球找手感。

喬以航正準備去化妝間換衣服,就被張知一手拉住,“那是什麼?”他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只見觀眾席上坐得密密麻麻,條幅、礦泉水瓶、拉拉隊一個不少。

“觀眾。”喬以航解釋道,“因為是大學裏的籃球賽,所以有很多學生和老師來觀看。”

“不是。我是指那幾句標語。”

經過張知提醒,喬以航才發現在觀眾席最左邊位置,有幾個標牌被舉在那裏——

佳航佳航,甜如蜜糖。

祝張姐姐和張姐夫百年好合。

永遠支持。旁邊兩張笑臉。雖然距離較遠,但喬以航心裏已經有了底,所以還是很容易地認出是他和張佳佳。

 

不能怪張佳佳的粉絲激動。自從顏夙昂去了美國,而且和曾白傳出“穩定的緋聞”之後,張佳佳的花邊新聞就成了空白狀。近幾年,她接戲的標準也越來越高,出演的頻率也越來越低,整個人好像處於一種真空的自閉狀態——儘管每次出場的狀態都非常好。但不少粉絲還是非常擔心她的心理狀況,希望她能夠儘早找到另一半。

這次《拼搏吧!神怪冒險隊》的預告可以說為她們帶來了一線曙光。雖然說喬以航在娛樂圈的地位還不能和張佳佳相提並論,但也是一支可以期待的潛力股,而且不計較年齡的話,兩人外形十分登對。所以也就不能怪她們表現得那麼激動。

 

“呃。”喬以航也不知道為什麼,莫名地心虛了一把,“佳航嘛,大概是希望我……一路走好。”

“一路走好?”張知表情古怪。

喬以航道:“嗯,你也知道娛樂圈的路不好走。”

“那張姐姐……為什麼是姐姐?”張知皺眉。明明在遊戲裏扮人妖的是喬以航。

喬以航愣了下,張佳佳比他大八歲,不是姐姐難道是阿姨?

張知又補充了一句道:“我哪里看上去像女人?”

“啊?”喬以航腦筋一個急轉彎,轉過來了,連忙打哈哈道,“我不知道,我不是和你一樣剛來嘛?”看來他對娛樂新聞的認知還停留在婚宴那天。他鬆了口氣,“我先去換衣服了。”

“好。”張知朝籃球場中心走去。

“你去做什麼?”喬以航在他身後喊道。

張知頭也不回地回答道:“打球。”

喬以航看其他人都眼巴巴地看著他,導演已經忍不住和要走過來了,急忙轉身朝臨時化粧室走去。

 

等他化完妝換好球服出來,攝影師已經把攝像機架好了。

導演走過來,跟他講解一會兒需要的動作和表情。

但喬以航以鼻子為界,左邊在聽,右邊在走神。因為他很震驚地發現,張知竟然坐在剛才那幾塊標牌中間。迎上張知投過來的眼神,他就趕到心臟一陣縮緊。

這樣遠的距離要看出那眼神所表達的含義是有一定難度的,可喬以航偏偏就是能感覺到一種叫做無名火的東西正在他身上燃燒。

“大喬?”導演講完,見喬以航完全沒反應,有些不悅地提醒道。

“我知道,我會努力把球投進去的!”喬以航迅速回神。混了這麼多年,一心兩用這點小技能還是有的。

導演滿意地點點頭,“記得。姿勢標準一點,眼神要堅定。”

“好。”喬以航滿口應承,順手接過扮演己方隊友的臨時演員傳過來的球。他低頭,用右手拍了拍,腦海裏突然掠過一個奇怪的念頭——如果他一直NG的話,是不是不用很快面對張知?

所謂心念電閃。他的腳剛退到三分線以外,身體就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他大學的時候因為身高被室友強行拉進籃球隊,雖然一直是最後替補,但該學的還是學過。所以當他腦海呈現一片空白的時候,每個動作就下意識地按照當初教練所說的步驟來完成。

哐。

球只在籃板上輕輕一撞,就落入籃筐內。

全場譁然。

其他隊友都一哄而上,將他圍在中心“蹂躪”。

 

相比上次拍攝,他投了五六十個才終於進了一個的艱難情況,這次觀眾給予的掌聲和表情都是最真實自然的。一球命中啊,雖然不是難如登天的事。但對比上次情況,已經足夠他們激動和興奮的了。

 

——沒想到今天能夠提早收工。

 

由於現場氣氛太過熱烈,連導演那句“卡”都被掩埋在歡呼聲中。

唯一和現場氣氛格格不入的就是被眾人推搡得暈頭轉向的喬以航。

如果他和導演一起看攝像機回放的話,就會發現,在進球之後的一刹那,他臉上的表情並不是興奮,而是茫然。如果一定要用一個形象的字來形容的話,就是——囧。

那表情怎麼看怎麼像在說,怎麼進了呢?怎麼就進了呢?它怎麼就能進去呢?!

 

“大喬!”

導演用力地拍了拍手掌。

喬以航這才從戀戀不捨的隊友中掙扎出來。

“你的表情不行,這個要補拍。”導演給他看回放,“不過這次投不投得中沒關係,主要把握表情和姿勢。”

“嗯。”喬以航沉重地點點頭。

導演又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是不是因為今天張副總監在,所以你特別賣力啊?”

“……”這真的是個誤會。他的意圖明明是和現實相反的。

“不過不用太大的心理壓力。”導演見他緊繃著肌肉,開解道,“做好分內的事情就好了。”

做好分內的事情……

喬以航回到球場中央的時候,耳邊還回旋著這句話。

這句話就好像一把鑰匙,似乎要開啟一道門,一個箱子,但他卻找不到鎖的位置。

 

“那邊的幾個女同學。”導演的喊聲響起,“把你們的牌子收起來!”

喬以航身體一震,眼睛看向左邊的觀眾席。

那幾個女生正訕訕地放下牌子。

張知的位置已經從她們中間換到了前排。

兩人距離縮短不少,至少喬以航能清楚地看到張知用整張臉表現出來的不高興。

……

做好分內的事情就好了!

導演的那句話再次迴響。

喬以航突然知道那把鎖在哪里了。

他和張佳佳鬧緋聞關張知什麼事?他為什麼要心虛?這無論是對他還是對張知來說,都是好事才對。畢竟男女傳緋聞總比男男傳緋聞要光明正大得多。

鎖打開,藏在那扇門後的連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私密心情一下子曝露在青天白日下。

他被衝擊得有些暈眩。

如果沒有記錯,上次因為緋聞而心虛是大學時代,自己在有女朋友的情況下和同班女生走得太近,以至於各種傳言沸沸揚揚。當時他面對女朋友的時候的確就是這種心虛的感覺。自己明明沒錯,卻怕對方誤會。雖說自己只在大學時代談過兩段懵懵懂懂的戀愛,而且都因為性格不合而分手,但是該經歷過的心動他都經歷過了——只是來得快,去得更快而已。

不過如果對象是張知……

他想到高勤封亞倫、顏夙昂曾白。

……

儘管是一個公司的,但沒必要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到這種地步吧?

所以,應該只是錯覺。

誰讓他這三年都沒有交女朋友,一時產生移情作用,把感情放到和自己走的很近的人身上,也很自然。

小周的臉從腦海中跳出來。

關於小周……

因為比起朝夕相對的她,張知的外在條件好太多。所以,這是讓他產生錯覺的主要原因。

他抓救命稻草似的抓著這個理由。

由於新發現實在太過驚悚,喬以航心亂如麻,忍不住東想西想起來,連導演在場邊喊他都沒聽見。

 

“大喬!”

導演用盡吃奶的力氣大吼。

喬以航慢慢地、慢慢地轉過頭。

導演正想說什麼,就見他又慢慢地、慢慢地把頭轉回去了。

“開始吧。”

“哦,好。”導演剛回答完,就猛然想起,這句話不是應該由他來說的嗎?

 

剩下的鏡頭其實很簡單,對身經百戰的喬以航來說,就算只分出十分之一的心神也能圓滿完成。

果然,又拍了兩回,導演終於滿意收工。

 

喬以航在化妝間換完衣服,就看到張知陰沉著一張臉站在門外。

在他附近,其他人都是貼著牆壁走,就怕一不小心步入他的火力攻擊範圍。

“你有事的話,我可以打的回去。”這句話,喬以航在化妝間已經一個人對著鏡子反復練習了好幾回。

“走吧。”張知率先轉身朝外走去。

喬以航無奈地跟在他身後。這個時候再堅持換車,就顯得太露痕跡了。

 

兩人一前一後坐上車之後,都很沉默。

喬以航假裝看窗外風景,只用後腦勺對著張知的方向。

僵持許久,終於由張知先打破沉默,“你和張佳佳鬧緋聞?”

“啊?”喬以航沒想到他問得這麼直接,心裏有點竊喜,又有點彆扭,遲疑地回答道:“好像聽小周提起過。”

“你喜歡她這種類型?”張知的問題一個比一個犀利。

喬以航下意識地想否認,但發覺自己的錯覺之後,他對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已經敏感到了極致,所以很快意識到張知問話的心態很像是在……吃醋?

本以為自己有錯覺已經很糟糕的他頓時發現了另一種更加糟糕的狀態,那就是……如果張知也有錯覺怎麼辦?想到之前張知在遊戲裏說什麼小舟是小舟,喬以航是喬以航,又聯繫到現在兩人這種似朋友又似乎比朋友多了一些什麼的狀態……就好像小舟和他在張知心中已經融為一體的感覺。

沖到嘴邊的否認立時咽了回去。他思索良久,鄭重地回答道:“嗯。相處後才發現,她的確是每個男人心目中的夢中情人。”

車猛然加速,如子彈般,從馬路這頭飆到馬路那頭。

在這段時間內,喬以航只做了一件事——記好安全帶。

長路將盡,十字路口近在眼前,車又突然慢了下來,然後悠悠然地停下。

“呃。”喬以航一肚子的疑惑,但側頭望了眼那張被重重寒霜覆蓋的臉之後,決定讓疑惑爛死在肚子裏。

“紅燈。”張知言簡意賅地解釋。

“啊,的確亮著。”

“……”

 

 

鬧彆扭(中)

 

車終於拐進大廈前那條熟悉的街道。

喬以航悄悄鬆了口氣,取下安全帶,思索著一會兒下車的時候怎麼開口。沉默了一路,突然打破僵局,多少有些尷尬。

“呃,”他看著大廈越來越近,但是張知卻半點都沒有減速的預兆,終於沉不住氣道,“我家……”

張知眉頭微微蹙起,右腳大力踩下油門。

於是,喬以航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大廈那道熟悉的大門在自己面前刷得劃過,如流星般,一轉眼就消失在其他建築物的後面。

車內原本就靜止的空氣頓時凝固住了。

許久、又許久。

“你準備去哪里?”眼見和家的距離越來越遠,喬以航逐漸認清坐上賊車這個嚴酷的現實,心裏頭反倒淡定了。

“兜風。”張知惜字如金。

喬以航重新系上安全帶,將座椅放倒,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小心駕駛。到吃飯的時間叫我。”

張知:“……”

 

喬以航躺好後,突然發現這個畫面似曾相識。只是黑夜變成了白天,開車和睡覺的人倒了個個。

不過那次的氣氛還算友好,而這次……算是半綁架吧?

果然在地下停車場出現的車總是帶著一點威脅和強迫的色彩。

喬以航閉著眼睛胡思亂想。

他本來就沒什麼睡意,之所以躺倒也是為了逃避沉默。本來嘛,同車的兩個人,司機不發一言是因為全神貫注,在情理之中。而乘客就比較尷尬了,十幾二十分鐘望著窗外可以說是看風景,如果一兩個小時的話絕對是落枕。

不過,快半個多小時了吧,他究竟準備去哪里?

喬以航偷偷睜開眼睛,朝後座車窗瞄了一眼。

從他躺下的角度,只能看到蔚藍的天,潔白的雲,有棱有角的建築物漸漸稀少起來,顯然已經離開了市中心。

……

該不會真的是綁架吧?

他記得很多香港片的綁架犯都喜歡把犯人綁到鄉下的空房子裏,然後每天買飯盒給他們吃,而且飯盒裏總是有一隻雞腿——害得他小時候一度以為在香港雞腿才是主食,是每個飯盒必須的搭配。

他將目光慢慢地移到張知身上。由於他是橫躺著的,所以只能從右後側看到那淹沒在陽光中的輪廓。即便是剪影,也是非常漂亮的剪影。儘管是同性,喬以航也不禁看得怦然心動。

人對美麗事物的欣賞是不分種族、性別、年齡、層次的。

似乎感應到他流連不去的目光,張知眼角往後視鏡一斜。

雖然知道後視鏡照不到自己,但喬以航還是下意識地閉起了眼睛。

張知輕笑了一聲。

喬以航心裏頭有些彆扭,佯作剛剛睡醒,茫然地睜開眼睛道:“你笑什麼?”

“我沒笑。”張知面不改色道,“你做夢。”

“……”喬以航發現任何事都有利弊兩面——裝睡也是。

不過無論如何,總算是打破了僵局。

喬以航將椅背豎起來。

他們此刻正在一條最多只能容納兩輛小車並行的小道上,所幸小道很平整,坐在車裏不會感到顛簸。

喬以航見張知方向盤一拐,拐進一條更狹窄的小路上,終於忍不住開口道:“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張知一臉鎮定地吐出三個差點讓喬以航暈過去的字。

“如果你是想製造驚喜的話,”喬以航看著路兩旁一幢幢陌生的獨立兩層房舍,緩緩開口道,“你成功了。”

張知嘴角微抽,語帶不甘道:“半個小時前,我迷路。”

“迷路其實是一件很正常的事。重要的是,之後的半個小時你在做什麼?”

“找出路。”

“結果?”喬以航不抱希望地問。

張知面不改色道:“我發現,我記得的國內道路只有三條。”

“……”

張知一五一十地數給他聽,“從我家到你家,從你家到體育館,從我家到公司。”

“我想,”喬以航看著突然陰暗下來的天氣,艱澀大,“是讓我們摒棄成見,通力合作的時候了。”

張知疑惑地看著他。

“聽我指揮。你停車,我下車去問路。”喬以航鎖定坐在一幢紅白相間房舍前大毛線的少婦,“就這裏。”

“哪里?”張知邊問邊踩油門。

喬以航只來得及瞄一眼少婦那被風帶起的波浪裙角,視線就被拐角的屋柱擋住了。

“你說的是她吧。”張知將車停在一個看上去連呼吸都有困難的老奶奶面前。

他又不是透視眼,怎麼會看到拐角坐著的人?喬以航憤憤地打開門,走到那位老奶奶面前,“不好意思,請問下,這裏是哪里?”

老奶奶渾身震了下,然後慢慢抬起頭,眼角還掛著可疑的固體和液體。

喬以航:“……”所以她剛才頭一點一點很辛苦的樣子,不是因為年邁,還是做夢太HIGH

他見她呆呆地看著自己,慢慢地將問題又重複了一遍。

“啊。”老奶奶突然抬起手指,指著他的鼻子道:“你!”

“我?”喬以航受寵若驚。難道她認識他?一直知道自己粉絲的年齡跨度很大,但是沒想到大到連太奶奶都征服了。

“志安啊?”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喬以航眨了眨眼睛,確定“志安”兩個字的發音無論是和喬以航還是大喬都相差甚遠之後,才乾咳著搖頭道:“不是。”

老奶奶似乎很失望,重新閉上眼睛。

張知見天色越來越陰沉,而喬以航磨蹭半天還是沒效果,乾脆親自從車裏走下來,“老人家。請問A市怎麼走?”

他喊得很大聲,果然將老奶奶的眼皮喊得抬了起來。她先是愣了下,然後坐直身體,從口袋裏掏出一副老花鏡,用衣角仔仔細細地擦拭乾淨,才架到鼻樑上,認真地打量起他和喬以航來。那細緻的眼神,堪比丈母娘看女婿。

喬以航和張知都有些不知所措。這位老奶奶以前不會是在情報局工作的吧?兩人暗中交換眼神,都有些打退堂鼓。

老奶奶突然點頭道:“都俊啊。”

“……”考慮這個地方比較偏僻,出產帥哥的幾率不是很大,見到後激動一下也是正常的。喬以航頓時理解老奶奶的複雜心情。

“其實啊,人活著不容易啊。”老奶奶語重心長。

喬以航贊同地點頭。

“我想通啦。”老奶奶嘆息道,“當年太固執了。”

“……”張知和喬以航都聽得一愣一愣的。怎麼覺得老奶奶和他們好像在同一個位置同一個時間的不同空間裏對話呢?

“所以無兒送終啊。”老奶奶的眼角閃爍著淚光。

喬以航啞然。原本摻和在心裏的那點子不耐煩消散在那雙渾濁而悲哀的瞳孔裏。

“我當時應該支持他們的。他們也不容易啊。可惜了,可惜了……”她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吞沒在回憶中。

轟隆。

天上一個悶雷砸下來。

老奶奶受了驚,雙手撐著扶手,猛地站起來,朝他們招手道:“來,到屋裏來。”

張知看到那黑漆漆的屋子,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你們倆這樣!小心天打雷劈,快進來!”老奶奶好像一下子年輕了十歲,腳步輕盈地走了進去。

喬以航見張知還躊躇,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這種情況,有危險的絕對不是我們。”

“……”

 

進了房間,才發現屋裏沒有外面看著那麼黑。

客廳很小,只有香案,上面供奉著一大一小兩張黑白照。靈位在照片的前面,其中一個叫呂志安。

喬以航仔細端詳那張大照片上的呂志安,發現從某個角度來說,竟然真的和他有幾分相似。

“來,上柱香。”

在喬以航和張知反應過來之前,他們手裏已經塞進老奶奶遞過來的三炷香拜了拜,並虔誠地插在香爐上。

“他們會保佑你們的。”老奶奶認真道。

喬以航目瞪口呆。他腦海裏翻來覆去只有一個念頭:什麼情況?

張知猛然會意,“他們是同性戀?”

喬以航囧。

老奶奶揮手道:“不是同性戀,就是一般的戀人。”

張知、喬以航:“……”

老奶奶自己又點了三炷香,在靈位前碎碎念。

由於他們站得挺進,她又不避諱他們,所以他們可以清楚地聽到她嘴裏呢喃著:“你們要保佑他們順順利利,不要被人發現,不要被人告發……”

 

外頭的雨傾盆而下。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老奶奶給他們一人倒一杯啥都沒有的白開水,慢慢地講起往事來。

故事的起因經過結果和喬以航想的沒什麼出入。就是一對相愛的同性戀人不被所有人理解,最後在壓力下雙雙自殺殉情。

喬以航和張知並肩坐在屋子裏,聽著她用低沉的聲音講述著曾經發生的點點滴滴,明知道並不發生在這幢屋子裏,依然感到身上一陣惡寒。

雨漸漸停了。

雷陣雨總是如此,來得快,去得也快。

張知和喬以航起身告辭。

老奶奶沒有出來送他們,而是回到靈位前述說著什麼。只是這次她說得很輕,喬以航和張知聽了半天也只聽到:“保佑……保佑……”

 

坐上車,抬頭看碧空如洗,道路在夾道的房屋中直直地延伸遠方,張知和喬以航心裏不知怎的,都有種移開大石的輕鬆感。

車重新踏上旅程。

老奶奶的屋子慢慢地消失在後視鏡中。

喬以航突然開口道:“這個……有劇本嗎?”其實他更想問是不是他事先安排好的。不能怪他這麼想,實在是因為太巧合了。他幾個小時前剛剛發現心裏頭那點不能說的小秘密,路上就冒出這樣一個老人,這樣一段故事。但是……張知怎麼知道他心理會起這些變化呢?

張知仿佛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我希望有,至少我現在可以知道這裏究竟是哪里。”

喬以航看著他的側臉,追尋著可能洩露的蛛絲馬跡。

張知用眼角瞥了他一眼,“你很在意那個故事?”

喬以航心虛地別開眼睛,打了個哈哈道:“誰聽了這個故事都會起惻隱之心的。”

“惻隱之心?”張知想了想,“什麼意思?”

“同情。”喬以航想起他在美國長大,“但知道別人遭遇不幸的時候。”

“害怕自己也遭遇同樣的不幸?”

喬以航迅速用眼角掃了眼處在同一個水平線的臉,依然是鎮定自若,心裏頓時有些不爽快起來。

這就好像兩個懷著鬼胎的人互相試探著對方懷的鬼胎是什麼樣子,最好能將對方的鬼胎一下子揭露出來。

但張知的心情絕對沒有他的表情那麼鎮定。如果喬以航去握一下他的手的話,就會知道他手心裏冒著多少冷汗。從喬以航說張佳佳是他的夢中情人開始,他胸口就蘊藏這一股不能述之於口的怒火。直到老奶奶攜帶那段陳年舊事出現,胸口的那團怒火才逐漸清晰起來。而更清晰的卻是張識謙之前對他說的那段話。

心中隱約能感到自己終究沒有反駁張識謙的緣由。但是只能到隱約了。思維的自我保護機能拒絕他的進一步深思。那段時間不停地練車,一方面是想儘早能夠拿到駕駛證,另一方面也有將進一步探究的衝動轉移到練習中去的意思。

不過,堵不如疏。

轉移的一時,轉移不得一世。

胸口的怒火已經化作了一條名為欲望的龍,隨時想叫囂著突圍。而他對這種轉變,竟然是期待勝過擔憂的。

“你說,”喬以航壓低聲音道,“那個老奶奶是不是有點詭異?”他的心思還在這上面打轉。

“要不要現在回去看看那幢房子還在不在?”張知沒好氣地提議。呼之欲出的答案在他的打岔下,又膽怯地縮了回去。

“不了。很多故事中倒黴的主角都告誡過,”喬以航沉聲道,“好奇心太旺盛,是沒有好結果的。”

張知淡淡道:“那你就當做天意吧。”

 

 

鬧彆扭(下)

 

天意?

那麼天意究竟是想說堅持沒有好結果,還是不堅持沒有好結果?

喬以航自己跟自己較起真來。

張知說完之後,表情一直很鎮定,除了一雙眼睛時不時地掃一眼右後視鏡……方圓半米的位置。

喬以航被“不經意”掃到幾次之後,忍不住開口道:“最近還好吧?”

“嗯。”

喬以航暗自檢討。倉促找一個不能成為話題的話題,只會令原本僵持的氣氛更加冰冷。所以這次他在心裏頭刪選很久才選出一個比較安全,又不容易冷場的話題。“你哥和嫂子什麼時候回來?我想有空去他的畫廊看看。”

張知的雙眼終於固定在眼眶中間位置,“過幾天。”

“……”他不會不知道他們究竟準備去幾天吧?

喬以航無奈地想,早知道還不如問問EF下一步有什麼計劃……雖然張知不知道的可能性也很大。

“我哥臨走前,和我談了談。”

“嗯。”喬以航應得有些謹慎。聯繫之間的傳聞,張識謙走之前和他談的很可能是張氏集團的繼承問題。

張知握著方向盤的手不著痕跡地下滑了點。如果仔細看,就能看到他原先握著的位置有濕漉漉的冷汗黏在上面。“如果我決定不結婚,他會提早和嫂子生孩子。”

聽到的和想到的差了十萬八千里。喬以航完全沒有準備,脫口問道:“為什麼不結婚?”

張知沉默。

喬以航領悟到了什麼,略感不自在起來。

“他會支持我的任何決定。”張知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把當初張識謙的承諾和建議一股腦兒的倒出來。他只是感到這種傾訴的欲望,並且隨著欲望做了。“張家的家規是,不繼承家業,就要同意家族聯姻。想自由戀愛,就要繼承家業。”

這個家規喬以航聽高勤說過,原本還覺得挺合理的。現在想想,擺明就是張家不想讓自己家的孩子餓死啊。

繼承家業了,有固定資產有靠山了,餓不死了。

同意聯姻了,有老婆岳丈也有靠山了,還是餓不死。

他突然體會到想出這條家規的張家先人實在是用心良苦。

 

道路漸漸到了盡頭,一條寬闊的馬路橫亙在前方。

張知將車開上大馬路之後,路標就如雨後春筍般不斷在路邊冒出來。

喬以航舒了口氣,“不知道下次來,還能不能找到這條小路。”他說這句話,純屬是感慨這段略帶離奇色彩的旅行。但是說出來之後,味道就有些變了。

張知眼睛往左後視鏡一瞟。

喬以航問道:“路還在嗎?”

張知沉默了下,才緩緩道:“不在了。”

“你別開玩笑。”喬以航說歸說,但眼睛卻一點都沒有往回看的意思。

“真的。”張知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

喬以航只覺一陣涼意從背脊竄起,從頭到腰這一部分都僵硬無比。

“那條路好像被一條高架橋遮住了。”上高速公路之前,張知如是說。

喬以航:“……”

 

短暫的旅行結束了。

喬以航在自家大廈出現在視線前的刹那,就忙不迭道:“停停停。”

張知默不吭聲地將車開到他家大門前才停下。

“拜拜。”喬以航下車的速度相當迅速。

但更迅速的是張知發動車的速度。在門被關上的一刹那,車就開出了五六米。

喬以航看看遠去的車尾,又看看身後空蕩蕩的街道,無言獨上樓。

 

 

張知並沒有回家,而是將車開到轉角處停下,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接起來。

接電話的人顯然是跑著來的,說話的時候還有些氣喘,“嘖,你這通問平安的電話也太晚了吧?”張識謙笑眯眯地問。

“你怎麼下定決心和嫂子過一輩子的?”張知將座椅調低,身體靠在椅背上,和地面呈四十五度角。

“啊?”張識謙愣了下,沒想到他打來電話第一句就問得這麼深入而直接。“感情到了一定程度,當然就結婚了。總不能讓她被別人追走吧。你嫂子可是很搶手的。”

張知好像只能聽到他想聽的部分,又接著問道:“那怎麼樣算感情到了一定程度?”

“用體溫計量呀。超過三十七度就是發燒,得感情結婚來治。”

“……”

“其實就是感覺。每個人都不一樣。”張識謙頓了頓,試探道,“你和大喬出了什麼問題?”

他們最大的問題就是沒出問題。張知想了想,才緩緩道:“我這輩子就找一個人過。”他記得他媽曾經對他說過,張複勳當初收服他媽用的就是一句話——我應該在結婚前遇到你。

每個人都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誰才能保證眼前這個人就是自己畢生最愛的人?

他不想傷害任何人。所以對於愛情,他從來都很自閉。哪怕是叛逆的時候,他打架飆車什麼都玩,就是不玩女人。他恨張複勳當年的出軌,所以他告誡自己絕對不要重蹈覆轍。除非有一天,他能真正確定那個人是他畢生愛之所在,不然他絕對不會沾惹,也絕對不會給對方任何希望。

但這個美好的願望始終是理論。

當實踐來得這樣悄無聲息,他迷茫了。

可以肯定的是,他對喬以航是有心動的。以前朦朦朧朧、下意識忽略和逃避的感覺在喬以航說夢中情人是張佳佳時,被赤裸裸地揭了出來。如果不心動,他絕對不會氣憤。縱然不想面對,卻也不得不承認。

而且這種心動是不同以往那短暫的、因為身體反應而產生的衝動。雖然是頭一次有這種感覺,但他依然不能保證這種心動能持續多久,也不能保證自己在未來是否會遇到另一個更心動的人。

手機再度傳來張識謙的聲音,是一分鐘之後的事。

“抱歉,剛才你嫂子讓我過去。”張識謙含糊地帶過為什麼過去的原因,接著道,“結婚是一輩子的誓言,當然只能對一個人說。至於是哪個人,可以說是緣分,也可以說是感覺和習慣。人雖然是群居生物,但很多時候還是需要自己獨立空間的。最主要的是,你能不能把那個人納入你的獨立空間裏。如果能,你就可以和那個人過一輩子了。”

“不會再對別人心動?”

張識謙靜默了幾秒,壓低聲音道:“怎麼不會?看到漂亮的稍微欣賞一下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心動歸心動,不能付諸於行動。結了婚之後,要在任何時候都意識到自己已經有了一個家庭,有了一份不能丟的責任感。這才叫男人。”

盤旋在張知腦海中的迷雲終於被吹開了一小半,“那我怎麼知道能不能把那個人納入我的獨立空間呢?”

“這。”張識謙很想說你自己感覺啊,但轉念一想,好不容易弟弟把自己當做又萬能又知心的哥哥,怎麼也不能破壞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良好關係。他靈光一閃道,“這要看兩方面。”

張知連忙直起身,要是手邊有紙筆,他現在肯定準備奮筆疾書。

“第一,你能不能對他說你的心事。”

“說心事?”張知想起之前相處的點點滴滴。好像不知不覺中已經在做了。

“第二,你能不能和他生活在一個屋簷下。”

“這怎麼知道?”不知道生活在一個遊戲裏算不算?

張識謙笑道:“這就要靠你自己了。”

張知也覺得自己提的問題越來越像小學生,很丟臉,慌忙岔開話題道:“你和嫂子什麼時候回來?”

“你要來接機?”張識謙眼睛一亮。

“喬以航想去你的畫廊。”

“兄弟之前的情誼也是很重要的。”張識謙苦澀道。

張知道:“你希望我代替嫂子和你去蜜月旅行嗎?”

“……”張識謙光想像就覺得惡寒不已。他很快轉移話題道,“月底。大概下個月畫廊會重新開張,歡迎你帶著你那位准蜜月對象出席。”

 

掛下電話,張知將剛才通話的內容慢慢地在腦海中進行整理。

許久。

他看著後視鏡中自己不在猶疑不決的雙眸,有了決定。

 

雖然遊蕩了一下午,但因為一直坐在車裏,所以喬以航並不覺得累。但和張知越來越詭異的關係卻讓他重新將遊戲束之高閣,轉而琢磨起顏夙昂和封亞倫等人的演技起來。儘管之前張知答案過他幫他一起琢磨角色,但是從他們目前的情況來看,還是自力更生比較保險。

其實琢磨演技並不是一件很乏味的事情。顏夙昂和封亞倫挑的劇本都不錯,晚上坐在沙發上邊吃沙拉邊看電影實在是件愉快的事情。

——如果沙拉不定量就更好。

 

由於睡前心情不錯,睡著後的夢境也很不錯,連帶他一大早被門鈴吵醒時心情也不太糟糕。

直到他打開門,看到張知拉著兩大箱行李無辜地站在門外看著他。

 

“早安。”張知笑得很燦爛。

“……”

 

 

試居中(上)

 

如果喬以航嘴巴裏含著心情指數計的話,那麼上面顯示的指數一定會先上下顛簸一番,然後飛流直下。

張知見他沒反應,拉著行李准別往裏走。

“等等!”喬以航下意識地堵住門口,“你怎麼會在這裏?”

張知道:“我開車過來的。”

“你怎麼知道我的門牌號?”沒記錯的話,他上次還因為不得其門而入而打電話抱怨。

“問小周的。”張知不等他追根究底,就主動解釋道,“她的電話是我打到伊瑪特問的。”

“……”喬以航撓了撓頭皮,順便用這點時間來理清自己的頭緒,“好吧。那麼現在來解釋下,為什麼你會一大早拖著兩個箱子出現在我家門口?”

張知深深地嘆了口氣道:“房東兒子回國了,我就被趕出來了。”

“聽說租房之前都會有合約的。”喬以航臉上寫著大大的我不信。

“嗯,她賠了。”張知厚著臉皮死守陣地不鬆口。

“聽說你家就在本城。”

張知又嘆了口氣,“因為我之前和你上了新聞,父親很生氣。”

喬以航想了想張複勳在婚宴見到他時的表情,的確不喜歡自己。但這能怪他麼?這明明是張知自作自受。而且他也是受害者,為什麼現在聽起來有點像狐媚惑主的妖姬?

……

他被自己的形容狠狠得噁心出一身冷汗。

“所以收容我幾天吧。”張知眼睛觀察著喬以航和門之間的縫隙,等待著一個沖進去的時機。

“酒店之所以存在,就是為了你這種無家可歸的人。”喬以航出了一身冷汗,思緒分外明晰,有條不紊地說道,“不要告訴我,你身為EF唱片公司的音樂副總監連住酒店的錢都給不起。”

張知點頭道:“花光了。”

喬以航眯起眼睛。“你房東賠給你的錢呢?”

“我沒收。”張知道,“我覺得她也不容易。”

“……”

在來之前,張知已經預料到要進這道門並不容易,但沒想到這麼不容易。對話了這麼久居然還停留在原地打轉。他心裏頭有些煩躁了,“在朋友落難的時候收容一下對方不是很正常的嗎?”

如果換昨之前的任何一天,喬以航都不會這麼堅持。但經過昨天,他已經察覺到自己和對方心裏頭都有點兒貓膩了,要是還乖乖放他進來,這簡直和引狼入室無異!

但是貓膩這東西是藏在蓋子下面的。只要沒揭開蓋子,就不好把它正大光明地提出來。

喬以航進退維谷。

看張知來勢洶洶的架勢,看來不撂狠話是打不退對方的。但是撂狠話吧,自己又有些不忍。畢竟貓膩還在身體裏面作祟,對著那張臉,他還真強硬不起來。

他在這邊苦惱著如何拒絕,張知則在那邊思索著如何進攻。

目前看來,哀兵計是不能奏效的了,或許要考慮另闢蹊徑?

“我借你錢。”

在張知沉思的時間裏,喬以航已經先一步調整好戰略,直接拋出直線球。

張知臉色頓時一沉,“你當打發乞丐?”

儘管張知發脾氣的次數不少,尤其是人妖事件剛被揭發之後,但冷不丁地冒出來,喬以航仍是被唬了下。“我不是這個意思。”

張知聲音漸轉低沉,放低姿態道:“我只住一陣子。”

喬以航:“……”這是典型的給一棒子又給一顆糖啊。

“我只是想弄清楚一件事。”張知說了實話。

喬以航摸了摸一夜長出來的小胡渣,“你知道記者是無孔不入的。”

張知雙眸頓時亮起來,道:“我會小心的。要真的出了什麼事,我會負責的。”

在這裏,負責可以有兩種意思。

喬以航驀然察覺到自己鬆動的語氣,懊惱道:“我還是不明白,究竟有什麼事情非要你住到我的房子裏才能明白啊?”

由於談話期間,喬以航的身體移動了數次,所以張知的目光能夠從他和門之間的縫隙中穿進去,看到那本放在桌上的劇本。“互相幫助。”他突然冒出這句話。

喬以航愣了下道:“啊?”

“我答應過要幫你揣摩電影角色的。”張知道,“我發誓我住進來之後一定毫無保留的幫你。我相信,這個角色一定會幫你拿到最佳男主角獎的。”

“我演的是配角。”

張知並沒有把這點小小的細節失誤放在心上,繼續道:“你還記得作為交換條件,你答應了我什麼?”

“去參加婚宴?”

“作為我的好朋友參加婚宴。”張知發現軟的硬的真實的都無效之後,只好徹底胡謅。他唯一慶倖的是自己有胡謅的歷史,以至於他不必艱難地另起一個頭,而是可以直接寫續集。“因為我父親對你和我鬧出緋聞非常不滿,所以我們更要證明,我們是真正的好朋友。”

喬以航皺眉道:“我怎麼覺得它們因為所以的這麼彆扭?”

“因為我在美國長大。”

“所以?”

“所以中文表達不清也是可以理解的。”

喬以航用手指指了指自己道:“……這句話難道不該是我說的?”

“不客氣。”張知趁他不注意,側過身,拉著箱子,艱難地擠進門。

喬以航被擠得退了一步,後知後覺道:“等等。”

“謝謝。”

“不是……”

“你住哪里?”

“這間。”

“那我住這裏吧。”

“這是我的更衣室。”

“沒關係,我不介意。”

“……我還沒有同意你進來?”

“難道你忍心趕我出去?”張知猛然頓住腳步,眼睛緊緊地望著他。他的眼睛透亮,即便在柔和的燈光下,依然晶亮晶亮的。

喬以航看久了,就覺得意志力在不知不覺中瓦解。半晌,似認命似無奈地嘆氣道:“你住客房吧。”他手指指向走廊最後的那間房。

張知二話不說,拖著行李歡快地朝客房沖去。

至少應該對屋主說聲謝謝吧?

喬以航鬱悶地想。

“謝謝。”張知在開門前,突然回過頭真心實意道。將心比心,他知道即使是朋友,要完全對他開放私人領地也是不容易的的。尤其還是一個認識時間並不太長的朋友。這樣想來,他們除了在遊戲中自己對小舟的關照和讓步外,在現實中,做出更多讓步的卻是喬以航。

如果說一開始是因為愧疚,那麼之後呢?

這個問題張知還不能得到確切的答案,但無疑,這問題的本身對他來說就是一塊香甜的蛋糕。無論是從外觀還是味道,都很爽口。

 

客房不大,大概十平方米左右。設施齊全而簡單,兩扇門的白色大衣櫥,一點二乘一點八米的單人床,貼著床的床櫃上擺著一盞橘色的小床頭燈。書桌放在最角落,也是白色的,應該和床、衣櫥都出自同一系列。託福於勤快的鐘點工,這間房間雖然一直沒人住,但保持得很乾淨。

 

“記得付……房租。”喬以航倚在門邊,邊刷牙邊道。

張知回頭,“你剛才沒刷牙?”

喬以航刷牙的動作僵住。

“口氣很清新。”張知下評語。

喬以航悶聲轉頭會洗手間去了。

 

張知打開箱子,開始收拾東西。其實他之前住的房子是張複勳買下來送給他的,所以根本不存在房東和合約糾紛的問題。所以他來的時候,基本上將一定用到、可能用到和未必用到的東西都一股腦兒搜刮來了。

 

等喬以航刷完牙,洗完臉,整理完頭髮再來看,客房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大變化。

桌上筆筒、手提電腦、鬧鐘……整個房間因為有了這些,變得有人氣起來。

看著張知將衣服一件一件地掛進衣櫥,喬以航終於產生了一種要和人在同一個屋簷下過同居生活的真實感。身為房東,他例行公事地問道:“有什麼要幫忙的?”

張知不假思索地問道:“我還沒有吃早餐。”

“……”

張知見他沒動靜,不確定地追問一句,“包食宿的吧?”

“月租一萬!”喬以航獅子大開口。

張知從善如流道:“如果你包我所有的吃喝用度,我可以把工資卡交給你。”

喬以航囧囧道:“這算是我包養你,還是你包養我?”

張知想了想道:“你可以當作兩個工薪階級的互相扶持。”

喬以航不發一言,轉身離開。

張知繼續掛衣服。

喬以航很快回來,手裏還拿著紙筆。

張知停下手看著他。

喬以航皮笑肉不笑道:“那麼我們現在就來討論一下,‘互相扶持’的具體方案!”

 

 

試居中(中)

 

  張知頭一回知道原來喬以航有當秘書的天賦。不過幾眨眼的工夫,那張紙上就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

  喬以航寫完,還特地檢查了一遍,確定沒遺漏之後才將紙條遞給他。

  張知接過來一看,先上下搜索一圈,確定沒有掃地洗碗這樣的粗活之後,才放心地仔細閱讀起來。

  “每月按時交租?”

  喬以航點頭,“必須的。”

  張知詫異地看著他,“你很缺錢嗎?”以喬以航現在如日中天的知名度,應該收入不菲。還是說,大多數的收入都被伊瑪特給吞了?

  喬以航道:“我缺一個把你掃地出門的理由。”

  張知撇撇嘴,繼續看,“洗手間的使用時間,淩晨一點到……”他吸了口氣,努力地擠出一個笑容道,“那如果我在一點之前想上廁所該怎麼辦?”

  “買個痰盂?”喬以航積極地出謀劃策。

  “……”張知將紙條揉成一團,“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具體的方案還是讓我們相處之後再決定吧。”

  喬以航瞪著他手中的紙團,“作為一個新入夥的房客,你的舉止為這個房子添加了很多不和諧因素。”

  “我會努力改進的。”張知敷衍地回答完,低頭看了眼上手錶,“你還不出發?”

  “出發?”喬以航愣了下。

  “你今天不是要去參加《神風音樂秀》?”

  喬以航驚訝道:“你怎麼知道?”他參加《神風音樂秀》倒不是為了新出的專輯做宣傳,而是去當客座嘉賓,點評最近出來的新歌和新專輯。這個節目一般只請最近沒有歌曲打榜的歌手來做嘉賓,以保證公平性。

  “小周……”張知做了個你懂的手勢。

  “我去問下人事部,無理由開除助理需要賠償多少違約金。”喬以航丟下這句話,匆匆地跑去換衣服。

  等他換完衣服出來,就看到張知手裏拿著車鑰匙站在門口。

  “我自己能開車。”喬以航道。

  張知點頭道:“我知道。走吧。”

  喬以航:“……”

 

  從出家門到車庫,喬以航反復灌輸自己的車技除了舒馬赫之外,已經難逢敵手,絕對可以勝任從這裏開到電視臺這一段微小的距離。

  張知在整個過程中都保持了非常合作的傾聽姿態,直到車門前。

  喬以航嘆氣道:“就算你當我的司機,我也不會減房租的。”

  張知攤手道:“加房租也可以。”

  喬以航瞠目。

  張知理直氣壯道:“最近藝人的車禍事故太多,作為EF音樂副總監,我有義務監督你不犯同樣的錯。”

  “難道你就不會出錯?”他挑了挑眉毛,似乎在提醒那張還熱乎乎的罰單。

  張知並沒有如他的意,而是從善如流地點頭道:“也會犯錯的。但我不是藝人。”

  喬以航沒好氣道:“但我是,而且我還坐在副駕駛座上。”不勞煩那些媒體絞盡腦汁,他就能想像出可能會出現在報紙和雜誌上的聳動標題。

  張知無所謂地聳肩道:“最多出緋聞。”

  喬以航再度瞠目。

  張知幫他打開副駕駛的車門,然後淡淡道:“談戀愛犯法嗎?”

  談戀愛當然不犯法。就算國內沒有承認同性婚姻,但也絕不會將同性戀打入犯法的範疇。

  但喬以航總覺得這個問題有種難以言喻的違和感。

  是哪里呢?

  他腦海裏不斷盤旋著這個問題,直到《神風音樂秀》開始錄製的前一分鐘,他猛然醒悟過來——

  誰說他們在談戀愛的?

 

 

  《神風音樂秀》是當天錄製,第二天晚上播出。

  很多觀眾看完這期之後,紛紛表示喬以航的點評很給力。完全打破以往明星互相吹捧,不願意得罪人的常規。並且有觀眾預言,喬以航的未來必將成為一位鬼才音樂人。因為他擁有一顆難得的不羈的內心。

 

  那一夜,喬以航接到高勤的電話,被損得“通體舒爽”。

  高勤最後意猶未盡地總結道:“其實我說的也很有道理。”

  喬以航無奈地想,真難得他居然把他八輩子犯的錯都記得這麼巨細無遺。

  “但有道理的話並不一定中聽。”

  喬以航良久終於憋出一句,“我衝動了。”

  高勤饒有興致地問道:“衝動的背後,肯定隱藏著一個充滿誘惑的原因。”

  “張知住在我家。”坦白從寬是喬以航和高勤相處之後得出的相處之道。與其有一天讓媒體曝光,然後陷入孤立無援,四面楚歌的境地,倒不如先下手為強,拉攏一個強而有力的靠山。對於坦白這件事,他潛意識覺得高勤的反應並不會激烈。當然,如果高勤的反應真的很激烈,並且主動將張知從他家裏趕出去,那麼他大概也可以鬆一口氣吧。

  高勤原本逗弄的興致顯然被這句話消磨得一乾二淨,半天才皮笑肉不笑地問道:“我記得有人說過,緋聞是假的。”

  “是假的。”對這點,喬以航很堅持。心動是心理上的反應,並不等於會形成長久的關係。

  “我明白了。”

  出於意料的,高勤並沒有追問過多的細節。

  喬以航不敢置信地問:“你明白了?”為什麼他還沒有明白,對方就已經明白了呢?“你知道他為什麼要住進來?”

  高勤道:“比起他為什麼要住進來,我更好奇你為什麼會放他住進來。”

  喬以航中氣不足地回答道:“他被房東趕出來,我總不能放他一個人流浪在外吧?”

  “是這樣麼?”高勤問得意味深長。

  喬以航慶倖這只是個電話,不然高勤一定會看到他臉上那遮也遮不住的尷尬。

  “下禮拜《黑白之間》開機儀式。連覺修說劇本有稍微的改動,他這幾天應該會過來再和你討論一下。當然,你的表現極可能造成角色戲份的增加或減少。希望你這幾天的苦修沒有白費。”

  喬以航放下電話,起身到洗手間。

  與人齊高的鏡子清晰地反映出他的身材——與之前無異。

  張知正好從房間裏出來,看他傻乎乎地站在鏡子前,疑惑道:“你幹什麼?”

  喬以航鬱悶地看著他,“你說有什麼辦法能讓我看上去瘦一點?”

  張知想也不想道:“把臉色塗黃。”

  “我晚飯不吃了。”

  “我打包了披薩。”

  “……不吃。”

  張知抱胸道:“聽說人餓過頭會浮腫。”

  喬以航的手朝浴缸一比,“聽說人被淹死的話,也會浮腫。”

  張知道:“把一個餓著肚子的人丟進浴缸應該不是一件難事。”

  “……”

 

  為了抵抗腹中饑餓,喬以航決定上遊戲打發時間。

  這段時間張知也很少遊戲,等級已經被甩出前三十名。

  喬以航看到自己上線沒多久,戰魂無極也上來了。

 

  【私聊】

  戰魂無極:老婆。

  小舟:……

 

  一想到那個叫老婆的人就隔著一道牆,喬以航就覺得好像被偷窺似的渾身不

自在起來。

 

  戰魂無極:去做夫妻任務?

  小舟:我去采藥。

  戰魂無極:我陪你。

  小舟:不用。我一個人去就好。

  戰魂無極:好吧。

  戰魂無極:你去哪里采藥。

  小舟:蒼碧山。

  戰魂無極:好巧,我也要去那裏練級。

  小舟:o(╯□╰)o那裏的怪不適合我。

  戰魂無極:人適合就好。

  小舟:……

 

  喬以航頭皮開始發麻。

 

  【私聊】

  水仙和尚:/(o)/~~為什麼我每次看到你們都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小舟:說明你死了太多次。

  水仙和尚:陪我刷副本吧。

  小舟:(o)我?

  水仙和尚:你不來,戰魂也不肯來。

  水仙和尚:這年頭,找個蹭分的人不容易啊。

  小舟:你太閑了。

  水仙和尚:/(o)/~~我蹲在這裏是為了等你們啊。

  水仙和尚:我怕沒有熟人在這裏給你們當聯絡員,拉感情,你們遲早有一天會淡出遊戲的。

 

  喬以航愣住。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上遊戲的時間已經在一步一步地減少。或許是因為熟悉了遊戲的規則,或許是因為在遊戲中他不再是那個只有自己知道自己身份的傻乎乎小舟,又或許是……遊戲中最讓他牽掛的人已經走進了現實。

  對他來說,除了身為戰魂無極的張知以他所料不及的方式闖入生活之外,其他人都是另一個世界的。他們認識的是小舟,一個有點笨拙和天真的女孩子。

  等有一天,他們聯絡得越來越少,那麼分別將是順理成章,就如小學同學,中學同學……

  總之,如水仙和尚所言,或許在某一天,他真的會忘掉賬號,然後順手在清理電腦的時候刪掉遊戲,然後將這段時間的遭遇放進回憶裏。等著某天回顧往事的時候,翻出來感慨感慨。

 

  【私聊】

  水仙和尚:你是不是感動了?

  水仙和尚:如果感動了,就陪我來刷副本吧。

  水仙和尚:不給蹭分,還要我去給他們蹭分的日子實在太難捱了。

  水仙和尚:我是嬌花,不是叫花。他們怎麼能這麼摧殘我,讓我當血牛?

  水仙和尚:/(o)/~~我就是稍微牢騷了幾句嘛,別不理我。

  水仙和尚:我只是芳心太寂寞。

  小舟:-_-|||坐標。

 

 

試居中(下)

 

小舟和水仙和尚會合,各自打坐。

大約兩分鐘後,水仙和尚忍不住了,率先發來消息。

 

【私聊】

水仙和尚:o(╯□╰)o為什麼戰魂還沒來?

小舟:你喊了嗎?

水仙和尚:喊了。

水仙和尚:難道是內容不夠驚悚?

他發完這條消息,就又沒反應了。

喬以航刷了N個問號,都是石沉大海。

 

【私聊】

戰魂無極:我和天鬥談點事。

小舟:和尚給你發消息了?

戰魂無極:看到了。

戰魂無極:一會兒我會和他去比武場好好聊聊的。

小舟:……

 

【私聊】

小舟:你對戰魂說了什麼?

水仙和尚:沒說啥。

小舟:(o)

水仙和尚:真沒說啥。

小舟:?

水仙和尚:就說了兩個字。

水仙和尚:私奔。

小舟:……

水仙和尚:/(o)/~~我這不是為了激勵一下他嗎?要知道太平淡的愛情容易疲軟,我這是犧牲自己來給你們婚姻加點興奮劑啊!

小舟:(o)這麼說來,我還要謝謝你?

水仙和尚:甭謝。

水仙和尚:給戰魂吹吹枕頭風,讓他一會兒手下留情就行。

 

枕頭風三個字讓喬以航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腦海不由自主地浮現張知躺在床上,自己撅起嘴巴,對著他的耳朵拼命吹啊吹的情形。

 

“……”

 

小舟:刷副本吧。

水仙和尚:我再叫幾個人,去刷鬼窟。

小舟:好。

 

過了會兒,三個名額陸陸續續到齊。

水仙和尚臨時召集的人馬水準果然參差不齊。

魔教出身的龍女不轉世,才十九級的新街大馬哥,和來自中立門派青城的花間一直跌。

 

【隊伍】

水仙和尚:大家互相認識認識。認識完了,我們就上戰場。

龍女不轉世:咦?小舟,你怎麼沒頂戰魂老婆的稱號?

小舟:頭銜太長太重,頂著累,所以收起來了。

龍女不轉世:O(_)O哈哈~是怕他的仇人砍你吧?

小舟:……

水仙和尚:很好。大家自我介紹完畢,我們出發吧。

新街大馬哥:和尚。你說帶我升級就是來這裏?

水仙和尚:是啊。

新街大馬哥:你熊!我才十九級,來這裏等於投喂。

水仙和尚:你對自己要有信心。就算你對自己沒信心,也要對自己包袱裏的紅藥有信心。我不是讓你多買了嗎?

新街大馬哥:咱換個地方行不?

新街大馬哥:等級低點的副本。

水仙和尚:小號沒有否決權。這事我們四個常任理事說了算。我代表我、小舟和龍女投贊成票。花間你說?

水仙和尚:不說?

水仙和尚:等於棄權,我們進去吧。

 

大馬哥沒辦法,只好跟著他們幾個進門。

儘管進去之前,水仙和尚沒做什麼戰術指示,但喬以航還是下意識地重點關注大馬哥的血條。他那條紅杠杠雖然和其他人的一樣長,但特不經耗,往往被怪打到一下,大半血就沒了。

喬以航只好不停地將各種加血技能丟在他身上。

龍女和和尚很勇猛,第一輪怪差不多被滅,只剩下清場工作。

 

【隊伍】

花間一直跌:和尚,別起伏我打字慢。

 

突然冒出的話,喬以航看了兩遍才領會“起伏”=“欺負”。

 

新街大馬哥:兄弟,你反應弧線太長了。

龍女不轉世:我一直都說你發表情就好。

水仙和尚:小舟,你知道他為啥叫花間一直跌嗎?

小舟:該不會原先想取的是花間一隻蝶吧?

水仙和尚:(*^__^*)嗯!後來因為那五個字也是好不容易打出來的,他懶得再刪掉重打,所以就一直跌一直跌了。

小舟:……

 

物以類聚啊物以類聚。

他早該想到水仙和尚找來的人一定都是奇人異士。

 

一行五人磕磕絆絆地繼續挺進。

期間,大馬哥壯烈了兩次。第三次因為隊伍太深入,他一個人駕著十九級小號闖不進來,終於暴怒,立刻換了八十幾級大號殺回來。之後,隊伍的進攻速度明顯加快。充當血牛的水仙和尚光榮下崗,跟在他屁股後面當小弟。

喬以航因為是奶媽的角色,所以一開始就受到重點照顧,通常是前方道路掃清,他才悠哉悠哉地走上去,給所有人加點血,給予些精神鼓勵。

 

隊伍磨磨蹭蹭終於磨到最後,大BOSS隆重登場。

五個人雞血地沖上去……

最後留出一地的雞血。

 

壯烈犧牲之後,五個人並沒有立即離去,而是躺在地上做戰後檢討。

 

【隊伍】

水仙和尚:強強,你一開始就要用定身術定住他啊!

 

強強就是小馬哥大號的小名。

 

強中自有強中手:我藍不夠,只能省著點用。

龍女不轉世:你之前不說?我有啊。

強中自有強中手:之前不是殺紅眼了嗎?

水仙和尚:小舟?

小舟:唔。

水仙和尚:戰魂什麼時候來啊?我們太需要他了!

龍女不轉世:關鍵時刻,男人都歇菜了。巨靈神也是!

小舟:巨靈神?

水仙和尚:龍女是巨靈神的老婆。

龍女不轉世:遊戲裏的,現實中是表姐弟。

小舟:我去問問。

水仙和尚:o(╯□╰)o不用問了。他們的關係是鐵板釘釘的。

小舟:-_-|||我去問戰魂什麼時候好。

水仙和尚:( ^_^ )/~~早去早回。

 

【私聊】

小舟:?

戰魂無極:天鬥要走了。

小舟:啊?

戰魂無極:落雪無音預產期將近,醫生說不太穩定。天鬥就退出遊戲了。

小舟:哦。

小舟:這是正事。

 

話雖然這麼說,但喬以航依然忍不住悵然地嘆了口氣。

無論是堅守在遊戲裏的水仙和尚,還是決定離去的天鬥,都證明遊戲中結成的緣分是多麼短暫。天鬥和落雪無音婚宴的輝煌還沒有過去多久,他們兩人卻要雙雙歸隱,走入現實常軌。

 

戰魂無極沒有回消息。

 

喬以航正想再發個問號過去,一抬頭去看到張知正倚在門邊,抱胸看著他。

“你……”喬以航想了想才道,“不去幫忙?”

張知道:“我幫不上。我拒絕了當下任會長。”

 

喬以航微訝。因為在他印象中,他和天鬥的關係是很鐵的。當初落雪無音鬧彆扭,他還特地趕過去給兩人當和事佬。

 

“以後,我上遊戲的機會也不多了。”張知道。

喬以航道:“因為EF的事?”

“嗯。”張知放下雙手,插入褲袋,“而且我複學了,不過是遠程教育。”

喬以航揚眉,“恭喜。看來我印象中那個一天到晚守在電腦前,抱著遊戲過日子的戰魂小朋友要長大了。”他這句恭喜發自肺腑。儘管遊戲裏的離別讓他若有所失,但他和天鬥一樣,如果遊戲和現實讓他選擇,他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正因為心中已經分清孰輕孰重,所以看到張知能夠從遊戲中解脫出來考慮起現實中的事,他才由衷感到高興。

張知眯起眼睛,“這就是你對我的印象。”

喬以航轉了轉眼珠,“在沒有遇到真人之前……是的。”

“遇到真人之後呢?”

“啊!”喬以航攤開手,“原來那位不是小朋友,是大朋友。”

張知走到他的書桌前,雙手撐在電腦屏幕的兩側,身體微微前傾,雙眸閃爍著危險的光芒,“我會讓你徹底刮目相看。”

喬以航嘴角終於露出笑容,“難道你不是一直在做?”對於小朋友,給完鞭子之後還是要給一顆糖安撫安撫的。

果然,張知的表情好看許多,“從小朋友到大朋友?”

喬以航笑著調侃道:“按照這個速度,我想很快能幫你慶祝成年了。”

張知打蛇隨棍上,“你知道我的生日嗎?”

喬以航眨了眨眼睛。

張知直起身,單手成拳,放在嘴巴前乾咳一聲道:“我的身份證好像放在錢包裏,就在臥室的桌面上。”

“現金呢?”

“……銀行裏。”

喬以航道:“恭喜你,你的錢包暫時不會有第二個人的指紋。”

張知瞪著他。

喬以航一臉無辜。

“其實有一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張知突然皺眉道,“你當初為什麼寧可派小周假扮自己,也不願意離開遊戲?”

喬以航臉上露出幾分尷尬,“你知道我曾經在遊戲裏被人肉過吧。”

張知道:“事實上,我對你重回遊戲,而且沒有換服一直都保持著高度敬意。”

“因為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

“小周很安全?”就算他沒有進入EF公司,以小周經紀公司助理的身份,曝光幾率也比普通人高得多。

喬以航道:“其實我希望的是見光死。這樣也可以避免黑客的二度光臨。”

張知恍然,“你怕又被人肉?”

喬以航道:“當初人肉我的那批人之前就在天道有常。”

張知皺眉道:“是麼?”

喬以航見他眼露冷意,怕他惹出事端,連忙道:“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又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就它這麼過去吧。”

張知撇了撇嘴角,顯然還有些不甘心。

“目前最重要的是你的事業和學業啊。”喬以航把話題撈了回來,“還有我的角色。”

張知道:“放心,我答應的事情一定會做到。”

 

遊戲中——

 

【隊伍】

水仙和尚:/(o)/~~小舟,你回應我一下啊。

水仙和尚:為啥戰魂沒找來,小舟魂又丟了呢?

 

【世界】

水仙和尚:戰魂無極!小舟!你們兩人世界太久了吧!!!

帥帥帥:你想第三者插足?

水仙和尚:(o)

 

扛重責(上)

 

【私聊】

水仙和尚:你不是說最近都沒空上來嗎?

帥帥帥:看幫會頻道。

 

【天道有常】的幫會頻道亂成了一鍋粥。

 

很多潛水的老人都浮出水面。

在大多數人心目中,天道有常之所以是天道有常,那是因為有天鬥在。天鬥的離開好比糖醋排骨只有糖沒有醋,味道未必不好,但已經不能算正宗的糖醋排骨了。

 

【幫會】

公子追歡:老大,你人走了,號還是得留著。也算給我們一個想念。

佳人倦繡:老大有空要回來。

跑調:嫂子生了的話,得回來報訊。

天鬥:行。我有數。

#矘:%>_<%

水仙和尚:(o)發生了什麼事?

囧唱囧歌囧舞:老大,你留號的話留裝備不?

佳人倦繡:看記錄。

天鬥:嗯,要的話私密我。

……

 

【私聊】

水仙和尚:(o)天鬥要走了?

帥帥帥:嗯。老二發短信給我,說大嫂快臨盆了,勒令他戒網。

水仙和尚:以後都不來了?

帥帥帥:留號吧。

帥帥帥:你不是和落雪無音很熟?她沒說?

水仙和尚:結婚之後就沒聯繫了。她又不來遊戲。

水仙和尚:戰魂接替會長?

帥帥帥:老大是這個意思,但老二拒絕了。

水仙和尚:他最近好像也很忙。

帥帥帥:嗯。

水仙和尚:你啥時候忙完?

帥帥帥:早呢。就算實習轉正,也得從打雜幹起。

水仙和尚:/(o)/~~都走了,沒人陪我玩了。

帥帥帥:-_-|||以前老大一直都陪你玩嗎?

水仙和尚:╭(^)╮我決定了。我要去尋找第二春。

帥帥帥:你二百五春都有了,哪來的第二春?

水仙和尚:這是我的個人魅力,你嫉妒也沒用。

帥帥帥:-_-|||

水仙和尚:你今天什麼時候下?

帥帥帥:現在吧。

水仙和尚:(o)這麼快?

帥帥帥:累死累活地幹了一天,要不是老大的事,我才不上來。

水仙和尚:/(o)/~~你對老大比對我好!

水仙和尚:╭(^)╮我決定,我也要離開遊戲!

帥帥帥:下次給你蹭分。

水仙和尚:(*^__^*)什麼時候?

帥帥帥:這個星期天吧。

水仙和尚:早八點到晚八點。

帥帥帥:+_+跟上班一個作息。

水仙和尚:/(o)/~~我要離開遊戲!

帥帥帥:星期天見,我先下了。拜。

水仙和尚:/(o)/~~再聊兩句嘛。

帥帥帥:聊什麼?

水仙和尚:呃。你說幫會下任會長會是誰?

帥帥帥:……

 

半小時後——

 

依然是【私聊】:

帥帥帥:這種問題我們不能用QQ聊嗎?我用手機上。

水仙和尚:/(o)/~~用手機每次你都睡著。

帥帥帥:……讓我去睡吧。

水仙和尚:可是你還沒告訴我下任會長是誰。

帥帥帥:你是那個……你剛才說的什麼閑?

水仙和尚:慕容雲閑?

帥帥帥:就是他!

水仙和尚:o(╯□╰)o可是他是慕容世家的。

帥帥帥:……

 

夜很漫長,電很流暢,網絡很正常。

 

《拼搏吧!神怪冒險隊》終於在萬眾期待下隆重登場。

兩天兩夜的內容被精簡成兩個小時,分上下兩集,分別在星期六和星期天晚上播出。

喬以航因為週六晚上有演出,所以錯過了上集,只是從小周口中聽說“喬家面”粉絲團成立,從此他的緋聞檔案上正式添加了張佳佳這個名字。儘管其實這段緋聞有電視臺故意的成分在內,但粉絲和觀眾顯然樂在其中。

《拼搏吧!神怪冒險隊》收拾高開,NCC電視臺歡欣鼓舞,立馬和伊瑪特簽訂喬以航參與中秋會演。

連一向和NCC打擂臺的BLX電視臺也難得在每晚七點的娛樂新聞時提到喬以航,並以“喬勢迅猛,如日中天”八個字形容喬以航現在的人氣。一連串的好消息意味著喬以航已經從那部成功電影裏的失敗角色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比起喬以航的八字真言,坐在電視機前,一邊看《拼搏吧!神怪冒險隊》中和張佳佳親密接觸的喬以航,一邊忿忿地啃著三明治的張知顯然要失落得多。

 

那張《幸福果樹》的同名專輯已經製作完畢,但考慮到兩個月後就是中秋節,EF公司決定將唱片推遲一個半月,配合中秋檔發行。除去這件事,EF公司其他幾張唱片的藝人都是認准羅少晨商標的,根本沒有張知插手的餘地。所以他這幾天的工作量少得幾乎可以放年假。

 

“啊,燙!”電視裏的張佳佳皺眉地縮回手。

“小心。”喬以航拿起兩塊抹布,分別抓住鍋子的兩端,慢慢地移到張佳佳面前,柔聲道,“來,嘗嘗看。”

張佳佳含笑看了他一眼,拿起勺子輕輕拿了一勺,放進嘴裏。

“怎麼樣?”喬以航期待地看著她。

張佳佳向他豎起大大的拇指,“美味極了!”

……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都是完美的俊男美女組合,完美得簡直可以剪輯下來當廣告用。

但越是完美,越是讓張知覺得嘴巴裏的三明治酸得要掉牙。

門鎖被轉動了下。

喬以航推門進來,看到陰沉沉的客廳,順手打開客廳大燈道:“幹嘛不開燈?”

張知頭也不回,冷冷地答道:“怕閃瞎眼睛。”

“啊?”喬以航茫然地關上門,走到他坐著的沙發後,看到電視屏幕裏正在和張佳佳一起刷鍋的自己才恍然大悟。“這是劇組安排的。”

張知抬頭,從下往上瞪著他,“你不是歌手嗎?”

“我是全方位發展的歌手。”喬以航扯起嘴角,給了他一個敷衍的笑容,轉身回房換衣服沖澡。

 

張知等他的身影消失在臥室,才收回目光,繼續瞪著電視裏那對笑得異常燦爛的男女,一口將三明治全都塞進嘴巴,咀嚼,咀嚼,努力咀嚼……

 

喬以航從臥室裏探出頭,手裏拎著一條內褲,“你的內褲。”

張知看了眼,淡定道:“我認識。謝謝,幫我放回洗衣機裏。”

“放回?”喬以航瞪著他道,“難道你覺得它是我特地從洗衣機裏撈出來逛一圈的嗎?”

張知疑惑道:“它不在嗎?”

“它不在,他的兄弟們昨天前天大前天也不在。”喬以航瞪著他,“你明白我下一句要說什麼了嗎?”

張知皺眉道:“加房租?”

喬以航眨了眨眼睛,“好吧,就這麼決定。房租漲到一萬二一個月。”

張知:“……”

 

張知的月薪不低。張複勳為了將他的心牢牢地拴在EF唱片,在福利上下了大功夫。

兩萬月薪,年終分紅,公寓和私家車配備,所以一萬二一個月的房租對他來說還在承受範圍之內。難以承受的是房租增長的速度,照這樣下去,再漲四次,他就可以直接把工資卡上繳了。

或許,他應該找個律師來簽訂一份固定的租房合約?

 

張知坐在辦公室裏,望著電話機猶豫。

門被敲了兩聲,不等他應答,秘書就慌慌張張地推門進來,“張副總監,出事了。”

張知隨口道:“什麼事?”

“羅總監辭職了。”秘書的驚慌是發自內心的。羅少晨對EF唱片公司的意義就好比高勤對伊瑪特的意義,用四個字形容就是——不可或缺。

如果是EF唱片公司老總一年之內換十任,公司上下最多當茶餘飯後的新聞,咀嚼一下,該幹嘛還幹嘛。但現在離任的是羅少晨,那麼這就不是新聞,而是噩耗了。

張知當然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他人呢?”

秘書讓開路道:“還在辦公室。”

張知當下起身,大步朝羅少晨的辦公室走去。

 

 

扛重責(中)

 

羅少晨辦公室的門虛掩著,潔白的燈光從門縫裏透出來,仔細聽,還有細微的搬東西聲。

張知走到門口,輕輕叩門。

“請進。”是羅少晨的聲音。

張知推門而入。

羅少晨正站在書架前將書一本一本地收拾進腳邊的大箱子裏,“請幫我把門關上。”

張知反手關門,“你一直在等幫你關門的人?”

“你可以理解為我一直在等你。”羅少晨裝滿了一個箱子,又從書桌底下拖出另一隻空箱子來。

張知挑眉道:“看來你為今天提前做了準備。”

羅少晨道:“我總是為任何事提前做準備。”

張知沉默地看著他搬東搬西,等他收拾完兩箱書才道:“為什麼辭職?”

羅少晨道:“我成立了工作室。”

張知並不感到十分驚訝。事實上,以羅少晨在這一行的地位和人脈,到現在才撇出去單幹已經算晚了。“什麼時候走?”

“那要看我們什麼時候交接完工作。”

“我們?”張知這才吃了一驚。

羅少晨一指桌上的那堆山丘,“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在等你?”

張知目光閃了閃。

羅少晨道:“你是音樂、副總監,我走之後,把工作交接給你需要猶豫麼?”

“但我沒有收到加薪通知。”張知道。

羅少晨愣了下,隨即眯起眼睛道:“嗯。現在是個開條件的好機會。”

 

即使要交接工作,當然也不能在辦公室被搬得一塌糊塗的時候,何況羅少晨在這裏紮根這麼多年,要交接的東西豈止一點兩點。兩人商定明天一早再進來交接。

確定走廊那頭的電梯把張知帶走後,羅少晨取出手機撥通電話。

電話只響了一下就被接起,顯然對方正守在電話機旁。

“他接受了。”羅少晨的開場白就讓對方提著的心放了下來。

“唔。很好。”

羅少晨道:“我應該感謝你終於把我的辭呈批下來,還是感謝他創造了你點頭的機會。”

張複勳在那頭得意道:“你當初不該承諾願意等我不需要你的時候再走。”

羅少晨道:“我以為你會儘早培養接班人的。”

“識謙本來是很好的。”張複勳口氣中帶著微微的遺憾。比起桀驁不馴的張知,顯然張識謙更符合他心目中接班人的形象。

羅少晨知道這是他心中難以平復的遺憾,不禁寬慰道:“在我看來,也許張知更適合。”

張複勳道:“看看吧。如果他能扛下這一次的話。”

羅少晨微笑道:“無論如何,我都很感激他。”

“很好。他總算沒有丟到你這一條人脈。”張複勳頓了頓道,“你真的決定自己創建工作室?”

“如果不是為了在你的公司了賺取創業的第一桶金,我剛出來的時候就會選擇單幹。”羅少晨直言不諱。

“你叔叔會很失望。”

羅少晨道:“有挫折才能有進步。永遠一帆風順很容易磨滅一個人的鬥志。”

張複勳道:“我有點理解,你為什麼說張知更適合了。”

羅少晨笑而不語。

“對了,張知和喬以航的事情你進行得如何了?”除了張知的事業之外,張複勳最關心的就是這個問題。

羅少晨愣了愣。因為搜遍他的記憶,他都想不起張複勳什麼時候讓他進行張知和喬以航的事情。但張複勳不是信口開河的人,而這句話聽上卻也實在不像是一個玩笑。他試探道:“專輯已經錄製完畢。”

“嗯,很好。我希望他們接下來都沒什麼接觸機會。”張複勳頓了頓道,“聽說喬以航和EF的合同快到期了,爭取讓他簽到你的旗下吧。”

羅少晨隱約猜到張複勳“曾”讓他做過什麼事。他反應極快道:“喬以航是如今歌壇最有前途的歌手。我當然會全力以赴爭取到他。”

“那就好。”張複勳對他顯然信心十足,“在這件事上,我不介意讓張知摔個跟鬥。”

 

掛下電話,羅少晨皺著眉頭回憶最近張複勳和自己的幾次談話。但任憑他絞盡腦汁都想不出張複勳什麼時候讓他幫過這樣一個忙。

“難道他記錯了?”他最後只能歸咎於這個原因。因為無論怎麼看,剛過而立之年的自己都比年近花甲的他可靠得多。

羅少晨又埋頭收拾了會兒,突然很不爽地停下手,拿出手機按下一個短號,“你在哪里?”

助理一邊悠閒地喝咖啡一邊回答道:“咖啡廳。”

“……現在是上班時間。”

助理有點懵,“不是你讓我找個地方呆著,別出來嗎?”

“你呆得太久了。”羅少晨掛下電話,望著書架上還剩下一大半的書,決定將它們留給還在上班期間的助理。

 

因為《拼搏吧!神怪冒險隊》的熱播,造成城中話題,喬以航不得不臨時加了一個採訪。訪談中,主持人頻頻將話題引導到他和張佳佳的關係上,都被他含含糊糊地帶了過去。

不管是不是,這種男女關係的問題都很難回答。承認當然是不行的,但否認又不能否認得太著痕跡,不然就有嫌棄女方的意思。幸好喬以航也不是剛出道時那個會把真實情緒暴露出來的嫩手了,太極拳打得那叫一個武當正宗。主持人見幾次都不能突圍進核心,乾脆把心一橫,直接問道:“那張佳佳符不符合你心目中另一半的標準呢?”

喬以航一招四兩撥千斤,將問題輕輕撥開,“我覺得在佳佳姐面前,沒有我說符不符合的資格。”

“那你心目中的另一半是怎麼樣的?你說出來,我們給你評評。”

喬以航道:“首先,不能老是打破沙鍋問到底。”

主持人臉色一僵,自嘲道:“看來我要出局了。”

喬以航笑著安慰她道:“不會。你的力氣太小,鍋還沒有破。”

主持人識相地將話題轉開,沒有就剛才的話題再深入下去。

下了節目,喬以航對想上前示好的主持人報以微笑,然後迅速轉身離開。節目上窮追不捨也就罷了,要是節目下再來一輪,他可吃不消。

 

走到攝影棚外,就看到高勤和身材高大的男子站著說話。

喬以航覺得那人背影挺眼熟,但一時又想不起來,直到那人轉身,他才驚訝道:“連導?”

連覺修和氣地笑道:“剛才表現不錯。”

“連導過獎了。”這麼久不見,喬以航又有些緊張。

連覺修上下打量著他,“就是減肥的成效……”

喬以航愧疚地低頭。

高勤護犢地扯開話題道:“走,難得他請客吃晚飯。”

連覺修道:“什麼叫難得我請客吃晚飯?”

高勤道:“我聽賈志清說,你到現在都沒有把當初欠他的油費還給他。”

連覺修目瞪口呆,“他還記著?”

高勤道:“你說呢?”

“而且他還到處宣揚?”連覺修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睛。

高勤聳肩道:“你又說呢?”

連覺修鬱悶道:“他怎麼不說我送了他多少東西?”

高勤道:“因為在漢語裏,送和還不是一個概念。”

連覺修徹底無言。

喬以航在旁邊聽著,笑得十分含蓄。關於他們口中的賈志清,他之前搜索過了,就是他一直知道角色卻想不起的角色名的連覺修愛人,高勤表弟。

高勤對喬以航鄭重道:“千萬不要借給他錢。”

喬以航看了眼尷尬的連覺修,含笑道:“直接送嗎?”

連覺修高興了,“你挺有前途的。”

高勤嘆氣道:“你拍他馬屁是沒用的。他拍起戲來六親不認。”

喬以航低聲調侃道:“認錢嗎?”

“……”高勤看了眼想撞牆的連覺修,沉思道,“下次可以試試。”

 

三個人向酒店出發。

 

在車上,高勤隨口問道:“賈志清什麼時候回國?”

連覺修道:“等我媽覺得他體重達標時。”

高勤道:“他不是被伯母補了很久嗎?”

連覺修道:“他就是傳說中越吃越瘦的體質。”

高勤感慨,“挺浪費的。”要是給喬以航該有多好。

喬以航坐在後座,調整了個位置,準備閉目養神。

高勤冷不丁地冒出一個問題,“要不要叫張知一起來?”

喬以航猛地一驚,“啊?”

“他一個人在家沒什麼事,不如一起出來吃飯吧。”

高勤說得很自然,倒讓喬以航覺得自己反應太大,有些大驚小怪。

連覺修插嘴道:“張知是誰?”

高勤微笑道:“他的同居密友。”

“……”

喬以航突然覺得連覺修回頭看他的眼神……意味深長。

 

 

扛重責(下)

 

“呃,只是暫住在我家的房客。”他覺得有必要解釋清楚。

連覺修道:“他也是明星?”他最近一直呆在美國,所以對國內娛樂圈的最新資料掌握的不是很全面。

高勤介紹道:“張複勳的兒子,張複滿的侄子。”

連覺修皺了皺眉,“他長得像他爸還是像他叔叔?”

喬以航呆道:“有什麼關係?”

高勤解釋道:“以他的品味相比較而言,他更喜歡張複滿這一類型的。”

喬以航道:“他……都不像。”

高勤補充,“他是混血兒。”

連覺修從口袋裏拿出手機,興致勃勃道:“電話號碼。”

喬以航囧囧地拒絕道:“這個時間他可能還沒有下班。”

連覺修看向高勤。

高勤雖然在開車的,但愣是能感覺到他的目光,頭也不回道:“他在EF唱片公司工作。”

“我們去接他下班。”連覺修喜滋滋地將手往左邊一指,“走這條路。”

高勤下意識地將方向盤隨著他的手指一轉,隨即叫道:“糟。”

喬以航眼睛猛然瞪大,“這裏禁止左轉。”

連覺修拍胸脯道:“罰款我出。”

“不止是罰款的問題。”高勤望著站在路邊朝他比手勢的交警,皺了皺眉。

車窗拉下。

交警望著車裏面正襟危坐的三個人,淡淡道:“今天人這麼齊?”

連覺修乾咳一聲道:“好久不見。”

交警道:“駕照在美國吊銷了?”

連覺修張了張嘴,看向高勤。

高勤面不改色道:“他說想見見你。”

交警想了想道:“告訴他,還是別見了。”

領外罰單,高勤直接丟給連覺修,然後死壓著六十碼的車速警戒線,絕塵而去。

 

一直開到EF公司大廈樓下,車裏都保持著極度的安靜。

連覺修憋不住開口道:“不就是一張罰單嘛。為什麼搞得期末考試不及格似的?”

高勤道:“因為它們都要交錢。”

喬以航追加一句道:“而且罰單多了,也要補考。”

連覺修急忙轉移話題道:“快打電話給張知啊。”

喬以航磨磨蹭蹭地摸出那只窮手機。說起來,這麼久了,他居然一次都沒有把張知的號碼輸入自己原來那只手機中,而是一直這樣兩隻一起使用。最難得的是,兩隻的電板每次都是一起用光,一起沖,誰也不會忘記誰,落下誰。

他撥下號碼,張知很快接起。

“呃,”聽到張知的聲音清晰得從手機那頭傳來,喬以航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眼睛朝高勤和連覺修的椅背一轉,定了定神道,“吃飯嗎?”

“吃。”張知想也不想地回答,“你要請客?”

“呃,不是我。是連覺修大導演。”高勤和連覺修雖然從頭到尾都沒有插話,但是他們營造出來的無聲氛圍總讓他感覺自己正在被窺探,連帶遣詞用句也正式起來,“他剛回來,所以為自己接風。”

“……我怎麼這麼可憐?”連覺修小聲抗議,眼睛盯著高勤。本來嘛,自己大老遠從美國回來,應該是高勤他們盡地主之誼,給他接風才是,怎麼變成他掏錢請客?

高勤對喬以航道:“說重點。”

喬以航從善如流,直接問道:“你來嗎?”

張知沉默須臾,道:“連覺修是那個同性戀導演嗎?”

“呃。”喬以航用遲疑回答。

“哪里吃飯?”張知很快問道。

“我們就在EF樓下。”

喬以航話剛說完,張知就匆匆掛了電話。

 

車裏三雙眼睛各懷心思地看了看去。

高勤慢條斯理道:“我剛才好像隱約聽到同性戀導演五個字。”

喬以航一驚。因為有時候四周環境太吵,聽不到對話內容,所以他從來都將手機對話聲音開到最大的。這下好,壞處彰顯出來了。

連覺修不以為意道:“你前陣子不是剛和封亞倫一起上電視嗎?”

高勤道:“因為亞倫上鏡。”

連覺修躊躇了下,緩緩道,“志清三分之一側面很上鏡的。”

高勤道:“總之別讓人看清是誰就行。”

連覺修:“……”

喬以航耳朵聽他們互相調侃,眼睛卻緊緊地望著大門的方向,直到張知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之內。

連覺修似乎注意到他陡然亮起的眼睛,側頭看去,隨即贊道:“果然是好苗子。”

張知上班也穿得很休閒。瘦長貼身的牛仔褲修飾著他的長腿,讓隨便往哪里一站都鶴立雞群。再加上怎麼曬都曬不黑的白皙肌膚,深邃立體的五官,無論是臉蛋還是身材,都可媲美頂級模特。

高勤道:“注意你的口水。”

連覺修道:“嘖。以一個導演的目光來說,這是一只好花瓶。”

高勤道:“你準備以後拍古裝劇,用他修飾房間?”

連覺修道:“為什麼再正常的事情你都能找出一個不正常的角度來詮釋呢?”

高勤道:“說明我們對正常的定義不同。”

 

喬以航見張知目光四下搜尋,主動打開車門。

張知這才走過來,彎腰上車。

連覺修主動打招呼道:“HI,我是連覺修。”

“你好。”張知眼睛一瞟,看到高勤時,臉上的寒霜又厚了一層。

連覺修輕笑。氣氛變得有些古怪。

高勤不發一言地發動車,開往酒店方向。

 

 

由於車中兩個人不說話,一個看戲,所以調節氣氛的重擔不得不落在了喬以航身上。他先是介紹三人,然後開始就交警展開話題。

如果說四個人中有什麼共同點,那麼交警肯定是其中之一。

一想到那張一本正經的臉,車中四個人的心就在無形中拉近了一段距離。

高勤終於賞臉開口,“我跟小白說過,下次如果他們再去豬肉鋪買豬肉,就再大大的敲他一筆。”

連覺修吃驚,“小白同意?”

高勤道:“沒。但他店裏的夥計同意了。”

連覺修皺眉想了想,“那個喜歡出棒棒糖的男孩?”

“他結婚了。”高勤對他用男孩稱呼表示不可思議。

連覺修突然抬手揚了揚受手指上的戒指,“我也結婚了。

戒指上閃爍的光芒讓張知感到一陣刺眼。他突然想起那對被自己藏在箱子裏的對戒。如果喬以航這時候手上戴著他的戒指該有多好。這樣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宣佈自己的所有權。

說實話,對高勤和連覺修兩個人,他覺得自己底氣不足。因為這兩個人都已經在各自的領域中創造出了一片屬於自己的天空,而他,卻還在父親的庇蔭這下成長著。

如果喬以航選擇他們……他雖然不願意這麼想,但心底的念頭卻瘋狂地滋長著。因為他不得不承認,在事業上,莫說他比不過高勤、連覺修,甚至和喬以航都有一段很大的差距。

他想著想著,自卑慢慢變成了不滿。為什麼喬以航身邊總是圍繞這麼多討人厭的蒼蠅蝴蝶,從藍雨晴、張佳佳,到高勤、連覺修,男女都有,簡直眼花繚亂。

張知突然很想把喬以航鎖在懷裏,緊緊地。而鑰匙只有他一個人擁有。當然,他不介意把鑰匙丟進馬桶沖下去。

 

高勤把車開到酒店大門口,喬以航等人先下車,他一個人去停車。

連覺修抬頭,望著酒店裏喧鬧的場景,感慨道:“人還是這麼多。”

喬以航笑道:“這是本城最知名的酒店。”

連覺修道:“因為我請客,所以高勤一定不挑最好的,只挑最貴的。”

 

 

談一談(上)

 

為了讓連覺修掏錢,高勤事先就訂好了包廂。

包廂是圓弧形的,放在中間的圓桌大概能坐下二十個人呃不顯擁擠。

喬以航等人坐下之後,看著其他人無語。

四個人坐在四個方向,看著彼此的時候不像是一起過來吃飯,倒像是過來談判。

連覺修揚眉道:“你準備點多少菜?”

高勤道:“不多。直接讓他們把正本菜單都勾上。”

連覺修:“……”

“我只是把應該得的婚宴吃回來。”高勤面無表情道。

連覺修乾笑著解釋道:“我們是旅行結婚的。”

高勤道:“你勒索紅包的時候可沒這麼說。”

“說了你還會送嗎?”

“不會。”高勤斬釘截鐵。

張知聽到連覺修說自己已經結婚,立刻舒了口氣。

連覺修和高勤正互相調侃得歡,倒沒有注意到他這點小小的心思,反問道:“你和亞倫準備什麼時候搞?”

高勤面不改色道:“我們一直在搞。”

連覺修額頭掛下三條黑線,“我是指婚禮。”

高勤睨著他道:“你急著送紅包?”

連覺修嘿嘿壞笑道:“不,我是想賴紅包。”

高勤道:“那就沒有搞的必要了。”他頓了頓道,“亞倫有賈志清沒有的安全感,所以結不結婚沒什麼區別。”

連覺修語塞。比起潔身自好的高勤,他的過去記錄的確輝煌了許多。

張知徹底放心。聽他們的對話,高勤和連覺修都是有固定伴侶,那麼喬以航的危險係數就很低了。

連覺修突然轉頭看向喬以航,“你們呢?”

喬以航一怔,“我們?”

連覺修道:“娛樂圈雖然沒什麼忌諱,但行業對這種關係還是比較寬容的。”

高勤別有深意道:“你想太多了。大喬和張知只是好朋友而已。”

張知面色一黑,心頭莫名地生起一把火來。“只是好朋友而已”七個字就好像一道分水嶺,在他和喬以航之間橫亙出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又像一張告示,白紙黑字地警告他們不要越過這道界限。

他這個年紀本來就充滿著逆反心理。高勤的這七個字讓他在原地踏步的躊躇小火苗上澆了一桶大大的油。他凝視著喬以航的側臉,似乎在等著他的反駁。

——儘管他的理智還沒有想到喬以航反駁的理由。

喬以航頗不自然地加重語氣道:“嗯,很好的朋友。”

張知胸口的火刷得竄到眼底。

連覺修挑了挑眉,嘴角悄悄翹起,又悄悄抿平,狀若無心地顧左右道:“怎麼還沒上菜。”

高勤的手指在桌上一敲,“因為還沒有點菜。”

他的話音剛落,服務員就端著慢慢地冷菜上來了。

連覺修愕然道:“這是什麼?送錯了?”

高勤眼睛下意識地看向服務員身後的門。

服務員微笑道:“是顏先生點的菜。”

連覺修看向高勤,“你認識一名姓顏的先生嗎?”

高勤點頭道:“認識。姓顏,英文名叫妻管。”

 

正說著,顏夙昂、封亞倫和曾白就魚貫而入。顏夙昂聞言微微一笑,“我一直都知道你管教有方,把封亞倫管得服服帖帖的。”

高勤不動聲色,只是用眼睛無聲地掃了站在顏夙昂身後的封亞倫一眼。

封亞倫笑道:“我不接受挑撥。”

高勤笑了,但他的笑容沒堅持多久。

“但我接受批評,並考慮改進措施。”封亞倫特地回頭問了一就,“對吧?小白?”

曾白大眼睛眨了眨,雖然他沒有搞清楚他們的對話內容,但還是回答道:“嗯。初中課本上有寫,要勇於展開批評和自我批評。”

封亞倫還要說什麼,就見顏夙昂不著痕跡地將曾白摟到一旁分派座位,話題只好打住。

 

因為突然加入他們三個人,張知醞釀的怒火不得不暫時按捺下來。不過人多也是有人多的好處的,座位要重新安排。四個人中間空蕩蕩的距離終於被縮小了些。

高勤、封亞倫、小白、顏夙昂、連覺修、喬以航、張知,繞成一圈。

對於這個安排,張知還是有幾分不滿的。如果可以的話,他倒寧可喬以航的另一邊是曾白。因為在場所有人中,就曾白看上去殺傷力最小,最乖巧。

而這個不滿很快得到進一步提升。

因為賈志清不在而落單的連覺修不但沒有半分不適,反而很快將注意力集中到了喬以航身上。一會兒夾個菜,一會兒拿碗湯。張知幾次想插進去,都因為喬以航的碟子太滿而沒有地方下筷。

喬以航坐在兩人中間,感覺著張知那邊的氣壓越來越低,心中叫苦不迭。最要命的是,這種時候他除了說謝謝之外,根本沒法說其他的詞。連覺修畢竟是下部電影的導演,而且他表現得純屬一片好心。至於張知……他相信他要敢說別再夾了,他絕對會翻桌子。

按理說這種類似於爭風吃醋的場面,應該是兩個美女坐在他身邊。而現在一邊連覺修,一邊張知,讓他怎麼想覺得怎麼彆扭。最彆扭的是,他覺得性別錯亂的不是連覺修和張知,而是自己。要他是個風情萬種的美女,那麼畫面會和諧得多。

他睜大眼睛想向高勤求助。

奈何高勤此刻眼中只有封亞倫。他們兩人的世界與世隔絕,他的眼光不能滲入半寸。

倒是曾白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問道:“你想吃蝦?”

高勤面前那盤正好是蝦。

曾白很熱心地幫他轉著轉盤,“轉盤就是用來轉的。”

喬以航無語地看著蝦慢慢移到了自己的面前,出於對曾白一片好心的尊重,他還是拿起了筷子,但比他更快的是連覺修和張知。

連覺修一手拿筷,一手拿勺,一撥就撥了四隻。

張知用筷子怎麼夾也只能夾起兩隻,看著連覺修略顯得意的眼神,他二話不說,將整盤蝦拿起,放到自己和喬以航位置之間的空隙處,淡然道:“慢慢吃。”

“……”喬以航的筷子在半空中頓了半晌,然後放進嘴巴裏,無語地含著。

 

原本應該是歡聲笑語滿座的一頓飯因為連覺修和張知怪異的競爭而變得十分詭譎。

顏夙昂本著“看戲管看戲,收場別人去”的原則,等曾白放下筷子,立刻就找了個豬肉鋪很忙的藉口遠遁。

連覺修不解道:“豬肉鋪不是晚上八點就關門了嗎?”

高勤意味深長道:“豬肉鋪只是一個場所,可以根據人的不同需求而提供其他服務。”他看著張知猛然漲紅的臉,微微地眯了眯眼睛。思想是平時積累的體現,能夠這麼快聯想到臉紅那方面去,可見平時積累的東西也很容易讓人臉紅。

封亞倫道:“時間不早,我們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高勤朝連覺修投了個詢問的眼神。

連覺修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然後站起身道:“我去買單。”

張知和喬以航這頓飯都吃得很不是滋味,巴不得早點散場,聞言都是一副終於怎麼樣了的表情。

 

等連覺修付完帳,一群走到樓下,喬以航立即提出準備自己打的回家。

高勤眼睛突然朝某個方向一瞄,“我送你們回去。”

封亞倫會意道:“有狗仔隊?”

喬以航對狗仔隊這三個字最是敏感,尤其是和張知同居之後。要是給狗仔隊拍到,自己的一世英名鐵定毀得一塌糊塗。“要不我一個人回去?”

張知抿了抿唇。他雖然不高興,但還沒有幼稚任性到反對的地步。

連覺修向高勤和封亞倫一努下巴道:“你們倆要不要也分開走?”

封亞倫笑道:“無所謂。反正都心知肚明瞭。”其實他和高勤曝光後,他曾勸過高勤不必再做補救的。反正他現在已經是半退隱的狀態,就算全退隱也無所謂。相比娛樂圈的演藝事業,他現在更熱衷於打球、釣魚、種花這些休閒活動上。而高勤,他從來不擔心他扛不住。

高勤揮手道:“都上車,上車再說。”

喬以航聞言也只能照做。

 

最終,一行五個人都擠在了高勤那輛車上。

前面高勤和封亞倫,後座張知喬以航連覺修。

氣氛仿佛又回到了飯桌那一會兒。

高勤開始把車開得很慢,在一個紅綠燈轉彎之後,速度突然蹭蹭蹭地飆上去了。

喬以航忍不住提醒道:“前面是那個交警的管轄範圍。”

封亞倫納悶道:“哪個交警?”他曾經因酒後駕駛被拘留過,之後開車一直都很小心謹慎,所以一直沒有機會和那位傳說中的交警正面交鋒。

其他四人集體沉默。

高勤須臾才道:“這個時間應該下班了吧?”話雖如此,但車到那個路口的時候,速度還是明顯地緩了下來,而且眼睛緊緊地搜尋著各種交通標誌,就怕一個眨眼又犯了不該犯的錯。

喬以航看了看身後,“狗仔隊甩掉了嗎?”

高勤道:“沒。我一會兒先把你和張知放下。”

連覺修道:“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是特地來追他們倆的?”這一車的新聞人物,哪兩個拉出去都能寫一版面啊。

高勤道:“你的意思是?”

連覺修想了想道:“把我也一起放下吧。”

張知目光一斜。

眼見憋了一晚上的怒氣瀕臨崩潰,連覺修連忙補充道:“就當打掩護?”

“不用了。”張知冷冷道,“就把我放下。”

高勤將車停在路邊,張知打開車門,臨下車前,他對喬以航道:“記得,十點之前一定要回家。”

喬以航囧道:“這是門禁?”

“不,是門規。”張知關上車門。

 

車重新啟動。

喬以航忍不住回頭。

張知仍然站在路邊下車的位置。路燈就在他的頭頂,儘管四周人來人往,但他卻好像被隔絕了,被拋棄了。

喬以航身體的血液好像和那抹越來越小的路邊身影一起凍結在畫面裏。

“前面放我下車吧。”他突然轉頭對高勤道。

高勤從後視鏡裏望著他,似乎在確定他臉上的表情。

喬以航眼底閃爍著鮮少表現出來的堅定。

高勤沒吭聲,挑了個人少的位置,將車停下。

喬以航下車。

連覺修拉下車窗,“電影下禮拜開機。”

喬以航漫應一聲,和他們匆匆告別,便往回走。

 

連覺修望著右後視鏡裏,喬以航越走越遠的背影,問高勤道:“你不怕狗仔隊拍到他們?”

高勤淡淡道:“早甩了。”

封亞倫側頭,若有所思地打量著他,“我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情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秘密地進行著。”

連覺修笑起來,“高勤,看來你這輩子都沒有出軌的希望了。”

“不要把自己陰暗的欲望強加在別人身上。”高勤話鋒一轉道,“你看怎麼樣?”

連覺修沉吟道:“張知不用懷疑了。陷入熱戀的小男孩,不過看起來是很認真很慎重的那種,也是最麻煩的那種。有衝動和韌性的一面,也有謹慎和內斂的一面,被這種人纏上,很難擺脫的掉。總體來說,不是我的款。”

高勤沉色。

連覺修又道:“至於大喬,成年人的搖擺期。不過等他考慮好退路和將來,估計就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了。”

封亞倫不悅道:“所以,你們是在考慮怎麼把幼苗扼殺在萌芽裏?”

“嘖。他們倆別說談戀愛,就算相約裸奔也不關我的事。我只是受人所托的觀察員。”連覺修頓了頓,委屈道,“而且是一個付了三千多塊卻什麼都沒吃到,只被人瞪了滿頭包的觀察員。”

高勤道:“嗯。我會遵守承諾,找個藉口讓賈志清回來的。”

連覺修頓時雙目含淚。單身日子不好過。尤其是明明結了婚,理應多個老婆疼,誰知最後卻發現自己連老母都不疼了。

 

封亞倫盯著高勤。

儘管他已經修成正果,但就因為經歷過這裏面的艱辛和汗水,所以他才知道有多麼的辛苦。喬以航對伊瑪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可以說,喬以航已經是伊瑪特當之無愧的王牌。

封亞倫很清楚,自己和高勤熱吻被播事件看似被壓了下去,但事實上並沒有。就好像一張貼著藥膏的傷口,只要揭起藥膏,就會看到下面的膿包。如果說藝人是魚,那麼他賴以生存的就是影迷和歌迷。高勤杜絕了媒體的傳播途徑,卻杜絕不住影迷和歌迷的悠悠眾口。

正因為如此,所以他能想像高勤在處理這件事上的慎重。這關係的不僅僅是喬以航一個人,也關係著伊瑪特。在唱片市場縮水的大環境下,能像喬以航這樣保持銷量的歌手已經是鳳毛麟角。

似乎感覺到他的注視,高勤開口道:“我只是想瞭解旗下藝人的狀態。”

封亞倫微微鬆了口氣。作為過來人,他真的很希望後輩能走得更平坦些。

“當然。我不排除在關鍵時刻會採取關鍵手段。”高勤補充道。

連覺修在後座悠悠然地加了一句,“張氏在國內的影響力還是很大吧?”

高勤沉默,半晌才道:“我不擔心喬以航。”

當初會應承當喬以航的經紀人的很大一個原因,是因為他從他身上看到了和封亞倫類似的堅持。即使是一出道就遭受鋪天蓋地的責難,他也咬牙挺了過來,而且不停地自我調整,以便於更適應這個環境。

這樣的人,就算不會一直順風順水,也絕不會一蹶不振。因為他懂得如何去調適自己。

連覺修也加了一句,“我不擔心張知。”

高勤略感意外,“看來你對他的印象不錯?”

連覺修道:“至少,無數次快要翻桌翻臉的情況下,他忍住了。”

高勤、封亞倫:“……”

 

從車上離開,被冷風一吹,喬以航的腦袋才清醒了點。無論怎麼說,在他這種沒有任何掩護的情況下,站在人流湍急的商業街道設上,實在算不上什麼明智之舉。

他看了看四周,走進一家服飾店,等一會兒再出來,就多了一頂帽子和墨鏡。

儘管有了簡陋的偽裝,但由於他的身高、身材還是引起不少矚目的眼光。

喬以航只聽到耳邊嗡嗡得響,仿佛無數人在那裏小聲地叫著大喬大喬大喬……

他快步朝前走著,不給任何人撲上來的機會。

這條街是本城最繁華的街道之一,擁擠的人潮讓他有種隨時會被潮水淹沒的窒息感。

這股窒息感中唯一能讓他感到欣慰的是離張知下車的位置越來越近了。

十米、八米、五米、兩米、一米……

靠!

人去了哪里!

 

實驗證明,那種轉了一圈發現那人還在原地的是電視劇。現實中的人是會移動的,而且還會靠交通工具移動。

等喬以航回到家,張知已經洗好了澡,正捧著手提電腦在客廳裏玩遊戲。

如果走近點看,就能看到張知壓根不是在做任務練級,而是逮著水仙和尚拼命在比武場發洩。

喬以航一邊放鞋一邊道:“我回來了。”

張知頭也不抬地應了一聲。事實上,他腦海裏正不斷地重播著今天晚上連覺修給喬以航夾菜的畫面……

該死!他就不懂得拒絕嗎?!

喬以航將帽子和墨鏡抓在手裏,看著他僵硬的背影想說點什麼,但還沒開口,就聽到張知低咒了一句,心裏那一腔剛打好的腹稿立刻被扼殺在喉嚨,不發一言地轉身進臥室。

他人進去才十幾秒,又走了出來,站在門口瞪著兀自在沙發上怡然自得的人。

張知頭也不抬道:“我確定這次內褲在浴室的洗衣機裏。”

喬以航抬起胳膊道:“那襪子呢?”

“我從來不把襪子和內褲放在一起洗。”

喬以航皺眉道:“所以它就應該躺在浴缸裏面?”

張知放在鍵盤上的手指頓了頓,才道:“SORRY。”

“然後?”喬以航手裏拎著他的襪子,似乎還在等待什麼。

張知終於轉過頭去。烏黑的眼珠就這麼直勾勾地盯著他。

喬以航不為所動道:“我想我們必須要談一談。”

張知啪得合上電腦,往旁邊一丟,站起身大步跨到喬以航面前,不等他反應過來,就一把扯過他手中的襪子,朝浴室走去。

 

浴室還留著洗髮水和沐浴露混合的香氣,有點香甜有點醉人。

張知走到垃圾桶旁邊,隨手將襪子丟了進去。

“這是浪費。”喬以航跟在他身後。

“我浪費得起。”張知猛然轉身,鼻尖正好劃過湊上來的喬以航。

由於一瞬間過得太快,所以兩人都來不及反應。直到錯開臉,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談一談(中)

 

“你……”張知衝動地開口,但說了一個字之後又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喬以航覺得臉上被滑過的地方一陣燥熱,乾咳一聲才道:“你鼻子真長。”

“……”

氣氛變得愈加僵硬。

不知是浴室裏的蒸汽還沒有散去,還是兩個人的內心各自沸騰,總之,從鏡中倒影來看,兩人的臉頰都以相同的頻率泛起紅光。

“我們好好談一談。”喬以航還是那句話。

 

浴室燈光朦朧,有種夢境般的曖昧。

張知抬眸,目光如流水般從他臉上掃過。明明是與他一樣的男子,但那一刻,他卻感到心頭一陣激烈的躁動。猶豫、遲疑、困惑、煩惱……一切又一切讓他止步的情緒在這種躁動的衝擊下,都變得不堪一擊。

他突然無比清晰地認識到,自己對眼前這個男人存在著一種比執著更堅持的佔有欲。

是否是真愛的彷徨忽然消失了。

張佳佳、連覺修這些惱人的身影也消失了。

他心底一個聲音明明確確地告訴他,抓住眼前這個人,鎖住,藏好。從此,他將屬於你。

獨屬於你。

好像魔鬼的誘惑,他口乾舌燥。

“我們出去談?”喬以航敏感地退了半步。

“你要談什麼?”張知一開口,聲音便是一種帶著魅惑的低沉。

“生活條約。”喬以航努力將自己的思緒從那雙不斷地蠱惑著他,讓他的思緒漸漸陷入紊亂的眼眸中抽離出來。

“好。”儘管在這一刹那,他對他的感情無比明晰,但是認識喬以航這麼久,他很清楚有些事情不能操之過急。他將三番兩次忍不住想伸出去將眼前這個拉近懷裏的手放進褲兜,然後故作深沉地擦著他的肩膀走出浴室。

外頭清新的空氣讓他胸口積鬱的那股邪火慢慢地熄了下去。

他走到廚房,打開冰箱。

其實他並不想拿任何東西,只是想用冰箱的冷氣來穩定自己煩躁不安的內心欲望。

 

喬以航書房拿出一打紙和兩支筆。

張知鎮定完回來,就看到他的筆正在空白的紙上飛速地奔跑著。

“從倒垃圾開始?”張知在他身邊坐下。

“嗯。”喬以航將另一支鼻和紙遞給他,“喏。你有什麼要求也寫下來。等會兒我們綜合討論。”

其實張知對於什麼生活條約根本沒什麼興趣。按照他的想法,讓鐘點工來得更頻繁一點便好,就像他之前住公寓時的模式。但是他想明白自己的心意,便決定堅定地在這條路上走到黑之後,他對喬以航的感情便衍生出一層縱容。

就好像男生在暗戀一個人的時候會用幼稚的行為引起對方注意,但在確認對方屬於自己之後,這種幼稚就會迅速轉變為寬容。

喬以航寫了半天,轉頭卻看到張知正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不寫?”

“寫了。”張知亮出紙。

喬以航定睛一看——

聽從組織安排。

 

啪。

喬以航手中的筆尖重重地戳在紙上。

張知見他目光呆滯,疑惑道:“我寫了錯別字?”儘管從小接受中文教育,但長期生活在美國的他在中文造詣上並沒有十分自信。

“字沒錯。而且語氣很地道。”喬以航摸著下巴道,“我只是在想……”

“想什麼?”張知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他在想什麼。

喬以航狐疑地打量他半晌,然後搖頭道:“沒什麼。”不管張知目的是什麼,反正他的目的達成了。“既然你沒有意見,那麼就把這張條約上的內容抄寫一遍,然後背熟。”

“背熟?”張知驚愕地看著他。

“因為你要每天照做。”喬以航將紙遞到他面前。

張知接過來一看。“早上七點做早餐……七點半倒垃圾……八點……這些不是鐘點工做的事嗎?”

喬以航道:“我不想太多人知道我們住在一起,所以,我決定減少她登門的次數。”

“還減少?”張知皺眉。原本鐘點工來的次數就夠寒磣了,再減少等於是讓她逢年過節來領壓歲錢啊。

喬以航將他寫的那六個字從他手裏抽過來,讚嘆道:“好字。你簽個名,我去裱起來。”

張知眼角一抽,“……乾脆按手印吧?”

喬以航一點都不客氣,“雙管齊下就更好。”

張知:“……”

 

協議達成,之前的一些不愉快都煙消雲散。

本來嘛,他們生氣的理由都不好宣之於口。

張知是因為喬以航和連覺修的互動讓他覺得自己像個外人。但事實上,所謂的互動是連覺修主動的,喬以航很無辜。而外人,現在他的確沒有資格自稱為內人。

喬以航的氣來自於張知沒有附和電視劇情節在原地等他。不過這更不能歸咎於張知,要怪就怪那本本應該存在卻沒有存在的重要劇本。

 

入夜。

張知興奮地撥通張識謙的手機。

張識謙聲音有些懶洋洋的,“希望這次你是因為想念我才電話給我的。”

“嗯。哥,我想你。”由於張識謙身兼愛情顧問一職,所以他和張知的關係有了質的飛躍。這樣肉麻的話也說得出口了。要是以前,別或我想你,連哥都很難聽到。

張識謙心情果然大好,“說吧。有什麼事?”雖然他和張知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他對他的瞭解絕對很深刻。知道他半夜三更打電話果然肯定是有事相求。

張知也不繞圈子,開門見山道:“我確定了。”

張識謙不驚訝答案,卻驚訝於時間。他以為這兩個人至少還要再都一會兒圈子的。“真的確定?”

張知道:“哥不是說過,該出手時就出書嗎?”

聽他一口一個哥地叫著,張識謙舒坦道:“哦。那大喬怎麼說?”

“他還不知道。”想到這個,張知興奮之情稍斂,“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張識謙愣了愣。其實,他之前一直以為喬以航和張知是達成了某種默契才會一起出現在他的婚禮上的,現在聽張知這麼說,好像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他想了想道:“你可以先試探一下他的心意。”

“試探?”張知精神一振。

“比如喜歡怎麼樣的人,怎麼樣的類型,未來的打算……”張識謙覺得自己簡直是個愛情顧問,“如果有心上人,就會按照對方的模式來形容。”

“他的夢中情人是張佳佳。”

“呃,”張識謙覺得自己應該給弟弟一些鼓勵和安慰,“至少說明他不討厭張這個姓。”

張知道:“可是我討厭的。”

張識謙無語。儘管他和張知的關係在最近大大得到改善,但張知和張複勳似乎仍然在游走於鋼絲邊緣。

“夢中情人和喜歡的人不是一個概念。”張識謙想了想道,“你至少應該試試看。積極的人生態度往往會讓你得到意想不到的額外收穫。”

“這句話誰說的?”

“我說的。很像名言嗎?”張識謙略感得意。

張知道:“不。我只是想確定這句話的可靠性。”

張識謙:“……”

張知頓了頓,道:“你,真的不介意我喜歡男人?”

張識謙笑道:“作為一個未來的頂級藝術家,我很虔誠地告訴你,比起性別這種膚淺的東西,我更注重高貴的感情。”

張知聽得一陣肉麻,“晚安,我掛了。”

“晚安。”張識謙鬱悶。好不容易他把午睡的瞌睡蟲都驅逐光了,談話的興頭也上來了,怎麼就晚安了呢?

 

次日清晨。

喬以航一打開門,就聞到一陣食物的香氣在客廳盤旋。

“早安。”張知端著蛋炒飯從廚房裏走出來,看到他時,一雙眼睛彎成兩道月牙。

在愛情的世界裏,積極的人生態度應該就是指熱烈的追求吧?

這是他昨晚思考了一夜得出的結論。

然後今天試行。

“早安。”喬以航狐疑地看著他那一臉比外頭陽光更加燦爛的笑容。

 

 

談一談(下)

 

蛋炒飯上桌,米粒微黃,夾雜著鹹蛋碎和雪菜。

“獨家專利。”張知將勺子遞給他,“試試看。”

喬以航遲疑著嘗了一下口。沒有想像中的鹹掉牙或甜掉牙的事情發生,味道很鮮美。

“怎麼樣?”張知眨著眼睛,一臉期待。

“好吃。”喬以航給予正面評價。看來昨晚的談一談很有用,早知道就早點談了。

張知露出滿足地笑容,“那多吃點,鍋裏還有。”

“哦,不行。這個太油了。”喬以航道,“我要減肥。吃兩勺就夠了。”他說著,又勺了一小口放進嘴巴裏,然後放下勺子道,“謝謝。”昨天連覺修雖然沒說什麼,但是從他的眼神就能看出他的失望。《黑白之間》即將開拍,就算是臨時抱佛腳也要抱一抱吧。

張知:“……”

喬以航見他一臉的鬱悶,聲音放柔道:“真的很好吃。”

張知道:“你有沒有想過改行?”

“啊?”

“換份穩定點的工作,或者,乾脆住在家裏當家庭煮夫?”

喬以航用看外星人的目光看著他。

張知表情很認真。

“你在鼓勵我去找個人包養嗎?”喬以航囧囧地道。

張知正想毛遂自薦,但話到嘴巴有咽了回去,用張識謙教的迂回政策問道:“你理想中的另一半是怎麼樣的?”

“啊?”這是喬以航今天早上第三次呆住。不得不說,張知今早的表現實在是太古怪了,好像有什麼不知道的事情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無聲無息地發生過,並導致了現在的後果。

這種感覺真是該死的不好!

張知舔了舔嘴唇道:“不要太具體。光說條件就行了。”太具體的他已經知道了——張佳佳嘛。這件事讓他一直耿耿於懷。

喬以航突然低頭看了看手錶,“我要走了,快遲到了。”

“我送你去。”張知飛快地將蛋炒飯和勺子拿回廚房,然後出來道:“路上再告訴我答案。”

喬以航:“……”

 

坐在張知的車裏,喬以航失神地想,如果張知學習成績再好一點,憑著他不屈不撓刨根問底的研究精神,一定會成為一個偉大的科學家。

“比如性格,你喜歡怎麼樣的性格?”張知邊開車邊豎起耳朵。

喬以航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好相處一點的。”反正不是採訪,只是朋友之間的閒聊,那麼隨便扯一點也沒什麼關係。

“好相處?”張知立刻檢討自己昨天的態度。本來嘛,連覺修發花癡那是他家的事,遷怒是不對的。他檢討得十分深刻,然後亡羊補牢地表白道:“其實我脾氣很好。”

喬以航一愣。

張知自顧自地接下去道:“昨天是小小的意外。”

“哦。”喬以航皺了皺眉。為什麼他覺得這句話出現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讓他感到十分的彆扭?

“還有呢?”張知繼續追問。

“修養好,氣質佳,談吐斯文有禮。”喬以航說完,眼睛下意識地關注著張知的表情。

張知一心沉浸在他的條件中。

修養和氣質不用提。這點有絕對的自信。至於談吐斯文有禮,他想他大多數時候都是的。所以,按照六十分及格的標準,他應該是相當附和的。

他催促,“繼續。”

喬以航忍不住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張知眼睛往旁邊斜了一眼,含糊道:“聽聽你的條件,萬一遇到合適的可以幫你介紹。”

喬以航道:“你什麼時候改行拉皮條?”

“……就當我好奇不行?”張知的口氣便差。

“行。”喬以航氣勢下跌。

張知驚醒,自己剛才的態度好像和喬以航的理想南轅北轍,立刻乾咳一聲,放緩語調道:“我們是好朋友,互相幫助是應該的。”

喬以航托著下巴想了想,突然擊掌道:“你最近是不是手頭緊?”

這下輪到張知莫名其妙了。

“所以想延遲交房租?”喬以航越想越有可能。蛋炒飯是諂媚,而問什麼理想中的對象,說什麼以後可以介紹之類的也是諂媚。他唯一能讓對方諂媚的也就是房租了。

喬以航不知道這算是幸還是不幸。

“不是!”張知硬聲打斷。明明是很溫和的氣氛,為什麼他總能想到別的方向去?!

喬以航皺眉道:“那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我說過了,幫你介紹另一半。”

“我現在很滯銷嗎?”他好歹也是當紅歌星吧?就算天王前面還有一個小字,但人氣在現今娛樂圈來說也不是蓋的。應該還沒淪落到連個老婆都找不到的地步吧?喬以航努力回想,自己究竟做過什麼讓張知有這種誤解。

“你能馬上找到一個愛你愛一輩子的人嗎?”張知問。

喬以航愣住。

不提馬上兩個字,光“愛你愛一輩子”這個條件,除了時日所剩無幾,可以掰著手指算的人以外,誰能拍著胸脯保證?

他當即反問道:“你能嗎?”

車停下。

張知側頭,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喬以航被他看得心頭發麻。

“到了。”張知開口。

“啊?”

“伊瑪特到了。”張知指了指窗外。

喬以航回過神,解開安全帶就要下車。

“如果真有這樣的人,你會怎麼辦?”喬以航打開車門的刹那,張知問道。

喬以航握著車門門把的手停住,半晌才笑著回頭道:“我請他吃飯。”他速度極快地跳下車,轉身沖他揮手,“謝謝。”

“收工的時候叫我,我來接你。”

“不用,公司有車。”其實伊瑪特專門給喬以航配備了保姆車的。但是喬以航顯保姆車太招搖,記者那裏都有登記,所以很少出動。

張知堅定道:“我來接你。”

“再說吧。”喬以航關上車門,又揮了揮手,才轉身離開。

張知望著他的背影,喃喃道:“只是吃飯?”

 

喬以航進了公司,隨便找了間會議室坐下,許久不動。

車上從容的面具到此時徹底摘下。

他不是傻瓜。張知那一連串問題背後掩藏的真相他怎麼都能猜出個一二三來。其實從張知死皮賴臉一定要住進家來開始,他的警鈴就已經在輕顫了。只是理智顯然經常輸給心軟,尤其面對張知,他在心底築起的城牆總是很容易就被對方攻破。

手機聲響起。

他順手接起,是小周。

“你在哪里?”

“公司。”

“啊?”小周愣了下,“那為什麼不上來?”

喬以航道:“上廁所。”

他說完,會議室的門就被人一把推開,小周握著手機從外面進來,看到他愣了愣道:“上大號還是小號?”

“……”

小周遲疑地問道:“要我去外面等嗎?”

“……”

 

伊瑪特每半年就會開一次全體大會。

一來是做工作總結,二來也是為了鼓舞士氣,增加團隊凝聚力。

以前這種大會馬瑞總是當彌勒佛,坐在一旁微笑著做壁上觀,任由高勤在那抑揚頓挫地激勵員工。但這次他破天荒地要求親自登場。

稍微敏感一點的人立刻聯想到之前高勤被停職的事。而作為每件事當事人之二的小周和喬以航,則更能領悟這裏面的波濤洶湧。

所以大會還沒開始,他們就找了兩個角落的位置坐下,務求自己身體最小化,虛無化。

員工陸陸續續進來。

喬以航正歪著頭打瞌睡,肩膀就被輕輕拍了一記。

沈慎元笑道:“姐。”

喬以航用惺忪的眼瞪著他。

沈慎元不以為意,笑嘻嘻地坐下來,“昨天姐夫把花和尚揍慘了。”

喬以航想起昨晚回家時,張知正抱著電腦在沙發上玩遊戲,便道:“這不是定期景點嗎?”

“但事情有後續啊。”沈慎元壓低聲音道,“聽說帥帥帥在世界發言,讓姐夫適可而止。”

喬以航愕然。據他所知,帥帥帥和張知的關係很鐵。當初張知讓小舟去參加天鬥婚禮,還是拜託帥帥帥去接的。怎麼現在會發展到這一步?

“那張,咳,戰魂後來怎麼說?”

“沒說。直接下線了。”沈慎元八卦之魂在燃燒,“可惜這幾天太少上遊戲了,不然一定能讓我扒出來的。”

喬以航沒好氣地看他一眼。“你不應該坐在伊瑪特。”

“那坐哪里?”

“你應該坐在八卦雜誌社。”

沈慎元嘆氣道:“這不是因為我長得太帥,所以被人捷足先登了麼。”

“……”

馬總怎麼還沒來?

 

 

白熱化(上)

 

馬瑞是踩著點來的,身上還穿著一件非常修身的深色西裝,將他的身材修飾得相當……凹凸有致。

喬以航和小周的屁股同時向前滑了一點,好讓身體往後靠,腦袋低於水平線。

馬瑞並沒有急著坐下來,而是站在位置上,來回掃視眾人好幾圈。

沈慎元小聲道:“馬總是在數人頭嗎?”

喬以航和小周的腦袋又往下低了點。

沈慎元道:“為什麼不用點名的方式呢?”

喬以航和小周齊齊怒視他。

幸好馬瑞看了幾圈之後,什麼都沒說地坐下了。

小周手裏緊緊地攥著手機,鬱悶道:“高董為什麼不來啊?”

最近馬瑞和高勤不和在公司裏已經不是秘密了。喬以航和小周作為公認的高勤鐵杆在這種會議上很可能會被殃及。

喬以航道:“也許高董在找公司總電閘。”

很多電影裏,主角破壞會議宴會什麼的,都是靠關掉電閘完成的。

小周嘀咕道:“要不我打個電話告訴他?”

“請在座各位將手機關掉。”馬瑞發話了,“我不想在我說話的過程中,聽到任何鈴聲。”

他話音剛落,喬以航褲袋裏的手機就猛然響起。不用掏出手機他也知道打電話來的是張知,因為那只是他專用的窮手機。眼見所有人的目光瞟過來,他想也不想地將手伸進褲袋,然後死死地按住關機鍵。

鈴聲戛然而止。

馬瑞別有深意的目光在這裏凝視許久,久到喬以航後背開始滲汗,他才慢吞吞道:“讓我們閉上眼睛冥想三分鐘。”

……

馬瑞該不會是準備等他們閉上眼睛,就沖過來揍他吧?喬以航將眼睛眯成一條縫,偷偷地注視著馬瑞的一舉一動。只見他從西裝口袋裏掏出一疊紙,專心致志地看著。

“他在背稿子。”沈慎元的聲音含在嘴巴裏,模模糊糊。

喬以航恍然。以前高勤發言從來不用任何稿子,想必馬瑞是不想輸給他,所以才精心準備。

——不過現在才擠出三分鐘,會不會太臨時抱佛腳了?

三分鐘轉眼即逝。

聽馬瑞接下來的脫稿演講,喬以航不得不承認,佛腳不愧是佛腳,就算是臨時抱一抱也總會有點成效。

鼓掌聲三不五時地響起。

小周納悶道:“上半年的業績只是普普通通,有什麼好鼓掌的?”

“因為鼓掌能提神。”喬以航邊說邊努力撐起雙眼皮。

會議最後在所有人死都不肯停下來讓馬瑞繼續說話的和諧氣氛中結束。馬瑞心滿意足地回辦公室。其實在高勤來伊瑪特之前,這些關鍵時刻的講話都是他親力親為的,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他還是寶刀未老。

 

辦公室裏,高勤正坐在他的位置上看著他的電腦。

“你怎麼在這裏?”馬瑞愣了愣。

高勤道:“你演講得不錯。”

馬瑞看到他電腦屏幕上所顯示的正是會議室,可見高勤早在會議室裏安裝了攝像頭,以便看現場直播。

“口音很體現你的家鄉特色。”高勤緩緩接下去。

馬瑞嘴角抽了抽,“你辦公室電腦吐血身亡了?來我辦公室做什麼?”

高勤站起身道:“為了第一個慶賀你演講成功。”他說著,從口袋裏摸出一隻塑料小青蛙放在桌子上,“雖然可能也是唯一的一個。”

“……”馬瑞覺得自己應該反駁點什麼,但直到高勤從外面關上門,他都還沒有組織好語句。

不過……

他們這樣算是和解了?

馬瑞伸手拿起青蛙,有點得意地撇了撇嘴角。

 

馬瑞開的是全體總結和動員大會。緊接下來,還有無數個小會要參加。

喬以航連開了兩場根本不知道主題是什麼的會後,乾脆找了個休息間睡覺。等他一覺醒來,外面天色已經暗了,還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

他一個翻身坐起,隨手掏出手機。

窮手機依然關著機。

喬以航猛然響起開會時張知打過來一個電話,連忙開機回過去。

“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那頭傳來的是全國人民都熟悉的親切女聲。

喬以航皺了皺眉。

該不會是他掛了他的電話,所以生氣關機了吧?

他很快否定。

男人不會這麼小氣的。

……

不過他才十九歲。

喬以航起身出門。

 

伊瑪特走廊冷冷清清的。由於今天大雨,所以馬瑞特地批准員工提早下班。

喬以航打電話給小周,“我要用車。”

“回家?”小周剛和NCC電視臺確認完下個星期的綜藝行程,也還留在公司。

“不。”喬以航道,“去EF公司。”

小周吃驚道:“有什麼事情漏了?”她迅速翻開記事本。

“不是。是私事。”喬以航言簡意賅。

“可以問嗎?”小周很八卦地豎起耳朵。如果他沒記錯,EF公司裏和喬以航有私事可談的……只有那位了吧?

“可以。”喬以航道,“但我拒絕回答。”

小周嘿嘿笑道:“其實拒絕也是一種態度。”

“……”

 

喬以航出門的時候是張知開車,所以他並沒有帶駕照在身上,不得已只能讓小周開車。

到了EF公司地下車庫,小周問道:“我是留在這裏等,還是……”

“你先回去吧。”喬以航揮揮手。

小周開了一天會,正累得慌,也不挽留,和他說了聲拜拜就逕自把車開走了。

直到她離開之後,喬以航才想起自己這樣找來實在是太衝動,太欠考慮。

一來他不確定張知是否還留在公司裏,說不定他早就下班了。二來,他該用什麼藉口來找張知呢?

喬以航邊慢吞吞地向張知辦公室的方向挪移,邊想著這個問題。

當他走到張知辦公室門前十米處時,他已經想好了藉口。因為張知做了早餐,所以他決定回請他一頓晚餐。

 

“大喬?”秘書驚愕地站起來。

喬以航微微一笑,手指朝辦公室門的方向一指。

“在。不過……”秘書頓了頓道,“因為羅總監辭職了,所以張副總監今天很忙。”

“羅少辭職了?”喬以航一驚。難道羅定歐終於挖牆腳成功?

秘書道:“羅總監準備自己開工作室。”

“哦。”喬以航腳步有些躊躇。他雖然不知道唱片公司的音樂總監有多少工作量,但看羅少晨平時神龍見首不見尾,想必不會很輕鬆。可以想像一下子要將工作全都接過去的張知有多忙。

秘書突然神神秘秘的壓低聲音道:“你是來給張副總監慶生的嗎?”

“慶生?”喬以航又一愣。

秘書道:“張氏集團董事長秘書今天打過電話來問副總監晚上會不回家吃飯,不過被拒絕了。”

喬以航訝異道:“今天是他的生日?”

秘書見他不知道,不由暗責自己多嘴。她原本是想和帥哥明星套套近乎,所以八卦一下而已。如今好像還得喬以航進退維谷了。“呃,不過副總監今天很忙,連晚飯都讓我買個三明治上來,多半是沒空的。”

“我可以進去嗎?”喬以航問。反正都來到門口,怎麼都要進去說聲生日快樂……或許應該再送點生日禮物什麼的。

“我去問問看。你稍等。”秘書說著,敲了敲辦公室的門。

裏面半天沒有回答。

秘書只好偷偷打開門走進去。

喬以航在門外站了會兒,突然轉身朝外走去。

等秘書出來,已經人去樓空。

 

張知努力將注意力放在面前文件上,卻始終失敗。喬以航為什麼來了又走的疑問像陰魂一樣纏繞在他的腦海,久久不散。他漸漸惱怒起來,為了自己被輕易牽動的情緒,也為了喬以航難以捉摸的情緒。

門被輕敲了兩下。

張知皺了皺眉,低頭邊裝作看文件,邊頭也不抬道:“進來。”

門悄悄打開。

燈卻啪得被關掉了。

“你幹什……”張知在驟臨的黑暗中猛然抬頭,卻看到喬以航正捧著點著二十根蠟燭的蛋糕,一步一步朝他走來。

雋秀的臉在火光的映照下,仿佛閃爍著金色的光芒,讓人移不開視線。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歌手畢竟是歌手,雖然是簡單的旋律,依然唱得深情無比。當然,在喬以航的認知裏,這並不是因為他感情投入,而是因為他技巧高超。

張知放下手頭的筆,強忍沖上去抱住他的衝動,故作鎮定道:“你怎麼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你上次不是讓我翻看你的錢包嗎?”喬以航笑道。

“你看了?”

“沒。我猜的。”喬以航將蛋糕放在書桌上,“許個願吧。”

張知抬手捏了捏微酸的鼻頭,然後閉上眼睛。

“你許了什麼願望?”喬以航問道。

其實他只是順口這麼一問,沒想到張知竟認真回答道:“同你有關的。”

喬以航的笑容頓時有些不大自然,“哦?這麼榮幸。”打死他都不會繼續追問下去。

幸好張知也沒準備說,只是將蠟燭吹滅。

房間頓時暗下來。雨還在下,窗外晦暗陰沉。

“我去開燈。”喬以航慢慢地轉身,憑著記憶朝門的方向走去。

比他更快的是張知的腳步。

喬以航剛走兩步,手臂便被猛地拉住。他猝不及防地退了半步,胸膛立刻被貼住。

兩顆心靠得極近,彼此都能感到對方不停起伏的心跳。

“喬以航。”

“嗯?”喬以航喉嚨莫名地發乾。

黑暗中繼續傳來張知暗啞的聲音,“我想吻你。”

不等喬以航反應,雙唇便被緊緊地貼住了。

 

 

白熱化(中)

 

完全不等於上唇碰到下唇的觸感,而是火熱地傳遞這一種不受控制的酥麻。

喬以航不是第一次接吻,但他是第一次心跳跳得這麼用力,比初吻那次還用力!

……一定是因為以前他都是主動方,而這次是被動方,沒有心理準備,受了驚嚇的關係!

喬以航很快找到原因,正準備狠狠推開張知,對方卻先一步退開了。

推人的手僵在半空,光從姿勢看,完全看不出是準備去推人,還是準備去抱人。

幸好室內黑暗,兩人雖然稍稍習慣了在稀薄的光線中視物,但看到的只是朦朦朧朧的輪廓,還看不清楚對方具體的表情。所以喬以航才有時間藏好臉上的尷尬。

張知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和電視裏演得一樣。”

沒頭沒腦的一句將喬以航原本要衝出口的責問噎了回去,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道:“什麼?”別告訴他,他只是想試試接吻是什麼滋味!

喬以航發誓,他要是敢這麼回答,他一定會出拳的!

“電視裏情侶接吻,不是都說滋味很美妙嗎?”張知舔完嘴唇還不夠,又用手指抹了抹,微笑道,“原來是真的。”

“……”喬以航呆呆地盯著他,儘管黑漆漆的,但他就是能準確地分辨出他五官的位置,“這是你的初吻?”

張知眯起眼睛,“你的不是?”

廢話。他是歌手,算上MTV,算上所有的NG,都初吻三十次了。只是看著張知失望又憤怒的眼神,喬以航竟感到一陣心虛。怎麼說,對方都是初吻,對比起來,好像是自己占了便宜……等等!他是被強吻的那個吧?

他連忙用手狠狠地拍了下額頭,想要將自己拍得清醒點,不要被對方刻意製造出來的假像所迷惑。

張知聽到拍額頭聲,還以為他在懊惱,胸口那股悶氣總算消下去一點,嘟囔道:“這麼早熟做什麼?”

……一個今天剛剛二十歲的人居然說他早熟?

喬以航甩了甩頭,決定不讓自己的思緒跟他到越來越詭異的方向。“我說,你是不是應該解釋下剛才的行為?”

張知沉默。

“嗯?”喬以航施加壓力。

“我去開燈。”張知摸索著朝門的方向走去。

喬以航未出聲阻止。有燈光更好,表情、手勢加語言,應該能讓他們一次性把這個問題解決掉!

 

燈啪得打開。

喬以航因為突如其來的白光,忍不住眯了眯眼。

“啊,我想起來了。”張知突然擊掌道,“發乎於情,止乎於禮。”

“你在說什麼?”喬以航一頭霧水。

張知道:“你不是讓我解釋下剛才的行為嗎?”

……

剛才的行為哪里發乎於情,止乎於禮了?

明明是野獸發情,十分無禮!

張知見喬以航怒目而視,疑惑道:“我說錯了?”

“用正常點的話說!”喬以航也沒有去糾正他。在他看來,張知絕對是因為誤解那八個字的意思所以才拿來用的。

張知收斂表情,看著他,很認真地回答道:“情不自禁。”

“……”喬以航嘴角一抽又一抽。

其實有句話他很久之前就想問了,為什麼和張知在一起的時候,常常讓他有種被當做言情小說女主角的感覺?

喬以航繼續怒目。

張知眼睛一眨不眨地回望著他。

……

就是這個討厭的眼神!

喬以航抖落一地的雞皮疙瘩。

張知的外形自然是相當好的,演個偶像劇或是愛情電影的男主角不成問題。事實上,哪怕是他這樣的條件的人,看到張知也不得不承認他在深情凝望的時候,的確是很養眼的畫面。但是……如果自己不是那個被凝望的對象,那麼他的心跳就不會這麼快,全身的汗毛不會豎得這麼直,整個腦袋也不會這麼暈沉沉的不舒服!

喬以航將所有的錯全都歸咎於對方。

“今天是你生日,我就當這是個無傷大雅的玩笑。”他深吸了口氣,“反正大學裏這麼玩的人也很多。”

“大學裏這麼玩的人也很多?”張知聲音陡然上揚。

喬以航不理他,繼續接下去道:“所以,這件事就這麼算了。我們還是吃蛋糕吧?”

“烏龜。”

“……”

張知冷聲道:“一遇到事情就只會把腦袋縮起來的烏龜!”

“看在你從小在外國長大的份上,我不和你計較。”對中國人,尤其是中國男人來說,烏龜決定是比狗更加難聽的形容詞。因為這會讓他不由自主地聯想到龜公。

張知道:“如果你光明正大地面對,我當然不會說你。”

“光明正大?我哪里不光明正大了?明明是你黑燈瞎火……”喬以航瞳孔裏的張知驟然放大,不等他反應過來,張知一手扶住他的後腦勺,將他的頭狠狠地壓下自己。

唇再度碰撞在一起。

這次要比剛才激烈得多。

喬以航只覺唇上一痛,嘴巴不由又張大了些,正好送給張知趁虛而入的機會。

當陌生的溫潤在他口中翻天攪海時,喬以航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這是沒初吻經驗的人?

張知的吮吸和舔舐完全出自自己的本能,另一隻手慢慢地移到他的背上,然後順勢下滑。

喬以航背脊汗毛倒豎,猛然清醒過來,抬起雙手將仍沉浸在火熱激情中的張知狠狠推開!

“夠了!”他這次是真的暴走了,一雙眼睛黑得像濃墨!

張知用手背擦了擦嘴巴,昂頭道:“你不是讓我許生日願望嗎?這就是我的生日願望!”

喬以航窒住。

“你還記得我們在遊戲裏是怎麼結婚的嗎?”

喬以航強作無動於衷。

“來月老祠,一起做夫妻任務。”張知記得清清楚楚。

喬以航眼神閃了閃。

“我現在再問一遍。”張知偷偷吸了口氣,高聲道,“喬以航。”

“……”

“和我一起在現實中做夫妻任務吧!”張知一字一頓道,“我會在你挫折的時候安慰你,被人欺負的時候保護你,受傷的時候照顧你……”煽情是技術活,尤其是這種即興發揮的。他停了五秒鐘,又繼續接下去道,“不讓你有時間寂寞,不讓你有空間悲傷,永遠陪伴你,站在你身後……帶你打怪升級。”

 

喬以航鬱悶地想罵人。

靠!明明是泡無知少女的橋段,他幹嘛這麼緊張!他應該一巴掌呼過去,讓他沖個涼水澡清醒清醒才對。

“你……”他整理了半天的詞彙,最終憋出一句,“有毛病啊!”當初在遊戲裏就不應該答應嫁給他的,看,惹出多少後遺症。什麼叫一失足成千古恨?這就是。

張知從口袋裏掏出一樣東西,“伸手。”

“討打?”喬以航眯著眼睛。

張知乾脆拉過他的左手,抓住無名指,然後將一枚明晃晃的東西朝他的手指套去。

喬以航驚得差點連頭髮都豎起來了,手指下意識地縮起,“你做什麼?”

“這裏沒有月老祠,就先用信物代替。”張知理所當然地道。

喬以航慌亂得幾乎連腳跟都站不穩,猛然甩開他的手,怒道:“張知,你別太過分了!”

張知被甩開的手靜止在半空,瞳孔中的情緒劇烈波動,但在喬以航皺緊的眉峰下,漸漸趨於平靜。

喬以航努力控制著自己急促的呼吸,“我當你是朋友,又看在你年紀小的份上,所以才一直忍受你的無理取鬧。但是再怎麼鬧也得有個限度。你剛才……我可以看在你生日的份上當做沒發生過。如果你還想要我這個朋友的,今天的事情以後都不要再提!”

張知嘴唇動了動。

喬以航搶聲道:“當然。如果你不想要我這個朋友,那麼我們以後就保持距離。”

“如果我兩樣都做不到呢?”張知握著戒指的手緩緩垂下,伸進褲兜裏,臉上是雲淡風輕的表情。

喬以航心頭莫名一痛,卻依然咬牙道:“那麼,我會單方面做到。”他說完,抬腳就走。

他們站的位置原本就離門不遠,所以開門關門前後不過五秒鐘。

門外,喬以航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張知一個人站在那裏,直到雙腿發麻,才慢慢走到窗邊。

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

大大小小的水珠掛在玻璃窗上,晶瑩剔透,圓潤無暇。

他縮了縮肩膀,屈膝坐了下來,雙手枕在膝蓋上,木然地望著黑夜的盡頭。

蛋糕放在桌上,散發著陣陣甜香,卻沒人有欣賞。

他的思緒飄回很多年以前。

也是這樣的日子,這樣的晚上。

原本約定要出現的父母都沒有出現。

而他,就這樣做了一個晚上。

一樣的冷清,一樣的寂寞。

 

 

白熱化(下)

 

喬以航一口氣沖下樓,也不管外頭那欲收還羞的小雨滴,跑到路邊順手打了輛的回家。

 

出租車向來是城市公認的馬路殺手。

不等喬以航收拾好心情,他就到達了目的地。

“這麼快?”喬以航看著四周熟悉的景物,愣了愣。

出租車司機道:“要再繞一圈嗎?”

“不用了。”他想起張知拿出駕照那天,明明到家門卻不讓下車,非要去兜兜風,最後兜出一個古怪老太太的事情。他迅速付錢下車上樓。

 

進了家,關上門,喬以航才覺得心定了定。只是張知舌尖的溫度仿佛還殘留在他的口齒之間,讓他一想起就忍不住一陣面紅心跳。

門外走道突然傳來腳步聲。

換做平時,門板和牆壁的厚度足以將生意隔絕在外面。但今天他就站在門邊,而且耳朵空前靈敏,甚至連對方大概走到哪個位置都聽得一清二楚。

……

不會是追來了吧?

喬以航手心滲出汗水。

對於張知突如其來的告白,他還沒有調整好心態。能說的狠話都已經說了,如果張知再死纏爛打,他也不知道還能怎麼辦。畢竟被同性告白這種事情他還是第一次遇到,也沒什麼能夠的參考和借鑒的案例。

難道真的把他當色狼揍一頓?

……可是當他是色狼,就好像在暗示自己變成對方性幻想對象似的。

喬以航因自己想到這三個字而嚇了一跳。以張知二十歲才獻出初吻來看,他應當不會這麼有超前意識吧?

外面的腳步停到對面,過了會兒,傳來關門聲。

原來是鄰居。

喬以航鬆了口氣,低頭才發現自己的手一直抓著門把,一副隨時準備開門的樣子。

“……”

他想起他們還住在一個屋簷下。也就是說,張知隨時可能會回來。

鬼使神差地,他將門上了鎖。

聽到門鎖啪得一聲,喬以航覺得自己的心頭也上了一把鎖。不止外面的東西不會進去,裏面的東西也很難出來。

做好防護措施,他深吸了口氣,決定暫時將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拋諸腦後,先痛痛快快地泡個澡。在心煩意亂的時候,點點香薰,泡個澡最好了。

他故作輕鬆地朝臥室走去。

……

 

一個小時後。

喬以航穿著睡衣,一步三頓地挪到門邊,先是側耳傾聽了會兒外面動靜,然後湊著貓眼往外看了半天,確定自家門外除了空氣還是空氣之後,他表情有種說不出來的惱怒。然後啪的一聲,將鎖上的門鎖又打開了。

“唉,早知道就不收房租了。”他邊自言自語,邊搖晃著腦袋往臥室走去。

……

 

又一個小時後。

喬以航抱著插著腰從臥室裏走出來。

客廳的燈亮堂堂的,好像有什麼人在用似的。

他走到門邊,默默地關上燈,又回到臥室。

……

 

半小時後。

他抱著枕頭摸黑走到沙發邊,將枕頭往沙發上一丟,倒頭就睡。

……

 

沙發上,一夜的輾轉反側。

 

淩晨。

刺耳的電話鈴聲衝破寧靜的客廳。

喬以航一個激靈,翻身坐起,茫然地環視四周,半晌才抹了把臉,慢吞吞地接起電話。

“大喬?”小周驚異道。

“嗯。”因為一晚上沒睡好,喬以航的大腦有些短路。

“你今天怎麼這麼快接起電話?”小周不等他有所反應,就自問自答式地接下去道,“啊!我知道了,是不是因為電影開機儀式?”

喬以航皺起眉頭,“什麼電影開機儀式?”

“《黑白之間》啊。還有半個小時,之後會有小型的酒會。”小周頓了頓,“你不會忘記了吧?連導、大神他們都已經到了,就差你了。”

“是今天嗎?”

“是啊。”小周很認真地回答。

喬以航噌得站起來,“我一會兒到!”他正準備掛電話,就聽小周囧囧道:“你不會真的信了吧?我開玩笑的。”

“……”

小周不可思議道:“電影開機儀式是三天後啊,昨天馬總開會的時候還特地強調過。……你沒事吧?”她開玩笑的時候是篤定喬以航會揭穿的,所以他真的上當了,反倒讓她措手不及。

“你很無聊!”喬以航咬牙切齒。

小周乾咳一聲道:“雖然不是電影的開機儀式,但是你上午要主持《天際音樂》,也不能遲到。”

天際音樂是直播節目。由於是上午播出,時段不大好,所以收視率不高,伊瑪特以前從來不接。這次是考慮到天聲獎在即,想給喬以航已經發行好長一段時間的專輯造勢,所以伊瑪特特地安排喬以航多上各種音樂節目,增加曝光率,以增加競爭籌碼。

藍雨晴和NCC原本想讓《幸福果樹》參加這屆天聲獎,後來考慮到太過倉促宣傳反而會打擊銷量,因此將得獎的希望放到了明年。這樣一來對喬以航倒是有好處的,兩張專輯競爭會削弱他的選票,倒不如專攻一張。

談到工作,蒙在喬以航腦袋裏的那層薄膜終於被思考,思路又清晰起來。

“嗯。一會兒你來接我。”喬以航道。

小周道:“好。其實高董很久以前就一直希望你用公司車,不要老是自己開車。”

喬以航呆了呆,驀然意識到他還有一輛車停在自家的車庫裏。這幾天又張知專車接送,讓他差點忘記了這個事實。

——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

他連忙道:“不用你來接了,我自己開車。”

小周道:“……你是在報剛才的一箭之仇嗎?”

“你要這麼想也可以。總之一會兒我會自己去電視臺的,你在那裏等我就好。”喬以航說完,直接掛下電,進浴室梳洗。

 

洗完臉,他抬頭看鏡子裏的自己。

經過一夜的放任,下巴長出了青青的胡渣,眼睛也有些許血絲,眼下有一層淡淡的灰痕。即使不算頭上頂著的那堆雞窩,他看上去也很落魄。

喬以航盯著鏡子,就好像想透過他看清楚自己。

……

“白癡。”他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

 

《天際音樂》進行得不大順利。

從開始到現在,喬以航已經說錯了兩個地方。一是陸萬鵬新歌的名字——《花園夜笑》變成了《花園笑夜》,雖然只是最後兩個字的錯位,但感覺就好像一部恐怖片突然變成了一部搞笑片。另一個是把沈慎元叫做了師妹。

而節目才進行了一半。

“……”小周和導播一起都捏著一把冷汗。

幸好,一句師妹顯然讓他的精神高度集中起來,後面總算沒有再出岔子。

 

直播結束,有不少觀眾就這兩個錯誤打電話進來。

喬以航坐在化粧室,聽小周轉達電話內容。

“關於第一個錯誤,觀眾一共有兩種情緒。”小周掰著手指道,“一種,他們覺得你作為一個主持人,因為和陸萬鵬之前的恩怨而故意叫錯他新歌的名字,實在是太小心眼了。”

喬以航默不吭聲地喝水。

“另一種,幹得好!”小周補充道,“我屬於第二種,雖然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喬以航繼續喝水。

“關於你的第二個錯誤,觀眾只有一種反應,那就是……你很幽默。”小周翻了個白眼。從她的角度來講,她實在看不出把沈慎元叫做師妹有什麼好幽默的,這分明就是冷漠啊。連自家師弟的性別都搞不清楚。

“接下來做什麼?”喬以航望著她。

“接下來是《林當家》,談話類的綜藝節目,下午開始,要錄很久。”她眯起眼睛打量著他的臉,“你臉色不大好,要不要休息一會兒,反正時間還早?”

喬以航道:“既然還有時間,我想去遊個泳。”

“啊?”為什麼他把游泳說得這麼輕鬆?跟上廁所似的。

喬以航道:“電影快開拍了,我要減肥。”

“這句話你要是早一個月說,高董一定會很感動的。”小周小聲嘀咕道。

喬以航權當做沒聽到,站起身來,“我下午過來,有事打電話。”

“嗯。”小周無可奈何。

喬以航突然掏出手機,低頭看了一眼,狀若不經意地問道:“剛才真的沒有電話打過來?”

小周聳肩道:“我沒聽到,也沒動過。你看看有沒有記錄?”

“……”要是有,他就不用問了。

喬以航不自在地避過她伸過來的腦袋,“沒事我先走了。”

“啊,對了!”小周突然道,“下午是談話類的節目,所以可能會涉及到感情問題。”

“放心。”喬以航出道這麼久,關於這些問題早就有自己的一套應對辦法。

“不,我是想要告訴你,”小周道,“陸萬鵬正在新專輯的宣傳期,所以張複滿會帶著他一起出席。所以,他們要一起探討這個感情問題。”她突然覺得《林當家》這個編導實在太賊了,這樣的話題這樣的嘉賓,想不吊人胃口都不行。至少她現在就十分的期待。

喬以航沒她想得那麼多,他只感到自己的心在她說“張”字的刹那,漏跳了一拍。

 

 

糾結中(上)

 

游泳實在是減壓良方。

尤其偌大一個游泳池,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

喬以航整個人浸在水裏。

水溫貼著肌膚,從最初的清涼漸漸變得溫暖。靜止的水流好似一個巨大的果凍,無處不在地將他團團裹住。煩躁了一夜又一上午的思緒終於平靜下來。

昨夜一幕幕從腦海中走馬燈般的閃過。

走出當時震驚的心情,張知每個細微的表情都清晰地從腦海中翻騰出來。

期待,期待,失落,失落……

“噢。”他猛地從水裏抬起頭。

晶亮的水花向四方散開,水面蕩漾,猶如喬以航此刻的心湖。

他抹了把臉,抬起頭。

游泳池是露天的,金燦燦的陽光照耀著水波,一粼粼的金色好似無數條金色鯉魚在池中穿梭。

昨夜明明下了場大雨,今天卻了無痕跡。

喬以航心頭動了動,隱隱抓住了什麼,但很快又滑了開去。望著水波越來越小的池面,他只覺得心頭空蕩蕩的,心莫名地吊在半空,找不到落腳地,忽然很想發脾氣。

……

他發洩似的紮頭進水裏,雙腿奮力在池壁一蹬,人頓時如箭魚般射了出去。

 

《林當家》主持人就叫林當,這個節目名原本的意思是林當的家,希望所有來此做客的嘉賓能夠感受到賓至如歸的氛圍。但節目名氣傳開之後,更多人將它理解為林、當家。不管前輩後輩見了他都是一口一個當家的。

所以隨著節目時間越做越長,名氣越來越大,他的地位水漲船高。雖然還比不上蕭福平、黎默這樣德高望重的老者,也比不上在綜藝圈如日中天的一哥鐘堯,但自他之上,也就這麼屈指可數的幾位了。這點從他能夠請動張複滿這樣在演藝圈翻雲覆雨的大老闆就可以看出來。

不過大牌歸大牌,對於今天還是有點緊張。

一來是張複滿的出席。能請這種人物來做節目當然是幸事,但要是不小心在節目裏把他給得罪了,那麼幸事很快就會變成禍事。

二來是陸萬鵬和喬以航的聯袂出席。這兩人的恩恩怨怨都是光天化日之下擺著的。兩人的比賽他看了,說心裏話,不是不同情陸萬鵬的。一個二愣子闖娛樂圈,分明就是被張複滿當槍使,被其他人當猴子耍。要不是他用的真正實力留住了一部分的聽眾,林當打賭,在那場比賽輸了之後,張複滿一定會將陸萬鵬棄之如敝屣。當然,今天張複滿肯帶著他上節目,也說明他的前途還是不可限量的。林當現在唯一祈禱的是,陸萬鵬在張複滿的帶領和調教下,情商和智商能夠拔高一個檔次。

 

“你在想什麼?”陳飛從他身後拍了下他的肩膀。

林當回神道:“張複滿、喬以航他們到了嗎?我去打個招呼。”

“嗯。到了,去吧。”陳飛拍拍他的肩膀,心裏感慨:能夠和專業主持人搭檔真是好啊。不像當年那個……

那段往事已經成了他胸口結疤的舊傷。雖然往事如煙,但這縷煙被他縮在這道傷疤裏,時不時地會冒到他的腦海縈繞一圈。

 

喬以航坐在化粧室裏。鏡子裏,自己的黑眼圈被粉飾在厚厚的粉餅之下,略顯浮腫的雙眼皮也被眼線勾勒得精神奕奕。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看不出他內在疲憊得快要睡著了。

門被敲了兩下,林當側近半個身子來。

明明四肢和心都疲倦得要命,但在娛樂圈三年養成的職業習慣還是讓他反射性地站起來,微笑著打招呼。

主持人和嘉賓在上節目前打招呼是慣例。一來可以增進彼此的瞭解,消除隔膜,二來有什麼橋段都可以在事先套好說辭。這樣主持人才知道怎麼把握節目的節奏,什麼時候可以插入幾個趣味話題。

所以大多數的主持人在隨機應變和察言觀色上都相當厲害。儘管喬以航化了妝,但林當一眼就看出他掩藏在妝容下的倦意,笑道:“最近你的通告很多啊。我這個節目要一直做到晚上,辛苦了。”

喬以航強忍住打哈欠的衝動,含笑道:“哪里哪里。我很久以前就想來節目了,但一直都沒有機會。”

兩人又寒暄了半天,林當才直入主題道:“到時候問及你和張佳佳的事情,可以嗎?”

“當然可以。”喬以航想也不想地回答。事實上,他和張佳佳也的確沒什麼可說的。

“那麼,隨便哪段緋聞都可以?”林當又確認了下。

喬以航目光微閃,猶豫了不到一秒時間——從林當的角度看,他完全是立刻回答的,“當然。”

“那就好。”林當微笑著,似乎別有深意。

 

“歡迎當家來參加……林林林,當當得兒當的家!林當家!”

林當興奮自我鼓掌,“今天的嘉賓非常厲害,全都是抖抖腳,江湖搖三搖的大人物。讓我們先來介紹,當今娛樂圈大佬中的帥哥,帥哥中的大佬的張複滿!”

張複滿長得不差,觀眾緣也不差。而且他個人還有粉絲團,雖然為數不多,但足夠把馬瑞給比到牆角蹲著去。

“張複滿是大佬中的帥哥,而這位就是帥哥中的大帥哥,帥絕人寰,喬以航!”

現場頓時響起一片尖叫聲。

喬以航微笑著和現場觀眾打招呼。

“喬大帥的人氣果然不容小覷。好,接下來的這位,也許他不夠帥,但他很MAN。也許他還是新人,但他粉絲成萬上千。”林當手臂一揮,“讓我們一起來歡迎神級唱將陸萬鵬。”

鼓掌聲熱烈,但沒有尖叫。

林當家又陸續介紹了其他幾位參與嘉賓。但是其他嘉賓本身和觀眾們都知道,他們這次是來陪太子讀書的。今天的經典好戲絕對聚集在前面這三個人身上。

“今天的主題是愛與被愛,在座幾位被愛是肯定的,所以我想大家一定都很好奇你們的愛是怎麼樣的。”林當看著張複滿笑道,“張大哥先請。”

張複滿淡然一笑道:“我的感情世界很枯燥的。”

觀眾噓聲一片。

張複滿似乎也覺得這句話說得有點虛,接下去道:“的確很枯燥。在我這個年紀與其說愛情,倒不如說契合。”

“那您為什麼到現在還不結婚呢?”一個男嘉賓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觀眾大笑。

張複滿笑著反擊道:“因為你太晚出現在我的生命裏。”

男嘉賓囧:“……”

觀眾席尖叫聲不斷。

場面頓時一片混亂。

林當做了個暈倒的姿勢,“天哪。我今天是做談話節目,不是相親節目啊。”

張複滿擺手道:“剛才是開玩笑的。很多事情可遇不可求的,我喜歡隨遇而安。”

林當將炮筒指向喬以航,“那麼大喬呢?你最近在很多娛樂八卦雜誌上風光無限啊。我太羡慕你了。”

儘管事先已經打過招呼,但是遭遇這樣強大的攻擊,喬以航無奈地笑笑,“這裏面有很多誤會。”

“你真是太討打了。”之前的男嘉賓突然開口道。

林當嚇了一跳,但很快接話道:“就是啊。為什麼我們都沒有這種誤會,就你有?”

喬以航嘆氣。雖然對這種事情嘆氣的確很討打,但是豔福這種事情要限量才行,太多的話也是一種困擾。

“你和張佳佳是真的嗎?”男嘉賓單刀直入。

不等喬以航回答,就聽林當鬱悶道:“你是想代替我當主持人吧?”

男嘉賓道:“我是真的很好奇啊。”

“你是狗仔隊吧。”坐在他旁邊的女嘉賓終於看不下去了。

滿堂哄笑。

喬以航在哄笑中飛快地想著對策。

林當果然重複剛才男嘉賓的問題,“那你和張佳佳……”

“朋友。”喬以航道,“拍攝《拼搏吧!神怪冒險隊》時,承蒙她的關照,非常感激。”

張複滿突然插嘴道:“所以有發展的可能?”

喬以航道:“未來有無限可能。您和大偉也是。”大偉就是剛才一直插嘴的男嘉賓。

張複滿看了他一眼,沒有回嘴。

林當道:“其實喬以航最讓人羡慕的是,連張佳佳這樣的女神都只是他的緋聞之一。”

觀眾譁然。

喬以航炯炯有神地看著他,仿佛在暗示他適可而止。

但林當已經完完全全投入到主持人這個角色中去了,“還有青春玉女藍雨晴。啊,多少男人羡慕死你了。”

喬以航笑著摸額頭。

“但是男人羡慕不是本事,因為大喬本來就很帥,所以被男人羡慕是正常的。但他更厲害的是讓女人也羡慕。”

聽林當的話,喬以航頓時有不好的預感。

果然,林當道:“他眾多緋聞中,最最離奇最最傳奇的一段應該就是他和張氏集團小太子一起出席大太子婚禮的事。前面你都可以不解釋,但是這個一定要解釋。”

喬以航心跳忍不住地加快。

換做昨天以前,遇到這個問題他可以很從容地回答說,大家都是朋友。就如他剛才應當張佳佳那段緋聞時所作的那樣。但是經過昨夜之後,他發現自己的心完全被攪亂了,根本沒辦法很冷靜地回答。

林當見喬以航沒有立時回答,也愣了下,但多年的救場經驗讓他很快反應道:“你不知道這段緋聞嗎?”

喬以航回神,故意倒吸一口涼氣道:“我沒想到你會當著他二叔的面問。”

“啊。”林當一臉剛剛發覺的樣子,“張知是張複滿的侄子。”

張複滿頷首,“嗯,所以我也很感興趣。”

林當催促喬以航道:“解釋下。”

喬以航這時候已經調整好了心態,“我們是朋友。”

“朋友?很好的朋友?”林當又重複著問了一句。

喬以航鄭重地點頭。

“好吧。現在據我們所知,喬以航的朋友錄裏已經有了張佳佳、藍雨晴、張知……”林當突然一頓道,“而現在他朋友錄中的三分之一到達了現場。”

喬以航一怔。

林當賣關子道:“你猜猜看是哪一個?”

喬以航搖頭道:“猜不出來。”他心底翻江倒海地想:不會是……應該不會!他不是藝人,所以最可能的應該是藍雨晴。張佳佳也很少參加綜藝節目。

林當突然遞了一張題板和一支筆給他。“寫下名字,讓我們猜猜准不准。”他見喬以航遲遲不動筆,又退了一步道,“一個字,一個字就行。”

“一個字?”喬以航無奈地拔開筆蓋。在筆尖和紙觸碰到的刹那,突然轉了方向……

林當等他寫完,直接將題板反過來,“現在,讓我們以千分期待的心情,萬分熱烈的掌聲,鄭重地有請喬以航緋聞……朋友!”

喬以航都轉過頭去。

一道被畫得五顏六色的彩色自動慢慢地向兩邊拉開。

頎長高傲的身影在白色煙霧中顯現出來。

觀眾尖叫聲瞬間直沖雲霄——

 

 

糾結中(中)

 

那人漸從繚繞的煙霧中走出來。

喬以航愣了愣,眼睛明顯閃爍著不可置信。

他……怎麼搞成這樣了?

 

張知站在臺上,頭髮故意被抓成了亂糟糟的造型,嘴唇上下都有青澀的胡渣,但從形狀來看,明顯是修剪過的。配上灰褐色的休閒西裝,整個人顯得頹廢又硬朗,混血兒的優勢展露無遺。

觀眾們尖叫聲不絕,聲浪一浪高過一浪。

林當做了兩次安靜的手勢才勉強控制住局勢。

“啊。帥哥的魅力真是太大了。”他深呼了口氣,撫摸著心臟道,“說實話,剛才張知出來的刹那,連我的心都漏跳了好幾拍。”

大偉感慨道:“看起來您的心臟功能不大好啊。”

林當順著他的話接下去道:“是啊,我也覺得我活得太不容易了。但是能看到張複滿、喬以航和張知這樣老中青三代帥哥,我覺得……”

“等等,誰是老帥哥?”張複滿沖他挑挑眉。

林當尷尬地咳嗽一聲,轉移話題道:“我們還是來介紹下您的侄子吧。歡迎當今樂壇新教父,讓人一見難忘的超級混血大帥哥張知!”

掌聲如雷鳴。

 

喬以航的手下意識地鼓掌著,但眼睛卻刻意回避張知望過來的目光。原本坐在他身邊的嘉賓主動讓出位置給張知。

張知毫不猶豫地坐下了。

林當讚嘆道:“怪不得你們會鬧緋聞,實在是一幅很美麗的畫面啊。”

張知身體下意識朝喬以航的方向靠了靠。

喬以航尷尬地笑笑。

林當揚了揚題板,對張知道:“在你出來之前,我們曾經讓大喬預測下誰會從那裏出來,你知道,有時候人的猜測是代表著他的期盼的。你想不想知道是誰?”

張知不為所動道:“我知道他期盼的是誰就好。”

林當呆了呆,隨即激動道:“啊?你知道是誰?你要不要也來猜一猜?”

張知笑而不語,沖題板一努嘴巴道:“揭曉答案吧。”

“你真是太狡猾了,你真的才二十歲嗎?”林當似真似假地嗔道,“好吧。讓我們一起來揭曉答案。”

“等等。”喬以航突然伸出手,做了個阻止的動作。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臉上。其中尤以張知最為複雜熾熱,幸好鏡頭被喬以航擋住了,所以拍不到他此刻的表情。

林當失笑道:“今天怎麼怎麼多人讓我等等?我很快嗎?明明我的小名叫慢慢的。不過,大喬啊,你現在想要改答案好像已經晚了。現場這麼多觀眾和嘉賓,你讓我怎麼配合你光明正大地作弊?”

喬以航也是等等兩個字出口之後才恍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林當繼續道:“但我還是很好奇你為什麼叫等等?”他低頭看了看題板,“說實話,我覺得你這個字寫的還是挺……曖昧的。”

喬以航似乎想到了什麼,放棄似的擺手道:“揭曉吧揭曉吧。”

林當道:“那我先揭曉一個偏旁部首?”

大偉笑道:“張佳佳,張知,藍雨晴,無論那個字揭曉偏旁部首都能猜出整個字了吧?”

“但未必能猜出是哪個人。當當當當……”林當將題板反轉,上面寫這一個潦草的張字。

觀眾們發出恍然的“哦”聲。

林當好奇道:“哦?你們知道答案了?我還不知道這個張究竟代表的是張知還是張佳佳。話說,大喬,這個張字寫得很潦草啊,是為了耍帥還是寫的時候心情太微妙呢?”

 

喬以航開始後悔參加這個節目了,尤其坐在右邊的張知目光時不時地瞟過來,擾得他又焦躁又擔憂,生怕他在節目上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話來,連帶回答林當的話都有些心不在焉,“其實,我是為了讓你們認不出這個字。”

林當看了看題板,又看看他道:“那你寫得太厚道了。不過這個張字究竟是代表張佳佳還是張知?”

喬以航定了定神,儘量將自己從慌亂的窘境中解放出來,“都可以。主要是這個字的命中率最高,所以……”

林當感慨道:“怪不得你和張知傳緋聞,你也很狡猾啊。不知道張知聽到這句話心裏有什麼感想?”

張知反問道:“你希望我怎麼想?”

林當道:“當然是喜歡啦,高興啦,或是嫉妒什麼的。我這個節目尺度很寬的,百無禁忌。活了這把年紀,什麼沒見過,你來。”

張知整了整衣服,隨口道:“真的?”

林當擺擺手,一臉“你來你來你隨便來”的表情。

張知猛然轉身。

喬以航見他撲過來,就暗道不好,正要閃開。但張知仿佛早就預知到他下一步的行動,雙手飛快地抱住他,將他的胳膊緊緊地箍在身下,然後低下頭。

背後尖叫聲如浪潮般席捲。

喬以航看著他的臉越來越近,腦袋裏一轟,剩下兩個字,完了。

不過張知並沒有如他想像中那樣,將唇貼上來,而是緊緊地抱了抱,仿佛想要傳達什麼,但很快又放開手,重新坐好。從容得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

林當從頭到尾都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直到張知全套動作結束,才失望道:“就這樣?”

大概他的話代表了很多觀眾心中所想,所以起哄聲又高起來。

張知頑皮地眨眨眼睛。

林當看著喬以航赤紅的雙頰,笑道:“你是因為緊張臉紅,還是因為失望臉紅?”

喬以航穩了穩情緒,嘆氣道:“剛剛有種經歷生死大劫的感覺,這是劫後餘生的臉紅。”

“你們當初不是還一起出席婚宴?這樣應該不算什麼吧?”林當抓準時機,拋出問題。

“出席婚宴是因為,”喬以航頓了頓,別人以為他在吊胃口,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穩定剛才被挑撥起的情緒,“我們是好朋友。”

林當捶桌,“張佳佳和藍雨晴聽到你的回答會很鬱悶吧。和女明星鬧緋聞找朋友當藉口,和男人也還是朋友。你朋友太多了!算了,我不問你。我問張知。”他轉頭看向張知,“來點爆料吧。”

喬以航的目光也被牽引了過去。

張知這身打扮讓他趕到陌生又熟悉,好像孩子一夜之間長大了,自己卻沒有參與過程。

仿佛感應到他的目光,張知轉過頭。

四目相對,喬以航的胃一陣收縮。該死,這場節目結束之後,他可能要吃嗎丁啉。

“喬以航……”張知緩緩張開口。

現場自發地安靜下來。

喬以航幾乎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是我最好的朋友。”張知輕描淡寫地說完,將頭轉向林當的方向,“也是我的目標。”

“目標?”林當追問,“什麼目標?”

“奮鬥的目標。”張知一語雙關。

喬以航耳根有些發燙。

林當自以為是地解釋道:“在事業上奮鬥的榜樣嗎?”他頓了頓,“其實作為榜樣,你不覺得你二叔的方向和你更加相近?”喬以航畢竟是藝人,而張知做的是行政工作,“我聽說你現在已經是EF公司音樂總監了,以後應該會向製作人這方面發展吧?”

張知道:“目標是有階段性的。”

林當恍然道:“啊,你是把喬以航當初級階段的目標嗎?”他很快反應過來這句話有貶低喬以航的嫌疑,補救道,“不過喬以航不會在原地等你的,他也會向前進的。”

張知別有深意地一笑道:“所以我要努力往前跑才行。”

 

喬以航的思緒停留在那句階段性上。張知的意思是說,他只是他的第一個目標?如果達到之後他還會朝下一階段努力?往深裏說,他壓根就是準備和他玩一玩的?!虧他還說什麼——會在挫折的時候安慰你,被人欺負的時候保護你,受傷的時候照顧你,不讓你有時間寂寞,不讓你有空間悲傷,永遠陪伴你,站在你身後帶你打怪升級。

發覺自己將他當時表白記得一分不差,喬以航的怒氣更加難以抑制地彙聚於胸口。他放在身邊的拳頭鬆開又握緊,握緊又鬆開,來回數次,才控制住自己沒有把怒火表現在臉上。

 

節目有條不紊地繼續著。

陳飛朝林當打了個手勢,表示喬以航的緋聞部分已經拖得太長了,可以進入下個環節。

林當當下平緩地將話題過渡到陸萬鵬身上。

好歹他也是這次的主角之一,先前實在是被晾得太久了。

陸萬鵬已經從唯傑的子公司跳到唯傑,說明他即將成為唯傑主捧的藝人,等於他已經將一隻腳踏在當紅的起跑點上了。誰都不會懷疑唯傑的造星實力,這點顏夙昂是最好的招牌。

而陸萬鵬的脾氣經過公司培訓之後,明顯收斂很多。偶爾居然還會吹捧吹捧喬以航。

喬以航心思一大半都落在了張知身上,對於他的吹捧也只是下意識地給予友善回應。節目就這樣在愉快而輕鬆的氛圍下,落下帷幕。

 

節目結束後,喬以航的腳向上了發條似的,不等張知有所動作,就衝動地大步走出攝影棚。直到離開攝影棚五六米的時候,他才猛然頓住。

應該問清楚張知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的。沒道理他把對方當做好朋友,而對方卻把他當做……獵物?

喬以航惱怒地想回頭,又覺得自己的動作太過刻意。剛好身邊有個自動販賣機,便慢吞吞地摸著零錢,眼角不停地觀察攝影棚門口的動靜。

張知過了好一會兒才出來,和他一同走的還有張複滿,兩人邊說邊笑,相談甚歡的模樣。

喬以航的硬幣終於掏出來,投進販賣機裏。

咚得一聲,飲料掉出來。

喬以航一邊伸手去撿,一邊感應著張知的腳步……

從他身後擦過。

然後遠去。

……

喬以航僵住——

 

 

糾結中(下)

 

小周的車已經停在車庫,喬以航下樓。幸好一路上都沒有遇到人,不然別人一定會被他古怪的同手同腳的礀勢而笑掉大牙。

電視臺的車庫規劃得很好。

外來車輛、內部員工車輛、電視臺自家車輛都分門別類,有專門的區域。

喬以航熟門熟路地朝外來車輛區域走去。

車庫在地下室,終年不見日,只有一排排蒼白的燈光,空曠而冰冷。怪不得許多電視劇和電影都喜歡將裏當做殺人地。

小周看著喬以航走過來,連忙發動車,誰知他走著走著就這樣直直地從面前掠過,朝著一輛寶藍色的奧迪走去。

嘟!

她拍了下喇叭。

喬以航猛然驚醒,轉頭看她。

小周拉下車窗,疑惑道:“你要去哪里?”

喬以航似乎呆了呆,然後道:“找你啊。”

“找我?”小周納悶道,“可是那裏只有一輛奧迪啊。”

喬以航掉頭上車,先下手為強地抱怨道:“你車停的位置太不起眼了。”

……

再不起眼也比那輛停在柱子後面的好吧。

不知道是否感應到小周的腹誹,那輛車突然動了。

然後猶如賽車電影裏看到的那樣,車在拐彎時,華麗麗地擺了下尾巴,然後如旋風般從他們面前開過。

“呃。”小周眨了眨眼睛,轉頭向喬以航確認道,“剛才那個人……是張知嗎?”由於沒聽張知也來參加了節目,所以她問得有些不確定。而且張知目前的形象和她之前的認知有很大差距。要不是看慣藝人們的喬裝改扮,她甚至都不會將他們聯想在一起。

喬以航眼眸一片陰霾,淡然道:“沒看見。”

小周敏感地瞥了他一眼,然後試探道:“是直接回家還是找個地方吃飯?”

喬以航垂眸,“吃飯吧。”

“吃什麼?”小周不厭其煩地問道。

“隨便。”喬以航已經沒有再兜下去的興致。

小周高興地宣佈道:“我要吃麻辣燙。”

“……”喬以航不得不改變主意重新開口道,“吃火鍋吧。”

小周嘀咕道:“所有隨便的人心裏其實一點都不隨便。人,就是口是心非的動物!”

喬以航將座椅調節後仰躺下,權當沒聽到。

 

小周自以為記憶力不差,神智清楚,但是從車庫出來之後,她一度以為自己的眼力和記憶力都出現了問題。不然她為什麼總是看到張知那輛奧迪車在她面前晃來又晃去呢?

她看了看後視鏡中好似熟睡的喬以航,決定靜觀其變,先找火鍋店吃飯再。

節目錄製的時間很長,街上此時已是燈紅酒綠的景象。

小周來到一家相熟的火鍋店門口正要停車,就見那輛奧迪從後面飛快地抄上來,斜擋在她車前,嚇得她趕緊踩刹車。

儘管在踩刹車前,車速已經很慢了,但車還是因為慣性向前沖了一下。

喬以航坐起身,看了看右邊的火鍋店招牌道:“到了?”

小周正要解釋眼前的混亂,就看到張知從奧迪車上下來,逕自走到保姆車門前,用力地拍了拍。

喬以航愣了下,下意識要開門地手抓著車門把猶豫不決。

小周猜測道:“你欠了他很多錢?”這場景儼然是欠債者和討債者經常出現的片段啊。

……

 

也對。他又沒欠他什麼,有什麼好緊張的?

喬以航自我說服,然後果斷地打開車門,正準備理直氣壯地問張知做什麼,誰知話還沒出口,就被張知一把拉住手腕往下拖。

小周尖叫了一聲。

怎麼看這情景都像是準備幹一架了。

喬以航猝不及防被拉得一個踉蹌,但很快用另只一手抓住車門,怒道:“你幹什麼?”

張知似乎也發現自己太過獨斷,放鬆手中勁道,溫聲道:“回家。”

喬以航的心臟被“回家”兩個字狠狠地撞擊了下,語氣不禁軟化下來道:“你先回去吧。”

“你呢?”張知以為他想避開自己,手掌又微微用力起來。

喬以航抬起手,用另一隻手地掰開他的手指,一字一頓道:“我肚子餓了,要吃飯。”

張知將頭伸進車裏,對小周道:“謝謝,你可以回去了。”

“……”小周將身體趴在車窗上,艱難道,“我也餓了。”

“轉角有麵館。”張知好心地指點她,然後拉著喬以航往火鍋店裏走。

喬以航看著自己又陷入狼爪的手腕無語。

小周嘆了口氣,準備認命,卻發現張知的車仍大咧咧地攔在她的面前……

“就算不給吃,好歹把車開走啊!”

 

等張知重新停好車,喬以航正一個人涮大白菜涮得痛快。

張知自發地坐到他對面,將羊肉牛肉都放到自己面前,金針菇等蔬菜換到對面。

喬以航挑挑眉。

張知解釋道:“你不是拍戲要減肥嗎?”

喬以航有些訝異。這件事他提過不止一次,但張知從來沒有真正聽進去過,還是經常塞東西給他吃,沒想到這次居然聽進去了。

“不過營養要均衡。”張知放了幾個鵪鶉蛋進去,“鵪鶉蛋不長肉的。”

喬以航說不出的彆扭。

就好像眼前這個人不但外表改了,連內在都變得陌生起來。

張知不說話了,專心地給他涮蔬菜,然後一個勁兒地往喬以航盤子夾。

“夠了。”喬以航吃不消地擺手。

張知終於開始關注自己面前的羊肉,夾起一塊放進鍋裏,然後漫不經心地問道:“上次說的那件事,你考慮得怎麼樣?”

喬以航嘴巴一頓,食物卡在喉嚨裏。他無比慶倖,卡在喉嚨裏的是豆腐,很快就順著食道滑了下去。

張知抬頭,眼中閃爍著熟悉的真摯和期待。

喬以航覺得自己這一天白糾結了,時間倒流,他又回到了張知的辦公室裏。區別是那時候放在他們身邊的是蛋糕,而現在卻是火鍋。他乾咳一聲,岔開話題道:“蛋糕怎麼樣了?”

“吃掉了。”

喬以航一愣。他不是小氣的人,所以蛋糕的尺寸一點也不小,至少不是一個人一餐能夠吃完的量。

大約看出他的疑惑,張知解釋道:“昨晚的夜宵,今早的早餐,還有中午的午餐。”

“那麼好吃?”喬以航很驚訝。因為時間關係,他只是在一家小蛋糕店買的,沒想到這樣隨即都能抽中寶啊。

大概想起蛋糕的味道,張知的臉上呈現三秒鐘的空白,隨即道:“那是你買的。”

喬以航嘆了口氣。

要不是張知突如其來的告白,也許這個生日會過得更圓滿些。

張知突然道:“要吃嗎?”

“啊?”

不等喬以航反應過來,張知已經飛快地起身跑出去了。

在等待的過程中,喬以航理了理思緒。

不管怎麼,發生那種事情之後,兩個人還能若無其事地坐下來一起吃飯就是件挺難得的事情。而且從昨到今的經歷來看,喬以航能夠感覺到自己並不想失去這個朋友。姑且不論不想失去的原因是什麼,總之,能夠得到一個真心的朋友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他決定盡可能地維繫兩個人現在的這種關係,忘掉之前所有的不愉快。只要張知不再試圖越過線,捅破那層紙,他就可以將事情當做沒發生過。

雖然……這種可能性不大。

他想起張知剛剛又提起的問題,心下一沉。他和張知現在的關係實在是亂成一團,扯不清楚,理不明白。而最重要的是,他感到自己內心深處並不是很想理明白——這源自於一種本能的恐懼。

 

張知很快回來,手裏還提著一隻小快餐盒。

喬以航見他鄭重其事地打開,心裏不免好奇。

“喏。吃吧。”張知打開後,將快餐盒轉了轉,面朝他道,“遲到的快樂分享。”

喬以航看著快餐盒裏孤零零的蛋糕,吃驚道:“還沒吃完?”

“我本來準備留著當晚餐的。”張知將快餐盒遞給他。

喬以航接過來,用筷子夾了一小塊放進嘴裏,然後平靜道:“火鍋還有這麼多,別浪費。”

 

 

 

都很忙(上)

 

一直到吃完飯回家,張知都沒有再提起那件事。

 

喬以航自然樂得裝傻。

 

回到大樓,張知讓喬以航先上樓,自己去車庫停車。不過他停好車之後,並沒有馬上上樓,而是打開後備箱,拿出一束三十朵的紅玫瑰花來。

 

玫瑰花瓣上還有清水點點,顯然是在去火鍋店之前才準備的。

 

由於生日那晚遭遇挫敗,張知不得不再度求助於張識謙。

 

而不斷延長蜜月歸期的張識謙對於自己愛情顧問的身份也越來越駕輕就熟。尤其是張知幾次向他拋出求助信號之後,他就和老婆一起,就張知和喬以航目前的情況進行了深入的探討。探討之後,他們給出如下的八字真言——

 

富國強兵,徐徐圖之。

 

張知聽後思索了很久,終於問道:“找人搶回來嗎?”

 

張識謙悲嘆。賣弄這種事情,一定要找對對象才可以,不然完全是對牛彈琴。他不得不從雙方最基礎的心理開始給他分析。

 

首先最重要的一條就是不能總是從自己的角度來思考問題。

 

喬以航是藝人,所以在考慮兩人未來的時候也必須將他的職業考慮進去。首先,太早曝光是絕對不可行的。看看顏夙昂,再看看連覺修,哪個都是在具有一定地位和基礎之後,才敢這樣橫著來。而喬以航和張知兩個人就算加起來,也遠遠不夠這樣的地位。尤其是張知,他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張氏集團太子的基礎上,一旦張複勳因為這件事而遷怒,那麼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隨時都會成為鏡花水月。所以,努力鞏固自己的地位,建立自己的事業才是兩人未來最堅實的保障。

 

其次,喬以航畢竟是成年男子,而且混跡娛樂圈這麼久,思考問題的方式肯定會比一般人更加謹慎。所以太過緊迫的攻勢只會引起對方的反彈。

 

最後,以張識謙的角度看,喬以航對張知某些行為稱得上是縱容了。至少就他自己而言,如果有一個男人強吻自己,那麼絕對不是教訓幾句,說一通狠話能夠瞭解的。起碼狠狠地揍一頓對方才能算數。

 

這樣一對比,張知的前途總體來說還是相當光明的。

 

張知現在對張識謙的話可以說得上是言聽計從。不但更加投入到工作中去,連向來討厭的綜藝節目也為了知名度和圈中人際關係而硬著頭皮上了。當然,在綜藝節目遇到喬以航絕對是意外之喜。

 

電梯叮得一聲,門向兩邊打開。

 

張知回過神,握著玫瑰花的手心微微滲出汗水。

 

生日那天的經歷對他來說還是殘留了些許陰影,以至於習慣性地想付出,卻害怕對方的回饋。因為他知道,現在收到的回饋離正面還太遠。

 

拿出鑰匙打開門,客廳只亮著頂部四周的藍色熒光燈。張知脫掉鞋,躡手躡腳地朝喬以航臥室走去。喬以航正好洗完澡,穿著睡衣出來,看到他愣了愣,原本放鬆的身體刹那緊繃起來,“回來了?”

 

“嗯。”張知將玫瑰花束從身後拿出來,微笑著遞給他道,“送給你。”

 

喬以航下意識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中。

 

以一個男人的角度來說,被另外一個男人送玫瑰花……而且還是紅色的玫瑰花,怎麼看都覺得很詭異。

 

“點綴房間很漂亮的。”張知將花往前送了送。

 

這句話顯然是臺階了。

 

喬以航順著臺階下來,接過花,強笑道:“的確。我最近也覺得房間有些單調,但想來想去不知道買什麼,現在看來,就是缺這麼一束花啊。”

 

他正說著,張知突然湊過來,對著他的臉輕輕一吻,“晚安。”

 

“……”喬以航徹底僵住。

 

他的確不想和張知將關係弄僵,但如果不弄僵的前提是天天忍受這樣的騷擾……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喬以航深吸了口氣,轉身回房,關上門。

 

自從屋裏多了房客之後,他就養成了經常關臥室門的好習慣。

 

他將玫瑰花放在地上,百無聊賴地數著。

 

事實上,他家裏並沒有裝花的花瓶。他一直很奇怪,為什麼電視裏那些主角收到花之後,總能找到一個體形相配的花瓶來裝。他認為,大多數人最多只能找到一個剛剛喝完,還沒來得及去丟的易拉罐。

 

門被敲了兩下。

 

喬以航身體站得筆直。

 

張知推開門,“我來洗澡。”

 

“請。”喬以航邊微笑,邊懊惱地想,早知道自己有一天會變成房東,就不把另外那間洗手間改建成儲藏室了。

 

張知進浴室之後,喬以航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根據浴室裏傳出的聲音而想像出很多旖旎的畫面……

 

他趕緊轉移陣地去了書房。

 

打開電腦,喬以航手指竟然沒有點遊戲的衝動。

 

當初為遊戲而瘋狂的勁頭似乎過去了。不過也是,那時候他是單純的小舟,進遊戲能釋放自己的壓力。如今他進了遊戲,也能遇到兩個知道他是喬以航的人,自然沒了那種無憂無慮無拘無束的樂趣。說起來,變成人妖的也未必都是騙子,有不少人或許只是想嘗試著成為另外一個人而已。

 

喬以航沒有點遊戲,而是鬼使神差地點開了網頁,在搜索欄裏輸入了紅玫瑰三個字。

 

等他反應過來時,搜索欄的結果出來了。

 

本著不點白不點,點了也沒人看見的原則,他挑了一個結果點擊進去——

 

……

 

三十朵紅玫瑰,請接受我的愛。

 

……

 

喬以航腦海不期然地冒出張知在《林當家》的那句話——初級階段。

 

所以他現在是在為達成初級階段的目標而努力嗎?

 

喬以航有些憋屈。他不願意主動提起這件事,以免讓對方覺得自己很在意。但是不提起……他又似乎真的耿耿於懷。

 

手指還是點下了遊戲。

 

輸入密碼,進入熟悉的畫面,就立刻拉開好友框。

 

出乎意料的,大洋竟然在。

 

【私聊】

小舟:(o)大洋?

大洋:(o)小舟?

小舟:你怎麼會在?

大洋:上網啊。

小舟:算了。有空嗎?

大洋:結婚嗎?O(_)O~有空!

小舟:不是。

小舟:去PK

大洋:……我肚子痛。

小舟:沒關係。把人物帶進比武場就行。

大洋:o(╯□╰)o姐,你跟姐夫學壞了。

 

喬以航愣了愣。放在鼠標上的手指久久按不下去。說起來,找人去比武場發洩的確是戰魂無極的作風。

 

大洋:最近姐夫很少上遊戲啊。

小舟:他忙。

大洋:(o)你和他現實中有聯繫嗎?

小舟:你很八卦啊。

大洋:隨便問問。不過自從上次帥帥帥在世界頻道吼了一嗓子之後,就沒再見他上線了。該不會是氣瘋了吧?

 

喬以航想起上次沈慎元分享的八卦,一時也不確定起來。以張知的個性……氣瘋的確是很可能的。

 

小舟:你做什麼呢?

大洋:和和尚他們一起打怪呢。姐來不?

小舟:不了。我四處走走看看好了。

大洋:……

大洋:姐你今天是來遊戲裏逛大街的?

小舟:你可以不叫我姐麼?

大洋:(o)可是叫你哥的話不是很容易暴露你的身份。

小舟:你當我路人甲就可以了。

大洋:啊!

小舟:?

大洋:我死掉了。

小舟:這是天意。

大洋:-_-|||

 

喬以航突然聽到腳步聲,抬頭看到張知從門口進來,上半身赤裸,下半身僅用一條浴巾包裹,兩隻手不斷地擦拭著濕漉漉的頭髮,胸前的風景一覽無遺。

 

雖然同樣是男人,但喬以航還是下意識地避開目光。

 

“你在做什麼?”張知懶洋洋地問。

 

“玩遊戲。”

 

“遊戲?”張知揚眉,“帥帥帥他們還好嗎?”

 

喬以航見他主動提起帥帥帥,順口問道:“上次的事沒事了?”

 

“上次的事?”張知茫然。

 

“就是他在世界頻道上說……”喬以航眯起眼睛,“你不知道?”

 

張知聳肩。

 

“那算了。”這種事情不知道最好。他要是再說出來,反倒像是在挑撥離間了。

 

“究竟什麼事?”張知說著,朝他靠了過來。

 

沐浴露和洗髮水混合的清新香氣頓時充斥整個房間。

 

 

都很忙(中)

 

喬以航抬起手,狀若不經意地捂住鼻子,眼睛緊緊地盯著屏幕道:“沒什麼。我上遊戲的次數比你還少,怎麼可能知道得比你多?”

 

“是麼?”張知單手撐在書桌上,將喬以航半包圍在他和書桌之間。

 

喬以航不安地看了他一眼,但見他認真地看著電腦屏,一時猜不出他到底是有意還是無心。

 

沐浴露的味道越來越濃,卻不是單純的沐浴露香味,而是帶著混合肌膚體味之後的清香。清新中又帶著淡淡的甜味。

 

“你很熱麼?”張知側頭看他有些發紅的雙頰。

 

喬以航抬眸,目光不經意地從他唇上掃過,腦海猛然浮現兩度被吻的景象,身體不由自主地燥熱起來。

 

張知正想抬手摸摸他的額頭,就見他猛然站起來,有些惱怒地盯著自己。

 

“怎麼了?”張知納悶地跟著站直身體。

 

“……我睡覺去了。”喬以航說著,一把推開他,逕自朝臥室走去,留下一片茫然的張知。

 

難道……他已經討厭他到連一起看電腦都不願意的地步?

 

張知氣悶地坐在他原先的位置上,手無意識地滑動著鼠標。

 

和大洋的私聊記錄就這樣完全地曝露在他的視線之內——

 

小舟:算。有空嗎?

大洋:結婚嗎?O(_)O~有空!

 

……

 

結婚?

 

張知警鈴大作。這些天他很少上遊戲,也沒見喬以航上遊戲,便以為他和自己一樣,近來都沒什麼時間上來。現在看來,喬以航不是沒時間上來,而是每次上來都不在他的視線範圍之內。

 

至少,他有足夠的時間勾引到一個新的追求者。

 

被屢次拒絕的煩躁和發現喬以航“出軌”的憤怒焚燒他的理智。

 

他扯過鍵盤,十指如飛。

 

【私聊】

小舟:你是誰?

大洋:(o)啊?

大洋:姐,你失憶了?

大洋:不對,你是誰?

小舟:戰魂無極。

 

張知想也不想就將自己的大名報了上去。當然,他更多的是在炫耀,炫耀他和喬以航與眾不同的關係。

 

大洋:姐夫?

大洋:(o)你怎麼會上了姐的號?

大洋:不對,剛才你根本沒下線。

大洋:啊!你和大喬在起?!

 

看到大喬兩個字,張知的理智總算找回些許,打字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小舟:你是誰?

大洋:不,應該我問你,你是誰?

小舟:戰魂無極。-_-|||我回答過了。

大洋:可是你怎麼可能在姐家裏?

小舟:……

 

張知手指躊躇地放在鍵盤上。從剛才對方脫口打出大喬兩個字,他就知道對方肯定是喬以航現實中的朋友。那麼,原本理直氣壯的他就反過來變得被動了。如果讓人知道他和喬以航同居……儘管還在很純潔的分房階段,八卦和謠言也一定會漫飛舞。

 

“你幹嘛用我的電腦?”喬以航急匆匆地出現在門口,手裏還抓著手機。

 

張知渾身一震,這才發覺自己下意識地做了什麼,頓時不知所措地站起來,解釋道:“你的電腦剛才沒關……”

 

“所以你就順便借用我的遊戲賬號查看我的遊戲資料?”喬以航原本就因為自己的反常而憋著一肚子的氣,這下逮到機會全都爆發出來。“有沒有人告訴你,不問自取叫什麼?”

 

張知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出腦筋急轉彎,但還是認真地低頭想了想道:“自助餐?”

 

喬以航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他想拍桌子,但手抬起來才發現離桌子有點遠,只好用握著手機的手用力地捶了捶門道:“這種時候你搞什麼笑?”

 

張知無辜地看著他。

 

“言歸正傳,誰准你登陸我的賬號,代表我來發言的?”

 

張知自知理虧,尷尬地道歉,“對不起。”

 

“只是對不起?”喬以航有種化身班主任的錯覺。

 

張知也有同樣的錯覺。他認錯態度良好地問道:“那還要怎麼辦?”

 

“還要……”喬以航忍住幾乎脫口的罰抄,深吸了口氣道,“從此以後,不許進我的書房。”

 

張知沒有任何遲疑地同意了。

 

就他個人而言,私人領地是很重要的,所以完全能夠理解喬以航的想法。

 

“以後不許光著膀子在屋裏走來走去。”喬以航趁機獅子大開口。

 

張知皺眉道:“為什麼?”

 

喬以航想也不想道:“有礙觀瞻。”他不等張知回答,又道,“還有,不准出現在我三尺範圍之內。”

 

“三尺有多長?”張知問道。

 

喬以航比了比。

 

張知臉色鐵青,“我反對。”

 

喬以航挑眉,指著電腦道:“別忘記你剛才的惡行。”

 

張知突然拿過筆筒中的鋼筆,氣勢洶洶地朝喬以航走去。

 

喬以航愣了愣。

 

鋼筆雖然很尖利,但是用來殺人的話,應該菜刀更省力吧?

 

……他為什麼會想到殺人?

 

事實上,不能怪喬以航作此聯想。張知的表情看上去的確非常的……冷峻!

 

就在喬以航打算轉身逃回臥室之際,張知已經一把抓住他的手,然後用牙齒咬著鋼筆筆帽,拔出鋼筆在他的掌心上奮筆疾書起來。

 

“痛!”喬以航縮了縮手,很快發現張知放輕了力道,“癢,癢……”

 

張知很快寫完,鬆開手。

 

喬以航納悶地看著掌心上的英文字母和數字。

 

“第一行是我的遊戲賬號和密碼。第二行是我信用卡的密碼。第三行是我工資卡的密碼。”張知道,“如果你覺得我剛剛上了你的賬號,侵犯了你的隱私,那麼我現在很歡迎你侵犯回來。”

 

“……”這就是傳中的血債血償嗎?喬以航眨了眨眼睛,有點回不過神。

 

張知頓了頓,又道:“當然,如果你想侵犯別的,我也很歡迎。”

 

喬以航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張知回頭看了看電腦,“需要我來關機嗎?”

 

“不用,你現在開始遵守遠離書房條約就可以。”喬以航眼睛掃過掌心的各種密碼,突然沒了和他討價還價的興致。

 

張知側身走到他旁邊,停下腳步道:“你最好把密碼找張紙記下來。不然很容易洗掉的。”

 

“真是謝謝你的提醒。”喬以航沒好氣道。

 

“歡迎你用我的賬號上遊戲。”張知聲音陡然低沉道,“至少我可以保證,你絕對不會在聊天記錄裏找到我和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談論結婚這兩個字。”

 

喬以航愣了愣。

 

張知從容地從他身邊走過,回房間去了。

 

手機傳來微弱的呼喚聲。

 

喬以航後知後覺地發現,手機從頭到尾都在通話狀態。他將手機放到耳邊,沈慎元正在那頭大呼小叫:“我是不是不小心聽到了一個了不得的秘密?”

 

“你現在在哪里?”

 

沈慎元被他十萬八千里的問題問得一怔,“家裏啊。”

 

“很好,馬上把門打開。”喬以航道,“我現在去你家殺人滅口。”

 

沈慎元道:“姐,你還不瞭解我嗎?嘴嚴實著呢。你和姐夫……就是張知的事,我絕對不會告訴第四個人知道的。”

 

不用他告訴,就已經不止四個人知道了吧?

 

喬以航突然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沈慎元好奇道:“話說回來,姐,你是怎麼和姐夫好上的?姐夫又怎麼會變成張知的?你們現在是不是同居啊……”

 

喬以航果斷地掐斷電話,並認真地考慮是不是真的要去沈慎元家裏殺人滅口。因為怎麼看,那傢伙都像是八卦雜誌社的眼線啊。

 

接下來的日子,喬以航發現他和張知陷入似是而非的冷戰中。

 

所謂似是而非,就是兩個人雖然在同一個屋簷下,但每天對話的句子不超過三句。經常是他一起床,張知就已經把早餐準備好出門了。而等他回來,張知不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就是還沒有回來。

 

兩人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喬以航在憋了三天之後,正考慮該不該找個機會打破僵局,就到了《黑白之際》開機的日子。

 

 

都很忙(下)

 

《黑白之間》的開機儀式比當年《男人淚》更為隆重和盛大,炒作的話題也多。比如:

名導連覺修和大神顏夙昂闊別多年的合作。

顏夙昂和封亞倫當年宿敵的合作。

喬以航繼頭回出師不利後,再次殺入電影圈的作品。

還有,張佳佳和顏夙昂的再度攜手。

……

 

但是在部分八卦媒體眼中,以上這些冠冕堂皇的話題都比不上他們潛在可能的關係。

比如顏夙昂和張佳佳搭檔多年,也曾有緋聞傳出。

比如喬以航和張佳佳最近因為綜藝節目而傳出的緋聞。

又比如連覺修和顏夙昂半公開的同性戀傾向。

……

 

對他們來說,《黑白之間》的開拍等於八卦春天的到來。

總之,不管明的暗的,這部電影的話題性毋庸置疑。

幾乎所有媒體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準備在開機儀式上大幹一場。但儀式一開始,所有參加媒體集體傻眼。

此刻坐在臺上的幾個人顯然和他們想像中那幾位俊美有著很大的差距。事實上,用娛樂媒體苛刻的目光看,他們最多當龍套,長相平凡又不容易搶戲。

 

主持人很熱情地介紹他們的身份——

群眾演員。

 

媒體集體無語。雖然他們猜對了,但他們確定他們一點都不興奮。

 

主持人繼續熱情地表示,這完全是連導演的主意,主要是為了體現整部電影每個環節都很重要,就算是群眾演員,也是非常值得人注目的一環。

 

媒體集體黑臉。

也就連覺修敢拿媒體這麼玩。換做別個人,直接封殺。不給曝光,不給宣傳,不給……什麼都不給!

——可惜不能換做別人。

媒體不但不能說什麼,而且還要眾口一詞地稱讚,連導演果然是大導演,有大智慧!不然連覺修直接大手一揮,封閉拍攝,那他們就得不償失了。

做媒體的,和什麼過不去也不能和銷量過不去啊。

 

於是,開機儀式就在熱情的群眾演員和冷靜的媒體問答中圓滿結束。

而原本應該出席的導演和主要演員們集體出現在了金字塔——本市的那座。

連覺修一個人坐在點歌機旁邊,深情地唱著歌。

顏夙昂和高勤,封亞倫和喬以航兩人在一組地聊著天。

氣氛無比和諧。

喬以航聽封亞倫說起自己演戲的心理歷程,知道他是在提攜自己,聽得極為認真。

門被猛地推開,一個黑黑瘦瘦的青年拖著大行李箱走進來。

歌聲驟停,只有純音樂繼續。

連覺修瞪大眼睛看著那個青年,“你怎麼來了?”

青年眯起眼睛道:“你很不想我來?”

連覺修連忙道:“當然不是。我是問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裏?”

高勤坦白道:“位置是我提供的。”

連覺修轉頭瞪他,“你早知道他回國了?”

高勤道:“我們是表兄弟。”

“我們還是夫夫咧!”連覺修拉過青年,在他身邊坐下。

喬以航這才知道,原來這個貌不驚人的青年就是傳中的連夫人——賈志清。

賈志清目光掃了一圈,正好和他對上,“啊,你是喬以航。久仰久仰!”他說著,就伸出兩個手來握。

連覺修摟著他的腰,往後一帶,“我們久別重逢也不見你這麼熱情啊。”

賈志清嘀咕道:“老夫老妻就像左手右手,有什麼好握的。”

“……我們的結婚紀念日才過了三次。”連覺修努力想表達自己很新鮮。

賈志清敷衍地笑笑。

連覺修摸著他的腰,“沒胖嘛。我媽怎麼肯放你走的?”

賈志清挑眉道:“沒聽過這世界上有種東西叫做道具嗎?”

連覺修皺眉道:“道具?”

賈志清得意地笑道:“我找了些道具在身上這麼一裹,看上去就胖了。媽就放我回國啦。”

連覺修道:“你沒聽說過世界上有種人叫做導演他媽嗎?”

賈志清茫然地看著他,“什麼意思?”

“就是你玩的都是我玩剩下的。”連覺修道。

“……也就是說,媽知道我作弊?”賈志清笑容垮下來,“那我現在應該裝作不知道她其實已經知道了,還是應該老實交代我知道她已經知道了?”

連覺修呆呆地看了他一會兒,突然指著喬以航道:“我介紹一下,喬以航。”

喬以航、賈志清:“……”

 

幾次聚會下來,喬以航和他們的關係算是親近不少。

但散場離開時,高勤私底下提醒他,“連覺修拍戲時會走火入魔,六親不認。別說你,就算顏夙昂一樣翻臉。所以,千萬要將他現在的面孔和以後會遇到的面孔分開來。”

喬以航聽得一愣一愣的。

封亞倫在旁邊追加了一句,“是真的。”

喬以航帶著沉重的心理負擔回家。

 

家裏是暗的,張知還沒回來。

喬以航說不出是失落還是鬆了口氣。他逕自洗澡,然後上床看劇本。

客廳的門突然傳來聲響。

喬以航飛快地關掉電燈,將劇本塞進被窩裏。

過了會兒,他臥室的門被打開了。

張知躡手躡腳地走進浴室。

等浴室水龍頭的水聲響起,喬以航才睜開眼睛,望著半透明的浴室門發呆。

其實他腦海裏什麼都沒想,只是看著那隱約的光線,配合浴室裏謹慎而輕柔的動靜,內心十分平靜和滿足。

這種狀態顯然是入睡的最佳狀態。等張知洗完出來,喬以航已經進入夢鄉。

張知走到他床邊,低頭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劇本放到床頭櫃上,然後幫他掖了掖被角,確認不會凍著之後,才輕手輕腳地離開。

 

《黑白之間》正式開拍。

喬以航第一場戲就是上司告訴他,他的親生父親是黑道大佬,準備派他去親生父親身邊臥底的這場戲。

縱觀整出戲,這個場景都是重中之重。

連覺修原本想放到後面拍,但喬以航堅持先拍。順著拍戲的好處就是讓自己的心理變化也能順理成章的下來,他自認為自己還沒有到隨便拿出一個場景就能直接進入角色的境界。

但決心和現實是兩回事。

喬以航才拍了三個小時,就充分見識到連覺修強大火力。

“靠!你是警察去黑道臥底,不是黑道來警局臥底!你的姿勢敢不敢再流氓一點?”

“那個是你的上司,不是你的姘頭!你沒必要看他看得熱淚盈眶,一臉恨不得撲上去的樣子?”

“很好。你像個警察了,像個快退休的警察……二十幾歲的人摔東西都不會!”

“……”

 

熬到中午休息,喬以航長舒出一口氣,覺得自己好像從槍林彈雨中倖存下來了。

小周同情地遞給他一瓶需泉水,“其實你演得挺好的。”

喬以航苦笑道:“謝謝安慰。”

小周道:“我去買午餐,你想吃什麼?”

喬以航看著正在領盒飯的工作人員道:“幫我領盒飯就好。”

小周聳肩道:“好吧。本來想買好吃的慰勞你的。”

“謝謝。”正好手機鈴聲響起,喬以航順手接起手機,才聽了兩句話,神情驀地變了,“你說什麼?”

小周停步回頭,就見喬以航臉色蒼白如紙,“有消息馬上告訴我!”

“怎麼了?”小周等他掛下電話,連忙問道。

“我父母在加拿大出了車禍。”喬以航深吸了口氣,伸出手道,“把鑰匙給我。”

小周六神無主地掏出鑰匙給他,等他拿著鑰匙狂奔而去,才後知後覺地叫道:“你去哪里?”

她的嗓門引來眾人詢問。

連覺修聽完前因後果,皺眉道:“他應該是回家收拾東西,準備趕過去。”

小周目瞪口呆,“啊?那戲怎麼辦?”

連覺修似乎從入魔狀態蘇醒過來,聳肩道:“那麼多場景,可以先拍別的。”其實他有句話沒說——喬以航的戲份才剛開始,現在換人還來得及。雖然……

有點可惜。

 

 

有轉機(上)

 

張知坐在辦公室裏看藝人年度評估報告。

喬以航當仁不讓地佔據首席。

雖然不是自己的成就,但他看到密密麻麻的佳績時,也忍不住露出與有榮焉的會心微笑。

門被篤篤敲了兩下推開,秘書緊張地走進來。

張知收起笑容,皺眉道:“什麼事?”

秘書道:“我剛才在網上看到一則新聞。當然,我不是在開小差,我只是在……找資料的時候不小心看到了一則消息。”

“重點?”張知不耐煩地打斷道。

“喬以航出車禍了。”秘書六個字完重點。

刷——

椅子被驟然起身的張知猛力推開,他抓起桌上的手機和鑰匙就往外跑。但跑出兩步,他又回過頭來。

秘書不等他問,就識相道:“第一醫院。”

 

 

第一醫院人滿為患。

張知頭一次來,看著攢動的人頭,連醫院大門都摸不到。沒奈何,他只好打電話給高勤。

高勤道:“八卦小子也剛剛進了這家醫院,所以下面人很多。你直接從住院部後面上來。具體位置在……”

住院部?

意思是說喬以航已經嚴重到非住院不可了?

張知邊聽他指示邊拔腿狂奔。

為了節約時間,二十二層樓他竟然是用腿跑上來的。

高勤站在走廊等他。

“怎麼樣?”張知不顧滿頭大汗,緊張地盯著他。

高勤嘆了口氣,“沒事。額頭擦傷而已。”

……

沒事嘆什麼氣?!

張知強忍下揍人的衝動,正準備越過他往病房裏走,就聽高勤又道:“但他在加拿大的父母也出了車禍。他就是緊張父母,精神恍惚,撞到了電線杆上。”

張知頓住,“那他父母……”

“還不知道。”高勤道,“我一會兒幫他辦理出國手續和訂最近的機票。”

張知不假思索道:“幫我也訂一張。”

高勤點點頭,“他剛剛打過鎮定劑,正在睡覺。”

張知轉動門把,輕輕推門進病房。

 

喬以航額頭上貼著一張膠布,正仰面睡得香。

張知輕手輕腳地搬過木凳坐在他的床邊,靜靜地看著他。

焦急褪去,恐懼才慢慢湧上心頭。

幸虧只是擦傷。他不敢假設其他後果,光是有這種念頭就讓他揪心裂肺。不知從何時起,他竟然已經將喬以航這三個字牢牢地放在心裏,任由它與自己的心臟緊緊相連。

他暗暗下定決心,以後無論自己有多忙,都必須親自載喬以航上下班。不,從今以後,他會儘量讓喬以航只在他視野所及的範圍內活動。

“電話。”喬以航低聲喊了一句,睜開眼睛,掙扎著要起身。

張知這才發現喬以航的手機正在床頭櫃上振動著,連忙拿起來給他。

喬以航看了眼手機顯示屏,接起來的時候神情有些激動,“姨……啊?沒事?……也是額頭擦傷?……哦,沒什麼,我是說,我有個朋友也正好額頭擦傷……啊?對,對,就是我的室友……好,那我一會兒再打電話過來。”他放下電話,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張知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父母沒事吧?”

“沒事。我父親額頭擦傷,母親被他抱在懷裏,安然無恙。”喬以航失笑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不知道這算不算是遺傳。

張知不禁羡慕。

人在危急時刻會本能的保護自己,而他的父親居然還能將妻子抱進懷裏,說明喬以航母親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遠遠高於自己的生命。

“你剛才說的室友,不會是指我吧?”在知道虛驚一場之後,張知開始注意起細節。

喬以航道:“你房間裏還有別的人住嗎?”

“暫時沒有。”張知露出曖昧的笑,“但不介意有。”

喬以航別開眼睛,“是上次和我媽聊天的時候,我無意中提到了一句。沒想到她居然告訴了我姨。”

“無意中?”張知擺明不信。

“真的是無意。”喬以航加重語氣道,“我媽問我最近人氣怎麼樣?有沒有錢開鍋?要不要申請援助?我回答說,就算沒錢也不怕,反正每個月有萬把塊的房租。”

張知挑眉道:“只是房租?”

喬以航睨著他道:“不然呢?”

張知道:“我工資卡信用卡的密碼都告訴你了。”

喬以航沒好氣道:“我還知道比爾蓋茨家的保險櫃密碼呢。能用嗎?”

張知不吭聲,逕自拿出皮夾,將信用卡和工資卡一併取出,往他面前一送。

喬以航呆若木雞,“幹嘛?”

“這樣就能用了。”張知微微一笑,眼睛嘴角都彎彎的,極漂亮。

喬以航強制移開視線,一把奪過他手裏的工資卡和信用卡道:“你別後悔。”

“嗯,不後悔。以後吃的住的用的都你付。”張知一臉得逞的笑。

喬以航故作獰笑道:“你認為我會把吃進去的再吐出來……”

嘴被張知吻住了。

儘管不是第一次,但張知每次都吻得猝不及防,所以喬以航每次都很配合地愣了下。

張知趁機抱住他的腰,努力地伸舌頭,撬嘴巴。

兩人的姿勢緩緩從垂直變成傾斜。

喬以航看著他漸漸壓上來,立刻掙扎起來,但張知箍得太緊,掙扎的結果是兩人越扭越緊,喬以航被猛地壓倒在床上。

“痛!”喬以航轉開頭,好不容易蹦出一個字。

張知摟著他,默默地看著他潮紅的臉孔,眼中滿滿的不甘心。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向來是點火容易滅火難。

喬以航想推他,又怕引起反彈,只好一動不動地裝死。

 

門被猛地推開,一個中年醫生走進來,看到喬以航和張知的姿勢愣了愣,隨即道:“先停一停,我做個檢查。”

“……”

張知挫敗地站起身,迅速轉身打開窗,看窗外風景。

中年醫生道:“冷靜冷靜也好。”

喬以航充滿了把張知和中年醫生兩人打包從窗戶扔下去的衝動。

 

醫生檢查完,表示要再留院觀察幾,看有沒有後遺症。

因為額頭上的傷,喬以航就算出院也沒法開工,所以留得毫無心理壓力。

張知則奉命回家打包行李,最主要的是將喬以航藏在書房書櫃裏的那台壓箱底的手提電腦帶過來。

等張知走後,喬以航給父母打了個電話,果然平安無事,這才真正放下心來的。

三個人在電話裏輪流慰問彼此。

他母親很八卦地問:“我前兩看到網上說你和張佳佳談戀愛?”

喬以航哭笑不得,“假的。”

母親不甘心地追問道:“能弄假成真麼?”

“為什麼這麼問?”喬以航心虛地摸了摸嘴唇,仿佛還殘留著張知的味道。

“我喜歡她啊,我可喜歡她啦。要是能當媳婦就好了。”他母親大笑。

他父親在另一頭嚷道:“你以前還喜歡顏夙昂呢?也娶回來?”

“怎麼不行?去阿拉伯娶唄?”他母親豪邁地回答。

喬以航無力道:“你們好好休養,別太興奮。”

他母親道:“好吧。你也好好休息。”她說完,就乾淨利落地掛下電話。

喬以航望著電話,不由自主地想:母親不反對他和顏夙昂,是不是意味著……

他猛然回神,才發現自己竟然在想父母對同性戀接受的程度,頓時驚住了。

他該不會……

被張知潛移默化了吧?

 

張知回醫院的時候天已經半黑。

房間裏的燈關著,日薄西山後的灰濛濛光線灑在窗臺前後,只能勾勒出喬以航的輪廓。

張知忐忑道:“發生什麼事?”

喬以航緩緩回過頭來。

因為他背著光,張知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能從四周詭異的氣氛中判斷——

“有後遺症?”

“沒有。”喬以航幽幽否認,糾結了一個下午的腦海中依舊糾結著。

張知放下手頭的東西,走到他身邊,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溫柔而帶著微涼的觸感讓喬以航渾身的血直沖腦門。他唯一慶倖的是,房間沒開燈,所以張知看不見。

啪。

張知打開燈,然後吃驚地看著他,“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喬以航舔了舔嘴唇,正想找個藉口蒙過去,就見張知飛快地按下了呼叫鈴,“……”

醫護人員很快趕到,帶頭還是那個中年醫生。

他一進門就道:“我只是外科醫生。呃,那麼你們誰有問題?”

張知擔憂地看著喬以航道:“他臉很紅,是不是發燒了?”

中年醫生只瞟了一眼,便道:“你少衝動一點就好了。”

張知:“……”

喬以航乾巴巴道:“你不用下班的嗎?”

“連班。”中年醫生說完,酷酷地轉身,對其他醫護人員道,“散場,走人。”

張知、喬以航:“……”

 

室內靜謐,沉默得發虛。

喬以航忍不住用剛才想好的藉口解釋道:“其實,剛才我是在練習演技。”

“哦。”張知回神,低下身開始收拾東西。

氣氛依舊很尷尬。

喬以航想了想道:“你不是答應過我幫我揣摩角色的嗎?”

“嗯。”

“不過你最近很忙,算了。”喬以航想起羅少晨辭職,張知剛剛接手,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忙,應該是分不開身的。

張知從行李箱裏抽出毯子和小抱枕丟到沙發上,“我已經有了捨身取義的覺悟。”

“你是來……”

“陪床的。”

喬以航瞪大眼睛。

張知挑眉,“你想要同一張床也可以。”

喬以航道:“公司不忙嗎?”

“忙,但不會倒。”張知小聲嘀咕道,“不像你。”

“什麼?”喬以航豎起耳朵。

張知作攤手狀,“你剛剛說要揣摩劇本?劇本呢?”

“……沒帶。”喬以航尷尬道,“要不,今天先放假?”

“好吧。”張知從行李箱裏拿出兩台除了顏色一模一樣的手提電腦,將紅色的給喬以航,藍色的留給自己。

“新的?”喬以航瞪大眼睛。

張知道:“你覺得你家裏那台古董能用來玩遊戲嗎?”

“咳,我只是瀏覽網頁。”喬以航頓了頓,疑惑地從枕頭下抽出張知的信用卡和工資卡,“你哪里來的錢?”

張知笑眯眯道:“誰說一個人只能有一張信用卡?”

喬以航:“……”他十分肯定、百分確定、萬分篤定自己一點也沒有因為他剛才放心地交出全副身家而感動!

 

 

有轉機(中)

 

從上次張知用喬以航的號上遊戲之後,兩個人都很久沒有上過遊戲了,所以拿到電腦都很興奮。唯一的問題是網線只有一根。就在喬以航考慮要不要你上一小時我上一小時的時候,張知從行李箱裏摸出了一個路由器。

喬以航:“……”

 

網線問題順利解決。

兩人進入遊戲先各自活動,收拾收拾倉庫,看看消息。

喬以航收拾完倉庫,打開好友,竟然看到水仙和尚和帥帥帥都在線,正準備發私聊,就聽張知在旁邊道:“看幫會頻道。”

“怎麼?了”喬以航邊問邊打開。

 

【幫會】

嬌嬌敏:討厭!

水仙和尚:~\(≧▽≦)/~老婆,真的很好看的啦。一起看!

嬌嬌敏:不要!

水仙和尚:要不你就開著電影,關掉聲音,然後做其他事情?~~~~(>_<)~~~~我只是想和你一起看電影嘛。

嬌嬌敏:我討厭看鬼片。

水仙和尚:你可以不看的。我一個人看。

嬌嬌敏:不要!哼,你也不准看!你要是敢看,我就不理你了。

水仙和尚:嘿嘿嘿,我偷偷看你又不知道。

嬌嬌敏:我不要理你了。

小舟:(o)發生什麼事了?

小舟:串線了?我是不是串到你們私聊裏了?

水仙和尚:( o )啊!小舟!嬌嬌,我給你介紹,這是小舟。

嬌嬌敏:= = 我認得漢字。

小舟:你好。

嬌嬌敏:煩死了,我去刷怪。你別跟過來。

小舟:(o)什麼情況?

水仙和尚:呃,新婚老婆。

戰魂無極:-_-|||好久不見。

水仙和尚:o(_)o~好久不見。

戰魂無極:老地方見。

水仙和尚:……

水仙和尚:不去可不可以?

戰魂無極:有些問題不用問。

水仙和尚:o(╯□╰)o

 

 

【私聊】

小舟:-_-|||不要老欺負和尚。

 

其實喬以航更想說的是,不要在帥帥帥在線的時候欺負和尚。

 

戰魂無極:……

 

張知轉頭對喬以航道:“你是不是忘記我們不但可以視頻還可以語音?”

喬以航愣了下,鄙視道:“你太沒氣氛了!”

張知:“……”

 

【私聊】

小舟:你居然沒和帥帥帥一起練級?

水仙和尚:他很忙。

小舟:可是他在線啊。

 

喬以航還想問,就聽張知在旁邊道:“進組。”

喬以航順手點同意,過了會兒,水仙和尚也加了進來。

 

【隊伍】

水仙和尚:/(o)/~~為什麼又去比武場?

戰魂無極:因為你老婆對我老婆沒禮貌。

 

“……”已經很久沒見老婆兩個字的喬以航用目光默默地瞪著張知。

張知回頭看了他一眼,“老婆,怎麼了?”

喬以航對他的順口程度表示無語。

 

隊伍很快又多了一個成員。

 

【隊伍】

小舟:o(_)o~帥帥帥,好久不見。

水仙和尚:你們也要老地方見嗎?

戰魂無極:還有空關心別人?先解決我們的問題!

水仙和尚:我們最大的問題是沒有問題。/(o)/~~

 

喬以航突然對張知道:“別在帥帥帥面前pk和尚。”

張知茫然道:“為什麼?”

“那個,”喬以航想了想,還是決定說出來,“你還記得上次你拉和尚去比武場嗎?”

張知想了想,皺眉道:“和連覺修吃飯的那次?”

喬以航點點頭道:“帥帥帥在世界頻道說,讓你,呃,不要打太多場。”這樣夠委婉了吧?

張知疑惑道:“什麼意思?”難道帥帥帥也想下場玩?但是他上線時間不是很多,帥帥帥想pk和尚多的是機會,有必要和他在世界頻道上搶對手嗎?

“就是,不要老是欺負和尚的意思。”

張知道:“關他什麼事?”

“被惡霸欺壓的良家婦又關見義勇為的大俠什麼事?”

張知沉吟道:“三角戀?”

喬以航:“……”

 

【隊伍】

水仙和尚:我在比武場等得頭髮都白了,你到底來還是不來啊?

水仙和尚:小舟?

水仙和尚:戰魂?

水仙和尚:你們不會煮飯去了吧?

水仙和尚:你再不來我走了?

水仙和尚:就算煮飯,也好歹出來吭一聲啊。

戰魂無極:帥帥帥?

帥帥帥:嗯?

 

喬以航緊張地看著屏幕道:“你該不會直接問他這件事吧?”

張知道:“有什麼問題?”

喬以航道:“很多事不能這麼直接問的。”

張知眸光一閃,一臉求知狀,“那應該怎麼問?”

“不著痕跡地問。”喬以航撇嘴道,“不過這個需要天賦和經驗。”

張知將頭往床的方向靠了靠,“求愛的話應該怎麼不著痕跡地問?”

喬以航道:“一輩子別問,最不著痕跡。”

張知嘿嘿笑道:“直接用行動表示嗎?”

喬以航道:“這台電腦多少錢?”

張知一怔,似乎不解他為什麼把話題轉得這麼快,但還是乖乖回答道:“六千多。”

喬以航冷哼,“看在錢的份上,你的腦袋保住了。”

張知瞥了他一眼,輕笑道:“你是想讓我和你一起弄個情侶傷口嗎?”

喬以航抽了下嘴角,“帥帥帥在呼喚你。”

 

帥帥帥的待遇和剛才水仙和尚差不多,都很心力交瘁。

 

【隊伍】

帥帥帥:?

帥帥帥:= =

帥帥帥:吱一聲。

戰魂無極:沒事了。

帥帥帥:……

水仙和尚:你們夫婦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啊!

戰魂無極:一起刷副本?

水仙和尚:(o)你不來刷我了?

戰魂無極:就是說刷你。不過我們組隊來。

水仙和尚:-_-|||其實我很嬌弱的。

帥帥帥:我討厭嬌字。

 

對話到裏驟停。

 

張知和喬以航是摸不著頭腦,而向來喜歡插科打諢的水仙和尚也少有地沒有接下去。

張知緩緩道:“我突然有種奇怪的想法。”

喬以航道:“我覺得不可能。”

張知道:“我還沒說你就知道了。我說明我們的心被丘比特之箭串在一起了。”他情話還有點害羞,不太流利,特別是後面那句有磕磕絆絆。

喬以航沒好氣道:“是用問心思考問題的嗎?”

“關於你的問題都是。”這一句他回答得極溜。

喬以航當沒聽到。

 

隊伍頻道終於刷出一行——

 

帥帥帥:我有事先下了。

戰魂無極:88

小舟:( ^_^ )/~~拜拜

水仙和尚:8

 

【私聊】

帥帥帥:我在電視上看到你了。

帥帥帥:果然很上鏡。

戰魂無極:(o)

帥帥帥:林當家。

戰魂無極:啊,那個。

帥帥帥:o(_)o哈哈~比喬以航帥。

戰魂無極:我覺得喬以航帥。

帥帥帥:你們倆加起來也沒我帥。因為你們只有兩個,但我是三個帥。

戰魂無極:你和和尚沒事吧?

 

大概張知話題大轉彎轉得太快,以至於帥帥帥半天沒回答。

喬以航見張知剛才不停地打字,但隊伍裏又什麼都沒有,忍不住伸頭過去。

張知配合地將身體往他的方向挪了挪。

 

【私聊】

帥帥帥:沒事。

帥帥帥:我不喜歡他老婆。

戰魂無極:他三天兩頭結婚,三天兩頭離婚,有什麼好認真的?

帥帥帥:嗯。我知道。

帥帥帥:先下了。

戰魂無極:88

 

喬以航在旁低喃道:“我也不喜歡他老婆。”

張知微笑道:“嗯,我也不喜歡你喜歡他老婆。你喜歡我就夠了。”

“我也不喜歡你。”

“是麼?”張知猛然回頭,對準喬以航的嘴巴就準備親上去。但他快,喬以航的手腳更快,撈起枕頭對著他的臉拍下來。

張知捂著臉道:“要留情侶疤的話,用磚頭比較好。”

喬以航丟開枕頭,拿起電腦,“這個怎麼樣?”

張知趴著床沿,認真道:“六千多塊。”

喬以航:“……”

 

 

有轉機(下)

 

帥帥帥走後沒多久,水仙和尚又被他的老婆使喚走了。

喬以航和張知摸了會兒魚,就都下了。

原來上線是為了遇到對方,現在對方就在身邊……那還是該語音語音,該視頻視頻吧。

喬以航無聊地用搜索引擎搜索自己的名字,果然出現自己出車禍的新聞。他又去海闊天空論壇逛逛,發現他和八卦小子進醫院的消息在論壇最熱鬧的版面置了頂,同樣置頂的還有他們的祈福帖。

不過他的祈福帖和八卦小子的祈福帖完全是不同的風格。

點進他的帖子,就感到上上下下都彌漫著一股粉紅色的哀傷。每個留言都充滿了祝福,讓他看得內心暖洋洋的。

而八卦小子帖子裏的粉絲大概經受過重重考驗和打擊,心理已經相當的成熟和強大。很多粉絲進來之後先互相打招呼,諸如“我又來了”、“我們又見面了”、“上次的話題繼續吧”之類的,然後放上很多關於符咒、聖水、十字架的圖片,旁邊還配合著“嘜哩嘜哩轟”、“惡靈退散”等注解。

總之,用喬以航的眼光看,完全是三大宗教比拼現場,偶爾奧林帕斯也能出來露一臉。

他看了幾頁,忍不住轉頭去看張知。

張知正帶著耳機,專注地看著視頻上一個外國老頭講課。

喬以航想起他之前說過已經用遠程的方式複學,怪不得每都忙得腳不沾地。相較之下,因為額頭小傷就被批了半個月假期的自己就太空閒了。

他放在床頭櫃的手機突然響起來,他那首《為愛你而生》的鈴聲在這樣寧靜的夜顯得格外突兀。

 

喬以航飛快地將手提電腦丟到一邊,接起手機,向轉頭看過來的張知比了個請繼續的手勢。

那一頭沈慎元驚叫道:“姐,你進醫院了!”

喬以航冷冰冰道:“你姐是誰,我不認識。”

沈慎元乖乖地改口道:“師兄,你沒事了吧?”

“還在醫院裏躺著。”

“嚴重嗎?你現在有沒有戴著氧氣罩啊?”

“你覺得我可能把手機塞進氧氣罩裏和你通話嗎?”

“不用戴氧氣罩就好。”沈慎元鬆了口氣。

喬以航:“……”敢情氧氣罩是沈慎元判斷對方病情嚴不嚴重的唯一標準?

沈慎元想想還是不放心道:“要不我來看你吧?你要吃什麼?我帶點夜宵過來?”

喬以航看了眼坐在身邊張知,連忙道:“不用!太晚了,我要睡了。”

沈慎元不死心道:“那我明天一大早過來?”

“幾點?”

“七點吧?”

“不行,我起不來。”

“師兄,你真的沒事吧?從現在到明天早上七點足足有十個小時。”

喬以航含糊道:“等你到我這個年紀就明白了。”

沈慎元委屈地問:“那我什麼時候能來?”

“十點半吧,你沒通告吧?”喬以航道,“順便幫我帶一份披薩過來。”

“行。”沈慎元一口答應。

 

喬以航掛下電話,轉頭見張知不知什麼時候取下耳機,正支著下巴看他。

“你不聽課了?”喬以航被他盯得莫名其妙。

張知不答反問道:“你想吃披薩,可以幫你買。”

喬以航道:“你明天不是要上班?”

張知半眯起眼睛道:“你是刻意等我上班才讓他來的?誰啊?”

喬以航皺眉道:“你非得用吃醋的口氣說話嗎?”

“因為我就是。”張知猛然站起來跳上床,將他撲倒。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顯然預謀已久。

喬以航的頭重重地撞進枕頭,不等反應,張知已經劈頭蓋臉地親了下來。

“……”喬以航剛收了一個字,張知就直接用嘴巴堵上。

 

“晚上查……”中年醫生推門進來,看到眼前景象自動將最後一個字吞了下去。

張知坐直身子,無奈地瞪看著他道:“醫生,請問這道門是幹什麼用的?”

中年醫生道:“不讓你們光著身子的時候著涼。”

張知:“……”

喬以航猛地坐起來,“醫生,他……”

“我什麼都沒看見。”中年醫生直接從外面把門關上。

喬以航轉頭瞪張知。

張知笑得像只偷腥的貓。

喬以航伸腿,一腳踹在他的肩膀上。

張知抓住他的腳踝,順勢又從床上跳了下去。

“你別太過分。”喬以航黑著臉。任誰被別人三番兩次看到自己被壓在下面的畫面,心情都不會太好。

張知盤坐在地上,一雙大眼睛定定地看著他,用近乎無賴的口吻道:“你總得讓我有個盼頭啊。雖然接吻的感覺也不錯,但老擦槍不走火,我遲早有一天引火自焚。”

喬以航被他無恥而大膽的話驚到開不來口。

張知眼巴巴地望著他,“反正,今天就我倆。”

中年醫生突然又推門進來道:“樓上有豪華房,是雙人床,比這個房間貴五百一天。你們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幫你們安排。”

張知沒好氣地瞪著他道:“我對你只有一個需要。”

“我明白。”中年醫生很識相地關上門。

張知突然跳起來追出去,“進門先敲門!”該死的,每次都不讓他把話說完!

正走在走廊上的中年醫生被嚇了一跳,回頭道:“知道什麼叫鎖門嗎?”

張知憤憤回房,關門,上鎖!

 

喬以航看著仍憤憤不平的張知,慢吞吞道:“我覺得,你是不是搞錯了一件事?”

張知還沒有退去怒火的雙眸對準他。

喬以航皺了皺眉。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張知閉了閉眼睛,轉頭去收拾他的沙發床,“但我更知道你心裏對我不是沒有感覺的。所以我不會放棄。”

喬以航結巴道:“我對你,什麼感……”他惱羞成怒道,“你想太多了!”

“我知道就好。”張知在沙發上躺下,“晚安。”

“我還沒有說完。”喬以航瞪著他,恨不得將他的被子燒出大洞來。

張知道:“在你決定說真話之前,我拒絕傾聽謊言。”

“你怎麼知道我說的不是真話?”

“我喜歡你,我愛你,我要和你永遠在一起。”張知掰著手指,“除了這三句話之外,其他話都不是真話。”

喬以航氣結,順口道:“那我要和你結婚呢?”

張知像彈簧一樣坐起來,眼睛亮晶晶的,幾乎要發光,“我答應你的求婚!”

喬以航差點吐血,轉身躺倒,將被子蓋過頭。

張知在那裏喋喋不休道:“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們一起去美國把事情辦了?順便見見我媽。”

喬以航聽他一個人在那裏喜滋滋的盤算著,臉色越來越紅,終於忍不住掀開被子道:“晚、安!”

張知重新躺倒,“今晚我可能會興奮得失眠。”

“……我剛才開玩笑的。”要是能穿越時空,喬以航一定會掐死十分鐘前的自己。

張知沉默。

就在喬以航猜他是不是生氣的時候,他開口道:“我沒當剛才那句話是開玩笑。”

喬以航抽了抽嘴角道:“自欺欺人很好玩嗎?”

“幸福就好。”張知起身,果斷地關掉電燈。

一室黑暗標誌著今天的話題到此結束。

 

喬以航沒讓沈慎元七點鐘來還是有先見之明的,因為他居然一覺睡到八點半。起床的時候,張知已經走了。毯子、抱枕都被收拾得妥妥帖帖的。行李箱也被豎起來貼著沙發放。

喬以航不免有些欣慰。要是自己場車禍能讓張知學會做家務,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他洗漱完,打開電腦看了會兒電影,很快就到了十點半。

沈慎元幾乎是踩著進門的。

喬以航笑容滿面地看著他,“你終於來了。”

沈慎元受寵若驚道:“師兄,你等我很久了?”

“當然。”喬以航朝他手中的東西看去,“我一早上都沒吃東西,快餓死了!”

“……”

 

打開披薩,沈慎元正準備伸手拿一塊,就見喬以航飛快地將披薩收起來,“你吃過早飯了吧?那我就不客氣了,謝謝啊。”

“師兄,其實我沒吃過早飯。”沈慎元的目光還粘著那披薩盒。

“這樣的話,”喬以航想了想道,“你再忍耐一下,我請你吃飯。”

“請我吃飯?”沈慎元一愣。

喬以航點頭道:“我在醫院訂的午餐讓給你了。”

沈慎元:“……”

 

等開飯的時間是漫長的。

沈慎元只好聊打發時間……和口水。“聽連導準備先拍大神的戲份。”

喬以航摸了摸額頭上的傷,“等醫院報告出來,批准我出院,我就回去開工。”

“但是你的傷口……”

“用劉海遮住就行。”喬以航將劉海往另一個方向了撥撥,“我照著鏡子試過了,剛好能遮住。”

沈慎元感慨道:“師兄,你真是太拼命了。”

喬以航吃披薩的嘴巴微微一頓,很快將嘴裏食物咽下去之後道:“這是我給自己的最後一個機會。”

“最後一個機會?”沈慎元茫然。

“要是在連覺修手下我都演不好的話,我以後就再也不碰這碗飯了。”喬以航道,“人無完人。我以後就安心地唱歌。”

沈慎元道:“很多實力派演員也是靠磨練出來的。”

“但我不能老這麼糟蹋好電影,機會應該留給更有天賦的人。”喬以航頓了頓,“而且最主要的是,和連覺修合作這種經歷,一次就足以‘享用’終身。”

張知剛好推門進來。

 

 

光明路(上)

 

喬以航見他進來,先是瞪大眼睛,隨即心頭一陣發虛,忍不住去瞄沈慎元的表情。在外人看來,他和張知只是唱片公司同事關係,不算太熱絡。他出現在裏難免讓人多想。

沈慎元也愣了下,連忙站起身道:“張,張總監也來看探監啊。”雖然已經知道他是戰魂無極,但真的在現實中看到,還是很難將兩個人的形象聯想到一起,更別叫出來了。

話一出口,在場三個人都囧住。

沈慎元尷尬地想挖地洞。都怪張總監的監字,讓他最後那個詞被順口帶了過去。

喬以航笑著解圍道:“其實生病和坐牢的確沒什麼區別。”

沈慎元想了想,還是決定解釋道:“師兄,我不是想咒你。”

喬以航點頭道:“我知道。這種精妙好句你想是想不出來的。”

“……”沈慎元細細琢磨著這話,怎麼不是那麼個滋味呢?

 

張知拎著一大袋東西,默默走到床邊,然後一樣一樣地往外頭拿。

壽司、酸菜魚、牛排、披薩……各國風味齊聚一堂,讓喬以航的眼睛有點酸。他根本是來踢館的吧!這種時候拿出這些東西,除非沈慎元白癡才會看不出有古怪。他欲哭無淚。

沈慎元欣喜道:“張總監實在想得太周到了。怕師兄不喜歡,就各種口味都買了一些。”

  “……”喬以航乾笑道:“是啊,張總監,這怎麼好意思?”

張知挑眉道:“我們之間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也對。在唱片公司的時候,承蒙你的照顧了。”喬以航說著,側了側身,背對著沈慎元朝張知狠狠地眨了眨眼睛。

張知抬手,輕輕地摸了下他臉,淺笑道:“做什麼鬼臉?”

喬以航全身凍結。

  沈慎元倒是沒注意兩人之間詭異的互動,一雙眼睛明晃晃地看著他床頭櫃上各種吃食。

  儘管張知從頭到尾都沒有明確說什麼,但喬以航就是能感覺到從他身上傳過來的無形壓力。二十歲正是充滿未知的年紀,衝動和穩重兩股拉繩在身體裏衝撞,誰都不知道一個刺激能讓他做出什麼事情來。這點從生日的強吻和表白就能看出來。

  想起最近被吻得越來越多的次數和自己越來越淡定的心態,喬以航悲哀地發現,自己的墮落竟是有跡可循的。

 保險起見,喬以航決定和沈慎元保持適當的距離,最好是讓他及早撤離張知這顆定時炸彈。

 

“師弟啊。”存了趕人的心,喬以航立刻變得和顏悅色,手裏那過張知送來的披薩,轉頭遞給他道,“你剛剛不說沒吃飯嗎?”

沈慎元受寵若驚之餘,又帶著幾分不信道:“給我的?”

喬以航道:“我聽說你最近行程比較緊,要多吃點才能補充體力啊。”

沈慎元想了想道:“師兄的意思是,一會兒還要再請我去一趟食堂?”

  “……”喬以航轉頭,又看了看張知放在床頭櫃上的酸菜魚,咬咬牙,狠狠心,一道遞過去道,“醫院的午餐還要很久,這碗酸菜魚你先拿去吃。”

  ……

披薩配酸菜魚?

沈慎元茫然地接過來,“其實有披薩墊肚子,我能忍到午餐的。”

你怎麼就這麼不上路呢?

  喬以航暗示道:“你行程這麼忙,我就不耽誤你了。”

“為了來看師兄,我上午的行程都推了。一直到下午三前,我都有空。”沈慎元抓住時機,賣力地展現同門情誼。

 

張知突然從口袋裏掏出一條口香糖,拆了一片放入口中,邊咀嚼邊對喬以航道:“你跟我來一下。”

喬以航警戒道:“去哪里?”

“廁所。”

“……”兩個人去廁所?喬以航看向他的目光藏了十幾把刀子,大有你敢亂來,我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架勢。

  “還是,”張知嘴角慢慢上揚,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你希望我們在這裏解決?”

  喬以航噎住。

  形勢比人強。在這種情況下,關上門至少只是留下一個想像空間,而敞開門……那就是在床捉姦!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前者。

  看著喬以航率先下床走進病房配備的廁所之後,張知笑眯眯地從茫然的沈慎元面前走過,並故意將口香糖嚼得很大聲。

……

走進廁所,喬以航抱胸站在鏡子面前,對著門戒備地看著後走進來的張知,壓低聲音道:“說吧,什麼事?”

  “請你吃口香糖。”張知將口香糖遞給他。

喬以航狐疑地看著他。

張知一動不動。

  喬以航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隨手接過糖,放進嘴巴裏。

  張知將嘴裏的口香糖吐到垃圾桶裏,然後猛然拉過迷茫的喬以航就親了上去。

 

  咚!

坐在外面正準備吃披薩的沈慎元聽到廁所門被猛烈地撞擊了下,然後廁所裏又迅速恢復了寧靜。

  看了看手裏的披薩,沈慎元吞了口口水,沖廁所叫道:“師兄,張總監,你們沒事吧?”

廁所裏半晌沒回答。

 

  過了會兒,門驟然被打開。

  喬以航一馬當先地走出來。原本蒼白的雙唇像抹了口紅似的,嬌豔如火。

張知慢悠悠地走在後面,嘴角噙著一絲在沈慎元看來完全稱得上“得意”的微笑。

  喬以航突然憤憤地咀嚼著口香糖,仿佛想要發洩什麼。

  沈慎元看看他,又看看張知,“你們……沒事吧?”除了沒事吧三個字,他好像也想不出其他問題了。

  張知微微笑道:“沒什麼。只是沒口香糖吃了而已。”他頓了頓,問喬以航道,“口香糖好吃嗎?”

  喬以航咀嚼的動作頓住,好似在一瞬間領悟了張知的企圖,一張臉頓時漲得和嘴唇一樣紅。

奈何演員賣力的演出並沒有博得觀眾的共鳴。

  沈慎元突然很八卦地伸長脖子道:“是不是唱片公司最近有新動作?”

張知、喬以航:“……”

  “是的,”張知順著他的話面不改色地接下去道,“其實我本來準備打電話通知我去一趟公司的。”

沈慎元張大眼睛,“做什麼?”

“我已經決定下周推出你們的唱片,雖然趕不上天聲獎,但是能配合上中秋節。喬以航傷成這樣,宣傳的事情要你多多出力了。”

  “沒問題。”沈慎元當即拍胸脯保證。

張知睨了他一眼,“那你還不走?”

  “去哪里?”

“公司。”

“好。”沈慎元抱著披薩和酸菜魚走了兩步,“張總監?”

“我還有事和喬以航商量。”張知看著喬以航,眼睛閃爍著幽冷的光芒。

喬以航用腳勾出床下的垃圾桶,將口香糖塗在垃圾袋裏。

“那好吧。”沈慎元轉頭對喬以航道,“姐,那我先走了。”

  “姐?”張知敏感地抓住了這個關鍵字。

  沈慎元看向喬以航道:“姐夫還不知道嗎?”由於一個姐字開了好頭,後面的姐夫也就沒那麼難叫出來了。

  張知皺了皺眉,腦海中閃過一個大膽的推測,“你是大湖?”

沈慎元狗腿地笑道:“姐夫。”

……

不得不承認,姐夫兩個字的威力還是相當大的。

比如張知此刻的表情和剛進門時完全判若兩人,一雙眼睛彎得跟月牙似的,就差沒說,說得好,賞!

提到遊戲,沈慎元完全來了勁兒,“姐夫最近不怎麼上線啊。”

“嗯,忙。”張知想到一件耿耿於懷的事,“你知道誰是大洋嗎?”

“知道啊。”沈慎元正要回答,就見喬以航掀開被子露出頭來,“師弟,你不是要走?”

沈慎元驀然一省,“啊,對的,我要走了。姐,再見。”但他下一句話又繞了回去,“姐夫,大洋就是我。下次我上線我們加好友。”

“哦……就是你啊。”張知拖長音,看不出表情。

沈慎元覺得他這句“就是你啊”裏面大有文章,因為原本還晴空萬里的表情一下子就陰雲密佈,但他想來想去都想不起自己什麼時候得罪過他,事實上,他壓根連得罪的機會都沒有,碰不到面嘛。

喬以航想起上一次張知用他的號上線,額頭上的傷口頓時一跳一跳得隱隱作痛,“你先回去吧。我要休息。”

“好。”沈慎元看看張知,“姐夫不走?”

“我陪你姐。”張知說得挺順。

  “行。那回頭見。”

沈慎元順利離開,張知最終什麼都沒說,但是回頭看喬以航的眼中就帶著危險的味道。

喬以航坐起身,看他的目光也不太……溫柔。

 

 

光明路(中)

 

“他是大湖又是大洋?所以,從頭到尾他都知道你的身份?”

“陪你姐?你倒是接得挺順口。”

張知和喬以航同時開口,然後對著彼此乾瞪眼。

人平時很少注意自己什麼時候眨眼睛,每次間隔多少秒,但真的瞪眼睛的時候才會知道不眨眼睛很快就會酸澀,隱隱有眼淚在凝聚。

張知先敗下陣來,“他叫你姐的時候,怎麼不見你反駁?”

“他不一樣。”喬以航隨口說完,發現張知表情越發危險,頓時心底咯噔了一下。

當愛情不確定的時候,最怕聽到對方口中說其他人是特別的。尤其像張知這樣本身就很缺乏安全感的人。

張知當即感到一股怒氣直沖頭頂,恨不得將已經走遠的沈慎元拖回來揍一頓。

喬以航蹦出一句,“他是小孩。”

張知向前走了兩步,占著站立的優勢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小孩?”

喬以航覺得他這句話似乎問得另有乾坤,但腦袋一直也沒有轉過彎來,只是敷衍地點點頭。

張知的臉瞬間拉長了,“那我在你眼裏是什麼?”

他原本還為著喬以航越來越不抗拒他親吻接近的事情而沾沾自喜,但現在往深了一想,說不定喬以航壓根把他當小孩的一時興起,所以才由著他。

“你?”喬以航回過味來。

張知又向前挪了幾釐米,單腿跪在床上,毫不掩飾眼中火辣辣的目光,“我在你眼裏算什麼?”

喬以航不舒服地挪了挪屁股,故作輕鬆道:“朋友唄。”

“朋友?這種朋友?”張知俯身就準備吻過去,但喬以航對他行為已經有了一定認知,很快用手推開他的頭,“別鬧了。”

張知猛然朝床上捶了一拳,低罵道:“媽的,誰鬧了?”

喬以航低頭看著剛好落在他兩條腿之間的拳頭,暗暗舒出口氣。這位置,真是精准啊,要是再往上或是往左往右一點,他可能就要延房了。

“你到底要我怎麼樣才能明白我的心?”張知猛然抬頭,眼睛因怒火而燒得晶亮。

喬以航心頭犯堵,一時也不知道自己心裏頭怎麼想的,總是下不去嘴對他狠狠拒絕。總之看著他此時此刻的模樣,他心裏有一塊地方軟得一塌糊塗。但理智告訴他,不能讓這地方露出來,只能戴上不耐煩的面具,皺眉道:“別幼稚。”

“幼稚?”張知聲音陡然低沉。眼裏的火霎時熄了,化作一片焚燒後的灰燼。

喬以航抬頭,想摸額頭,但手肘有些僵硬,將一個好好的動作做得像敬禮,“你想過後果嗎?”

“後果?”張知精神一振,眼裏有死灰復燃的趨勢。一個人會想後果就說明他還是將這件事放在心上了,而且不是沒有去完成的意願的。

喬以航見他眼睛一會兒亮一會兒暗,也搞不清楚他究竟在想什麼,但嘴巴還是按著自己的思路走,“同性戀在國內是不被承認的。”

張知接得飛快,“但也不算犯罪。”早在他有這個意向的時候,就已經查過國內對這件事的態度。

“不算犯罪,但有時候比犯罪更不被人理解。”說到這個問題,喬以航漸漸嚴肅起來,五年多的米畢竟不是白吃的。“你想過你父母的態度嗎?”

張知放下腿,輕輕在床邊坐下,“你不用擔心我母親。”他對自己的母親有足夠的瞭解。雖然未必贊同,卻絕對不會激烈反對。

喬以航抓住他未盡之意,“那你的父親呢?”

張知皺了皺眉。

父親的態度不用他說,喬以航在婚宴上應該也看得很明白了。但是他對張複勳的感情僅止於血緣上的認同,接受這個人是自己的父親,但絕對沒有到事事必須他的認同才會去做的地步。說實話,要張複勳對這事真反對極了,他說不定堅持得更徹底。

這是一種叛逆的快感。

當然,張知絕對不會把這話出口,以免喬以航胡思亂想,以為自己利用他來打擊自己的父親。

“你工作的EF唱片公司,是張氏集團旗下的吧?”喬以航直指靶心。

張知心頭一動,抬眸看著他。

其實他的眼睛裏並沒有摻著什麼情緒,只是很坦然的目光。但喬以航不知怎的,就覺得心裏頭不是滋味。

“我們可以瞞著他。”張知緩緩道,“很多明星不是都搞地下情嗎?”

喬以航訝異。

他認識的張知似乎不是個會願意搞地下情的人。他應該是今天談戀愛,恨不得明天就詔告天下,受所有人欣羡目光。

張知手指在被單上劃拉了下,“不然會影響我的事業。”他在這點上很有自知之明。如果他的父親是普通人,他倒不必這麼糾結。但他父親是張複勳,張氏集團董事長,隨便動動手指就可能讓在娛樂圈掀起驚濤駭浪。他現在別說保護喬以航,就連自保也是問題,所以只能不得已的妥協。

喬以航喉結動了動。他之前的話是失言了,張知並不是幼稚,也並不是將一切看得太簡單,他是深思熟慮的。甚至可能比他想得更遠。

“那你……”他慢慢張嘴道,“有沒有想過我父母?”

張知啞然。

怎麼可能沒想過?

雪中跪地,負荊請罪,帶人私奔……他想得太多。孫子兵法三十六計都讓他翻了個遍,最後還是只能選瞞天過海,走一步算一步。不然如何?帶人私奔也要那人同意才行,他現在連他們的兒子都沒拿下。

他沒說話,喬以航也沒說。

有些話點到為止即可,說多了,反倒顯得矯情。

張知默默地坐了會兒,眼睛瞟到自己帶來的吃食上,“牛排涼了,吃壽司吧。”

他不說還好,一說喬以航倒真有些餓了,順手將壽司拿過來擱到腿上,“一起吃吧。”

“不了。”張知幫他拉過小桌子,將壽司放在小桌子上,“公司裏還有事,我還要回去。你晚上想吃什麼?我帶過來。”

喬以航抬頭看著他。

張知神情自若。

“酸菜魚。”喬以航想起那碗被沈慎元拿走的酸菜魚就肉痛。

張知想笑,但沉重的心情終究沒讓他牽起嘴角來,“行。”

喬以航看著他瀟灑轉身,臨到門前,忍不住道:“你晚上……”張知回頭看他。

“別太晚。”喬以航看著他驟然彎起的笑眼暗暗嘆氣,“別來了”三個字怎麼就不出口呢?

 

喬以航受的畢竟小傷,醫院確認他沒有腦震盪,額頭也沒留疤之後,就打發他出院了。

住院期間,張知每天早出晚歸,但無論多晚,都絕對會回來睡覺。喬以航甚至已經習慣聽到他爬上沙發的聲音再睡著,只是白天少不得要補個午覺。

關於兩人的問題張知再也沒提。那些曖昧的小動作倒是照舊,可惜兩人清醒相處的時間太少,而喬以航躲避他的偷襲也有了經驗,所以基本沒被得逞。

出院前正好連下了幾天的雨,所以喬以航走出醫院時,外頭的清風濕冷冷的。

小周將車開到醫院大門前停下,看著張知陰沉著臉將喬以航送上車。

“記得把仙人球放到陽臺上。”喬以航叮囑道,“不用澆水。”仙人球是醫院裏護士粉絲送的,說是對身體好。

“嗯。”張知冷冷地應聲,“拍完戲早點回家。”

喬以航想說,他耽誤了這麼久的行程哪里能想回家就回家,但看他的臉色還是把話咽了回去,微笑著搖手道別。

張知將車門嘩啦啦地關上。

小周踩下油門,車緩緩啟動。

大約走出十幾米,喬以航回頭。

張知依然站在遠處,頎長的身軀挺得筆直,臉似乎一直朝著這個方向。

“其實,”小周躊躇著開口道,“張知挺好的。”

喬以航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小周似乎覺得自己多嘴了,又將嘴巴閉了起來。

“好在哪里?”喬以航身體靠在椅背上,默默地背起臺詞來。

小周回憶著自己第一次見張知,他戴墨鏡微笑時的模樣,情不自禁地悸動了下,“帥啊!”

喬以航從劇本中回神,無語地看著的後腦勺,須臾,才用很平靜的語氣道:“聽說,我也很帥。”

“這句話我說過。”小周很坦率地承認。

喬以航心裏舒服了點。

過了不知多久,小周突然蹦出一句,“人啊,有時候就是要說點場面話。”

“……”

 

到了拍攝現場,正在拍警局裏,鄧北雲親生父親的金爺找鄧北雲上司放人的場景。

金爺坐在椅子上,龐大的身軀好像要將椅子擠垮似的,粗短的手指夾著雪茄,吊著眼睛看他,“放不放?一句話。”

上司溫雅地笑著,手裏不停地站著筆,“警局不會限制他的人身自由,同時,也會保證他的人身安全。”

金爺挺直腰,慢慢地朝前傾,原本藏在眼皮下的眼睛一下子露了出來,精光大綻。

“他是我兒子。”

五個字,每個字都得不重,甚至站得遠的人還聽不清他說什麼,但他卻將五個字寫在臉上,刻在每個人的心裏。一種為人父的驕傲和喜悅,一種身為大佬的自信和跋扈。

上司上半身慢慢靠後,嘴角笑容還掛著,眼神卻尖銳起來,“他是我下屬。”

同樣的五個字,每個字都很重,很堅定,很鏗鏘有力,好似有種力量和光輝要從他身後湧現出來。

 

“卡!”

連覺修的聲音將喬以航從凝思中拔了出來。

“下一場。”連覺修朝兩位演員點點頭。

喬以航胸口突然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壓迫感,幾乎喘不過氣。

旁邊工作人員讚嘆道:“不愧是宋國年啊。老戲骨,一次過。”

“朱宏偉也很厲害啊。”

“廢話,他們倆都是連導御用啊。”

後面他們還說了很多,但喬以航卻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了,他只覺得肩膀上的壓力越來越重,後背慢慢滲出冷汗來。

他對沈慎元說這是最後一場戲,如果演不好就退出影視圈好好守著歌壇這句話不是虛的。

就因為不是虛的,所以壓力才格外的大。

不成功,便成仁啊。

 

張知回到家,發現喬以航已經回來了,正坐在長沙發最左邊的角落上。

沙發旁開著盞幽暗的小燈,好似為喬以航量身訂做的光環。

張知關上門,躡手躡腳地走到喬以航身後,隨即皺眉道:“我喝酒了?”

“一點。”喬以航順手拿起擱在茶几上的酒杯。

張知沒阻止他。

都是成年人,喝點酒發洩很正常。

“心情不好?”張知伸臂環住他的肩膀。

喬以航將酒一口氣喝了下去,半天才嘟囔一句,“演不好。”

沒有比這更窩囊的了。

他剛出道被媒體批評得一無是處時也沒現在這麼沮喪。因為那時候被批評的是他的性格。而現在卻是他的演技,他的實力。

實力被看低,這是第二次。

第一次陸萬鵬。

那次的場子已經找回來了。

而這次,他卻沒有這個信心。

如果說第一次演電影沒演好,可以推說是導演沒有指導到位,那麼這次卻是無論如何都解釋不過去的。因為同一個場景拍了一天,最後都沒通過。連覺修還是看在他剛剛出院的份上,才讓他先回來的。

 

張知不擅長安慰人。

在美國這麼多年,他習慣打架,習慣飆車,習慣網遊,但就是不習慣交際。

他站起身,伸腿跨坐到喬以航的身側,伸手摟住他的肩膀,將他的頭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很多電視劇上,男人和男人之間都是這麼互相安慰的,應該是有效的吧。

事實證明有效了。

因為喬以航沒反抗。

但三分鐘之後,張知鬱悶了。

或許因為氣氛,或許因為酒精的氣味,他有反應了。

 

 

光明路(下)

 

他的酒量不小,可偏偏被熏得有些飄飄然起來。

“喂,起來。”張知的聲音有些粗啞。

喬以航用頭蹭了蹭他的肩膀。

“這裏睡覺會著涼。”張知伸出另一隻手,將他擱在自己肩膀上的腦袋推開。

喬以航眨了眨眼睛,思緒還是清醒的,但是剛才眯著眼睛小睡了三分鐘,卻讓他眼前的景物變得迷迷糊糊起來。

張知將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吃力地扶起他,“上床睡覺吧。”

喬以航覺得身體不太聽使喚,手臂微微用了下力,兩個人一起倒在了沙發上。

“沒事吧?”儘管知道沙發墊軟得很,張知還是問了一句。

“嗯,沒事。”喬以航聲音很平靜,也沒有大舌頭。

張知低聲問道:“那你現在能自己走嗎?”和喬以航的接觸,讓他身體的反應越來越明顯。

喬以航沉思了一會兒,得出結論,“不能。”

張知嘆了口氣,乾脆俯身,深吸一口氣之後,將他攔腰抱起。

喬以航畢竟是身高一米八的人,在他身體離開沙發的一瞬間,張知感到自己的兩隻手差被地球引力給拉到地上去。

但這種時候也顧不得了,他用膝蓋頂了喬以航的背一下,兩隻腳飛快地沖進喬以航的臥室,然後一個前傾,撲倒在床上。

“痛。”喬以航用陳述的語氣向他抗議。

張知沒好氣道:“你壓到我的手了。”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自己的手從他身體底下掙脫出來。

 

喬以航不舒服地擺動著身體,雙頰泛著層醉人的桃紅色,睫毛微微顫抖著,嘴角隱約有紅酒印殘留。

張知身體裏的天使和惡魔交戰著。

酒後亂性這個詞已經被電視劇都演得氾濫了,說明它的成功率相當高,是推動情節發展的重要手段。而現在,這個機會就擺在他眼前,只要他牢牢地抓住,說不定喬以航心中那座久攻不下的城池就會向他敞開大門。

當然,也有可能讓兩個人原本就如履薄冰的關係徹底破裂。

他想起自己生日那晚,喬以航說的那番話。雖然喬以航平時很遷就他,旅遊、兜風、同居統統都對他無可奈何地讓步了,但那是因為他還沒有觸及他的底線。一旦觸及底線,生日那晚冷面冷語的喬以航就會出現。

 

張知拳頭攥得死緊,身體的渴望幾乎要破繭而出,他的意志力做著最後的掙扎。

“該死!”他低咒一聲,轉頭要走。

“別走。”喬以航感應到他的離開,突然開口。

張知身體一僵,難道他準備……

“腿酸。”喬以航張開眼睛,卻依然看得不太清楚。

張知無語地坐上床,幫他一下一下地按摩起腿上肌肉來。

喬以航舒服地呻吟了一聲。

這一聲極輕的呻吟落在張知耳裏無異是驚天一聲雷,將他的欲望重新從埋得嚴嚴實實的遮掩下勾了出來。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從拿捏變成了輕撫,並有越來越往上的趨勢。

喬以航動了動,褲子慢慢地頂起了帳篷。

由於他是仰面的,所以這一變化根本逃不過張知的眼睛。

……

這種情況下再忍住,以後一定會有障礙。

張知翻身上床,兩隻手撐在喬以航的身側,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想吻你。”

喬以航轉過頭。

既然角度這麼配合,張知自然“不好意思”拒絕,低下頭,貼著他的嘴唇,輕輕地吮吸起來。有鑒於幾次的練習,他的技巧大有長進,動作溫柔又不失霸道。

喬以航腦海中警鈴大作,但是身體卻跟不上思維,反而下意識地回應著張知。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麼?”張知停下嘴,眼中滿是驚喜。

喬以航又思索一會兒,“不知道。”

張知笑了,低下頭繼續。

吻漸漸從嘴唇移到臉頰、耳垂。

喬以航覺得身體越來越熱,小腹的躁動讓他不安。

張知和別人一起解決生理需求是第一次,但解決自己的卻並不陌生。見他難受,便順手幫他脫下褲子,將手伸了進去。

喬以航腳趾一顫,突然抓住張知的手。

張知疑惑地看著他。

喬以航閉著眼睛,但手裏的力道卻一點不含糊。

“我只是想幫你。”張知嘴唇貼著他的耳垂。

即使腦袋差不多被酒精攪成漿糊,但靈台的清明還在。絕對不能做到這一步。喬以航咬著下唇,以此防止自己陷入無邊的黑暗。

張知說不出心裏什麼滋味。

想繼續下去,又覺得趁人之危。不繼續下去,又好像棄人危難於不顧。

“被子。”喬以航的話很簡單,卻給人一種思緒極端清晰的感覺。

張知想了想,最終收回手,幫他拉過旁邊的被子蓋上。不管怎麼說,他沒有抗拒自己最初的親近,就說明已經接受了一部分。至於其他,借著張識謙的那句話——徐徐圖之就是了。

喬以航的手放在被子上,好似安心了。

張知低頭看著自己的帳篷。這種時刻,好像應該先解決自己的問題。他一拳輕捶在床上,急促地朝浴室裏跑去。

 

解決完問題,又沖完澡,張知裹著浴巾出來。

喬以航睡熟,但臉還是紅撲撲的。

張知見他身上還穿著襯衣,十分礙眼,便走到旁邊幫他脫起衣服來。

儘管睡得迷迷糊糊的,喬以航的動作卻十分配合,上半身下半身都任由他來。

其實他喝得不算醉,至少沒有不省人事和反胃的地步。但他就是不想醒,或者說,在這一刻,他的理智清醒著,卻寧可放任身體跟著感官走——當然,是小心翼翼地放任著它,絕不觸及底線。

 

張知將衣服褲子分門別類地丟進洗衣機,然後坐到喬以航的床邊。

看喬以航睡覺好像成了他的一種愛好。

雖然什麼也不能做,但是光看著,就有種幸福的暖流從身體裏穿過。

第一次發現世界上竟然有這樣討他喜歡的人。眼睛、鼻子、嘴巴、臉型……每一樣都是他最愛的樣子。這樣看著看著,他的手指又忍不住輕撫了上去,然後又不滿足地用嘴唇代替了手指。

五分鐘後,張知又進次浴室。

 

再出來,喬以航正趴在床上,上半身赤露著,被子被掀到腰部以下。股溝若隱若現。

張知吞了口口水,鬱悶地想捶牆。

他乾脆走過去,扯掉浴巾,也不管自己還赤裸著,直接上床,拉過被子蓋住兩個人,然後摟住喬以航。既然不能做激烈的,那就讓他滿足下小小的心願吧。只要同床共枕,就算什麼都沒做也沒關係。

喬以航剛開始還因為不習慣而掙扎了兩下,但找到舒服的姿勢後,也就由著去了。

反倒是張知,開始興奮、激動,後來就有些激情難耐。

在小心翼翼地堅持了一個小時之後,他決定收回剛才的想法。

同床共枕的話,還是做點什麼比較好。

 

喬以航半夜醒來,腦袋好像被冷水浸過一樣,痛卻極端清醒。

他一動,張知就醒了。事實上一晚上他都沒怎麼睡著過。

“你哪里不舒服?”張知將手從他的腰上收回。

喬以航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身上,“衣服?”

“洗衣機裏。”張知突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你知道昨晚上……”

“什麼都沒發生。”喬以航回答得很肯定。

張知心裏發堵。

不知道是堵這句話坦然的什麼都沒發生,還是堵昨天自己坦然地讓一切都沒發生。

“謝謝。”喬以航的手不小心一抬。

張知僵住。

他的手剛剛擦過了一個極為隱私的部位。

喬以航也很快反應過來那個部位是什麼,紅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才褪下去的顏色又泛了起來,“對不起。”

張知抿唇。他可能……又要去浴室了。

但喬以航很快回神,“你為什麼不穿衣服?”

“我喜歡裸睡。”張知轉頭看了看浴巾和他的距離。

……早知道就不要那麼瀟灑地丟那麼遠了。

“那你又為什麼裸睡在我床上?”喬以航眨了眨眼睛。他對自己昨天晚上的所作所為記得很清楚,但是對張知就有些模糊了——除了兩個人的互動之外。

張知氣定神閑道:“睡覺。”

喬以航覺得這個答案雖然很標準,但實在有點說不過去啊。

……

究竟是睡什麼覺需要他脫光衣服跑到自己床上來裸睡啊!

 

 

訴衷腸(上)

 

儘管張知聲音很鎮定,但身體卻一直處於緊繃狀態,汗毛筆直地豎著,時時地觀察著身邊的一舉一動。

喬以航翻了個身,光溜溜的屁股差點露出去,連忙將被子抓過來。

張知感到大腿一涼,被子過去了一半。“別動。”他伸出手,將兩人的被子理好。

冷風從上面灌進去,喬以航情不自禁地抖了下。

“冷嗎?”張知下意識地去握他的手,卻碰到光滑而圓潤的部位。

“不冷。”喬以航急忙拍開他的手,心中暗暗慶倖是在黑暗裏,誰都看不見誰。不過,他頭一次知道他的盆骨竟然很敏感,一碰就……

他手輕輕地按住有點抬頭的部位,拼命地岔開思緒,“你為什麼睡在我床上?”

張知硬邦邦地回答道:“這個問題你剛才已經問過了。”

“哦,是嗎?”喬以航心跳得更快了,但又不想就此結束話題。因為寧靜的空間總是讓人有更多的遐想,尤其是種赤身裸體相對的情況下。

幸好張知主動挑起話題,“你演戲遇到了問題?”

“嗯。”喬以航悶悶地回答。

“說說看。”張知用眼角望著喬以航的方向。其實黑暗裏什麼都看不清,只能看到那高起的鼻子的輪廓,但他能用記憶來拼合他此刻的表情。

“我演的角色叫楊巨森,是個警察。有一天,他的上司告訴他,他的父親其實是警方正在調查的騰龍社團大佬金爺,並且希望他能借著這個身份臥底。”喬以航慢慢地敍述著自己的戲份,心情漸漸平復下來,“第一個場景是……”

張知默默地聽著,並不時輕答一聲,表明自己聽得很認真,沒有睡著。

喬以航說完,沮喪道:“算上出車禍前,今天是第二天,但一點進展都沒有。”真正讓他難受的並不是連覺修刻薄的言辭,而是他自己可憐的自尊心。眼見著其他人一次又一次地陪著他重來,他真的恨不得找個地方躲起來,或是甩袖老子退出。

——當然,最終他什麼都沒做,只是乖乖買了瓶酒回家。

“你知道私生子的生活是怎麼樣的嗎?”張知輕聲問道。

喬以航一愣。他從小生長在一個父母和睦的家庭中,如果說還有什麼童年陰影心靈創傷,那就是他的父母太和睦了,和睦得讓他覺得自己簡直是多餘出來的人。尤其是小學那一會兒,父母維持了幾年的熱戀熱情還沒有退卻,兩人的目光只要碰觸在一起,那就一定是乾柴烈火,天崩地裂。等他上中學那會兒終於好一些了,父母似乎也意識到對孩子的責任,兩人世界變成三人世界。之後他們家的家庭關係一直都是其樂融融的。不是沒有吵架拌嘴的時候,但前後絕不超過一個小時。怎麼說呢?沒有人願意為小事而惹得對方不快。

這也是他剛進娛樂圈被傳脾氣不好的原因。因為他總是想堅持很多自己的理念。

張知聽他半天沒回答,逕自接下去道:“其實和普通孩子沒有太多區別。”他頓了頓,“至少表面上是。一樣的上學下學,一樣的逃課打架。母親總以為我叛逆和我家庭的因素有關係,但事實上,那只是大多數人都有的叛逆期罷了。”

喬以航眨了眨眼睛,“我是不是演錯方向了?”他一直想演出楊巨森因為身世對金爺的恨,這種恨刻骨銘心,恨不得除對方而後快。所以在上司提出這項建議之後,他的心情一直是處在憤怒又隱忍,嚮往又堅定的基礎上。但現在聽張知這麼一說,又似乎不是這麼回事?

“當然,恨也是有的。”張知說完停住了,仿佛在想該怎麼表達,“這種恨不是在生活中磨礪出來的,是自卑和渴望磨礪出來的。”

“自卑和渴望?”

張知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長得喬以航以為他是不是睡著的時候,他終於開口了,“因為得不到,所以渴望。因為滿足不了渴望,所以討厭和憎惡。討厭別人提起父親,提起家庭。慢慢地,甚至開始討厭和別人太接近。沉溺於放縱自己,因為這個時候,什麼都不用想。”他深吸了口氣,“更加討厭約束,尤其是來自那個所謂父親的約束。既然一開始就沒有給予,那麼他又有什麼資格在後來要求回報?”

儘管話題偏離了原先的航道,但喬以航並沒有打斷的欲望。

“我選擇逃避。”張知的聲音滌蕩著黑暗,“逃避責任,逃避選擇,逃避未來。如果不是遇到你……”他猛然收口。剖白有時候就像洩洪,一不小心就會將心底的想法和秘密抖摟得一乾二淨。

喬以航尷尬得不知道怎麼接下去。張知對他的意思在張知生日那天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但他想不到的是自己對他的意義竟然這樣重大,重大到改變人生態度。

頓時,百般滋味上心頭。說不出酸甜苦辣是哪種味道。

“我知道國內的環境。”張知躊躇了下,還是決定借著這個機會把心裏面的話一股腦兒地全掏出來,“所以,我想好了。只要我們在一起,地下情也無所謂。”

喬以航一動不動地聽著。

這個話題在醫院的時候已經起了個頭,但還沒有這麼深入。理智告訴他,一直探討這個問題遲早會被問題捲進去,但心裏蠢蠢欲動的欲望又讓他豎起了耳朵。

“我並不在乎張複勳的態度,但現在還不是讓他知道的時機。”說這句話的時候,張知感到些許難堪。和自己在娛樂圈闖蕩到今時今日地位的喬以航比起來,自己不過是托庇父蔭的二世祖,一旦失去這座靠山,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都會涓滴不剩。“我想過了,現在最重要的是完成學業。我以後可以用它來找工作,至少我現在在讀的學校不錯。到時候如果他不同意我們在起,我會完全脫離張氏集團。”

喬以航在黑暗中沉寂。

張知有些沒底。不知道他是睡著了,還是在聽。“不過,這件事我們必須要共同面對。”他想過很多方案,想用一己之力將這件事情擺平,哪怕是真的在一起了,也不會傷害到喬以航。這樣就能讓喬以航的後顧之憂少一點,兩個人在一起的希望大一點。但是真到籌劃時,他才發現這根本是一個天方夜譚。感情本來就是兩個人的事,缺一不可。無論他怎麼算計,喬以航都會不可避免地受到波及。即便他願意抬起手幫支撐喬以航的天空,喬以航也絕對不會願意矮一頭地站在那片支撐起的天空裏。

當他聽了張識謙的話,設身處地地站在喬以航的角度想問題時,才發現,原來世界並不是只有一個樣子。

“你,”張知遲疑了下,還是問出自己的疑惑,“睡著了嗎?”

喬以航動了動腿。

張知放下心,繼續道:“不要擔心我和張複勳之間的關係,我們的關係……”他腦海中瞬間閃過很多畫面,咆哮的、冷嘲熱諷的、面紅耳赤的……獨獨沒有溫馨,“一直都很一般。”

喬以航伸出胳膊。他的這個動作完全出自於本能反應,直到手掌摸到張知面孔的時候,才微微一驚,想要收回,卻被張知的手牢牢按住了。

雖然肌膚貼著的只有一巴掌大的地方,但喬以航卻感到自己好像被通了電,心頭輕顫。

“睡吧。”張知用臉摩挲著他的手掌,“明天一切都會順利的。”

……

這樣他怎麼睡得著?

喬以航瞪著他的方向,不知道是在瞪他,還是瞪自己只自告奮勇的手。

不知道是否因為他的視線太過熾熱,張知按著他手掌的手鬆開了。

喬以航剛鬆了口氣,卻發現那只手改而纏上了他的腰,並且連人一起貼了過來。

“……”

他剛說了一個字,就被張知打斷道:“睡吧。”

……

他倒是想睡,但是這種距離,這種角度,這種姿勢,他怎麼睡得著?

放在腰上的手輕輕抬起,又輕輕放下,有節奏地拍著他的後背。喬以航翻了個白眼,這種催眠方式有用才怪!

……

三分鐘後。

床上兩人臉對臉地進入了夢鄉。

 

 

訴衷腸(中)

 

喬以航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動作竟然可以快到這個地步。穿衣、洗漱、沖澡、出門一氣呵成,竟然只花了十分鐘。想起早上醒來時的姿勢,他腦袋又是一轟。自己的腿竟然夾在張知的兩條腿之間,雖然什麼事都沒發生,但那感覺……就好像正醞釀著什麼事發生。

他晃了晃腦袋,努力揮去那還殘留在身體裏的印象和觸感。

電梯門打開,他邁向車庫。

 此時此刻,他最應該向的是電影才對。無論如何,今天都不能像昨天那麼窩囊,顆粒無收。別人體諒傷病也只能體諒一次兩次,總不能體諒一輩子的。

身後又是電梯的開門聲。

喬以航回頭。張知急急忙忙地從電梯裏跑出來,手臂上搭著西裝,襯衫扣子才扣了一顆,小腹正在飄蕩的襯衫衣擺後若隱若現。

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紅潮又襲上他的雙頰。喬以航趕緊回頭。但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張知今天早上光著身子大咧咧沖進浴室的畫面。

其實上大學的時候不是沒看過宿舍室友的身材,但時候除了滿口的胡嘲之外,什麼念頭都沒有。而現在……

喬以航深呼吸,制止自己的胡思亂想。

“幹嘛不等我?”張知甩了甩濕漉漉的頭髮,走到他身邊,皺眉道:“我臉很紅,酒還沒醒嗎?”

喬以航迅速進入演戲狀態,調整面部表情道:“車庫太熱。”

“熱嗎?”張知扣上最後一粒紐扣。

喬以航突然道:“我件襯衫有點眼熟?”

“你衣櫃裏的。”張知回答得再自然沒有。

……

算了。

“你也這麼早上班?”喬以航低頭看看時間,六點還不到。

張知道:“我先送你上工,再去公司。”

“不用了。”喬以航下意識地拒絕,從褲袋裏拿出鑰匙道,“我有車。”

張知一把搶過他手中的鑰匙,“和不被信任的駕車技術。”

喬以航眉頭一皺,正要反駁,就見張知抬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好了傷疤忘了疼?”

“那是特殊情況。”他為自己平反。

“人生能有幾次特殊情況?”現在想起他的車禍,張知還感到心怦怦直跳。

喬以航啞口無言。

張知駕輕就熟地幫他打開副駕駛的門,然後從車頭繞回去,坐進駕駛座。

喬以航坐進車裏,關上門,“以後不必為我開車門。”

“你剝奪了我的樂趣。”張知邊抗議邊幫他系安全帶。

“世界上這麼多人,這麼多門,你的樂趣多得是發揮餘地。”

張知淡淡道:“但我心裏只有一道門,門裏只坐著一個人。”

……

這傢伙上輩子一定是獄卒。

喬以航得出結論,扭頭看窗外風景。

 

片場這麼早還沒有人,喬以航下樓找了家小店吃早餐。這時候正是學生上學的高峰期,幾個女中學生盯著他交頭接耳半天,終於按捺不住上來,激動地問:“是大喬嗎?”

喬以航好脾氣地點點頭。他之前的經紀人曾對他說過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公司是管家的,粉絲才是給家用的。所以,兩個誰都不能得罪。

女中學生們興奮地亂蹦,紛紛拿出紙筆來讓他簽名。

喬以航看著眼前各種各樣的本子和試卷,為難道:“是簽喬以航,還是簽家長已閱?”

女中學生們:“……”

簽完字,又拍了幾張合影,喬以航才有時間將面吃完。

小店慢慢安靜下來。

喬以航付完錢,重新回到片場。這時候陸陸續續有人來了,看到喬以航都很吃驚。最吃驚是小周,她手裏還提著早餐,“這麼早來?”

喬以航挑眉道:“我不能這麼早來嗎?”說的他好像一天到晚遲到似的。

小周恍然道:“失眠?”

“……不能往好的方面想嗎?”喬以航不滿。比如勤勉、用功之類的。

小周努力想了很久,真誠道:“我想來想去,失眠是最好的了。”

喬以航:“……”

 

其他演員們也一個個地到了。

演他上司的演員看到喬以航,沖他招了招手。

喬以航立刻過去。

“我們對對戲吧。”上司主動道。

喬以航受寵若驚,“好好好,對哪場?”

“就昨天拍的那場。”上司躊躇著問道,“昨晚上回去有想過怎麼演嗎?”

“嗯。”經過張知的一番剖白,他內心又有了新的想法,“我想換個角度。”

上司笑笑,眼底卻還帶著一絲猶疑,“那來吧。”

喬以航知道他對自己期待不高,好勝之火燃燒得越加旺盛。

因為是對戲,所以上司並沒有從頭到尾走一遍場,而是直接從對白部分開始,“桌上的資料看了嗎?”

喬以航低著頭,大概過了五六秒,才從喉嚨裏憋出個“嗯”字。

上司想,這個時間把握得還不錯。“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喬以航抬著手,手指一下一下地摳著什麼。

從旁人來看,這個動作奇怪得像個神經病。但是和他對戲的上司卻仿佛看到他正坐在辦公桌前,而手指下面摳著的是椅子的扶手。

“騰龍社團這些年把手伸得很長,黃賭毒無一不沾。我們抓了幾次也只抓到外圍的小嘍囉。就像一個月前的孔平,我們花了整整三年的時間讓他鋃鐺入獄。那又怎麼樣?他不過是席雄身邊幾個助手之一。騰龍社團沒了他,連晃都不晃一下。”

“席雄已經死了。”喬以航把聲音壓得很低。

他之前以為楊巨森說這句話是為了表達惡人已死的興奮心情,但現在想來,是楊巨森打從心底對去自己生父身邊臥底這件事的抗拒和推脫。一種不能出口,甚至意識不到的抗拒和推脫。

“但席高回來了。他會繼承席雄身前的一切,包括他的罪惡。”上司語氣漸重,“現在是騰龍社團內部最混亂的時候。聽說金爺等社團大佬的場子這幾天都沒動靜,應該是在觀望席高的手段和態度,這是我們渾水摸魚,趁虛而入的最佳時機。一旦等他們磨合好勾結在一起,我們行動的難度就會增加很多!”

喬以航手指神經性抽搐了下,慢慢抬起頭。

英俊的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完完全全的空白,但那雙眼睛卻複雜得讓人難以理清蘊含在裏面的情緒。

上司不躲不避地與他對視著。

“我小時候,”喬以航輕輕頓了頓,頭微微上仰。

上司想,是靠在椅背上了。

“很羡慕有父親來接放學的同學。那些父親不論高矮胖瘦,都很可靠。”喬以航慢慢閉上眼睛,“我一直想,父親打架一定比母親厲害。有他在,欺負我們的人會少很多,很多……”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直到嘴唇完全不動。

一行清淚從臉上滑下。

喬以航淡淡道:“我同意。”

“卡!”連覺修站在旁邊,兩眼放光。

喬以航睜開眼睛,頭看著天花板。

連覺修難得收起唾沫星子,給了一句讚美,“接近了。”

喬以航差點吐血。只是接近?

小周快步走到他身邊,見他還是抬著頭,便小聲道:“連導吃早餐去了,可以了。”

喬以航想了想道:“那周圍還有什麼人嗎?”

“有是有,但都沒朝這裏看。”

“那就好。”喬以航舒了口氣,伸出手,“你扶著我找個地方坐坐,脖子好像扭到了。”

小周:“……”

 

幸好喬以航扭得不嚴重,正過來之後只是有點酸痛,並不影響拍攝。

連覺修吃完早餐,還帶了杯豆漿給他,“怎麼開竅的?”

喬以航接過豆漿,含糊道:“受朋友啟發。”

“張知?”連覺修直白地指名道姓。

喬以航訝異地發現自己並不因為對方的答案羞澀或驚慌,反而感到如釋重負。就好像一個水袋扛在肩上很久,現在終於有人戳破水袋,將水放出了點。

連覺修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男人只要有自己的事業,那麼其他問題都不是問題。”

喬以航明白他在暗示什麼,苦笑道:“不是連導想的那樣。”這句話他不是第一次說,但第一次說得這麼心虛。

“是麼?”連覺修了然地挑眉。

這個問題再往下說,就會跳進萬劫不復的深淵。

喬以航還沒有粉身碎骨的心理準備,所以轉移話題道:“你剛才說我接近了,那麼還差什麼?”

他和張知的事畢竟是私事。連覺修關心過也就過了,當然不會死纏爛打,便順著接下去道:“楊巨森是做什麼的?”

“警察。”

“那麼性格呢?”

喬以航看了這麼久的劇本,早就做過總結,“勇敢,堅毅,有耐性,有急智,反應很快。”

“很合群。”連覺修緩緩道,“而且愛笑。”

“笑?”喬以航愣了下。剛才那個場景怎麼能笑呢?

連覺修道:“有時候笑,只是一個習慣,一個自我保護。”他說著,牽起嘴角。

喬以航乾咳一聲道:“連導,這種不良習慣還是戒掉的好。”

連覺修:“……”

 

正式拍攝並沒有喬以航想像的那麼順利,但連覺修出乎意料地沒有咆哮,而是給了他十分鐘自己去琢磨。

上司看喬以航一臉鬱悶,沖他微微一笑道:“你知道怎麼樣的演技是最真實的嗎?”

這個答案喬以航心裏當然滾瓜爛熟,“把自己當做角色。”

“我努力了。”喬以航嘆氣。把自己當做角色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一個人躲在家裏玩過家家倒是不難,反正沒人看著,肯定放得開。但現場這麼多鏡頭,最主要還有連覺修虎視眈眈的目光,想要完完全全地忽略何其苦難?剛才和上司對對白的時候,他有過一刹那的沉浸,但片場一個咳嗽聲就將他的狀態驚醒過來了。

“你知道顏夙昂為什麼是大神嗎?”上司道。

喬以航看著他。

“因為他隨時隨地都能做到。”上司因為他突然開竅,覺得他是可造之材,特意多說幾句,“人有時候就是這樣,逼著自己一定要做到一定要做到,其實心裏面想的卻是,我做不到。反而,你什麼都不想,直接去做,豁出去地做,那麼也許就做到了。”

喬以航將他的話翻來覆去想了好幾遍,如獲至寶,“我試試。”

上司點點頭。

喬以航閉上眼睛——

我叫楊巨森,生長在單身家庭,從來沒有見過父親,是母親將我拉扯大。

我三年前加入警局,一直順風順水地幹到現在。

我愛這份工作。

……

兩分鐘後,他睜開眼睛,嘴角下意識地牽起,“來吧。”

 

 

訴衷腸(下)

 

喬以航將自己化身為楊巨森,體驗著他的心情之後,終於明白連覺修的意思。

楊巨森並不是一個不善於表達感情的人,他的內斂也並不是表現在面無表情的麻木上的。他之前和上司對對白時,為了表現出楊巨森內心糾結矛盾的心情,反而演得過於冷漠古板,成了另一個人。

這個關鍵想通,他就好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脈,讓接下來的拍攝變成自來水龍頭的水,順得嘩嘩響。

連演了十幾年電影的上司都忍不住驚訝。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想出兩套演戲的方案他不是做不到,但那靠的是這麼多年積累的經驗。至少不能像喬以航這樣,昨天還像門外漢似的在門口亂撞,今天就好似醍醐灌頂一般進步如飛。

連覺修喜不自勝,興奮之餘,又將原本留到明天拍的戲提了上來。等放工,已經是晚上十點半。因為現在大部分的戲都還在白天,所以不需要熬夜趕戲。

喬以航從片場出來,一眼就看到那個拎著超時袋子站在門口的張知。

小周識相地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喬以航走到他面前,皺眉道:“等了很久?”

“嗯。”張知直接比了個手勢,“五個小時。”

“五個小時?”喬以航瞪大眼睛。那不是在吃晚飯之前?“為什麼不進來?”

“反正沒什麼事。”張知表現得十分無所謂,“我剛開始在車裏等的,後來手提電腦沒電才下車的。”他抬起胳膊,“肚子餓不餓?我買了點水果可以宵夜。放心,都不容易發胖。”

喬以航看著他眼眶下那兩抹淡青,心裏有點堵,順手牽過袋子道:“車呢?”

張知想把袋子搶回來,但見他將手藏到身後,才無奈道:“街對面。這裏的車都停滿了。”

“走吧。”喬以航轉身要走,卻被張知攔住,“不用,我開過來。”

喬以航隨口道:“一起走,有個伴。”

“伴兒?”張知先是一怔,隨即笑意藏不住地在唇角蕩漾開來。

喬以航嘴角微抽,“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嗯。我明白。”張知的心情依舊飛揚。

喬以航跟在他身後,突然發現以往想要反駁的強烈變得十分微弱,甚至可以說,渺小。同時,心理面冒出一個同樣微弱而渺小的聲音:或許,有這樣一個時時刻刻關心你的伴兒的確是件很美妙的事。

過馬路時,張知自然而然地牽住他的手。

喬以航下意識地掙開。

張知愣了愣,然後看看車水馬龍的四周,無聲地將手放回了褲兜裏,然後落後喬以航半步,確保他決定安全地呆在自己視野內。

 

坐上車,張知的肚子咕嚕響了一聲。

喬以航系安全帶的手頓住,“你沒吃飯?”

張知道:“你以為你和昨晚差不多的時間收工。”

喬以航打開塑料袋,“想吃什麼水果?”

張知道:“葡萄。”

“找個地方洗洗吧?”喬以航看著袋子底部的污垢皺了皺眉。

張知啟動車,“既然要找地方,不如找個地方吃飯?”

喬以航回神,“我好像變遲鈍了。”

張知望著前路,微笑道:“沒關係,我會在你身邊提醒你。”

喬以航低頭沒說話。

張知抽空朝旁邊看了一眼。

喬以航正小心翼翼地剝著葡萄的皮。

張知很快收回目光,但咧開的嘴巴怎麼都合不上。

喬以航剝完葡萄皮,看到的就是這麼樣的側臉,原本要伸出去的手立刻轉了個彎,送到嘴巴裏。

張知等半天沒等到,轉頭又瞄了一下。喬以航正吃得歡。

“我肚子又要響了。”張知不滿地暗示道。

喬以航道:“要不你在前面藥店停一停。”

“你不舒服?”張知緊張起來。

喬以航道:“我給你買打蛔蟲的藥。”

“……”

 

張知撇嘴,下唇突然傳來清涼濕潤的觸感,嘴巴立即張開,葡萄滑進口中。他猶不知足地想咬送葡萄的手指,但喬以航似是早有預料,在葡萄入口的刹那就將手指縮了回來。

“好吃嗎?”喬以航問道。

張知笑眯眯地點頭。

喬以航也跟著點頭道:“那就好,應該能頂到飯店。”

張知咀嚼地動作越來越慢。

多品嘗一會兒也是好的。

 

他們進的是小飯店,主打家常菜。

喬以航揀了幾個容易炒的讓店家先上。

張知聽著他點的菜,不停地笑。

喬以航沒理他,逕自提著塑料袋跟著的店家去了洗手間洗水果。不經意抬頭看鏡子,他發現張知正站在門邊看著他。

“怕我捲水果潛逃?”喬以航用生硬的笑話打散飄浮在空氣中那絲若有似無的曖昧。

“今天演得順利嗎?”

“順利。”喬以航關掉水龍頭,拎著袋子轉身,真誠道:“謝謝你。”

張知道:“一般小說遇到這種情節,主人公都會以身相許。”

喬以航對他的明示暗示有了一定抗體,走到他身邊,拍了下他的肩膀道:“所以以後少看一般的小說。要看就看看物理數學什麼的。”

“為什麼看物理數學?”張知跟在他身後。

“省的沒有邏輯地胡思亂想。”

 

重新坐下,菜已經上了一半。

張知知道喬以航拍了一天的戲,肯定疲憊,便叫了一碗飯,囫圇吞棗地吃了個飛快。他結賬時,有一個菜還在廚房。店主也算厚道,沖進廚房將菜打包,然後一路追到車裏將菜給他們。

“什麼菜?”張知問道。

喬以航打開飯盒看了一眼。“你還餓?”

“要是能下酒,我們回去喝一杯。”

喬以航想起昨天晚上的囧事,臉色刹那紅潤起來,“我戒酒了。”

“不行。”

“要你批准?”

“至少等我們喝完交杯酒再戒。”張知笑得曖昧。從昨天同床共枕之後,他今天一天的心情都在雲霄裏飛。

喬以航深吸一口氣道:“專心開車。”

“哦。”張知油門一踩,車速飆升。

 

到家之後,喬以航覺得渾身上下的骨頭都開始酸痛起來。尤其是脖子,今天早上扭得那一下還有些後遺症殘留。他放下東西直奔浴室洗了個熱水澡。

等他出來,張知已經洗好水果放在床頭櫃上。

“我要減肥。”喬以航按著自己的後頸,回答得有氣無力。連覺修曾委婉地說過他的體型需要再瘦一點,體現得他精幹一點。

“我吃的。”張知道。

喬以航愣了下,“你吃的為什麼放在我床邊?”

張知從容道:“因為我的床濕了。”

“濕了?”喬以航古怪地看著他。

“不信你來看。”張知回到房間打開燈。

喬以航探頭,只見張知那張床中央濕了一大片。“你倒了多少水下去?”

張知沒有正面回答,“喝水的時候不小心潑的。”

喬以航也換了個方式問,“不小心了幾杯?”

“……三杯。”

喬以航委婉地提示道:“客廳的沙發很柔軟。”

張知用更委婉地語氣應對道:“今天沒停水。”

“我不介意你睡地板。”

“潑的面積有點大,不過困難向來是用來克服的。”

“……”

 

喬以航瞪著張知。

張知摸著下巴往浴室走,“好累,先洗澡再說。”

喬以航在他進浴室之前,在他身後裝模作樣地長嘆了口氣。

張知權當沒聽到。

等他關上門,喬以航找出醫藥箱,拿傷膏在自己後頸處比了比。

一隻手很快將傷膏搶了過去。

喬以航頭也不回,“脖子後面。”

張知默默幫他貼好。

喬以航才問道:“你幹嘛出來?”

“忘記拿內褲了。”張知下半身裹著浴巾在他面前一晃而過。

喬以航發現,他的屁股很翹。

 

 

攻防戰(上)

 

喬以航背對著浴室,閉著眼睛聽浴室裏的動靜。

張知洗澡向來速戰速決,沒多久,就聽到他穿著拖鞋走出來,然後是那熟悉的沐浴露香氣。說也奇怪,明明同樣的沐浴露,用在張知身上就是要比用在他身上香。難道是因為他泡得太久?

香氣越來越濃,很快,床另一邊微微凹陷,緊接著是吃東西的聲音。

……

他居然真的一個人吃水果。

喬以航撇嘴。

“睡著了?”張知低頭,在他耳朵正上方約莫七八釐米處小聲問道。

喬以航在心裏回答:嗯嗯嗯,睡著了。所以別用吃東西來製造噪音。

張知繼續吃。

喬以航一個姿勢躺得久了,就覺得左邊的大腿有些麻,脖子後面貼著傷膏的位置也有點酸痛,便裝作睡夢中動了動身,仰面睡。

唇上突然被冰涼的東西點了點。

喬以航忍不住睜開眼睛,目光正好投入張知那雙笑眼中。

張知將手裏的葡萄塞進嘴巴,邊咀嚼邊道:“晚上吃東西會胖。你忍一忍。”

喬以航皮笑肉不笑道:“忍不住的好像是你吧?”

張知不語,吐掉葡萄皮之後,又拿了一顆葡萄,在喬以航的唇上點了點,放進自己口裏。

……

他當他的嘴巴是調味料嗎?沾一沾再吃的?

喬以航恨恨地瞪著他,“還不睡覺?”

“吃完就睡。”張知不鬧他了,將剩下幾隻葡萄全都塞進嘴巴裏。

喬以航見他吃得鼓鼓的模樣,頓時被勾起了食欲,胃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張知吃完,拿著吐了皮的盤子往廚房裏走。

喬以航這才發現他是穿著衣服的。而且是很可愛的卡通圖案的睡衣。後面那只豎著長耳朵的大白兔正露著兩顆大門牙沖他微笑,讓他情不自禁地聯想起大白兔奶糖。

他小時候因為吃大白兔奶糖蛀牙,被醫生狠狠地拔掉了兩顆大牙,從此以後一見到大白兔,他就會發射性感到地牙根隱隱作痛。

此時也不例外,他見刷完牙晃悠回來的張知睡衣前面也有一直露門牙的大白兔,不禁鬱悶地捂住臉道:“你不能把衣服脫了嗎?”

“啊?”張知坐上床拉被子的手微微一頓,隨即興奮道:“脫衣服?”

喬以航恨不得一口將剛才那句話吞回去,“我是說,換一件睡衣。”

“換一件?”張知腦海中勾勒出一幕幕令人鼻血噴張的畫面,“蕾絲還是網狀?”早知道喬以航喜歡這種,他就不用追得這麼辛苦了。

喬以航面無表情地回答道:“沒有大白兔就行。我一看到它就牙疼。”

“……”張知無聲地脫掉睡衣,丟到床下。不得不說,儘管張知最近運動量不大,但身上肌肉的雛形還在,和那種乾癟癟的身材不可同日而語。

喬以航瞄了一眼。

張知順手關掉燈躺下。

黑暗降臨,喬以航頓時覺得困意席捲,原本還清晰在腦海的思緒頓時模糊起來。隱約間,他覺得自己的手被握住了,然後張知的身體正慢慢移動過來。但是過度的疲乏讓他懶得像白天一樣斤斤計較。

他調整了下姿勢,便睡了過去。

今夜又是無夢。

 

喬以航睡得朦朦朧朧迷迷糊糊之際,覺得身邊空空蕩蕩的,好像缺了什麼,忍不住睜開眼睛,卻發現張知的位置空了。臥室的門關著,客廳裏似乎有聲音。

他一下子清醒了過來,躡手躡腳地站起身,朝門那邊慢慢地挪去。

 

走到門邊,他就聽到張知的聲音正隔著門板傳過來。

由於臥室門的隔音效果不錯,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將門打開一條細縫。

說實話,換作以前,喬以航一定不會相信自己竟然在自己的家裏做著這種類似於偷聽者的勾當,但現在他不但做了,而且做得很地道專業駕輕就熟。

從門縫裏看,張知正盤腿坐在沙發上打電話。

“好的,我知道,我會處理的。”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延期了。上次你也是這麼說的!”

“哦,再說吧。反正我回家只會讓所有人都消化不良而已。”

“行了行了,別囉嗦了。再囉嗦下去,連嫂子都受不了你。”

喬以航這才知道,張知打電話的對象是張識謙,心裏莫名舒了口氣,轉身要走,卻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從張知口中叫出來。

“喬喬睡著了。”

……

誰是喬喬?

喬以航被這稱呼叫得渾身起雞皮疙瘩,差點沖出去指著他的鼻子質問。

“很好。我覺得他已經接受我了。至少不討厭我的存在。”

喬以航:這完全是你的自我感覺良好。

不知道是不是感應到什麼,張知的眼睛突然朝門的方向看過來。

喬以航心頭一緊,動作僵住。

一動不動的話,張知未必能看出門是微微開著的,糊弄的幾率要比他猛然將門關住大得多。

張知果然沒發現,頭又轉了回去。

喬以航很想繼續聽,但又怕被發現尷尬,想來想去,還是保持形象比較重要,悄悄將門關上,重新翻身上床。

 

客廳裏。

張知談到最近喬以航的進展就忍不住興奮,什麼酒後赤裸相對,什麼開車時喂葡萄,一股腦兒全說了出來。他的語氣與其說是討教,倒不如說是炫耀。

張識謙聽得笑聲連連,“那你們做到最後一步了沒有?”

張知愣住,“最後一步?”

“難道說你們要柏拉圖?”張識謙心中暗道,醉酒這種機會都不知道把握,真是……唉。

張知道:“你不是說要徐徐圖之?”

“徐徐圖之不是徐徐清風啊。徐徐之後就要圖之啦。”張識謙盤算著是不是真的應該買機票回國了,老是這麼遙控指揮實在是使不上勁道。

張知謹慎地問道:“你的意思是,現在可以行動了?”

“要找個良好的氣氛。”張識謙道,“最好能夠引導得好像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發生的那樣。”

張知想了想,“灌他酒?”

“還不如灌他春藥!”

“真的有這種東西?”張知興致完全來了。

“如果有的話,記得送我一份。”張識謙對這個弟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先試探著。”張識謙恨不得馬上將自己打包,空投回國,“記得,動作一定要自然,不能讓他感到尷尬。不然很容易前功盡棄。”

張知默默記下。

“啊。最主要的,要挑個好時機。”

張知道:“怎麼樣的好時機?”

“比如說他心情非常好的時候。”張識謙道,“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一個人心情好的時候,對事情總是特別寬容。”

張知想,他或許應該去買件喜歡吃大白兔的大灰狼睡衣。

“你知道獵人最關鍵的不是做陷阱做得多麼精緻,而是打獵能打到多少。所以不管你前面花了多少心血,做不到最後一步,什麼都是枉然。”張識謙頓了頓,突然想起另一個問題,“你打得過喬以航嗎?”

張知愣住,“打?為什麼要打?”

張識謙也是剛剛才想起,兩個男人的話應該還有上下問題。“你要記得,如果真的進展到那一步,一定要主動,非常主動!絕對不能讓喬以航翻身!”他張家的男兒怎麼也要佔據上風啊!

張知似乎聽懂了,“還有呢?”

“還有就靠你隨機應變了。”張識謙苦笑道,“其實我說穿了也只是個理論家而已。真正的結局還要靠你自己創造。總之,我祝你馬到成功,早日抱得如意郎君歸。”

張知皺眉道:“我怎麼覺得這句話聽起來這麼怪?”

張識謙道:“你以為我知道你喜歡的人是喬以航的時候不覺得怪嗎?”

張知不敢再說,匆匆掛掉電話。

 

 

攻防戰(中)

 

張知一夜都沒睡踏實,心裏總是琢磨著圖之圖之。

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說來容易,做來不易。這年頭,喝喜酒等於給剮自己身上的肉,紅包一封油水一斤。真這麼追究起來,能稱得上喜事的還真不多。

張知起了個大早,一頭栽進網絡時間尋找答案。

 

喬以航一起床,就渾身不自在。因為張知的目光無處不在地黏在他屁股後面。

要不是上廁所的時候他關門鎖門速度夠快,張知可能已經大咧咧地站在他身後,欣賞他一柱擎天的雄姿。如果非要形容他現在的神情,就好像一個考試不及格的孩子捧著試卷小心翼翼地觀察家長的表情,以確定自己一會兒是哪塊皮肉受苦。

“你到底想幹什麼?”喬以航無奈地打開門。

張知果然倚在門邊,“刷牙。”

喬以航剛想阻止,牙刷牙膏就已經被他抓了過去。

“……”喬以航認命地去廚房烤麵包。

張知一手拿著水杯,一手拿著牙刷跟在他身後。

喬以航看著他滿嘴的牙膏泡沫,額頭青筋一跳,“要是弄髒地板,你就晚一個小時上班,先把地拖乾淨!”

張知將水杯兜在下巴底下。

喬以航不理他,逕自將麵包放進烤麵包機裏。

張知乾脆在廚房漱口。

喬以航趁機回浴室刷牙。等他洗漱完出來,就看到張知正坐在餐桌旁邊倒牛奶,然後將烤好的麵包遞給他。

“謝謝。”喬以航咬了一口,欣羡地看著張知在自己的麵包上塗抹果醬。

“下個禮拜是你生日吧?”張知狀若漫不經心地問道。

喬以航點頭。

張知抬起頭,“你準備怎麼過?”

“入行之後,我生日一直都是和歌迷過的。”喬以航喝了口牛奶。

張知不死心地問道:“然後呢?”

“過完生日差不多十一二點,還有什麼然後?啊,對了,這次可能要和劇組一起過。”喬以航抬手抹掉嘴角的麵包屑,“順便還能做下宣傳,一舉兩得。”

張知啃麵包的動作明顯大力,三兩下將麵包全都塞進嘴巴裏之後,問道:“那你什麼時候有空?”

喬以航嘆氣道:“你不知道藝人是全年無休,逢年過節還要連班的嗎?”

張知聽得直皺眉,“這麼辛苦,你為什麼要當藝人?”他記得喬以航的學歷不低。

喬以航微微一笑,突然抬起屁股,朝前湊了湊。

張知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你覺得我帥嗎?”喬以航邊笑邊挑了挑眉。

張知點了點頭。他始終覺得,自己之所以能樣坦然地接受喬以航,他的面相也是不可或缺的一個重要條件。至少,如果當初被揭發“小舟”背後隱藏的是陸萬鵬的話,他認為自己一定會快刀斬亂麻,火速收拾對方一頓,從此天南海北永不相見。

這樣說來,喬以航這張臉雖然沒有禍國,卻絕對殃及他這個民。

“所以,”喬以航重新落座,“像我這麼帥的人,就算沒有被星探挖掘成為明星,也一定會被無數少女少婦偷拍之後放到網上,成為網絡上一道亮麗的風景線。”他這麼說,原本是想調節剛剛他生日安排所造成的僵硬氣氛,哪知不說還好,說了之後張知的臉色更難看。

“少女少婦?”張知捏著牛奶杯的手指根根發緊。

他知道現在的喬以航對他並不是沒有感覺的。但這只是現在的喬以航。他無法確定喬以航以後會不會變卦。比起從來沒有得到,那麼得到又失去會讓他更加痛苦。

張知很鬱悶地發現自己越來越不像原來的自己。如果是原來的自己,遇到這種事情一定會抓住對方的領子,狠狠地威脅他,讓他寫下保證書,並且日夜盯梢,不斷地確認對方的確按照保證書上的條款執行。

現在的他不行。他只能注視對方的一言一行,然後在心裏頭偷偷摸摸地揣測。因為他已經有了和喬以航過一輩子的覺悟,一輩子很長,而路上的阻礙太多,也許有一天他沒有及時搬開放在路上的石頭,喬以航就會因為這塊石頭而扭頭往回走。

張知猛然起身,將盤子杯子統統丟進水槽,轉身往客廳裏走,“我去換衣服。”

……

那件衣服不是早上剛換的?

喬以航嘴巴張了張,終究沒有說出口。

其實他不是不知道張知心裏在想什麼,只是這種事他根本不知道怎麼去解釋。又或者,他還沒有做好解釋的心理準備。

他不是笨蛋,自己對張知感情的轉變也不是毫無察覺。只是,既然在剛剛開始,只有火星最容易撲滅的時候沒有成功撲滅,那麼當火星蔓延成了火焰,他更無力和自己去較真。

藏著、掖著、死不承認是頭一套方案。但現在張知頻繁的攻勢下,方案變成無頭公案,哪里涼快哪里歇著去了。這一點,在張知在醫院強吻他,自己卻不那麼討厭,甚至還有點偷偷歡喜的時候,就已經認了。

但猶豫、躊躇、顧慮不可能一晃眼就煙消雲散。

喬以航深吸了口氣,將牛奶一干而盡。

再說吧。

他只能這樣一邊安撫自己一邊拖延時間。

其實像現在這樣也沒什麼不好的。何必將話說得那麼透徹?承諾下的時候舒爽,但之後束縛的卻是兩個人的自由。或許,等那一天大家都憋不住,非要一個突破口的時候,答案就會自然而然地顯現出來。

喬以航將盤子杯子統統洗好,放進消毒櫃。

張知已經拿著鑰匙等在門口。

“你最近缺什麼?”

喬以航鎖門的時候聽到張知問。

他幾乎要扶額頭興嘆。問得這麼直白,要他真的回答,那真是什麼驚喜的感覺都沒有了。“你住了這麼久,不知道我缺什麼?”

張知抱胸想了想,“丁字褲?”

“為什麼?因為我家裏住了個釘子戶?”喬以航將鑰匙放回兜裏。

張知皺眉道:“釘子戶是什麼意思?”

喬以航舔了下嘴唇,“就是我很幽默,你很無知的意思。”

張知眸光一沉,“有沒有人告訴你,不要隨便舔嘴唇?”

“啊?”不等喬以航過來,張知已經吻住了他的唇。

這顯然是一種消除壓力的好方式。

至少在兩人唇舌相交,甚至對方微微回應的時候,張知能確切地感受到對方向著自己的心。

 

叮。

電梯門開。

張知和喬以航迅速分開,兩人先後走進電梯裏。

電梯裏站著一個高個男子。張知從搬進來就和他在電梯裏遇到過好幾次,算是點頭之交。

“早上好?”高個男子主動打招呼。

喬以航迅速調整表情,微笑著回應。

“你嘴角有口水。”高個男子道。

喬以航的笑容僵住。

“啊哈。別介意,我女兒的嘴角也經常會掛著口水的。”高個男子以為他不好意思,又補充了一句,“這沒什麼大不的。”

張知憋笑著掏出紙巾遞給他。

“啊,”高個男子吃驚地看著張知道,“你嘴角也有。”

張知斜了他一眼,“我故意的。”

高個男子:“……”

喬以航再次體悟到,人活在這個社會上,有一張厚臉皮是多麼的重要。

 

喬以航今天拍的戲份也很重要。

是楊巨森和金爺相認的戲。

喬以航見過金爺和上司對戲的那場,印象深刻。從旁觀者的角度講,金爺當時的氣勢很強,是壓過上司一頭的。當然這和角色也有關係,上司這個角色當時心裏頭是想讓金爺帶楊巨森走的,所以並沒有盡十二分的力。但喬以航想到金爺當時的氣場,心裏頭有些打鼓。

演金爺的演員坐在快餐店靠牆角的椅子上。那張古舊的椅子顯然不能承受他麼重的重量,所以他每次移一下身體,椅子都會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

喬以航納悶道:“他在做什麼?”

站在他旁邊的攝影師和金爺合作過不止一場戲,聞言回答道:“適應道具。”

“適應道具?”喬以航還是一臉的疑惑。

攝影師道:“你別看這些道具不起眼,在關鍵時刻絕對能起到營造氣氛的作用。連導要求很高的,你要是不會用這些道具,最好還是不要讓他們發出聲音來。”

喬以航似懂非懂。

金爺調整完椅子,又將桌上擺放的胡椒粉罐什麼的收拾了一遍。

喬以航猶豫了下,還是決定上前請教。

金爺眯著眼睛,笑眯眯地看著他,就好像一尊彌勒佛。“小朋友,你小時候有沒有遇到過數學難題?”

喬以航嘆氣道:“我明白了。”

記住數學難題的最好辦法是自己解出來。要是光看答案的話,是很容易忘記的。

金爺道:“聽說你的演技進步神速啊。”當初喬以航屢拍不過的糗樣他還記憶猶新。

喬以航謙虛道:“只是達標。”

“是不是達標,還要試過才知道。”金爺笑眯眯地丟下戰貼。

喬以航著看著桌上那張無形的戰貼,笑而不語。

 

到了正式開拍的時候,連覺修戴著一副巨大的墨鏡,坐在攝像機後頭。四周氣壓很低。

因為是鬧市區,所以即使清場,也還有人在店外面伸脖子。一動一靜,和裏面的低氣壓形成強烈反差。

金爺靠著椅背,懶洋洋地打量著喬以航,“幹警察好玩麼?”

喬以航似是極不情願地抽動了下嘴角,“鐵飯碗,餓不死。”

“哦?”金爺抬手摸出雪茄,在鼻下擦過,“可惜這裏不能抽雪茄。”

喬以航愣住。

因為他很確定,後面這句話劇本上沒有。

 

 

攻防戰(下)

 

金爺似乎看透了他隱藏在眼底的驚慌,眼角的皺紋被擠壓得越發深刻,“知道我為什麼喜歡這家快餐店嗎?”

 

這句話也不在劇本上,但連覺修沒有說停,就說明這種即興發揮是在他允許的範圍之內的。所以喬以航也只好硬著頭皮往下演,“東西好吃?”

 

金爺撇嘴,“能多好吃?你以為這種小店真的臥虎藏龍,請了個食神做五塊錢的套餐?”

 

喬以航閉起嘴巴。

 

“當然是因為便宜。”金爺在說了長句之後,語速又開始放緩,“你應該知道,用命搏來的錢,是很捨不得花的。”

 

喬以航緊緊地盯著金爺的眼眸。

 

臺詞脫離了劇本就好像飛機脫離了航道,根本不知道接下去會遇到什麼。

 

“卡!”

 

連覺修的一個字讓喬以航好像虛脫似的舒出口氣。

 

化妝師沖上啦,幫他擦掉額頭冒出的虛汗。

 

金爺手指夾著雪茄,在桌面上輕輕地叩了下。

 

喬以航突然有種眼前坐著的這個不是演員,而是騰龍社團金爺的荒謬感。

 

“喬以航。”連覺修的聲音陰森森的,“你不是去臥底的吧?你是去給其他臥底打掩護的吧?你當了這麼多年的警察,什麼樣的罪犯沒見過?眼前這個不就是胖了點,喘了點,香煙比人家粗了點,有什麼好心虛的?退一萬步說,這個是你老子,虎毒不食子,你怕他什麼!”

 

金爺連著乾咳了好幾聲。

 

“還好,老爺子。”連覺修深吸了口氣,像是在壓抑自己,“我現在這條泳道限制自由泳。”

 

金爺沒正面看他,只是點點頭。

 

喬以航突然道:“沒關係。”連覺修的話雖然有點刻薄,卻十分有道理。先不說劇本裏的關係,跳出劇本他們就是演員對演員,演砸了不過就是被導演說幾句,還能重來的,實在沒必要畏首畏尾。“我能應付得來。”

 

金爺頗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將雪茄放回了衣袋裏。

 

連覺修挑眉道:“毛沒長齊就想學人飆戲?”

 

喬以航肅容道:“不。我完全是在向連導學習對電影一絲不苟的嚴謹精神。”

 

“切。”連覺修表現得好似不屑,但心裏十分受用,拍拍手道:“再來。”

 

“知道我為什麼喜歡這家快餐店嗎?”金爺還是用了剛才的即興發揮。

 

喬以航搖頭道:“不知道。”他隨意地看了看四周,眼神卻表現出幾分不以為然。

 

“因為便宜。”金爺坦然道。

 

喬以航轉頭看了他一眼,很快低下頭,顯然不想讓自己眼中的不信和嘲諷表露出來。

 

金爺意味深長道:“用命搏來的錢,是很捨不得花的。”

 

喬以航抬頭道:“我只會不夠花,不會捨不得花。”

 

金爺夾著雪茄的手指微微一緊,然後一下一下地敲擊著桌面。他的敲擊很有節奏,就好像和尚的木魚,讓喬以航分外不安起來。

 

吱嘎。

 

金爺身下的椅子突然發出刺耳的聲音。他的身體稍向前傾,狀若漫不經心地問道:“為什麼離開警局?”

 

這句話是劇本上的了。

 

但喬以航並沒有鬆懈。除非連覺修喊卡。

 

“你會要一個警察兒子嗎?”喬以航嘴角撇了撇,似嘲非嘲。

 

“這麼想當我兒子?”其實根據劇本,金爺是非常非常想要認這個兒子的,但是此時此刻他不但表現得滿不在乎,甚至還有微微的嫌棄。

 

當然,無論是楊巨森,還是喬以航都不會被他的這種表像所迷惑。

 

喬以航道:“沒有一個人想當孤兒。”

 

金爺道:“我的兒子不好當。”

 

“我知道。”喬以航說完,頓住。

 

其實劇本後面還有一句臺詞:很多事情既然存在,就要面對。但喬以航說完我知道之後,突然覺得這句話很多餘。多餘得好像一個心虛的人不斷用各種花言巧語來掩飾自己的目的,轉移對方的注意力和視線。倒不如乾脆利落的“我知道”,反倒泰然和堅定。

 

金爺低頭,手在褲袋裏掏了半天,終於掏出一隻打火機。

 

但不等他點著,就看到喬以航已經拿起桌上的火柴,點燃了一根送到他面前。

 

金爺夾著雪茄停頓了半刻。

 

兩雙眼睛就這麼互相對視著。

 

他們身後,一個中年婦女大叫著,“買單。”

 

在火柴燃盡之前,金爺的頭湊了過去,雪茄被點著。

 

喬以航甩了甩火柴,面無表情地丟進一只用雪碧罐做成的簡陋煙灰缸裏。

 

金爺身體緩緩往後靠。

 

椅子又發出一長串刺耳的吱嘎聲。

 

“卡!”連覺修站起來。如果他沒有戴著墨鏡的話,別人一定能看到他眼中閃爍的激動。

 

這個場景挺重要的,是父子之間的試探和反試探。其實他們倆自己加了對白不算,還省掉了後面的一部分對白。但連覺修完全能理解他們為什麼省掉這部分的對白。原本對白的設計是他怕喬以航演技不夠,所以特地用語言來彌補他演技上的蒼白。現在看來,是完全沒有必要的了。

 

旁邊副導演走過來,“現在換場地?”他們原本為這場戲安排了一上午,沒想到根本沒用了。

 

連覺修一動不動地站了會兒,突然擊掌道:“我要改劇本!”

 

“……”

 

開始幾天的順利讓他們以為連覺修改劇本的毛病已經徹底痊癒,怎麼又復發了呢?

 

連覺修想了想道:“去找個二十出頭,長相過得去的演員來。”

 

喬以航心頭一動,但還是按捺住了。

 

連覺修不理別人,轉身找了個僻靜的地方窩著寫劇本去了。

 

金爺的助理給他換了把牢固的椅子。說實話,他原先那把椅子別說他自己,就算喬以航看著也覺得膽戰心驚,就怕一不小心裂了。

 

換了把椅子之後,金爺的心情明顯變好,開始和喬以航聊天,“你有演戲天賦的。”

 

在第一部戲慘遭惡評後,能聽到前輩說這樣的話,對喬以航的信心實在是莫大的鼓舞。

 

金爺話鋒一轉,“為什麼去唱歌呢?”

 

喬以航能夠聽出他話裏的不贊同,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我是歌手出道的。”

 

“可惜了。”金爺惋惜道,“你要是早幾年當演員,成就肯定更高。”

 

其實他在歌壇的成就和地位也不低了。

 

喬以航在心裏頭默默地抗議著。

 

快餐店外面不停有粉絲探頭探腦。

 

喬以航想了想,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乾脆走了出去。

 

小周原本躲在保姆車裏打瞌睡,聽到車外面的聲音陡然變大,猛然驚醒,往車外看去,就見喬以航被一群少女簇擁在中間,笑眯眯地簽字合照。

 

小周趕緊下車,然後像只電鑽頭一樣鑽進人群裏去。

 

喬以航簽了三四十張,開始感到手酸了。本來嘛,他以為是十來個人很容易解決的,誰知道她們自己拿了簽名還不夠,還要給親戚同學一起拿。甚至有的根本沒想到給誰,先簽了再說。

 

小周趕到時,喬以航正在這樣的困境裏。

 

“大家請讓一讓,大喬要開始拍戲了。下次再來。”小周用較小身體擋住少女們,像一座難以逾越的小山丘,讓喬以航順利地鑽回快餐店。

 

不一會兒,小周也順利突圍回來了。

 

兩人氣喘吁吁地坐下,同時嘆了口氣。

 

小周道:“不用拍戲嗎?”

 

喬以航道:“導演在寫劇本。”

 

“現在才寫?”小周愣了愣,“這樣也可以?難道你們拍戲的時候是連導演寫了一句,你好嗎。然後你們跟著說一句你好嗎?”

 

“是臨時改劇本。”喬以航道,“你剛才說的那種不是電影,是木偶劇。”

 

有個人聊天不至於太無聊。

 

小周和喬以航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天南海北的話題。甚至兩人有時候說的不是一件事,竟然也能歡歡樂樂地接下去。

 

“最近你和張總監相處得怎麼樣?”

 

“胃口不錯,就是要減肥,能吃的東西太少。”

 

“其實我覺得高董和封亞倫也不錯。”

 

“就是一起出來吃飯的機會太少。不然還能像封亞倫討教討教演戲的經驗。”

 

“……”

 

一個上午就這樣慢悠悠地過去了。

 

片場的人都和連覺修搭檔慣了,個個能鬆能緊,收縮能力極強,也不覺得這樣浪費時間,每個人都幹著自己的活。有工作人員還很有先見之明地帶來了遊戲機。

 

副導演知道連覺修要求高,特地找了五個附和他要求的演員過來給他看。

 

不過不等連覺修評價,就聽副導演驚訝地叫道:“連導,你眼睛怎麼了?”

 

原本大家各做各的,互不打擾,手腳說話都保持著一定的音量。他這麼一吼,十分的鶴立雞群,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和連覺修的身上。

 

只見連覺修正坐在角落的臺子邊,抬頭看他。摘去墨鏡後,他眼眶下一塊青黑色的淤青就像雪白牆壁上的黑腳印一樣凸顯了出來。

 

喬以航想,如果連覺修剛才手邊有一隻平底鍋的話,他一定會在副導演驚叫之前,把他拍昏過去的。可惜,現在為時已晚。

 

連覺修微微抬起眼眸。

 

儘管這不是電影,但所有人都覺得這一幕被慢鏡頭了。連帶的,連覺修眼眶下的淤青被放大很多倍。讓所有人都對它的顏色分佈,形狀大小,都有了較為深刻的認識。

 

副導演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塊淤青,死活都不肯往上移動一釐米。以免對上那雙眼睛。

 

連覺修等了半天,見副導演雙肩顫抖如篩子,覺得也算達到預期效果,終於重新戴好眼鏡,悠悠然地問道:“你找的演員呢?”

 

副導演一路抖著出去叫人。

 

五個演員陸陸續續走進來。

 

“喲哈哈……”屬於副導演的獨特笑聲在門口響起。

 

連覺修沒有被墨鏡遮住的表情頓時變得十分微妙。

 

其他人急忙板起臉,抿緊嘴唇,將注意力集中在新進來的人身上。

 

五個演員個個都是身材高大,容貌英俊的年輕人。原本就不大的快餐店頓時顯得有些擁擠。

 

喬以航驚訝地發現,沈慎元竟然也在。

 

“你怎麼來了?”喬以航在他喊姐之前,搶先一步截住他的話。

 

沈慎元笑眯眯道:“來試鏡啊。”他壓低聲音,“高董也來了。”

 

喬以航想了想,當即明白副導演肯定是怕普通龍套演員滿足不了連覺修的要求,又去經紀公司要人。但現在還沒有看到劇本,也不知道連覺修臨時加的角色有多少戲份,萬一很少的話,未免有些自貶身份。

 

沈慎元見喬以航陷入沉思,知道他心中所想,拉他到旁邊,輕聲道:“高董說來看看,要是角色好的話,就當友情客串。要是不好的話,就當我是來探班。嘿嘿,怎麼著也能多一點曝光率嘛。”

 

高董算盤打得精。

 

喬以航甘拜下風。

 

小周突然站起來道:“你們要不要喝飲料?吃東西?”

 

“不用。”喬以航和沈慎元異口同聲道。

 

小周乾笑道:“快年底了,我指望著高董給我加薪呢。所以好歹讓我做點事吧。”

 

沈慎元道:“我很緊張,想上廁所,你要代替我去嗎?”

 

小周道:“我可以去街口幫你買一隻痰盂。”

 

沈慎元:“……”

 

試鏡很快開始。

 

因為只是個小角色,所以連覺修也沒有大張旗鼓,只是隨手寫了幾句對白給喬以航和其他人,“喏,你來當他們的搭檔。”

 

喬以航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

 

坦白說,論演技,他在主配角裏絕對是倒著數的。看看金爺,看看上司,哪個不是身經百戰的超級綠葉?讓他去當選角的搭檔,不止是考驗新人,也是考驗他。要知道,這五個人裏,不說別人,單單是沈慎元的演戲經驗恐怕也不比他少。要是他演得還不如新人,那就給他一塊轉頭撞死吧。

 

“有問題嗎?”連覺修斜眼看著他。

 

儘管他戴著墨鏡,但是近處看,墨鏡的鏡片總是能透出幾分鏡片後的風情。喬以航看到臉上那塊不協調的顏色,深呼吸了兩次,才用正常的語調回答道:“不問題。”

 

“……”

 

喬以航鬱悶地看天花板。

 

沈慎元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膀。

 

就在大家各就各位的時候,連覺修突然對喬以航道:“要不讓張知也來試試?”說實話,當他寫這個角色的時候,腦海裏頭一個閃過的就是張知。但是就從上次吃飯時的匆匆一面而言,他覺得張知很難對他有什麼好印象,所以才讓副導演找了其他演員來。現在轉念想想,問問也無妨。

 

喬以航驚訝道:“他在上班。”

 

“我知道。只是想讓他來試試。”連覺修下巴一抬,“你打電話問問看。”

 

所謂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喬以航拿出手機打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就接起來。

 

喬以航立刻將連覺修的意圖言簡意賅地說了一遍。

 

張知在那頭靜靜地聽他說完,然後才道:“我在開會。”

 

喬以航有些尷尬,反將一軍道:“開會不關手機?”

 

“關了手機,你怎麼打進來?”張知用嚴肅的語氣說著極不嚴肅的話。

 

喬以航嘴角不自主地上揚,但轉眼見所有人都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又立即將笑意壓了下去,“那你來不來?”

 

“下班來接你。”張知頓了頓道,“至於拍戲,等他開一部讓我們當主角相親相愛的愛情戲再說。”

 

喬以航哽住。

 

連覺修見他放下手機,立刻伸頭問道:“怎麼樣?”

 

喬以航微笑道:“他實在太忙了,抽不開身。不過他很希望下次還能有參演的機會。”

 

“真的?”連覺修鏡片後的眼睛眨巴著,帶著疑慮。

 

喬以航面不改色道:“真的。”

 

連覺修只好作罷。其實讓張知跑龍套完全是因為他的外形和性格。就他寫的這個角色而言,張知參演的話那就是本色演出啊。“好吧,你們開始。”

 

“誰准你坐這張桌子的?”穿著黑色皮夾克的青年邁著和模特兒一樣標準的姿勢走進來。

 

喬以航懶洋洋道:“關你屁事。”

 

青年彎腰,對著的臉惡狠狠道:“給我滾!”

 

喬以航抬眸,微微一笑道:“這麼高難度的動作,你先示範看看?”

 

青年猛地一拍桌子,“你有種!我們走著瞧!”

 

五句再簡單不過的對白,但是塑造的空間卻很大。對方塑造的是個粗野的流氓形象,神態動作非常鮮明,所以喬以航為了配合他,塑造了一個淡定的形象。

 

這樣反差才會強烈。

 

接下來的三個塑造的角色大同小異。

 

基本上沒有脫離霸道、張揚跋扈的形象。

 

最後,沈慎元上場。

 

其實喬以航偷偷預想過他會塑造的形象,但他平時那張陽光笑臉實在過於璀璨,璀璨到他很難想像他囂張粗野的樣子。但他很快就知道了。

 

一個極為高傲的人。

 

喬以航突然想起,五個人中他是唯一一個認識張知的。這是他的優勢。

 

沈慎元走到桌前,食指輕輕地從桌面掃過,然後低頭看了一眼,淡淡道:“誰准你坐這張桌子的?”

 

喬以航一反剛才的懶樣,故意抓著身下的椅子,連人帶椅子地往前送了一把,一字一頓道:“關你屁事!”

 

沈慎元並不驚怒,而是低頭,對著他慢慢地吐出一個字,“滾。”

 

同樣的滾字,他說的既輕又脆,反倒引得所有人心頭一陣震顫。

 

喬以航似乎被激怒了,嘴唇微微顫抖,半天才惡狠狠地露齒一笑道:“這麼高難度的動作,你先示範看看?”

 

沈慎元笑了,但那眼神怎麼看怎麼像是在看一個死人,“有種呵。我們走著瞧。”

 

在連覺修說“好了”的刹那,喬以航如釋重負。

 

結果無須懷疑。

 

比起之前四位演的臉譜化的小混混,沈慎元演的角色顯然更具內涵。

 

連覺修別有深意道:“同門師弟啊。”

 

喬以航知道他在暗示自己放水,畢竟比起他前面演的那個懶洋洋的人來,後面這個角色顯得很沉不住氣。這樣很容易對比出沈慎元演的角色氣場強大,演技出挑。只有他自己知道,從一開始,他就被沈慎元壓制住了。後面這個角色可以說是他下意識的調整。短短的幾秒鐘,根本不容許他作理智上的思考。

 

不過比起真相,連覺修這個包庇自家師弟的說法顯然更能讓他下臺階。所以他沒有解釋。

 

雖然加了戲,但是這塊場地只租到上午,所以下午不得不繼續按照原先的步驟走。劇組有車可以一起過去,但是像喬以航這樣的明星絕對是坐自己的保姆車的。

 

沈慎元雖然還不知道自己演什麼,但不管怎麼說都是過關斬將爭取到的角色,不禁大為興奮,拉著他一定要請他吃飯。

 

喬以航見其他四個演員在臨走前或多或少地流露出敵意,心中一陣無奈。

 

沈慎元拉著他剛走到門口,就見到高勤抱胸站在那裏,指著他道:“坐小周的車。”

 

“好。”沈慎元拉著喬以航正要走,就聽高勤緩緩道,“他坐我的車。”

 

坐在高勤的車上,喬以航心情複雜。沈慎元和自己的對手戲不斷在腦海中重演,那種感覺讓他恨不得跳下車,拉著沈慎元跑回那家快餐店,重新再演過。

 

因為,實在很不滿意。

 

“你現在明白,我為什麼要簽下沈慎元了吧?”高勤一開口,就直戳靶心。

 

事關尊嚴顏面。喬以航心裏翻江倒海,面上不動聲色道:“他的演技很好。”

 

高勤道:“我原本打算,讓你專攻歌壇的,然後再培養一個人專攻銀幕的。”

 

喬以航震驚地看了他一眼。

 

“因為你第一次實在演得很糟糕。”高勤直言不諱。

 

喬以航板著臉沒說話。

 

“是亞倫勸我讓你全方面發展。因為他覺得你有潛質。”高勤見喬以航不說話,又道,“當然,我也沒有完全放棄我的計劃。所以,我選擇了沈慎元。他的歌藝一般,演技卻很不錯,只是一直沒有遇到好的機會。”

 

喬以航沉聲道:“你現在準備實施原計劃?”在他被很多人評價演技有進步有天賦的時候?他胸口一陣窒悶,在那一刹,他甚至有了跳巢的念頭。

 

“不。我調整了計劃。”高勤握著方向盤輕輕一轉,“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卻不定會死在沙灘上。只要找准方向,前浪就會因為後浪的推力,流入大海。”

 

即使坐在餐廳裏,高勤的話依然不斷地在喬以航身邊迴響——

 

“顏夙昂也不是一個人走到現在的。”

 

“永遠不要小看任何一個人,尤其是你自己。”

 

“挑戰自己,你會孤獨。挑戰對手,你會熱血沸騰。這是男人好戰的本性。”

 

沈慎元見喬以航拿著筷子半天不動,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道:“師兄,你沒事吧?”

 

喬以航回神,轉頭靜靜地看著他。

 

沈慎元被他看得心裏發毛,“師兄?怎麼了?”早知道剛剛就死活拉著高勤和小週一起吃了。

 

喬以航倏地微笑道:“什麼時候有空,我們去飆歌吧。有計分器的那種。”這樣才是互相推動,共同進步啊。

 

沈慎元不明所以,但師兄恢復正常最重要。他乖乖點頭道:“好。”

 

 

齊拼搏(上)

 

隨著喬以航演技的日趨成熟,劇組拍攝進程大大加快,顏夙昂和封亞倫提前進入劇組。

而沈慎元的戲份也終於公開——騰龍社團老大席雄的養子菲利普,也就是顏夙昂扮演的席高的弟弟。喬以航演的楊巨森與他在酒吧產生衝突,失手將他殺死。但警方宣佈菲利普死於意外,楊巨森無罪釋放。為此,席高一直對楊巨森懷恨在心。

 

總的來說,顏夙昂扮演的席高、封亞倫扮演的鄧北雲和喬以航扮演的楊巨森就是三個同時遊走在黑白邊緣,良知與罪惡縫隙的角色。

席高想將騰龍社團漂白,卻遇到社團中的阻力,如履薄冰地經營著社團。

鄧北雲本來是警察,因為貪污做過牢。儘管他一直是社團中那些舊派大佬的代表,但心理面卻是認同席高想法的。

楊巨森作為臥底,一邊想要挑起社團和席高的矛盾,瓦解社團,一邊又覺得席高的做法也不失為一條走向正義的路。

 

喬以航拿到新劇本後,驚訝地發現自己的戲份竟然增加了。

原本有幾場群戲是沒有他的參與的,但是現在不但參與,還多了幾句對白。雖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連覺修是在苛刻員工,因為這意味著他要加班卻沒有加班工資,但對於一個演員來說,這等於是對他的另一種肯定。

他唯一覺得鬱悶的是他和張知見面的時間將會大大減少,基本時間表都是白天加晚上。劇組已經準備好了幾間休息室。早有經驗的顏夙昂和封亞倫也都帶了行李過來。

不過這幾天張知也很忙。

EF唱片公司的老總突然被派去開拓海外市場,想和歐美方面談合作的可能性。所以張知已經升職為副總經理兼唱片總監,代為處理公司事務。對處理唱片總監這個職務都稍嫌吃力的張知來說,這種毫無預警被委以重任的拔苗助長法,差點讓他頭髮花白。現在他每天除了早晚接送喬以航之外,視線不是粘著電腦就是粘著資料,和喬以航的進一步發展計劃也不得不暫時擱淺。

所以喬以航提出要住在劇組的時候,還以為他會爽快的答應。畢竟他也不願意張知每天一大早頂著兩隻大黑眼圈開車送他上工。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的提議遭到張知強烈反對。

 

張知看著眼前正屁顛屁顛收拾行李的人,心裏恨不能找個鎖鏈拴在褲腰帶上。自己每天這樣累死累活是為了誰?自己每天累死累活還要堅持親自開車接送是為了誰?自己每天這樣累死累活之後,唯一能讓自己感到安慰的又是誰?他現在居然要剝奪他每天堅持的動力?!

喬以航見他惡狠狠地瞪著自己,莫名其妙道:“我只是去住幾天,又不是不回來了。”

“你還敢不回來?”張知又累又氣,連話都是刪選著聽。

喬以航翻白眼道:“這是我家,我為數不多的固定資產之一,所以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會回來的。”

張知這次聽全了,但臉色更加黑,“也就是說,如果這房間不是你的,你就不回來了?”

喬以航無奈道:“你就不能選著重點聽嗎?”

“我選的這些都是重點中的重點!”

喬以航反省了下。面對一個累得連眼睛都冒出血絲的人,也許他說話不應該轉這麼多彎道:“我保證,我一定會回來的。”

張知皺眉道:“非去不可?”

喬以航道:“顏夙昂、封亞倫他們都住劇組,我有什麼理由不去住?”

張知道:“切。他們又沒有我在家裏等他們。”

喬以航原本因為他無理取鬧而不滿的心情頓時煙消雲散,含笑道:“其實EF唱片離我家挺遠的,你要是來回麻煩,要不回原先的家裏住?那裏離EF更近。”

張知剛剛緩和的臉色又陰雲密佈,“你住劇組是假的,想趕我走才是真的吧?”

以前倒真的是想過,不過已經很久沒有想了。喬以航有些認命地嘆了口氣道:“你不是有鑰匙嗎?”

張知盤坐在床上,眼睛從下往上地瞪著他。

“我怕你一個人住不習慣。”最主要是沒人在他後面收拾,憑他的生活習慣,恐怕自己的房子很快就會變成狼獾福地——和天龍八部的那個沒關係。

張知嘀咕道:“那就別走。”

“我住劇組,又沒說你不能來探班。”喬以航低頭繼續收拾衣服,假裝沒看到張知那雙瞬間明亮的眼睛。

“你不介意我探班?”其實張知很後悔當初為了讓喬以航點頭,說什麼地下情沒關係,害得他現在連接送都要偷偷摸摸的,更別說光明正大的探班。這樣想想,其實他當初不該拒絕連覺修的邀約,至少還有個光明正大出入劇組的藉口。

喬以航見張知一會兒高興,一會兒扼腕,不由擔憂道:“你沒事吧?工作不用太拼命,有什麼事能交給下屬就交給下屬做吧。”

張知道:“你覺得我是那種會客氣的人嗎?”

喬以航:“……”看來EF唱片公司的員工總體質量不高啊。

 

再怎麼依依不捨,第二天,張知還是送喬以航進了劇組,開始正式暗無天日的拍戲生涯。

雖然喬以航建議他回家,但他依然堅持住在喬以航的家裏。遠是遠了點,但那裏有喬以航的味道。他光是想像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回原先的地方,就有種淒淒慘慘被拋棄的錯覺。

這種錯覺讓他更堅定自己早日將公司的業務處理得得心應手,這樣才能騰出時間探班。

想法是美好的,但是,現實是殘酷的。

張知一到公司,就被通知說張氏集團旗下的DRM電影公司老總已經在會議室等了。

DRM?”張知對這家電影公司略有耳聞——虧得太出名。羅少晨曾經提過,集團很久以前就想將這家公司拆賣,可惜始終沒有找到買主。“他來做什麼?”

秘書道:“聽說是為了合併案。”

“合併?”張知猛然瞪大眼睛。

秘書聳肩道:“我也不太清楚。那位老總說先來打個招呼。”

張知深吸了口氣,轉身朝會議室走去。

 

雖然DRM的名聲不大好,但是老總卻長得非常有范兒。要不是預先知道他的身份,恐怕說他是省長,張知也信的。

“二少。”老總一笑,省長的范兒立刻丟到爪哇國,“不好意思,您上任這麼多天,今天才過來打招呼。”

張知被人叫副總監副總都叫慣了,頭一次聽人叫他二少,不禁覺得十分彆扭,“好說。”

老總見他不冷不熱的樣子,笑容越發真摯,“我聽說上頭有意思把我們倆整合整合?”

張知差點一掌拍在桌子上。

他和喬以航都還沒來得及整合呢,什麼時候輪到他們倆整合整合?

“你哪里聽來的消息?”張知不動聲色地問。

老總嘿嘿笑道:“小道消息唄。反正我就是過來表個態,能跟著二少,我覺得三生有幸。以後有什麼事,一聲令下,萬死不辭!我相信在二少的帶領下,我們一定能夠構建一個強大的張氏娛樂王國。”

張知聽得頭大,“我這邊沒有收到風聲。”

老總見他還是一副淡淡的樣子,以為不高興這件事被洩露,連忙道:“我曉得我曉得。有些事情還是要聽上面做最後決策的嘛。那我就回去做準備,反正我這邊是絕對沒有問題的。這點二少千萬可以放心。”

張知敷衍著將他送走後,回辦公室立即叫來秘書道:“幫我接通老總。”

秘書道:“哪個老總?’

張知沒好氣地看她一眼,“你很想跳槽到DRM嗎?”

秘書縮了縮腦袋,連忙撥打電話。

 

張知默默地看著電話。

如果EF老總在他還沒有完全站穩根基的時候出差還可以勉強說是為了給他鍛煉的機會,那麼突然在這個時候搞音樂電影公司的合併就顯得十分瘋狂。但是DRM老總再怎麼不靠譜,不會連這種事情都不靠譜吧。

 

“張副總,接通了。”秘書將電話交給他。

張知接過來,開門見山道:“今天DRM老總過來說我們公司要和他們合併?”

老總毫不猶豫地回答:“是的。”

張知:“……”

 

 

齊拼搏(中)

 

老總似乎感覺到張知的疑惑,主動解釋道:“放心,集團將會派一名顧問過來協助你的工作。”

“誰?”張知不但沒有放心,反而有種逐漸入套的感覺。

“總裁特助,蔣修文蔣先生。”

張知眉頭一皺,“他很閑嗎?”蔣修文這個名字在他進入EF上班之前就聽說過了。羅少晨是強,但也只是在EF唱片公司和音樂界強。而這個蔣修文卻是整個張氏集團舉足輕重的人物。以EFDRM的規模和盈利來說,實在不到驚動他親自過來的地步。

老總笑道:“董事長的意思,你總該明白的。”

張知抿唇。還是嫌他成長不夠快,所以忍不住派一個人過來拉扯他?

 

這一次,他倒真的誤解了張複勳。

對於張知最近在工作上的成長,他還是很滿意的。雖然有疏漏,犯錯誤,但肯吃苦,夠勤奮,虛心好學。如果能繼續這樣走下去,他相信自己將會擁有一個足夠優秀的接班人。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必須是——

 

“我要你讓他忙得連打電話的力氣都沒有。”張複勳靠著椅背,仰頭看著站在桌前的斯文男子,“徹底斬斷他和喬以航之間的一切聯繫!”

蔣修文推了推鼻樑上的眼睛,微笑道:“是的,董事長。”

“建立娛樂王國這個噱頭可以繼續搞下去。”張複勳緩緩道,“丟點錢進去也無所謂。總之,現在最主要的就是看住他。”

蔣修文笑容不變,“是,董事長。”

張複勳點點頭,揮手道:“你先出去吧。”

蔣修文沖他輕輕一點頭,轉身往外走。

 

等門關上,張複勳從抽屜裏抽出一個大文件袋,順手往桌上一倒。數十張照片爭先恐後地攤了開來。

照片上全是張知和喬以航同進同出,一同吃飯的身影。

張複勳不是專業攝影師,但他卻能從專業攝影師所拍攝的照片中辨認出閃爍在兩個男人之間的愛慕情感。

他看了幾眼,又將照片一張一張地收回文件袋。

在繼承人這個問題上,他已經失去了張識謙,所以絕對不能再失去張知。

 

喬以航這幾天的壓力很大,大到他已經接連兩天沒有睡過完整的一小時。

和封亞倫的對手戲讓他明白主角和配角的區別。

上司和金爺雖然演技精湛,但他們都已經習慣於當配角,當綠葉。所以和他們對戲的時候,喬以航能夠受到戲中角色的壓力卻不會感到演員本身的壓力。

但封亞倫不同。

他和顏夙昂一樣,都當慣了絕對男主角。儘管《黑白之間》的男一號是顏夙昂,但是封亞倫無論是角色還是他演繹的本身,都能感覺到他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與顏夙昂勢均力敵的強大氣場。

這就是連覺修需要的感覺。

三個各自遊走邊緣,又彼此糾纏,棋逢對手的人物。

是的,三個。

在喬以航戲份增加之後,別人對他的期望就提升到了一個新的層次。

可惜,現在的喬以航只能算一半。他還不能補全另外半個。

 

又一次在連覺修不饒人的槍林彈雨下逃生。

喬以航坐在化妝間閉目養神。

小周看他疲憊得連眼皮都抬不起來,忍不住心疼道:“要不,我讓高董幫你請個假吧?”因為減肥,喬以航的身體已經在健康邊緣打轉了。再這樣下去,她真擔心他會步上八卦小子的後塵。想到八卦小子的“輝煌紀錄”,她連忙在內心呸呸呸了三下。

“不用。”喬以航睜開眼睛,轉頭看了眼鏡子裏的自己,“找于姐幫我補妝。”

小周愣住,“補妝?連導不是說你今天不用拍了?”

喬以航摸著額頭苦笑道:“怎麼不用拍?下場戲雖然沒有我對白,但是金爺有一句對白就是對著我說的。總不能讓他對著牆壁演吧?”

小周囧道:“連導不記得了?”

喬以航朝攝影棚的方向望了眼,嘆氣道:“其實我們這些人裏,最累的就是他了。”累得連眼眶下面的淤青都消不下去,和黑眼圈融為了一體。

被他這麼一說,小周連日來對連覺修的惡感總算少了一小點兒,“我去叫于姐。她這幾天也累得夠嗆,估計還在休息室眯著,你再睡會兒吧。”

喬以航閉著眼睛點點頭。

儘管他的身體已經累到連胳膊都抬不起來,但他的思緒卻仍然在高速地運轉著。

封亞倫和顏夙昂演對手戲的每個細枝末節都清清楚楚地印在他的腦海。他甚至連他們的臺詞都記得一清二楚。

“鄧北雲”他低喃。仿佛又回到和封亞倫演對手戲的那一幕。

封亞倫演的鄧北雲謙和地笑著,悠悠然地斜坐在對面的椅子上,抽著煙,淡淡地看著他。兩人隔著一張桌子,一道煙,應該是平起平坐的感覺,但喬以航卻覺得自己被壓制住了。他那閑閑的坐姿,還有那道掩住他半張臉的煙。

 

嘴唇上突然一涼。

喬以航一驚睜眼。

張知正一臉不爽地俯瞰著他,右手食指依然停留在他的唇上。

喬以航作勢欲咬。

張知反而送上去給他咬。

喬以航在他食指上輕咬了下,終究沒有咬下去,伸手打開他的手道:“你怎麼來了?”

張知直起腰,抱胸道:“才幾天沒見,你就開始在夢裏叫別人的名字。要是再不來,誰知道你還會做什麼夢?”

喬以航沒好氣道:“我沒有叫別人的名字。”

“鄧北雲不是別人難道還是我的名字?”張知臉色更臭。

喬以航疲憊地解釋道:“鄧北雲是戲裏的角色。”

“誰的角色?”張知追問。

“呃”為什麼挺正常一件事,被張知這麼一問就變得這麼不正常呢?喬以航無語地看著他。

張知眯起眼睛。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喬以航如釋重負,“你的電話。”

張知掏出手機,連看都沒看,直接關機。

“也許公司有什麼重要的事。”喬以航疑惑地看著他。他之前不是還一副工作第一的工作狂人形象嗎?怎麼一轉眼就又被打回紈絝子弟的原型了?

張知冷笑道:“重要的事?都是些狗屁倒灶的事,也不知道他是來幹什麼的。”

“他?”喬以航敏感地豎起耳朵。

張知道:“集團派下來的顧問。一天到晚黏在我屁股後面,甩都甩不掉。”

“黏在你屁股後面?”喬以航心裏有點不那麼是滋味。

張知聽出來了,眼睛微微發亮,“你吃醋?”

喬以航不想否認,但更不想承認,隨口岔開話題道:“他是不是你父親派來栽培你的?”

“栽培?”張知果然被引開注意道,“我倒覺得他是派來折騰我的。二十四小時的折騰,連家都沒法回,只能住在公司裏。今天要不是我閃得快,還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來看你。”

喬以航被他的話說得心中一動,“沒有時間麼?”

張知的反應也不慢,聽他這麼一說,腦子立刻反應過來,“你說他該不會是我爸用來”

 

“于姐來了。”小周拉著于姐的手,高高興興地走進來。

從她衣服前面那塊還沒有被拍乾淨的餅乾末子,喬以航大概知道她為什麼這麼開心。

 

于姐一進來就看到這個外貌不遜於喬以航的混血青年,驚訝道:“你也是演員?”

張知將手插在褲袋裏,謙和道:“不,我是來看喬以航的。我不打擾你們,先走了。”

喬以航眉頭一皺,伸手拉住他道:“你”

張知回頭,微笑道:“放心。我只是會公司上班而已。”

喬以航將信將疑。

張知道:“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

 

為什麼總有人在說了一大堆話之後問對方,記不記得他說過的話。暈!又不是訓練鸚鵡。

喬以航繼續無語。

張知道:“在我沒有能力保證之前,我不會怎麼樣的。”

喬以航慢慢放開手。

張知伸手抱了他一下。

很像朋友之間的擁抱,但喬以航心裏卻知道,無論是對他還是對張知來說,剛才的擁抱都遠遠不止朋友。

 

于姐看張知離開,笑道:“帥哥的朋友果然都是帥哥啊。”

小周好奇道:“他剛才說沒有能力保證什麼啊?”

“呃。沒有能力保證超市的三文魚一定是新鮮的情況下,他是不會怎麼樣去生吃的。”喬以航胡扯。

小周眨巴著眼睛:“這句話怎麼聽起來這麼彆扭?”

喬以航道:“有的聽就不錯了。”

小周撅嘴。“對了,我聽說再過兩天,就拍你和沈慎元的對手戲啦?”

喬以航心頭一緊。

在試鏡那時候被壓制的感覺又湧上了心頭。

一次的感覺已經讓他刻骨銘心,他絕對不允許自己再經歷一次。

 

 

誰更狠(上)

 

EF唱片公司,音樂總監辦公室。

 

秘書舀著杯咖啡和三明治敲門進來,“張總,夜宵。”

張知埋在報表裏,頭也不抬道:“幾點了?”

“快十二點了。”秘書從口袋裏摸出風油精滴了兩滴,抹在兩邊太陽穴上。自從蔣修文空降到EF當顧問之後,她就再也沒有當天上班當天下班過。從來都是當天下班,當天上班。加班費像造樓房一樣噌噌得往上發展,可是她一點都不開心。因為她今天早上在鏡子裏發現自己長了三根白頭發,一條眼角細紋。再這樣下去,她遲早變成二十六歲的老姑婆。

……必須要自救!

 

她見張知仍無所覺得和報表奮鬥,試探道:“張總監還不下班嗎?”

回答她的是一打數據,“做成圖表。”

秘書無語地接過數據,“條形的還是折線的?”

張知抬頭看了她一眼,“都要。”

秘書無奈地拖著腳步慢慢往外移,快要邁出門檻時,她不死心地又問了一句,“張總監真的不早點下班?”

張知沒好氣地瞪她。

秘書嘆了口氣,正要關門,就聽張知突然道:“今天幾號?”

“十五號,很快就十六號了。”

 

砰。

總監椅狠狠地撞在他身後那扇落地玻璃窗上,張知站起身,三步並作兩步沖出來。

秘書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下班了嗎?”

“幫我訂束紅玫瑰……不,普通的花束就好。還有蛋糕。”張知抬手看了眼手錶,趴在秘書的辦公桌上飛快地寫下地址,“十二點前送到這裏。”

秘書吃驚道:“十二點前?”

“我出兩倍,兩倍不行五倍。你看著辦。”

秘書手忙腳亂地開始撥打著各大花點和酒店的電話。

 

張知摸了摸口袋,又慌慌張張地跑回辦公室舀手機和車鑰匙。

為今天這個日子他還偷偷策劃了好幾個方案。

開車到送花送蛋糕,發出燭光晚餐的邀請,然後趁機將上次他生日沒有送出去的戒指送出去……他明明都計劃好的!現在卻變成一團糟!

 

電梯門打開,蔣修文抱著一摞資料走出來。

張知看也不看地就往電梯裏沖,卻被他側身擋住。

“讓開。”張知皺眉瞪著他。

蔣修文微笑道:“DRM的資產負債表已經傳真過來了,我們去你辦公室裏等吧。”

“你去吧。我有事出去。”張知說著,準備從他身邊擦過,但蔣修文腳跟一轉,又將他擋在身前。

張知眉宇隱隱有怒氣凝聚。

蔣修文道:“張總的分析表做好了嗎?”

張知冷哼道:“明天再做。”

蔣修文道:“或許是張總從小在國外長大的關係。在國內,我們提倡今天的事情今天做完。”他朝前走了一步。

張知下意識地退了一步,避開他的身體。

 

電梯嘩啦啦地關上了。

蔣修文低頭看了眼手錶,“離明天還有三十六分鐘,我想張總應該能夠完成的。”

張知冷著臉道:“我說,我明天再做,聽不懂嗎?”

蔣修文面不改色道:“作為總公司派來監督合併案的顧問,我有責任監督合併案的進展。”

他不說進展還好,一說進展,張知的怒氣就噴發了,“你的責任就是調走我身邊所有能用的人,讓我孤軍奮戰?”

蔣修文道:“據我所知,您有位非常得力的秘書。”

 

因為爭吵聲而走過來的秘書,聞言暗暗地翻了個白眼,然後走到張知身邊,低聲道:“已經訂好了。”

蔣修文道:“我忘記告訴您了,我剛剛已經通知工程部將所有空電梯都停到頂層,以便清潔人員徹底清潔。所以,如果您想用電梯的話,必須先通知清潔部的人離開,然後讓工程部重新啟動。”

秘書咋舌。大半夜的,他還真是能折騰人。

張知立刻拿出手機。

蔣修文悠悠然地看著他。

張知又看了眼時間,猛然將手機放回兜裏,轉身就往樓梯的方向走。

蔣修文緩緩道:“從這裏走樓梯,最起碼十分鐘,然後再去片場,絕對會超過十二點。”

張知的腳步猛然頓住,轉過頭,臉色淩厲道:“你果然是來搗亂的。”

蔣修文道:“其實每天安排各種不同的工作給您,我也覺得非常疲憊。與其讓我繼續這樣和您兜圈子下去,倒不如希望您能夠理解您父親的心情而主動做出妥協。這樣對你對我都好。”

張知冷聲道:“你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

“當然。在來之前,我就已經將您和他的資料都記在了腦海裏。”蔣修文嘴角微微翹起,“等您和他徹底斷絕聯繫之後,我會自動將他的資料刪除出去的。”

張知沉聲道:“他是公司最大牌的藝人。”

“這點您不用擔心。EF與他的合約在明年下半年到期,如果有需要,也可以提前解約,公司並不會損失多少。至於大牌,我已經請人與顏夙昂的現任經紀人接觸。如果沒有意外,明年我們公司會擁有一位真正的最大牌藝人。”蔣修文成竹在胸。

張知拳頭握得死緊。

這種硬生生被人拖進陷阱裏,掐著脖子踩著腦袋的感覺讓他全身上下的怒焰像火山一樣,不斷地沸騰、衝撞,想要找個噴發口。

 

“生日還要親自送蛋糕上門,我大概是第一個。”喬以航的聲音隔著門從樓梯間傳來,同時,門被慢慢推開。喬以航雙手捧著蛋糕,艱難地從門縫裏擠進來。西裝外套搭在他的臂彎上,光潔的額頭上滿是汗水,可見他爬樓梯爬得有多辛苦。

張知瞪大眼睛看著他,“你怎麼來了?”問是這麼問,嘴角卻不住地往上提。

喬以航舒了口氣,將蛋糕塞給他,“我建議你換家電梯公司。人都還沒下班,電梯就下班了,這簡直是對人權赤裸裸的褻瀆!”

張知眼睛笑得只剩下縫,“生日快樂。”

喬以航斜眼,“還有呢?”

“還有?”張知愣了下,嘴角咧得更大,“我愛你?”

喬以航眸光一閃,強作鎮定道:“不說謝謝麼?”

“謝謝?”

“謝我送上門,給你機會說生日快樂。”喬以航一想到爬樓梯的痛苦經歷,就想找個舒適的床躺下睡他個三天三夜。

“我正要趕去。”雖然沒趕成,但張知還是竭力地表達了自己的誠意,“而且我剛剛讓秘書送花和蛋糕去片場。”

“剛剛?”喬以航睨著他。

張知張了張嘴巴,這次沒有找藉口,老老實實道:“對不起。”雖說蔣修文是有意用工作來拖住他,但是忘記生日的確是他的錯。

 

喬以航轉頭看向從頭到尾一直默不吭聲,看事態發展的蔣修文,微笑道:“我是喬以航。”

蔣修文回以百分百完美的微笑,“蔣修文。”

“其實,剛才我很不巧得在樓梯間聽到了一點你們的對話。”喬以航一點不好意思的意思都沒有。

蔣修文從他剛才走進來一點都沒有氣喘吁吁的樣子就已經知道了,“無所謂。你本來就有聽的權利。”

喬以航道:“那有沒有提問的權利呢?”

蔣修文目光微閃,泰然道:“請便。”

“我很好奇,合併案的顧問有什麼權力干涉EF藝人的簽約。”喬以航淡淡地問道。

張知立刻站到同一陣線,“作為公司代總經理,我並沒有將這個權力下放給你。”

蔣修文波瀾不驚道:“你或許可以把我看做董事長的代表。”

張知眉頭一皺。

一旦今天的事情牽扯到張複勳,就意味著事態的嚴重性擴大。他以前沒有涉足這一行所以不清楚張氏集團在娛樂圈的勢力,如今在EF呆久了,自然就知道張氏如果想要弄垮一個明星是多麼簡單的一件事。

他不由擔憂地看向喬以航,心頭一黯,暗暗盤算起一會兒怎麼打電話給那只老狐狸解釋今天的事情。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把魔爪伸到喬以航的身上。

似乎感應到他的目光,喬以航轉頭。望著這張熟悉的臉,熟悉的表情,熟悉的眼神,來之前的空虛和焦慮統統一掃而空,名為幸福的泉水慢慢注入心扉。

其實在來的路上,他已經有了認命的打算和覺悟。心情和情緒被人牽動到這個份上,他要是再掩耳盜鈴,自欺欺人,那就真的比穿新裝的國王還蠢了。

只是這打算和覺悟才剛剛火熱出爐,還來不及降溫和仔細思量,事情就發展得超出意料。這種感覺實在太糟糕了。

因為他感到身體裏正翻湧著一股衝動,而且已經翻湧到了頭頂,不自主地控制了他的思維和口舌。

“既然只是代表,”喬以航聽到口舌在衝動地擺弄下,說出令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話,“那麼,還是讓我和張董事長親自談吧。”

 

張知側頭瞪著他,眼睛直瞪瞪的。

他剛剛說和他父親親自談。談?談他們的將來嗎?

這是不是意味著……他認了?!

儘管心裏不斷地懷疑著耳朵聽到的事實,但張知的眼睛和嘴角卻像扯著線似的不停往上拉。

 

蔣修文似乎也很意外,平靜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波瀾,但很快恢復正常,“我會為你儘快安排。”他轉身,準備按電梯,就聽張知在那裏得意地笑道:“蔣……顧問!電梯好像被你停在頂樓了。”

蔣修文轉身,“謝謝張總監的提醒。”

張知見他毫無尷尬地走向樓梯間,不禁暗暗佩服他的臉皮。不過現在顯然不是關注別人的時候,他捧著蛋糕,身體朝喬以航靠過去,笑眯眯道:“老婆……”

喬以航眉頭一挑,“你叫我什麼?”

“生日快樂!”張知湊過去親他。

喬以航無奈地幫他接過蛋糕。

張知吧唧一下,將嘴唇印在他的臉上。

 

秘書望著兀自沉溺在甜蜜氛圍的兩個人,鬱悶地想:她究竟什麼時候才能下班啊?

 

 

誰更狠(中)

 

過了十二點,電梯終於重新啟動。

不過這件事除了終於被釋放回家的秘書之外,沒什麼人關注。

 

張知和喬以航坐靠著落地玻璃窗席地而坐。

蛋糕放在中間,兩人用叉子一點一點地勺著吃。這個蛋糕還是喬以航在片場附近隨便買的。因為時間有限,所以除了蛋糕之外,他們只有兩杯礦泉水。

喬以航因為要減肥,所以只勺了幾口蛋糕。張知則負責幫他刮掉蛋糕上的奶油。

“萬一我變成胖子了怎麼辦?”張知邊吃奶油邊笑著問。

喬以航頭也不抬道:“抽脂。”

張知沒好氣道,“你就不能說好聽一點的嗎?”

喬以航道:“抽脂一定會成功。”

張知:“……”

 

喬以航放下叉子,抬手看了看手錶,“我再坐一會兒就要走了。”

張知皺眉道:“這麼快?”

“連導只給了我三個小時的假期。”喬以航道,“兩點還要拍一場夜間追逐戲。”

“兩點?”張知抬手摸上喬以航眼眶下的青黑,“你先去躺一會兒吧。到時間我叫你。”

喬以航搖頭道:“我要回家一趟。”

“做什麼?”

“拿存摺。”

“……你怕我捐款潛逃?”張知發誓,他要是敢說一個是字,自己絕對會掐死他!

喬以航沒好氣道:“要是怕你捐款,我早就掛在脖子上,帶著走了。”

“那你沒事要存摺幹什麼?”張知狐疑地看著他。

喬以航道:“晚上摸著流口水。”

張知眨了眨眼睛,“很多嗎?”

喬以航道:“不,就一本。”

張知:“……”

 

喬以航站起身,隔著窗戶看著下面穿梭的車輛。

張知看了看手錶,跟著站起來道:“我送你。”

“不用,我打的回去。”

張知撇著嘴角道:“然後我開車跟在你的的士後面回家?”

“回家?”喬以航愣愣地看著他,“你還住在我家?”

“還?”張知挑眉。

喬以航從善如流地改口道:“你還這麼賞臉地住在我家?”

“還?”張知眯起眼睛。

喬以航放棄,“算了。走吧。”

張知一把拉住他,狠狠地親著他的嘴唇,直到喬以航推開他,才道:“我不喜歡‘我家’這個詞。”

喬以航摸著嘴唇沒吭聲。

張知攔在他的身前。他的眼睛迎著窗外的月光,極為明亮。

喬以航放下手,微微一笑,柔聲道:“我們家。”

張知二話沒說,又湊過去一陣狂親。

 

等他親夠下樓取車,時間已經將近一點。

喬以航擔憂地看著張知的側臉,“如果太累的話,我們可以打的回家?”

張知轉頭,臉上滿是得意,“我看上去像很累嗎?”

“……開車吧。”

 

回到家,喬以航聞著家裏熟悉的氣味,恨不得撲到床上再也不起來。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像以前那樣,天天收工之後回家洗澡吃飯玩網遊是那麼幸福的事情。

張知先回了趟自己的臥室,然後轉進喬以航的臥室看著他的背影,異想天開道:“你們片場能帶家屬嗎?”

“什麼家屬?”喬以航邊從抽屜裏拿存摺,邊頭也不回地問。

“比如說我。”

喬以航將存摺放進口袋,那出戶口薄在他面前一揚道:“我不記得我的戶口薄上有你的名字。”

張知皺眉道:“這是什麼?”

“家主和家屬認證書。”

張知將戶口薄拿過來,翻了翻,很認真地問:“我能手工加上去嗎?”

喬以航將戶口薄一把搶回來,“等它過期以後就可以。”

張知認真道:“我們去美國結婚吧。”這樣他們的名字就能名正言順地出現在同一張證件上。

喬以航用大腿關上抽屜,搭著張知的肩膀往外走,隨口敷衍道:“在去美國之前,先讓我去一趟片場。”

 

去片場的路很漫長。

喬以航斜眼看著張知的車速一直保持著二十碼上下,“我記得這輛車是有油門的。”

張知轉頭看他,道:“我看上去難道不像很累嗎?”

喬以航用手撐著額頭,“我可以打的去的。”

“被劫色怎麼辦?”

“……”喬以航活了這麼多年,頭一次聽到有人擔心他被劫色的,“我會反劫回去。”

張知道:“如花也劫?”

“劫財。”

張知失笑。

看著他的笑容,喬以航突然不想再催促他將車開得再快點。

其實他們剛剛只是毫無意義的閒聊,卻讓他由衷地感到愉悅。這種愉悅不是拿到大獎之後的興奮,而是一種來自心靈深處的放鬆,希望時間能夠永遠停在當下的舒坦。

但路再長,車再慢,也有終點。

看著片場越來越近,張知猛然踩下油門,不等喬以航緊張,車已經穩穩地停在了片場外。

“你……”喬以航想說什麼,張知已經解開安全帶,傾身過來。

……

又來?

喬以航無語地看著他越來越近的臉。或許,他妥協得太快了一點。早知道應該熬到《黑白之間》拍攝完成的。他可不想在拍戲的當口頂著一張香腸嘴。

想歸想,他始終沒有推開他。

不過這次張知吻得很溫柔,就好像細密的雨水,一點點地落在他的唇瓣上。

喬以航閉上眼睛,輕輕地回應著。

 

不知過了多久,張知的唇緩緩離開。

喬以航睜開眼睛,卻發現他正抓著自己的手,將一枚亮晶晶的東西套進無名指。

“這次不許拒絕。”張知霸道地抓著他的手。

喬以航無奈道:“很言情的情節。”

“所以?”張知緊張地看著他。雖然喬以航沒有再拒絕他的吻,和蔣修文的對話好像也暗示著他已經接受他。但到底沒有聽到他親口說,心裏總是有種不上不下的忐忑感。

“所以……”喬以航慢慢地抬起手,看了看戒指,然後雙眼一彎,淺笑道,“我勉強配合你,當一次女主角好了。”

張知眼睛亮得蜇人,“怎麼辦?我又想吻你了!”

喬以航解開安全帶,打開門道:“去買個果凍爽吸一吸。”

張知見他關上門,突然下車,手扒著車頂,望著他的背影道:“對了,你和我父親……”

喬以航回頭,聳了聳肩膀道:“等那位顧問約好時間,就通知我。”

“但是……”張知下意識地不想讓他和自己的父親對上。

喬以航比了個ok的手勢,“放心,我有分寸的。”

“……”他怕的是他父親沒分寸啊。

張知看著喬以航慢慢消失在門口,立刻拿出手機,撥通電話——

“哥。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你有弟媳了。壞消息是……他和他的公公不和。”

 

沈慎元終於進入劇組。

劇本上這場戲其實是在很多場戲之前,但是考慮到場地、時間等很多因素,所以一直拖到了今天。

事件發生的場景是酒吧。

起因是喬以航扮演的楊巨森的手下和沈慎元所扮演的菲利普的手下起衝突,最後火勢蔓延至兩個人,最終一發不可收拾,釀成人命大案。

戲中並沒有很明確地指出菲利普是被楊巨森所殺,但是從楊巨森的表情卻必須表現出自己殺了人,卻又拼命掩飾的感覺。

喬以航曾經問過連覺修,楊巨森究竟有沒有殺菲利普。

連覺修的回答是,如果連你都不知道的話,那只有讓菲利普還魂才知道了。

究竟有沒有呢?

喬以航在看到沈慎元扮演的菲利普出場時,突然有了答案。

有。

因為他看到這樣一個囂張地敢大庭廣眾嗑藥的紈絝子弟時,明顯感受到自己胸口裏醞釀著一股洶湧到難以抑制的怒氣。

在這一刻,他忘記自己是喬以航,也忘記對方是沈慎元。

他只記得,他是警察。一個叫楊巨森的臥底警察。

 

 

誰更狠(下)

 

連覺修看著眼中閃過暴戾的喬以航微微皺眉,但沒有打斷他們。

直到他和沈慎元念完各自對白,扭打成一團,才道:“卡。”

沈慎元很快鬆開手。喬以航搭著他的肩膀,使勁地喘了口氣,才站直身體。

連覺修朝喬以航招手。

看到他,喬以航原本煩躁的情緒很快鎮定下來。有時候,連覺修那張臉堪比強力鎮靜劑,能將人從電影世界一下子抽回來。

 

連覺修看著走到面前恢復正常的喬以航道:“你是不是受到顏夙昂和封亞倫的影響了?”

喬以航一怔。他怔忡的不是連覺修話的內容,而是他說話的語氣。這種感覺就好像流氓突然開始微笑著講道理。

“你要記住。你和菲利普的衝突是在你遇到席高和鄧北雲之前,所以現在的楊巨森還沒有受到他們的污染,現在留在他身上的還是一個警察的覺悟,而不是去下意識地模仿黑道老大的冷酷!”連覺修拍拍他的肩膀,臉色並無半分不悅,“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

喬以航看著他友善的背影,轉頭問攝影師,“連導怎麼了?”

攝影師道:“通常,這說明他還沒有睡醒。”

 

攝影師的話很快得到驗證。

從洗手間回來的連覺修氣勢大為不同。

一個配角因為念錯一句對白,他就大發雷霆道:“你腦袋裝的是滑梯啊!所有東西裝進去都會滑出來?你能不能找個夾子把對白給夾在裏面?!”

喬以航想,他今天應該去買彩票。能在拍電影期間遇到正常狀態的連覺修,這靠得不只是人品,還需要極強的運氣!

但情場得意賭場失意,反之亦然。

一個人的運氣不可能總是方方面面都占的。

所以當喬以航好不容易克制著自己揍人的情緒,將菲利普溫柔地“失手”幹掉之後,就看到蔣修文站在片場的門口。

 

從外形來說,蔣修文算是不錯的。

修長的身材,斯文的面孔,還有一種精英獨有的穩重氣場。但是想起他那天對張知說的話,喬以航就很難對這個抱有好感。

他隨手接過一瓶礦泉水,邊喝邊朝他走去。

蔣修文微笑道:“很忙?”

言簡意賅的問候仿佛兩人的關係十分熟稔。

但喬以航顯然不吃這套,單刀直入道:“張董事長讓你來的?”

蔣修文道:“今天下午有時間嗎?”

喬以航想了想道:“有。”

蔣修文道:“下午兩點,我來接你。”

喬以航沒有拒絕他的提議,“好。”

“那麼,我不打擾你了。”蔣修文沖他點了點頭,轉身朝外走去。

 

喬以航的心這時才撲通撲通跳起來。

儘管事先已經有了計劃,但當這一天到來的時候,心情依然不由自主的緊張。他不由苦笑,或許這就是以前媳婦見公婆,女婿見丈母娘的心情——他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什麼角色。他唯一想到的就是張複勳一定很不想見到他。這一點從婚宴上他對自己的態度就可見一斑。

等中午吃飯,他向連覺修請假。

原本以為連覺修一定會拒絕,誰知他只是問了句:“什麼事?”

喬以航想了想,決定實話實說,“見未來丈人。”

連覺修二話沒說,“行。”

喬以航愣了愣,還想說什麼,就見連覺修轉身幹別的事去了,壓根沒多問的意思。他心頭一暖,有時候,什麼都不問比什麼都問更讓人感動。

 

連覺修走到化妝間,鎖上門,確定不會有人闖進來之後,立刻撥電話給高勤,“成了。”

高勤在那頭施施然道:“預產期什麼時候吶?”

“啊?”連覺修沒回神。

“你不是說你和賈志清的無卵產子成了嗎?”

“你每天到底在想什麼?”連覺修突然覺得自己對這個老朋友一點不瞭解。

高勤道:“從你們的鬱悶中追求我的快樂。”

“……”連覺修道,“我突然後悔給你打這個電話了。”

高勤道:“你的突然太突然了。你剛才說什麼成了?”

“喬以航剛才請假說要去見老丈人。”

高勤在那頭沉默半晌,然後道:“知道了。”

“然後?”連覺修豎起耳朵。

“我會按時幫他交住房公積金和養老保險的。”

“難道你以前都不按時的嗎?”看來,伊瑪特這家公司也沒外頭傳得那麼好。連覺修想,幸虧他早早把他家賈志清從這家黑公司裏解救出來了。

高勤道:“我以前都精確到分秒的。”

“……”

 

正在積極為下午的見面而準備的喬以航當然不會想到連覺修已經將這件事情告訴了高勤,並且為移動公司創造了六十塊錢的電話費。

他坐在自己的化妝間裏,看著牆上鬧鐘的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兩隻腳的動作越來越多起來。

沈慎元推門進來,“師兄,于姐買了點心,一起吃嗎?”

喬以航想出去找點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又怕自己的心情被人看穿,左右想了想,還是搖搖頭。

沈慎元縮著頭回去了,過了會兒,就看到他拿著兩塊杏仁酥從外面進來,遞給他一塊道:“很好吃的。”

喬以航覺得有樣東西在嘴巴裏咀嚼也不錯,便沒有拒絕。

沈慎元拖了把椅子坐在他旁邊,邊吃杏仁酥邊漫不經心地問道:“師兄準備和張總監過一輩子嗎?”

“咳!”喬以航差點把杏仁酥噴出來,然後瞪著沈慎元。

沈慎元茫然道:“怎麼了?”

喬以航好不容易將杏仁酥咽下去,“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沈慎元道:“只要把你或者張總監當做女人,這種想法就很明顯了。”

有這麼明顯?

喬以航後知後覺地擔心起來。

以狗仔隊無孔不入的手段,會不會他和張知的事情被掌握了切實的證據,只等著一個適當的爆破口?畢竟他和張知同居是實實在在的鐵證。

沈慎元見喬以航發怔,連忙道:“不過師兄放心,我會保密的。而且有高董在,一定能把這件事壓下來的。”

喬以航突然將杏仁酥一口塞進嘴巴,慢慢地咀嚼著,“其實,也沒什麼關係。”

沈慎元愣愣地看著他,顯然不懂他為什麼這麼說。

喬以航突然岔開話題道:“你的演技很不錯,怎麼練的?”

沈慎元想也不想道:“不用練。直接當自己是戲中角色就好了。”

……

沈慎元見喬以航瞪著他,音量又小了點,“真的。人是很多面的,每個人都有著被壓抑的本性,溫柔、瀟灑、兇殘……其實有時候人看到別人這樣做的時候,會情不自禁的模仿和羡慕,那麼說明,你身體裏是有這種性格的。反正我們是演員,所以我們只要找到這一面,把它釋放出來就好了。”

喬以航看著他,“聽起來好像沒什麼科學依據,但是又有那麼一些道理。”

沈慎元道:“我個人的總結。”

“我試試看。”

沈慎元期待地點頭。

喬以航突然翹著蘭花指,沖他的腦袋一戳,掐著嗓子道:“死鬼,讓你出去鬼混。下次再敢,我閹了你!”

沈慎元:“……”

喬以航停下動作,審視著鏡子中的自己。

沈慎元:“……”

“好像還不錯。”喬以航恢復正常。

沈慎元半天,才感慨道:“師兄一定把這一面掩藏得很辛苦。”

喬以航:“……”他只是想挑戰下高難度而已。

 

下午兩點,蔣修文果然準時出現在片場門口。

喬以航穿著連覺修贊助的黑西裝白襯衫上車。

蔣修文笑道:“很精神。”

喬以航微笑道:“我想留個好印象。”

蔣修文並沒有譏嘲,反而回答道:“應該的。”

兩人之後一路沉默到集團總部。

 

蔣修文送他直達董事長辦公室門口。

秘書見到蔣修文,立刻站起來道:“董事長說他有個視頻會議,要四點鐘才有空。”

蔣修文看向喬以航。

喬以航面不改色道:“沒關係,我有時間。”其實在他來之前,他就已經想到張複勳會對他諸般刁難,但沒想到他刁難的級數這樣幼稚。

蔣修文想了想道:“我幫你找一台閒置的電腦,省的你太無聊。”

喬以航對他突然改變的態度十分好奇。

蔣修文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想,淡淡道:“我並沒有改變我的立場。我只是盡我的待客之道。”

既然這樣,喬以航也沒有推脫的必要,“謝謝。”

 

有了台電腦,時間總算不太難過。

喬以航掃完雷,又開始玩紙牌。

直到三點五十五分,秘書過來邀請他過去。

喬以航依依不捨地看著即將通關的紙牌,確認道:“這台電腦,能不能不關?”他一會兒還想回來繼續。

秘書眼中明明白白地寫著無語兩個字,但嘴角還是邊往上翹邊道:“當然,可以。”

 

董事長辦公室有兩面落地窗,陽光極好,視野開闊,連帶人的心胸都一下子寬敞起來。但張複勳顯然在這間辦公室裏呆得太久,久得已經免疫了。

所以他對喬以航依然帶著極強的敵意。

“你知道張知即將擁有什麼嗎?”

喬以航含笑道:“我。”

張複勳呼吸一重,冷聲道:“那你知道他即將失去什麼嗎?”

喬以航笑容不變,“我不知道,因為那取決於您。”

 

 

救兵到(上)

 

張複勳感到胸口沸騰這一股怒氣,就像張知每每惹怒他一樣。但他很快又壓抑了下去,只是面色更為沉凝,“你的口才不錯。我看,就算不當明星,也不會沒飯吃。”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他靜靜地看著喬以航,等他臉上的從容破出裂痕。

 

但他失望了。

 

喬以航微笑道:“就算不靠口才,我也不會沒飯吃。”他朝前走了兩步,和張複勳的距離只隔著一張桌子。

 

因為站著和坐著的關係,張複勳不得不仰面看他。

 

張複勳不經意地將椅子往後退出一步。

 

喬以航從口袋裏舀出存摺,翻到最新的一頁,伸手在張複勳面前晃了一下。

 

張複勳的目光下意識地跟著他存摺,也晃了一下。但由於喬以航的動作太快,他只看見一長條的數字,其他都沒看清。

 

喬以航道:“我算過了,以我現在的存款,完全可以負擔兩個人的下半輩子。”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完全不工作的情況下。”

 

張複勳眼神一厲,“你要我兒子跟著你的吃苦?”

 

“不用吃苦。”喬以航重新將存摺在他面前一晃,“我保證,至少不會比在公司裏做牛做馬十幾個小時苦。”

 

張複勳冷冷地瞪著他道:“你準備讓我兒子吃軟飯?”

 

喬以航道:“沒什麼軟飯不軟飯。就是兩個人的大鍋飯。”

 

張複勳右手要用盡全力握著扶手,才能勉強控制自己不拍桌而起,“你想讓他變成廢人嗎?!”

 

喬以航認真道:“不會。我會支持他讀完書,至於以後要做什麼,都可以隨他的意願。”他見張複勳臉色難看,極為補充一句緩和氣氛道,“如果能繼續留在ef的話,當然更好。”

 

張複勳想也不想就否決道,“他要留在張氏,就必須照著我安排的路走!”

 

喬以航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不是每個計劃書都能收到意料中的效果的。”

 

張複勳瞪著他,“什麼意思?”

 

喬以航道:“我只是想按照您慣用的思維來解釋。”

 

張複勳道:“你和他認識才多久?他是我的兒子,難道你比我更瞭解他?”

 

“你知道他內褲什麼顏色嗎?”喬以航施施然開口。

 

張複勳窒住,臉色慢慢由黑轉鸀。

 

喬以航肯定道:“黑色和深灰色。”

 

砰。

 

張複勳的手終於忍不住拍在桌上。

 

與拍桌聲同時響起的是推門聲。

 

張知帶著一陣風沖進來。秘書站在他的身後,慌張地看著張複勳道:“董事長,需要不要我叫保安?”

 

張複勳擺擺手,“認識下,這是我的二兒子。”

 

秘書吃了一驚,低頭向張知打了個招呼,就急急忙忙地幫他們關上門。

 

張複勳對著張知,努力地緩了緩臉色,“你怎麼來了?”

 

張知擔憂地望著喬以航,“你沒事吧?”

 

喬以航有點頭疼。

 

早知道,他應該和張知事先通個氣的,戲演到這裏,要是被揭穿可大大的不妙。

 

張複勳見兒子一進來,關心的不是老子,而是自己的眼中釘,心頭的火頓時被加了一把油,疾言厲色道:“他剛才說你要離開張氏?這是真的?”

 

喬以航眉頭一皺,剛想反駁他並非這個意思,就聽張知站在他身後,堅定道:“他說的,就是。”

 

張複勳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那你真的要照他說的,每天吃他用他的,當一個吃軟飯的廢物?”他氣在頭上,而不管話好聽難聽,一股腦兒丟了出去。

 

張知不明前因後果,但聽他這麼說,也能猜到個大概,便道:“他不介意,我也沒什麼好介意的。”

 

張複勳猛地站起來,手指直直地指著他的鼻子道:“我張家怎麼生了你這麼一個不要臉的東西?!”

 

張知以前見他的發怒,心頭總是跟著燃燒器一把火。但此刻,他看到喬以航站在身前不遠處,心裏頭的火就好像木柴不夠似的,怎麼都燒不起來,連帶說話也溫和起來,“因為你沒帶安全套。”

 

張複勳胸口那口氣頓時哽住了,抖著嘴唇半天說不出話來。

 

喬以航想笑,但又覺得這個時候笑出來的話,恐怕張複勳真的會恨他們一輩子,想了想,拉著張知對張複勳道:“我和張知是認認真真地談戀愛。以結婚為前提的那種。”

 

張複勳氣得發抖,“你結婚?民政局不給辦,你結個屁婚!”

 

喬以航見他爆了粗口,知道心裏氣極了,語氣更加柔和,“國外行。到時候,我想和他一起去加舀大。他的學校在美國,上學也方便。”

 

張複勳和張知都詫異地看著他。

 

張複勳原先以為他舀存摺,說什麼結婚都是演戲,反正他是演員,塑造個為愛奮不顧身的角色也不難,但聽他將未來規劃得如此詳細,竟是真心的!

 

而張知則是著急,“那你呢?你的事業怎麼辦?”

 

他進入這一行也有時日了,當然知道發展到喬以航這樣有多麼不容易,每年進娛樂圈的新人這麼多,又有誰能像他這樣穩坐三年的歌壇天王,且借勢進軍影壇和天王級導演合作?雖然《黑白之間》還沒有殺青,更沒有上映,但是光憑著連覺修這枚金字招牌,電影無論是票房還是口碑絕對都平凡不了。現在放棄,就等於放棄了成為真正的三棲天王的機會!

 

喬以航微笑道:“美國不是有個好萊塢嗎?顏夙昂能去美國發展,我怎麼就不行?我還比他年輕呢。”

 

張知瞪著他,似乎想看出他眼底的不甘。

 

喬以航大大方方地被他看著他,笑容依舊。

 

若有不甘,在他做出這個決定的第一時間已經不甘過了。既然當時沒有後悔,那麼現在更不可能退縮。

 

張複勳見他們兩人旁若無人的對視,心底生氣一股怪異的感覺,不過很快被他壓下去。這場戰爭還沒有結束,說得好聽不等於做得漂亮。他眯起眼睛,盯著喬以航道:“你父母知道嗎?”

 

喬以航道:“我父母就在加舀大。既然打算過去,知道也是早晚的事情。”

 

張複勳冷笑道:“你覺得你父母會同意?”

 

“剛開始不會,但最終一定會。”喬以航臉上帶著滿滿的自信,“因為他們愛我。”

 

張複勳突然有強烈地將桌上所有東西扔到他臉上的衝動。

 

什麼叫他們愛我?

 

難道他反對就說明他不愛張知?

 

張複勳觸及張知望過來的目光,臉上猛然一燒,惱怒道:“沒有一對正常的父母會由著自己的兒子去走歪路而置之不理!”

 

喬以航道:“也沒有一對正常的父母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痛苦仍舊鐵石心腸。”

 

張複勳感到張知落在他臉上的目光有些刺痛,“廢話。難道做父親的就由著自己兒子去搞同性戀,去斷子絕孫?”

 

喬以航望著他眼中那抹深痛,喉嚨一干,原本準備了一肚子的話竟然一句也說不出來。

 

這樣真的好嗎?

 

雖然是張知先來招惹他的。但張知畢竟才二十歲,還處於即將成熟卻仍未完全成熟的階段。他的人生的思考和體悟還太少。會不會等做出選擇之後,才發現錯了?

 

張知見喬以航眼中一片茫然,半晌沒說話,突然接上去道:“為了傳宗接代生個兒子,卻不管他,不理他,不喜歡他,倒不如不生。人都是有感情的,誰也沒資格為了自己的私欲去抹煞別人的感情。”

 

這次輪到張複勳啞口無言。

 

他想起張知從小到大和自己屈指可數的見面,氣勢就矮了一截。

 

他見兩人都沒吭聲,上前拉住喬以航的手,對張複勳淡淡道:“爸,這老婆我認定了,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他說完,也不管張複勳臉色多難看,逕自拉著喬以航就走。

 

喬以航想了想,還是在出門之前,沖仍怔怔站在原地的張複勳揮了揮手,“張……伯父再見。”

 

張複勳:“……”誰想和他再見!

 

喬以航和張知走進電梯,突然倒向一邊。

 

張知嚇了一跳,急忙扶住他道:“你怎麼了?”

 

喬以航深深地吐了口氣道:“有點腿軟。”

 

張知失笑道:“你剛剛明明表現得很厲害。”

 

喬以航抬起頭,感慨道:“從小到大,我都是尊老愛幼的模範。”

 

張知想了想,道:“我爸不老。”

 

喬以航咧了咧嘴角,“謝謝。我心裏好受多了。”

 

張知湊過頭去,用極曖昧的聲音挑逗道:“對了,剛才我爸說你要養我一輩子?”

 

喬以航看了他一眼,道:“騙他的。”

 

張知道:“那好吧。我養你一輩子。”

 

喬以航道:“怎麼養?”

 

“怎麼都能養。”張知盤算道,“我想過了,回美國,我能在車行找一份工作。雖然剛開始會過得拮据一點,但等我畢業之後,再另外找一份收入高的工作,條件就會有所改善。”

 

他的腰肢一緊,被喬以航抱住。

 

“你真的考慮清楚了?”喬以航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張知反手將他摟得更緊,笑著用額頭蹭了蹭他的頭髮,“好像是我追求你的。這句話應該由我來問才對。”

 

電梯門叮得一聲打開,還是在原來的樓層。

 

秘書站在門外,瞪大眼睛看著他們。

 

張知按下負一樓和關門鍵,沖她淡淡道:“習慣就好。”

 

 

救兵到(中)

 

來到地下車庫,張知邊打開車門,邊問道:“去片場?”他問得漫不經心,但眼角餘光卻一直看著喬以航的表情。

喬以航道:“下午請假了。回趟家吧。”大戰歸來,他全身上下都乏力。

“哦。”張知嘴角微微翹起,又很快拉平。

 

喬以航原本想躺一躺,但晃來晃去的車讓他不得不睜大眼睛盯著路,“為什麼開這麼快?”

張知瞟了眼車碼表,“沒有超速。”

喬以航皺眉,“那為什麼我覺得剛才你拐彎的時候好像在漂移?”

張知面不改色道:“因為你太困了。”

喬以航看著街道一條條地飛快往後縮,默默地系上安全帶。

 

回到家,喬以航懶得理眼中閃爍著莫名興奮的某人,直接進浴室洗澡。

想一想,加入劇組以來,他就沒有好好地在家裏洗過澡了。劇組的浴室是淋浴,根本沒有浴缸舒適。

他放好水躺下,身體的疲倦立刻排山倒海襲來,幾乎將他淹沒。

拍戲的壓力,和張複勳對峙的壓力,都一層一層從內心深處穿透出來,釋放到四肢百骸。

 

門哢噠一聲。

喬以航懶洋洋地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個黑影壓下來,牢牢地封住他的嘴巴。

“唔。”喬以航皺了皺眉,伸手想去推他。

之前也有過很多次親吻,但從來沒有一次是他赤裸著身體。

但張知的身體好像燒紅的鐵板,又燙又硬,而且溫度似乎還在不斷身高。

感應到喬以航的抗拒,張知加深了吻,五指插入他的頭髮,腳慢慢地伸進浴缸裏去。

嘩啦啦的水聲讓喬以航從迷失中找回一絲清醒,他抬手按著張知鎖骨往後推。

銀絲從兩人嘴角勾出,然後繃斷。

說不出的曖昧。

喬以航氣喘吁吁地看著他,這才發現他除了內褲之外,居然也光著身子。

“你做什麼?”他心裏升起不好的預感。

張知垂眸,欲望在眼中閃爍不定,“做我一直想做的事。”

喬以航皺眉。

“就算吃軟飯,我也要吃得光明正大啊。”張知低笑著,嘴唇又靠了過去。

喬以航預感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儘管他心底已經默認和張知的關係,也做了一定的心裏準備和建設,但事到臨頭,作為他的身體又生出隱約的抗拒。

但張知的行動力顯然比他的想像力要強。

喬以航的下面很快被舀捏在他手裏輕輕地搓揉,“你……嗯……”喉嚨發出陌生的呻吟。他的手下意識抓住張知的胳膊,但張知不為所動,反而加快手裏的動作。

喬以航原本就疲憊的身體更是一陣發軟。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釋放了。

張知的手很快轉移陣地。

喬以航睜開眼睛,無聲地看著他。

他現在所作所為顯然顛覆了他的認知,不止是身體還是心理都受到一定的衝擊。按理說,他應該推開的。

但是當他看到他一臉認真和壓抑的樣子,握著他手臂的力量莫名地有些放鬆。

張知感覺到喬以航身體越來越僵硬,心陡然一沉,慢慢地放鬆了手,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喘息。

雖然目前的情景他在現實在夢裏都肖想了很久,但終究走不到最後一步。他不願意勉強他,哪怕……他已經忍耐地快要崩潰。

他的身體緊貼喬以航,每個心跳,每個起伏,每個掙扎都毫無保留地傳遞了過來。

喬以航想起小時候他看鄰居夫妻吵架時,他問母親為什麼她和父親這麼和睦。他至今仍清晰地記得她的答案——

一個凹,一個凸才能成為夫妻。一個進,一個就要退。只有互相配合,才能長長久久地走下去。

沒道理別的檻都邁過去,卻倒在彼此這道檻上吧?

喬以航嘴角慢慢地綻放開無聲的笑。

張知屁股一涼,發現喬以航竟然幫他脫了褲子。

他抬起上半身,驚訝地看著他。

喬以航的手輕輕摸上他的後背,微笑道:“我很累,所以不要太久。”

“……”

張知什麼都沒說,這種時候爭分奪秒地幹活最重要!

由於兩個在這方面都是新手,所以第一次折騰了很久仍沒有折騰成功。

張知不死心地抱著喬以航補時一場,才總算勉強合格。

但這麼折騰下來,兩人都筋疲力盡。

 

張知等喬以航昏睡過去,立刻套上衣服出門。

喬以航睡得迷迷糊糊,感到自己正趴在床上,有人又在惦記他的屁股,不由低喃道:“別鬧。”

“我上藥。”看著微微紅腫的傷口,張知又心疼又懊惱,用無名指輕輕地抹了掉藥膏塗上。

喬以航身體微顫,隨即就隨他去了,“六點叫醒我。”

“我幫你請假了。”張知不敢苟同地瞪著他的後腦勺。

喬以航其實也實在沒把握自己能在這種狀態下,若無其事地爬起來去片場,便道:“連導怎麼說?”

張知見他沒不高興,鬆了口氣道:“他問什麼原因,我說意外傷害。”

“……”喬以航道,“然後?”

“然後他說,高勤好像沒保這個險。”

喬以航愣了愣,“啊?”

張知上好藥,將藥膏丟一旁,在他身邊躺下,輕輕地幫他蓋好被子,然後摟著他的腰,在他的眼瞼上輕輕落下一吻,“睡吧。”

喬以航看著自己在他眼底的清晰倒影,突然剛才那麼點兒痛苦也不算什麼了。

“下次要買潤滑劑。”

“什麼?”張知愕然,但喬以航已經閉上了眼睛。

 

半夜醒來。

張知便看到喬以航躡手躡腳地往客廳走。他揉了揉眼睛,也跟著起身。

客廳的燈亮起,喬以航半跪在電話機旁的沙發上,熟練地撥下一連串號碼。

“媽。”

“嗯,很好。沒有,沒有感冒。”

“爸在嗎?我有事要說。”

“我想結婚。”

“真的。”

“他叫張知,二十歲。”

“……是個男人。”

喬以航舀著話筒沉默很久,才慢慢放下。

張知忍不住問道:“媽媽說什麼?”

喬以航回頭苦笑道:“什麼都沒說。”

張知眸中的亮光頓時黯了下去。

喬以航從沙發上站起,走到他身邊,摟住他道:“不要擔心。她只是需要時間。”

張知更加用力地抱緊他。

……

“天開始冷了。還是回床上抱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喬以航冒出很煞風景的一句。

 

連覺修原本想將喬以航的戲份全都拍完,但看了喬以航那天的表現之後,他決定循序漸進。這樣能更好地調節演員的情緒,這樣帶來的直接麻煩就是檔期。

不過憑著連覺修這面金字招牌,其他演員就算不滿也絕對不會說出來。

喬以航趁機騰出了一段空檔期,但高勤很快又幫他塞滿了。

新專輯的銷售量並沒有達到預期。

儘管有喬以航坐鎮,但藍雨晴和沈慎元的號召力顯然還不夠。而專輯上市的時間,又錯過了《幸福果樹》的餘熱期,造成了比較尷尬的局面。

為了挽回頹勢,高勤做最後努力,讓暫時抽出時間的喬以航加入宣傳大軍。

對此,張知嚴重不滿。

“唱片的宣傳應該由唱片公司來安排。他太多管閒事了。”最主要是,居然把日程安排得這麼密密麻麻!

喬以航邊吃著張知做好的三明治,邊道:“天聲獎快到了,提高曝光率是必要的。”

張知道:“不用問也知道結果。”

喬以航抬眸看他。

張知自豪地笑道:“我老婆是世界最棒的。”

“……我討厭老婆這個詞。”

“喬喬?”

“不喜歡。你還是叫大喬吧。”

“那和別人有什麼區別?要不叫航航?”

“想個有男人味一點的!”

……

“喬老大!”

“……”

 

綜藝節目間隙。

喬以航坐在化妝間補妝。

手機響起,小周看了看號碼就遞給他。

“我哥回來了。”張知開門見山。

喬以航對張識謙的印象很好。在那次婚宴上,他和張複勳兩人的對比實在鮮明。

“他說晚上請我們吃飯。”

我們兩個字無疑是一種承認。

喬以航道:“晚上我有行程。中午不行嗎?”

張知道:“我去問問。”

 

過了會兒,張知電話又過來,“中午他也有行程,所以改夜宵。”

“好。”

 

喬以航掛掉電話,開始煩惱如何讓自己在這段期間保持身材。他可不想回劇組的時候被連覺修罵像只豬。

 

 

救兵到(下)

 

張氏集團董事長辦公室從喬以航和張知拜訪之後,室溫就一直保持在零度以下。

秘書從來沒想過自己當初擠破腦袋才擠進來的職位居然潛藏著和考察南極同等的危險。

她看著辦公桌上自己親手書寫的座右銘,暗暗為自己鼓勁。

習慣就好。

她一定可以的!

 

張識謙一出電梯,就看到那位平時業務嫺熟、笑容真摯的秘書正對著自己的桌子呲牙裂嘴,不由好奇地問道:“牙疼嗎?”

秘書倏地抬起頭,面部表情在抬頭的刹那綻放出笑容,“張助理。”張識謙曾經在張複勳身邊當過一陣子的助理,以至於她現在都改不了口。

張識謙語重心長道:“牙疼就要去看醫生。”

秘書想說自己並沒有牙疼,但是這樣一來就要解釋自己剛才在做什麼,想來想去,她決定用萬能型的回答:“習慣就好。”

張識謙見狀也只好由著她去,“父親在嗎?”

“在的。”秘書想提醒他最近張複勳的心情不好,但張識謙已經快手快腳地敲門進去了。

 

張複勳腦海中還盤桓著喬以航和張知當天說的每字每句。倒不是他突然發現他們真知灼見,句句在理,而是檢討自己怎麼就這麼輕易輸了氣勢。事後想想,明明每一句都能反駁回去的!

“父親?”

張識謙差不多走到辦公桌前,張複勳才抬起頭。

“回來了?”他眼中閃過一絲驚愕,隨即身體往椅背依靠,浮起大大的笑容,“蜜月過得怎麼樣?”

張識謙笑道:“用掉了一半的積蓄。”

張複勳道:“你要還留在張氏,這點錢根本不會放在眼裏。”

張識謙知道他言下之意,打了個哈哈道:“幸好這輩子我只準備過一次蜜月,所以就算用光全部積蓄也沒關係。”

張複勳原本就沒打算能三言兩語勸他回心轉意,順著他轉移話題道:“敏淑呢?”

提起妻子,張識謙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揚,“坐了這麼久的飛機,太累了,我讓她先回家。”

張複勳點點頭道:“你也應該回家休息。我這裏沒什麼事。”

張識謙拖過旁邊的椅子,坐在他的對面,試探道:“我聽說大喬和弟弟一起來過?”

“大喬?”張複勳原本就對喬以航不滿,聽到這個不男不女的稱呼更加反感,“好好一個男人叫什麼大喬?”

張識謙乾咳道:“媒體給的。”

“哼。人如其名,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雖然張識謙在來之前已經從張知那裏知道了事情大概的經過,但他沒有想到張複勳竟然氣到這種程度,說話不由地更加小心道:“我覺得他對弟弟很不錯。”

“你怎麼知道?”張複勳眯起眼睛,“張知讓你來的?”

這點想瞞也瞞不住。張識謙大大方方地承認道:“他跟我說了個大概。”

“這種事情虧他好意思到處宣揚!”張複勳想想就更加氣憤,“除了你,他還和誰說了?”

張識謙賠笑道:“他還能和誰說?我們都是最親的人,要說當然也是和我們說。”

“最親的人?”張複勳嘿嘿冷笑兩聲,不說話了。

張複勳的性格張識謙最是瞭解。

他發脾氣,就說明事情還有挽救的希望。他要是連脾氣都不發了,就說明他已經鐵了心準備做什麼事了。所以張識謙看到張複勳這樣子,反倒放下心來。

“我記得張家的家規好像是,如果繼承事業,就可以自由選擇婚姻。如果選擇婚姻……”

他沒說完,張複勳的手就重重拍在桌上,“婚姻?兩個男人叫婚姻嗎?”他隨手舀起桌上的一本書,翻起來。

張識謙開始還以為自己看錯,等張複勳把書送到他面前,他才知道原來這本真的是《婚姻家庭法》。

“看看這裏說什麼,男女兩性的生理差別,人類固有的性的本能,是婚姻的生理學上的基礎!”書上那句話被張複勳用紅筆重重地勾勒出來,在白紙黑字之間,分外扎眼。

張識謙的手指放在膝蓋上,在張複勳看不見的地方輕輕敲擊了兩下,“但是家規說的是自由選擇婚姻,也就是說,可以選擇結婚,也可以選擇不結婚。而且張知是美國籍,美國有的州是許可同性結婚的。”

他猛然對上張複勳的眼眸。全身的怒氣渀佛都凝聚於瞳孔。張識謙幾乎能看到兩簇燃燒的火焰。

“你非得跟著他反我?”張複勳聲音渀佛沉在海底,壓抑得不能再壓抑。

張識謙知道,張複勳已經在爆發邊緣。

“父親。”他嘆了口氣,放低礀態道,“為了畫畫,我很自私地選擇了事業自由。在張家這一代只有我和張知兩個人的情況下,將所有責任丟給了他。所以,婚姻自由是我唯一能為他爭取的。”

張複勳皺眉。

張識謙繼續道:“至於後嗣,你也不用擔心。不還有我嗎?張家責任重大,我和張知一人扛一半,這才是兄弟。”

 

張複勳那股要從頭頂裏沖出來的怒氣又緩緩地被壓了下去。

他突然感到難以言喻的疲憊。

明明是同一個世界,為什麼他們的看法和他的差別這樣大?

一對兄弟扛一個家的責任?

虧他們想得出來!

 

張複勳將椅背一轉,望著落地窗外的風景,許久才道:“先回去看看你媽媽。她很久沒見你,一直很想你。”

張識謙無聲地舒了口氣。

在張家這麼多年,這是他第二次據理力爭。第一次是因為畫畫。

那次的過程他已經不太記得了,但是收尾他記得很清楚。

“你先下去吃飯,今天你媽下廚。”

 

張識謙很忙。

回家和一大圈的人打招呼,然後洗澡吃飯,時間一晃就是晚上。

張夫人看他眼底掛著兩個黑眼圈,便勸他上去休息。

等他回了房,立刻和老婆接頭。

老婆果然順利完成任務,把張知和喬以航的關係捅給了他媽媽。

這算是雙保險。

他知道他母親對於他放棄繼承張氏一直耿耿於懷,現在知道張知為了個男人決定不生育肯定會暗暗高興。因為這意味著張氏兜兜轉轉最後還是要回到自己親孫子手裏。這樣一來,她想必不會吝嗇在他父親耳邊吹吹枕頭風,幫張知和喬以航一把的。

想到自己一回國,就將這件事辦出眉目,張識謙心裏十分得意,和老婆纏綿許久才沉沉睡去。再醒來,已經是十點多。他記得自己和張知、喬以航還有飯局,便匆匆洗漱出門。

 

等他走到約定的飯館,張知和喬以航都已在座。

張知一見他,立刻親切地迎上去道:“哥。”

喬以航也跟著站在起來。

張識謙笑眯眯地摟著張知往回走,又和喬以航握了握手,“我一早給你們買了禮物,但寄到現在還沒寄到。早知道還不如和飛機一起托運回來。”

張知道:“看到哥,和收到禮物差不多。”

喬以航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每天和張知相處,便不覺得他改變有多大。偶爾將他如今的言行和當初認識時比對比對,差距就出來了。

不得不說,張知現在成熟太多。

看著張知和自己親近,張識謙不免感慨。要是喬以航早些日子出現就好了,這樣他和張知的關係說不定早就改善了。

喬以航雖然對他很有好感,但到底不熟,所以由著張知和他兩人閒談,自己只是偶爾插兩句。

張識謙隱約提了兩句自己今天和張複勳的交談,但沒談得太深,畢竟最終結果還沒有出來,要是和他想像的不一樣,平白讓他們空歡喜一場。

喬以航和張知倒沒怎麼放在心上。

反正最壞的打算都已經做了,至壞不過如此,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一頓飯足足吃了兩個小時,張知和張識謙才依依不捨地告別。臨去時,張識謙特地留下畫廊重開的日子,請喬以航和張知光臨。

兩人自然滿口應下。

 

送走張識謙,喬以航和張知慢悠悠地往車庫走。

明明一段普普通通的路,明明什麼話都沒有說,但兩人內心都有無限滿足感。

“喬喬……”

“嗯?”威脅式的語氣。

“……喬大哥。”

“你下次有話還是直接說吧。”

“萬一不是對你說的呢?”

“我能分辨。”

“哦?那你猜猜這句是不是對你說的。”頓了頓,又清了清嗓子,鄭重萬分,“我愛你。”

“……”

“你沒什麼話要說的?”不滿的聲音。

“嗯。是對我說的。”

“……還有呢?”

“吱吱。”

“……嗯?”

“快開車門。外面很冷。”

“……”

 

唱片宣傳由於喬以航的加入,出現一個小高潮,但沒持續多久,又落了下去。

電視臺和伊瑪特都知道它的潛力已經見底,也不再往這上面下功夫。沈慎元也進入了《甜蜜葡萄乾》的具體拍攝。原本他拍這部電視劇,喬以航還曾覺得是借自己的餘熱,但見識過他的演技之後,他心裏不再有這種自滿的心理。因為他很清楚,在演技上,沈慎元比他走得更遠。

正因如此,當他再度回到《黑白之間》,他對演技的苛求比以往更甚。

連覺修覺得很不錯。

很多時候,不是他說再來一次,而是演員搶在他之前說再來一次。尤其是拍攝後期,這種情況更加明顯。

顏夙昂和封亞倫兩個人飆戲飆得有點入魔。

大概很久沒合作,所以兩人的變化都有點大,在對手戲上都呈現出於以往不同的風格來。喬以航不禁感到失落,因為在他們兩人飆戲的時候,自己只能被捲進去。受著他們的情緒和演技操控。明明知道自己這個角色應該怎麼表現的,但演出來卻總是與想像中出入。

他想起和金爺第一場戲時,坐在金爺屁股底下的那把椅子。

明明是一樣極為普通的道具,但是卻能輔助演技發揮出不同的光彩。

而現在,他覺得自己好像那把椅子,用力地想發出聲音,讓別人注意自己的存在,但最後卻發現他發出聲音的時候,就是顏夙昂和封亞倫希望他發揮作為椅子的作用的時候。

這個發現嚴重挫傷了他的驕傲。

 

最早發現他有情緒問題的是張知。

他旁敲側擊出問題癥結,卻不知道怎麼去解決。本來嘛,他對唱片這一桶水都還沒有裝滿,更何況是電影。所以他直接打電話給了高勤。電話中,他嚴厲批評經紀公司這種不關注藝人的行為。

“你以什麼身份批評?”高勤懶洋洋地反問。

EF唱片公司代總經理。”這話張知說得理直氣壯。張複勳好像雷聲大,雨點小,沒什麼後續發展。或許張識謙真的起了作用,又或者他一時還沒想好對策。總之,他依舊在EF上班下班。而他和喬以航的同居關係依舊沒有曝光。

“他拍電影關唱片公司什麼事?”

張知惱羞成怒道:“那他老公行不行?”

“有結婚證嗎?”高勤輕飄飄一句又將他堵了回來。

張知豁出去了,“有事實!”

“……那行。”高勤掛下電話後,並沒有親自出面,而是找了金爺。

沒辦法,拍電影,他也是外行。

 

金爺的戲份在兩天前就已經殺青了,所以當喬以航看到他出現在面前的時候,微微吃了一驚。

“方便說兩句嗎?”金爺一屁股坐在他面前。

喬以航笑道:“兩句會不會太少?”

“聽說你最近狀態不佳?”金爺是直性子。

喬以航沉默了下,“倒不是狀態不佳。”

“嗯?”

“只是覺得,”他目光看向坐在另外一頭休息的封亞倫和顏夙昂。論外表,他自認不會輸給這兩個人。哪怕時間已經在他們身上沉凝出各自獨特的氣質。“被比下去了。”沒有太多華麗的辭藻,他用了最簡樸的一句話。

金爺拍拍他的肩膀,“因為你是配角啊。”

“……”喬以航想,一擊斃命,絕對就是這個意思。

 

 

得與失(上)

 

儘管金爺安慰的技術不怎麼樣,但喬以航到底放下了心理包袱,在演戲中開始重新尋找自己的定位,雖然自己的表現沒有如他想像中的那樣搶眼,但到底也不像之前那樣,一味被拉著走。連覺修咆哮的次數也比之前少了許多。

其實金爺有句話沒有直說,那就是以喬以航現在的經驗和演技,就算再怎麼努力也比不過顏夙昂和封亞倫的。喬以航的進步雖然很快,但以前底子差,所以就算突飛猛進,也不可能一下子成為影帝級別。但他相信,他需要的只是磨練。這部戲已經成為他的晉升階,讓他步入正軌,顏夙昂和封亞倫給他的壓力也會成為一種變相的動力。再往上走的路,只會越越來越簡單。

饒是如此,金爺還是時不時地出現在片場,給予他指點。

這個場面被不少狗仔隊拍下,取名為戲裏戲外的父子情深。

在電影殺青之前,《黑白之間》的片場故事就開始搶佔各大版面。一來是電影裏新聞人物太多,二來這部電影的關注度高,所以媒體也樂得現場取材。

 

隨著電影臨近殺青,金花獎的參賽勢力也逐漸浮出水面。

連覺修之所以趕得這麼急,為的就是今年的金花獎,所以很多影迷、評審都對它抱有很大的期望。

但對喬以航來說,金花獎還早,天聲獎卻已經到了。

說實話,在音樂上他的獎項他已經舀得太多。託福於近幾年唱片業的不景氣,每回上臺都可以看到台下坐著的來來去去就是這麼幾個人。大家對誰舀獎誰舀大獎心裏多少都有點數。不少新人倒是冒出頭舀了回新人獎,但下次哪里再見卻又不知道了。

今年的天聲獎和往年不同的是,封亞倫和顏夙昂都回來了。

同一首《魔法方舟》,十個提名。

三個最佳男歌手,三個最受歡迎男歌手,一個本年度最受歡迎天聲獎,一個最佳作曲,一個最佳作詞,一個MTV最佳畫面。

喬以航壓力倍增。

張知見他穿著西裝不停地走來走去,終於受不了道:“小周不是六點來接你嗎?”

“嗯。”喬以航整了整領子。

“現在才四點。”張知不滿地舀著火龍果。

喬以航轉身道:“這套是不是有點太大眾了?”

張知撫額,“要不要給你一條床單一個火炬,讓你扮雅典娜?這個搶鏡。”

喬以航不理他,接著自己的話題自言自語道:“穿高勤送來的那套會不會更好一點?”

高勤那套是火紅色的。就是他拍《魔法方舟》MTV時穿的那套。搶鏡歸搶鏡,總覺得在大會上穿這種顏色,好像顯得太輕浮了點。

張知放下火龍果,朝他招招手。

喬以航挑眉。

“領口沒扣好。”

喬以航走過去,蹲下身,仰頭道:“哪里?”

張知手指嫺熟地幫他將襯衫解開。

“你做什麼?”喬以航看著自己的襯衫一路敞下去,露出精壯的胸膛。

張知雙手伸進他的衣服裏,整個人撲上去,壓著喬以航倒在地毯上,壞笑道:“穿衣服只會讓你越來越緊張,不如做做運動。”

喬以航拍拍他的屁股,“別鬧,起來。”

“沒鬧。”張知從褲袋裏舀出一隻藥膏似的東西,“潤滑劑,我這次準備了。”

喬以航沒好氣道:“今天不是時候。”

“就當我為你踐行。”張知俯身,一邊輕輕地舔著他脖子,一邊用身體磨蹭著他。

喬以航的手從背上縮回來,突然開始撓他的癢癢。

其實他的手撓在身上也沒多癢,但是兩隻手在身上撓來撓去,讓張知下意識地往旁邊一縮。喬以航趁機脫身,站起來。

張知坐在地上,一臉幽怨地瞪著他。

喬以航拍了拍褲子,認真地問道:“這套真的不錯?”

“……”張知將頭埋進沙發的靠墊裏。

在小周到之前,兩人又鬧了一回,張知的陰謀還是沒有得逞,只好無奈地換衣服做準備。

 

EF唱片公司的老總前陣子就回來了,而且一回來就收到調令,去了集團總部。大家都知道這是給張知騰地方,但集團總部到底比分公司的發展前景要大,想要從奴隸晉升奴隸主,就得從總部尋求突破。所以原先的老總也沒什麼怨言,收拾好東西就屁顛屁顛地走了。

跟他一起走的還有蔣修文。DRM的合併計劃就此擱淺。聽說蔣修文離開EF就直接去了DRM公司,準備將它拆賣。

DRM的老總來過一個電話,類似於哭求他向張複勳美言幾句之類的意思。要是DRM沒了,估計他也得重新換飯碗。張知敷衍了幾句,大概對方也聽出了他的意思,訕訕地掛了。

所以,總部的升遷令雖然還沒有下達,但張知成為EF唱片公司一把手的事已經是鐵板釘釘。

張複勳終究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眼,沒有動手。張知和喬以航都鬆了口氣。做最壞打算只是做打算,要能不實行當然還是不實行的好。

天聲獎雖說是音樂界的盛世,但張知現在已經是唱片公司老總,這種獎項他本來是可參加可不參加的,但有了喬以航的提名,他決定將這項盛世列入自己每年的規劃中去——當然,只要他和喬以航都還在EF,每年的提名都不會少掉喬以航的份。

 

兩人各自換好衣服,喬以航和小周先出發。

張知則等他們走了半個小時後,才開著車從車庫出來。

儘管地下情人是他提議的,但是真的做起來還是覺得委屈。

更委屈的是——

潤滑劑買了這麼久,居然還沒有用!

 

唱片銷量不景氣,但天聲獎的收視率還不錯。很多觀眾還是願意守在電視機前看看那麼多明星走秀唱歌的。

喬以航的位置被安排在封亞倫和沈慎元中間,一來是因為他們最近經常一起上報,二來都是一個經紀公司。顏夙昂隔得稍遠,同張佳佳一道。張知更遠,坐在後排靠中的位置,旁邊坐的是張複滿。

沈慎元壓低聲音道:“師兄,聽說你和EF的合約快到期了。”

喬以航愣了愣,“你怎麼知道?”

“喝喝茶,嗑嗑瓜子,就知道了。”沈慎元從來不掩飾自己對八卦的追求。

喬以航前陣子一直做著最壞打算,所以對唱片合約也是抱著到期就到期的心思,後來是拍戲太忙,高勤又沒提起,所以給忘了。聽他這麼一說,他倒想起張知似乎從來沒提過這件事,心裏不免有幾分不舒服。

“你不打算續約了?”沈慎元小聲道,“不會是為了避嫌吧?”

“有什麼好避嫌的?”喬以航邊嘴上反問,邊心裏疑問:難道他是為了避嫌,不打算簽了?

沈慎元道:“我還聽說EF準備請大神回來坐鎮。”

一直保持沉默的封亞倫突然冒出一句,“顏夙昂兩年都未必有時間出一張唱片,簽了他跟簽了個菩薩差不多。”

沈慎元好奇心勾起來,探頭過去道:“大神很忙嗎?”他記得這幾年顏夙昂接的工作不多啊。

封亞倫道:“好歹他也是豬肉鋪老闆的愛人,要看店的。”

“……”沈慎元半天才道,“豬肉鋪?”

封亞倫道:“聽說全年無休的那種。”

沈慎元汗涔涔地縮頭回去了。

 

頒獎典禮很快開始。

天聲獎和金花獎不同,天聲獎頒獎是穿插著受關注的和不受關注的在一起。所以才進行一般,最佳男歌手獎就揭曉了。

提名的MTV從大屏幕上簡略地帶過。

嘉賓在臺上拼命活躍氣氛,“今年最佳男歌手的提名都很重量級。大神,封亞倫,喬以航,蔣景軒,郭太……啊,我的手都激動地顫抖了。好了,今年最佳男歌手的得主是……咦?顏夙昂、封亞倫!”

鼓掌聲雷動。

嘉賓後面又小聲地說了句:“竟然有兩位?”但很快被掌聲蓋了過去。

顏夙昂和封亞倫遙遙看了一眼,然後各自從觀眾席地兩邊走上去。

大會又送上了一尊獎盃。

顏夙昂和封亞倫各得其一,並肩而立,同舉獎盃,相得益彰。

觀眾席的鼓掌聲也是不遺餘力。這麼多年,他們一個常駐海外,一個幾乎歸隱,像這樣兩位天王同台的畫面十分難得。很多人心裏不由對《黑白之間》又多了一份期待。

 

喬以航的心突然放了回去。他頓時明白了大會評委的用心。

顏夙昂和封亞倫在歌壇影壇龍虎鬥了這麼多年,一直是公認的對手。現在大會卻將一個獎頒給兩個人,絕對會造成城中話題。說不定還會成為天聲獎歷史上的經典時刻。無論如何,這兩個人至今仍引領著這個時代的娛樂圈。

而自己,更不用擔心。最佳男歌手沒有了,還有最受歡迎男歌手。

前面是質量,後面是銷量,皆大歡喜。

 

果然,壓軸之一的最受歡迎男歌手收入喬以航的囊中。儘管心裏有數,但真正走上去,又是另一種感受。尤其今年的現場正坐著他未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他站在臺上,先例行公事般地謝過所有人,然後出其不意地抬手拉出掛在脖子上的戒指,輕輕烙下一吻,微笑道:“高人指點我今年一定要戴一枚戒指在身上,說這樣會帶來幸運。我現在相信,這是真的。所以,這枚戒指,我會佩戴一輩子!”

現場笑聲和掌聲同起。

天聲獎圓滿落幕。

 

 

得與失(中)

 

典禮後,很多媒體都堵在門口爭相採訪。

不管得獎的沒得獎的只要抓住就問幾句。

喬以航向來不喜歡應付媒體,所以故意跟在封亞倫身後出去。有封亞倫在,媒體起碼可以吸引過去一大半。

封亞倫似乎知道他的打算,在出門的時候,故意停下來吸引大部分的鏡頭。

喬以航小聲地道了聲謝,快步朝通道走去。

 

但是這麼多麼媒體,總有漏網之魚。他還沒走出多少不,就有兩家媒體撲上來問他得獎的感覺。

喬以航只好擺出笑容道:“感想我已經在得獎的時候說過了。”

“那你對於沒有拿到最佳男歌手有什麼想法呢?”記者不死心地想找出突破口。

喬以航道:“我覺得顏夙昂和封亞倫實至名歸。”

“那你覺得你以後能不能超越他們呢?”記者的問題開始往挑撥的方向發展。

喬以航打太極道:“以後的事我還是要去找高人指點才知道。”

記者聽到高人,注意力立刻又被吸引了過去,“對了,你的戒指是從哪里買的?可以拍個特寫嗎?”

當然不能。這是對戒,只要拍了特寫,立刻會被發現的。

喬以航笑道:“不行。這家珠寶店沒有請我做廣告,我不做免費宣傳。”

記者道:“對了,聽說《黑白之間》快殺青了,你預計這部戲的票房能有多少?”

喬以航道:“有連導、大神和師兄在,我覺得這個不是問題。”

記者還想在問,就看到一個帥氣的身影從通道另一頭走來,手裏還捧著兩束鮮花。

“張總。”記者眼睛一亮。對娛樂記者來說,不止明星有新聞價值,豪門風雲也很有新聞價值。比如眼前這位,又是私生子,又是未來張氏集團接班人,還是一個外表不輸明星的大帥哥,怎麼看怎麼像新聞製造機啊!

張知對記者微微一笑,然後將手中的花送進喬以航的懷裏。

喬以航一愣,人已經被他整個抱住,“恭喜。”

喬以航順手摟住他。

這一幕倒沒有讓記者大驚小怪。

畢竟喬以航得獎專輯就是EF製作的,作為唱片公司老總送一束花道賀也很正常。記者心裏想的是,不愧是張氏接班人,年紀輕輕就很懂得收買人心。

喬以航正想著怎麼脫身,就聽張知朝門的方向喊了句,“慎元!”

沈慎元一隻腳剛踏出門口,聽到這聲呼喚,頓覺全身汗毛一豎,然後屁顛屁顛地走過去,陪笑道:“張總。”

“恭喜。”張知將另一束花塞給他。

沈慎元受寵若驚。

“走吧,我送你們回去。”張知朝記者揮揮手,不理他們採訪的意願,逕自朝外走。

喬以航和沈慎元快步跟在後面。

 

坐到車裏,沈慎元笑眯眯地問道:“姐夫真的送我回家?”

張知頭也不回道:“我記得路口前面有公交車。”

沈慎元笑容一垮,“這麼晚,下班了。”

“打的吧。”張知想了想,“公司報銷。”

沈慎元鬱悶地扯花瓣,“咦?這花看上去怎麼一點都不新鮮?”

喬以航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花。粉粉嫩嫩,每一朵都像剛摘下來似的。

張知道:“買一贈一的贈品。”

沈慎元:“……”

 

張知最終還是將他送回了家,然後一言不發地繼續開車。

喬以航原本以為以張知的性格,聽了今天他的得獎感應就算不激動,也應該很感動,怎麼等來等去,一點反應都沒有。還是他覺得自己的發言太大膽了?

想到張知到現在還沒有提起過續約的事情,喬以航就覺得心頭一沉。

難道說,他怕兩人的關係曝光?

 

喬以航在大廈有一個私人車庫,能並排放下兩輛車。由於張知這輛車天天開進開出,開門關門反而麻煩,所以車庫離一直只擺了喬以航一輛車。但今天,張知去意外地遙控開門,將車開了進去。

喬以航看著他停好車,放下車窗,又將門遙控關上,疑惑道:“你做什麼?”

張知解開安全帶,整個人慢慢地撲向喬以航。

喬以航愣了下,伸手接住他。

張知抱著他,頭埋在他的肩膀上,久久不動。

 

“張知?”

“……”

“吱吱?”

“……”

“戰魂無極?”

“……老婆。”悶悶的聲音。

喬以航反手摟住他。

“老婆。”

“……”

“我想要你。”

“這裏?”喬以航皺眉。

張知沒抬頭,只是從褲袋裏拿出潤滑劑晃了晃。

喬以航無言地將椅子放低。

“老婆。”張知用舌頭舔舐著他的脖子。

“不要留下痕跡,我明天還要拍戲。”喬以航拍拍他的背。

“別讓人看見就行。”張知的舌頭開始往下,隔著襯衫繼續舔,在凸起處,特意停下來,輕輕地啃著。

喬以航仰了仰頭,身體繃緊。

張知很快解開兩個人身上的束縛,擠進他的雙腿之間。

有了之前成功的經歷這次顯然順利了多,密閉的空間更是讓兩個人的熱情一浪高過一浪,在車庫纏綿一宿,直到淩晨才意猶未盡地上樓。

 

在主流媒體對這次天聲獎一片讚嘆聲中,總有幾家小媒體要出來找找存在感。諸如最佳最佳,就是獨一無二,怎麼能選兩個人搞平衡?又比如,沈慎元歌唱得一塌糊塗,怎麼能當選今年十大歌手?

但抱怨歸抱怨,天聲獎頒都頒完了,再抱怨也不可能推倒從來。所以隨著《黑白之間》正式殺青,媒體的注意力一下子轉移了過去。

連覺修對這部電影十分看重,宣傳力度不同以往。他自己埋頭處理剪輯等後續工作,讓演員們統統出去打廣告。

知名節目就所有演員一起上,小節目就分開上。總之是寧可上過,不可錯過,堅決地一網打盡!由於這部電影的主角配角都是腕,所以所有電視臺都敞開大門以示歡迎,沒一個嫌煩的。

就這樣,不管觀眾願不願意,打開電視怎麼都能瞄到幾眼關於《黑白之間》的宣傳,更枉論很多電影院早早地放出畫報。

 

張知見喬以航忙得比拍戲時還累,忍不住心疼道:“以後別拍電影了,出出唱片多舒服?”

喬以航這陣子忙得沒計較唱片合約的事情,聽他這麼說,便順著接下去道:“還不知道合約到期以後簽哪里,做兩手準備比較好。”

他話音剛落,就被張知抓住手腕道:“什麼叫還不知道合約到期簽哪里?”

喬以航愣了下道:“你不知道我和EF合約快到期了?”

“知道。那又怎麼樣?”張知盯著他,嚴肅道,“你人都是我的了,難道還想讓唱片合約單飛?”

喬以航眨了眨眼睛。敢情他覺得那合約就是陪嫁的?

“說清楚。”張知見他不說話,皺眉,“你不會真的想要簽別家吧?”

“沒。”喬以航拍拍他依舊抓著自己的手道,“我就是想趁機談個好價錢。”

張知鬆了口氣道:“這有什麼難?你要什麼條件只管開。反正別走就行。”

“要什麼條件只管開?你不怕我獅子大開口?”

“我無所謂,反正我的就是你的。”張知聳肩。其實他倒是真想給,但是他很清楚,以喬以航的個性絕對不屑於因為兩人的關係而占這種便宜。

喬以航身體往後一仰,靠著沙發道:“這個不用我談,我有經紀人。”

“高勤?”張知皺了皺眉,“他是只狐狸。談的合約估計只對伊瑪特有利。”

“不是有你看著嘛。”喬以航翹著腿,一點不擔心。

張知想了想,點頭道:“也對。”

“今天星期幾?”

“星期二,怎麼了?”

“後天是你哥畫廊重開的日子。”

“嗯,我記得,我到時候去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去。省的被人懷疑。”喬以航道,“現在媒體對緋聞是男男不忌的。”

張知有些不悅,卻沒法反對。他定定地看著喬以航好一會兒,突然道:“我去找高勤要長假。”

喬以航一時沒轉過彎來,“你放長假也要高董批?”

“是你的長假。”張知撲到他身上,輕啄了下他的嘴唇,“我們去美國度蜜月,順便見見我媽。”

“好。”喬以航嘴裏應著,心裏卻想著遠在加舀大的父母。算起來,自從那天他向父母坦白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打電話來過。

或許,他們還需要一點時間。

他安慰自己。

 

 

得與失(下)

 

儘管張識謙宣佈了自己不將繼承張氏集團,但他到底是張氏集團名正言順的太子爺,所以畫廊重開那日,還是有很多人沖著他的名頭過來捧場的。

喬以航有名氣都是娛樂圈的名氣,在場大多數是商界名流,他站在當中頗為格格不入。

張知雖然從他一進來就關注著他,但張複勳一直抓著他到處認識人,根本沒機會過去說兩句。

喬以航顯然也清楚這點,所以和張識謙夫婦打了聲招呼,又買了一幅山水畫,便離開了。

張複勳等他離開,才放開張知。

張知不爽道:“你故意的!”

張複勳冷哼道:“你們私底下我不管,在公眾場合上別給我做得太難看!”

既然他明確表示私底下不管了,張知也不好太得寸進尺。

 

回到家,喬以航買的那幅畫已經掛到了牆上。

山水畫配現代家居多少有點彆扭。張知沖正在廚房忙碌的喬以航問道:“為什麼不掛書房?”

喬以航手裏拿著快餐店的袋子出來,“我覺得看著這幅畫有種平心靜氣的感覺。”

“所以?”

“所以放在客廳可以鎮住你,少發春。”

張知壞笑道:“我明白,你喜歡書房。”

喬以航回廚房,鎖門。

 

《黑白之間》終於搶在金花獎送審截止之前上映。

電影院從首映那日開始,場場爆滿,很快創下首周過億的票房,遙遙領先於同期上映的其他電影。

電影製作方大擺慶功宴,還在宴上分發紅包。

喬以航摸了摸紅包,差不多幾百塊,剛好用來買宵夜。反正現在電影拍完,他不用再忌口,所以經常陪熬夜的張知吃宵夜。

連覺修和一圈人打完招呼,走過來拍著他的肩膀道:“聽說男配角提名出來了。”

喬以航見他笑容滿面,心裏一喜,“哦?”

“有你。”連覺修拍拍他的肩膀,“加油。”

 

其實喬以航對自己這次演的楊巨森也很有信心。

電影出來之後,不提關於顏夙昂和封亞倫演技的評論,對他的評論也是褒獎居多。《黑白之間》公認的六大經典鏡頭,他出現了兩個——

一個是金爺死後,他去監獄領取遺物。

一個是他和顏夙昂扮演的席高、封亞倫扮演的鄧北雲在會議室裏鬥智。

不少人拿他和上次那部電影的表現相比,都承認他進步不小,是可造之材。

回去之後,喬以航邊吃宵夜邊研究了今年同受好評的其他電影。

左研究右研究,都覺得這次自己的希望很大。

 

過幾天提名出來,他果然榜上有名,和他一起受到提名的他都看過。有兩個實力老將,一個同時提名最佳新人的新人,競爭不是很大。

媒體猜測鋪天蓋地,其聲勢比天聲獎勝出不知幾許。對於大多數人來說,看電影顯然比聽歌有意思。所以,也有不少熱心觀眾參與投票。

總之,無論是媒體還是觀眾,喬以航都是最佳男配角的第一熱門。倒是最佳男主角的爭議很大。因為這次連覺修幫封亞倫送審的也是男主角,所以他和顏夙昂的龍虎鬥又從天聲獎延續了過來。但是金花獎的評審比天聲獎要苛刻得多,除非是技術上的合作夥伴,不然從來沒發生過同時獲獎這種事。

 

就在外界議論紛紛中,金花獎一日一日地臨近。

喬以航這次倒沒有太糾結穿著,他決定了穿黑色。這點是他自己對著電視機研究出來的。

“得獎的,大多數都穿黑色。”

張知道:“我要不要送幾套白禮服給其他提名人?”

喬以航笑得兩眼只剩下一條縫,“你可以試試看。”

“算了。”

喬以航挑眉。

張知摟住他道:“我老婆會吃醋。”

喬以航道:“你應該更擔心他們的老婆會不會吃醋。”

“各管各的老婆,我只管我老婆。”

這句話倒讓喬以航想起遙遠的網遊來,“好久沒上遊戲了。”

張知一怔,“你想玩?”

“沒,只是有點想念和尚他們。”

“想念?我去刪遊戲!”

 

遊戲當然沒有被刪。

喬以航和張知肩並肩地坐在地毯上,一人一台手提電腦打開久違的遊戲。

由於太久沒上,所以下載更新花了不少時間,等上去的時候差不多是晚飯時間,帥帥帥和水仙和尚都不在。

戰魂無極的‘天道有常’副會長職務也被撤了。

張知倒沒太大意外。他這麼久沒上線,被撤換也是正常的。他順手看了看幫會名單,大多是生面孔,新當上副會長的那個ID也很陌生。

 

“帥帥帥退幫了?”喬以航突然道。

張知一愣,隨手打開帥帥帥的個人資料,發現幫會一欄果然是空白。

喬以航喃喃道:“和尚還在。”

張知想了想,拿出手機,發了條短信給帥帥帥,問他什麼時候上遊戲。

帥帥帥過了五六分鐘才回復過來——

不上了。

 

張知想這樣發來發去也說不清楚,乾脆撥了個電話過去。帥帥帥電話倒是接得很快。

“最近很忙?”

“還好。”帥帥帥頓了頓,補充道,“我轉正了,有空請你出來吃飯。”

“我最近有點忙,等空下來一起刷副本?”

那頭靜默了會兒,才慢吞吞道:“不玩了,費時間。”

 

聽他這麼說,張知也不好強迫,隨口聊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哎。和尚上線了。”喬以航邊說邊發了個消息過去。

 

【私聊】

小舟:好久不見。o(_)o~

水仙和尚:誰?

小舟:(o)

小舟:呃,你不會失憶了吧?

水仙和尚:神經病!

 

喬以航愣了下,又發了很多問號和感嘆號過去,但那頭一點回音都沒有了。

張知在旁邊看得清清楚楚,道:“別人上的號吧?”

喬以航皺眉道:“不會是他上次找的那個老婆吧?”

張知摟住他的肩膀,一臉幸福道:“論選老婆的眼光,他們都沒法和我比。”

“天鬥呢?”喬以航漫不經心地問。

張知有點心虛。畢竟當初他對落雪無音的確有過那麼點兒的意思。他裝傻道:“天鬥?他老婆是誰?”

喬以航抬手拍拍他的腦袋,“太假了。”

“真不記得了。”張知死皮賴臉地貼上去,“我只記得我老婆是誰。”

死皮賴臉的結果是晚上吃飯,喬以航把屬於自己的大雞腿賞給了他。至於水仙和尚和帥帥帥的事他們都沒有再尋根究底下去。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活,他們不是狗仔隊,當然不會繼續窮追猛打。反正只要有需要,他們的耳朵隨時願意接受傾訴。

 

金花獎頒獎禮前兩日。

關於各大獎項花落誰家的揣測達到巔峰,基本哪個提名人做了什麼說了什麼都會見報。

張知因為樓下突然多起來的狗仔隊,不得不暫住在公司。喬以航除了必要活動,幾乎足不出戶。兩人現在只能用視頻和電話來聯繫。

七點整,手機響起。

喬以航笑著接起電話,脫口道:“很準時。”

那頭頓了兩三秒,“你在等電話?”

“……高董?”

高勤道:“嗯。”

喬以航心跳加速。他記得去年金花獎頒獎典禮之前,高勤也曾與他私下談過,當時的內容是金花獎與無緣,不知今天會否有所變化。

“張知和我談過你的唱片合約,我覺得條件不錯,準備再簽三年。你覺得呢?”

“好。”

這個回答其實是多餘的。

高勤顯然也知道,所以他很快轉移話題道:“張知明年準備幫你出四張專輯,但我覺得,可以適量減少。太密集反而容易讓聽眾厭煩。我幫你談了兩部戲,一部是文藝片,雖然投資不大,但導演是陳平戈,他對金花獎的命中率比連覺修還高。另一部還是連覺修的戲,主角都是女人,我看了下劇本,雖然你的戲份不多,但含金量很高,如果演得好,拿獎不是問題。我覺得呢?”

喬以航的心一點點往下沉,半晌才道:“我輸在哪?”

高勤聲音微沉,“有個評委說,你和顏夙昂、封亞倫對峙的那一場,氣勢不夠。”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差一票。”

 

果然,還是被比下去了。

喬以航捏著手機,深吸了口氣,緩緩道:“兩部都接。”

既然只是差一票,他又有什麼理由讓自己放棄?

 

 

大結局(上)

 

掛下手機,喬以航坐在沙發上,頭靠在沙發背上,看著天花板。

很快,手機鈴聲再度響起,張知酸溜溜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剛才你和誰打電話打這麼久?”

喬以航的耳朵靜靜地貼著手機,等他抱怨完,才幽幽道:“我想見你。”

話筒很快傳來嘟嘟聲。

 

半個小時後,張知風塵僕僕地打開門進來。

喬以航還是維持著原來的礀勢坐在那裏。

“怎麼了?”張知坐到他身邊。為了順利進門,他特地請張複滿幫他處理掉了守在樓下的狗仔隊。

“肚子餓了。”喬以航認真地看著他。

張知眼底的溫柔立刻變成了鬱悶,“……那叫外賣啊。”

“懶得動。”喬以航答得理所當然。

張知嘆氣,脫掉外套站起來,捲著袖子往的廚房走去,“冰箱裏有什麼?”

看著他的背影,喬以航原本有點木得僵硬的臉上緩緩露出了微笑。

他翹起腿道:“我要吃排骨湯……”

冰箱門被打開,張知在冰箱裏悉悉索索翻了很久,黑著臉出來:“只有康師傅的排骨面。我可以幫你把面撈掉。”

“呃,那還有什麼別的嗎?”

“有。大蒜、生薑、蔥。”

“還有呢?”

“醬油、米醋、鹽、糖。”

“……那個,排骨面的面還是別撈掉了吧?”

張知看著他,然後走過來拿起外套,“我去超市買。”

“我也去。”喬以航站起來。

張知皺眉道:“最近風聲緊。”

喬以航想了想道:“我給老大打個招呼?”

“那我跟二叔再打個招呼。”

 

金花獎最佳男配角最終還是落入了別人手裏。

喬以航清晰地感受到,當嘉賓念出得獎者名字時其他人的目光和攝像頭同時掃了過來。但他相信,就算是顯微鏡都不能從他臉上找出一絲一毫的不甘心。

因為真的沒有不甘心。

在電影這條路上,他才剛剛開始走。路還很長,路邊還有無限的風景,他沒有理由為了初段的荒涼而放棄未來的希望。

他突然覺得,很多人在失獎後說的“我覺得能夠坐在這裏就已經是一種肯定”並不是信口胡說。作為一個隻演過兩部戲,卻受到兩次金花獎提名的人來說,他已經得到了應有的肯定。

氣定神閑地應付完記者,喬以航坐著小周的保姆車回家。

到家中,張知正在做夜宵。

喬以航雙手插著褲袋,靠著廚房的門框,含笑看著他的背影。

張知將湯圓盛到碗裏,兩隻手各端一碗,站在他面前,用十分真摯的表情看著,一字一頓道:“在我心裏,你是最佳男主角。”

喬以航撇嘴,似笑非笑道:“當然。不然你給誰煮夜宵?”

張知也發現有歧義,忙道:“我是說,你演得最好。”

喬以航向前一步,抽出手,摟住他的腰,將嘴唇貼上去。

“小心碗。”張知自動將雙手分開,方便他的頭欺過來。

客廳電話不識相地響起。

兩人同時皺眉。

喬以航出去接電話,張知留在廚房處理灑出來的湯水。

 

張知聽到喬以航接了電話之後,半天沒說話,不由好奇地走出去。只見喬以航那種話筒,一手撐頭,喉嚨不停地應聲,許久才道:“謝謝你們。”

“誰?”張知一看他掛電話,就迫不及待地問。

“我爸媽。”

張知立刻緊張起來,“他們說什麼?”

“他們說,”喬以航慢吞吞地轉過頭,木然地盯著他。

張知期待地看著他。

喬以航忽而一笑道:“問我們什麼時候有空去加拿大看他們?”

“我們?”像是不敢置信,張知又問了一句。

“嗯。”喬以航指指他,又指指自己道,“我們。”

“他們怎麼會?”張知嘴角差點咧到耳根。自從上次喬以航打電話向父母攤牌之後,張知雖然表面上沒說,但心裏頭一直都暗暗留心。就怕喬以航父母像張複勳一樣發飆,不許他們在一起。畢竟同性戀不止在國內,就算在國外也不是每戶人家都能理解的。

喬以航道:“我父母最近看了很多關於同性戀的書,甚至還特地去找了心理醫生。他們最後決定,尊重我的選擇。”

“你有很好的父母。”張知將頭抵在他額頭上,慢慢地舔舐著他的唇。

“唔。”喬以航一邊回應一邊想著剛才似乎有件什麼事想做而沒做。

直到張知的手伸到他的內褲裏,喬以航才猛然想起,“夜宵呢?”

張知輕咬著他胸前凸起,似乎在抱怨他的不專心。

喬以航呻吟著開口,“我,餓了。”

張知抬頭,眼睛晶亮,“馬上喂。”

“……”他明明不是這個意思!

下腹傳來更強烈的刺激。

喬以航迷迷糊糊地想,算了,這個意思就這個意思吧。

 

金花獎爆冷不多,所以喬以航的失利被各大媒體當做重點宣揚,佔據的版面幾乎和封亞倫壓倒顏夙昂封帝持平。

那個評審的話也被透露了出來,惹得大批觀眾和喬以航的fans謾駡。

雖然縱向比,喬以航的演技的確比封亞倫、顏夙昂稚嫩,但是橫向比的話,喬以航絕對不比那個獲獎者遜色。因為同劇人發揮出色而否定出演者的演技,這種做法顯然很讓人詬病。因為電影製作也有高低之分,總不能把高製作水準的電影和低製作水準的電影也放到一個起點上比。

不過不管觀眾和fans怎麼義憤填膺,金花獎結果已經公佈,絕對不可能推倒重來。

喬以航很快把這件事置之腦後,因為張知幫他量身訂做的新專輯很快排上日程。

說實話,張知在音樂方面雖然有天賦,但絕對不是最出色的,而他的經驗更加乏善可陳。但他有一個好處,就是大手筆。

經驗不足沒關係,找人才。

天賦不夠沒關係,再找人才。

有專業人才坐鎮,張知只要像定海神針一樣關鍵時刻起作用就行。

至於唱片的宣傳更是花足心思。

所以新唱片一入市,就氣勢如虹,連續八周佔據第一銷量的寶座。光看喬以航新唱片的銷量,很難想像之前還有人高唱唱片市場疲軟。

在《黑白之間》後,封亞倫繼續閉關,顏夙昂回美國發展,喬以航儼然成為歌壇新一哥。儘管他的實力還沒有像前兩位這樣得到公認,但是各大媒體已經習慣以天王接班人來稱呼他。也許他現在缺的,就是一個演藝上的經典角色和獎盃!

NCC也送了好幾次的劇本給他,希望他考慮回來演電視劇。但是高勤知道他現在一心撲在電影上,其次是鞏固唱歌事業,對於電視劇,暫時是沒什麼興趣,所以劇本只在他手裏過過手,就找個時間回絕掉了。

 

陳平戈的電影很快開拍。

因為是文藝片,沒什麼大場景,找到地方佈景一搭,立刻就能開拍。

這部戲的劇情很簡單,是一個憨厚青年暗戀自己美麗的鄰居,但美麗的鄰居卻總是一個又一個換著男朋友,他就像是她的姐妹,可以訴苦可以擁抱,卻不能用來談戀愛。

後來,憨厚青年終於和母親介紹的朋友女兒交往,兩人性格很不合,卻因為年齡的壓力,苦苦忍耐,努力向結婚的方向發展。一次,美麗鄰居失戀,在酒醉後和憨厚青年發生關係,兩人關係曖昧不明。憨厚青年受到良心譴責,不願意腳踏兩條船,決定與之前女友分手,但回頭卻發現那個美麗鄰居又有了新歡。

故事結局是憨厚青年和故事最開始,在公交車站擦肩而過的女青年成為同事,兩人結婚後搬出原來居住的小區。

從張知的角度來看,這個故事實在是無聊透頂。

“你確定要接?”張知看著喬以航。

喬以航道:“陳平戈是很有名的導演。”

“但他的故事實在是太無聊了。喜歡就去追,一天到晚暗戀來暗戀去有什麼意思?”最可惡的是居然還有發生關係這一段!張知盯著劇本冒火。

喬以航道:“每個人都會有一段想說而不能說的愛情故事。”

“每個人?”張知冒火的目光移到他臉上。

喬以航轉移話題道:“我覺得這個故事不錯。”

“你剛才說什麼想說而不能說的愛情故事?”張知沒有被糊弄過去。

喬以航嘆了口氣道:“難道我們不是?”

張知挑眉道:“我們當然不是。”他撲過去,狠狠地親了喬以航一口,“我們是想做就做的關係!”

喬以航將劇本從他手裏抽回來,“我覺得這個角色很不錯。”

憨厚青年,他從來沒有碰觸過的角色。

除了MTV外,他演的角色向來光芒四射。正因為如此,他看到這個角色的第一時間就決定接下來。儘管,他也覺得這個故事無聊透頂。但是作為演員,他的職責就是將每個無聊透頂的故事演得栩栩如生,活靈活現。

張知趴在他身上很久,才低聲道:“女主角是誰?”

“你要幹嘛?”

“送死老鼠,寫恐嚇信。”張知冷哼。

 

最後,《暗戀》的女主角並沒有收到死老鼠和恐嚇信,她是直接在片場受到小周對她和喬以航在演戲外的二十四小時隔離。

每天在片場角落,都能聽到小周拿著手機在那裏殷勤地回答:“放心,放心,絕對沒有。安全,安全,絕對安全!”

 

 

大結局(中)

 

由於是文藝片,所以整部片子的節奏都很緩慢,有時候一個鏡頭肯定會拖上幾分鐘。

喬以航拍了這部戲之後,人就一天比一天沉默寡言,似乎已經完全融入到角色中去了。回家之後大部分時間也在沉默中度過。

張知雖然不滿,但考慮到演員職業的特殊性,也就認了,最多太安靜的時候自己多說點,總不至於太冷場。不過這件事不計較,另一件事卻他非常非常地忍無可忍——

床戲。

要知道,想當初他想和喬以航滾床單花了多少心血和心思,憑什麼那個女的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和他摟摟抱抱?

到正式拍床戲那天,張知一路無言地開車送喬以航去片場。

喬以航側頭看了他好幾眼,等車停到片場門口,才緩緩道:“你不想我拍。”

張知手指在方向盤上敲啊敲。

“要你真不想我拍,”喬以航遲疑了下,嘆氣道,“我和導演說改戲。”

張知一怔,“真的?”

喬以航臉上露出為難之色,但還是點了點頭,“嗯。”

張知望著他的側臉,許久才搖頭道:“算了。”

喬以航轉頭看他。

說是這麼說,但張知一想到喬以航一會兒將要充滿激情地抱著別人,心裏就說不出的不舒服,“別太投入。”

喬以航飛快地閃過一絲笑意,“嗯。我是被動的。”

張知眼睛一瞪,“不准被吃太多豆腐!”

“好。”喬以航打開車門,“那我走了。”

張知狐疑地看著他,“我怎麼覺得你很開心呢?”

“唉。又不是和你演,有什麼好開心的?”

這句話終於讓張知糾結的心情稍稍舒緩,緊蹙的雙眉微微展開。

 

喬以航一臉鬱悶地關上門,慢吞吞地走進片場,直到確認離開張知視線後,才鬆了口氣。

小周從旁邊躥出來,驚訝道:“你居然逃出來了?”

“逃出來?”喬以航挑眉。

小周道:“我還以為張知一定會把你五花大綁關在家裏。”

“你想太多了。他這麼大了,不會計較這種事情的。”喬以航拍拍她的肩膀。

小周將信將疑地看著他,正好手機來了條短信。她打開一看——

 

from 張知:

看好我老婆!要是巫婆佔便宜,你就沖過去砸場子。出事我負責。

 

……

 

小周想,他真是太不計較了!

 

陳平戈作品向來以唯美見長,即使是床戲,也只是點到即止的曖昧,絕對不會出現任何不和諧畫面。

這場戲拍完,《暗戀》差不多進入尾聲,只剩下幾個導演臨時要補的鏡頭。

小周鬆了口氣,對剛洗完臉刷完牙的喬以航道:“其實我覺得,你還是適合拍動作片。”

“為什麼?”喬以航皺了皺眉。難道是他的表現不夠好?

小周道:“安全啊。”

……

文藝片比動作片危險嗎?

喬以航無語地看著她。

小周補充道:“我安全啊。”

喬以航道:“你最近很不安全嗎?”

“你不懂的,這世界上有種效應叫做蝴蝶效應,這世界上有種懲罰叫做株連九族。”小周分外感慨。

喬以航疑惑道:“你幾時加入我的九族中的?”

小周語塞,隨即痛心疾首道:“所以說你不懂。”

“……”

 

《暗戀》拍攝四個月,終於結束,喬以航還來不及喘口氣,就直接被拖進《霹靂俠女》的劇組。

雖說喬以航在戲中號稱男一號,但事實上,他的戲份加起來才四場,而且全是襯托。

戲主要是四個霹靂無敵女俠戴著面具懲奸除惡的故事,劇情老套得要命。但連覺修在老套的故事中注入了背叛、欺詐和曖昧元素,使得整部片子頓時與眾不同起來。

劇組班底還是超級豪華陣容。

連覺修很少提攜新人。用他的話來說,與其用一個一罵就畏首畏尾的嫩草,還不如用一個千錘百煉的牛皮。而喬以航就是一塊錘煉了一次就擁有相當厚度的上好牛皮。

喬以航演的是周敏莉的前男友——一個說謊話和喝水一樣稀鬆平常的老千。在戲中,他為了維持老千應有的冷漠,在三年前無情地捨棄了周敏莉。但在他三年後,當他知道周敏莉得罪了一個不該得罪的人之後,他又暗暗幫助她,最後被那個人的殺手在一個垃圾場殺死。周敏莉從頭至尾都不知道他回來過,出現過……又消失了。

高勤說的沒錯,這個角色的確很有挑戰。一個用笑容來掩飾黑暗的男子,一個自以為黑暗,其實內心無比溫柔的男子。

由於這部片子美女太多,張知乾脆名正言順地親自上門監督。

其實他和喬以航同進同出這麼久,又早早晚晚地接送,關係早就半明朗了。只是張複滿和高勤公關做得好,所以一直沒有見報。但圈子裏的人大都知道,對於他的出現並沒有太驚訝。

周敏莉自從和封亞倫這個表面男友分手之後,兜兜轉轉鬧出過不少緋聞,但都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所以這次拍戲,她早就擬定目標。

喬以航雖然比她年輕,但這兩年前途光明,身價看漲,實在是潛力股。而張知更好,張氏集團未來掌舵人,貨真價實的白金單身漢。這兩個人無論抓住哪個對她來說都很不錯。

偏偏,這兩個人誰都沒有被別人抓住,就這樣抓住了對方。周敏莉明裏暗裏試探了兩次,都被張知用一張黑臉驅走了。眼見著兩個大帥哥在面前親親我我,她這樣一個名副其實的美女卻在角落啃蘿蔔,周敏莉內心大為不平衡。難道說,這個世界真的是帥哥比翼飛,美女沒人追?還是說,娛樂圈這個圈子比較特別?

經受幾次打擊,周敏莉開始認真考慮自己是不是應該趁著還年輕,退出娛樂圈,以免人老珠黃,還無人問津。

當然,這個念頭也只是一刹那,當沈慎元進入劇組,並且經常對她噓寒問暖之後,她覺得人生還是很美好的。

 

《暗戀》上映,票房卻不太理想。一個男人和三個女人磨磨蹭蹭的愛情顯然並不受現下年輕人的欣賞。而上年紀的人又覺得這個故事太乏味。在緊張的工作之餘,他們更希望能夠輕鬆一笑,而不是關著門思考人生和愛情。

相比其他電影一周千萬的票房來說,《暗戀》兩個月一千萬的票房堪稱大跌眼鏡。尤其這部片子的導演還是知名導演陳平戈,男女主角也是時下當紅的明星。製作方垂死掙扎地做了兩回宣傳都不見起色後,便不再往裏投錢,匆匆減少播放的院線,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下線。

陳平戈和製片方爭執了幾次,都不見效果,氣得閉門謝客。

倒是不少影評都高度評價這部電影,稱其是電影界的月光曲。

 

喬以航對這個評價頗有微詞,“為什麼是月光曲,為什麼不是二泉映月?”

張知皺眉道:“二泉映月?你很喜歡二對一嗎?”

喬以航:“……”

幸好張知沒準備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霹靂女俠》拍完了吧?最近應該沒事了吧?”

“……是《霹靂俠女》。”

“有區別嗎?”他對女俠和俠女同樣都很不感冒。

“讀起來不一樣。”

“不要岔開話題,你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喬以航想了想道:“你不是說今年要製作兩張專輯。”都已經下半年了,要趕上天聲獎,必須要儘管開工。

張知道:“抽一天總抽得出來吧?”

“一天?”

“我的生日快到了。”張知磨牙。外國情人節,兩人回家啃泡面,他看在喬以航是中國人的份上,忍了。中國七夕節,喬以航說他從小在國外長大,沒必要太計較,他勉強同意。但是生日,不管在哪里長大,都是生出來的!這個日子總不受歧視吧?

他瞪著喬以航,渀佛他要是再找些亂七八糟的藉口,自己絕對會撲過去把他吃掉!

“你想怎麼過?”喬以航想到自己這一年幾乎都在忙著拍戲出唱片,沒在家裏安生過,語氣不由放柔。

張知刷地從身後抽出本子,“計劃一,去海洋館故地重遊。”

“這種地方去過一次,就可以終身受用了吧?”喬以航實在不覺得有什麼值得回味的地方。

張知道:“計劃二,包下蜜月套房,廝混一日。”他笑得曖昧。

喬以航敬謝不敏,“太糜爛了!”

“計劃三,爬山,郊遊。”

“能坐纜車嗎?”

“……我們是去爬山,不是去爬車。”

喬以航看著又開始磨牙的張知,識相道:“爬山就爬山。”

張知不死心道:“真的不考慮計劃二?”

喬以航想也不想地回答道:“這個計劃實在太二了!”

張知:“……”

 

考慮到一天來回,張知就近選了一座山,風景不錯,但沒什麼賣點,所以平時沒什麼遊客。所以他們倆不戴墨鏡和帽子,也沒什麼問題。

其實爬山是一項很枯燥的運動,若說樂趣,大概就是看看沿途的山水風景。

當然,張知主要觀賞對象是身邊的人。

喬以航空閒的時候一直有做運動的習慣,但今年日程實在太滿,長久不運動的結果是走到半山腰就開始後繼無力。

幸好張知在來之前做了不少的準備工作,遊刃有餘地拉著他往上走。

 

兩人足足花了一個多小時才來到山頂。

山勢不高,看不到雲海綿延的奇景,只能看看附近的白道鸀田。

喬以航深吸了口氣道:“空氣真好。”

張知道:“你喜歡?”

“嗯。”城市的空氣質量再怎麼好,也比不得大自然的純淨。

“回去我送你一瓶空氣清新劑。”

“……廁所裏有。”

“哪里?”

“櫃子最角落。”

張知想了想,“我以為那是殺蟲劑,怪不得殺來殺去都殺不死。”

“你不看字的嗎?”

張知看了他一眼,緩緩道:“這還用問嗎?”

“……”

 

 

大結局(下)

 

兩人在山頂左左右右地溜了一圈,就無所事事地坐在亭子裏吃著路上買的零食。

張知皺眉道:“早知道就帶一副撲克牌出來了。”

喬以航睨著他道:“你爬這麼高,就是為了打牌不受干擾?”

張知道:“不然太無聊了。”

“其實在山頂也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的。”

張知眼睛一亮,想笑又努力控制地看著他,“難道你準備實行計劃二?”網上說高空比較容易興奮,不知道是真還是假。他求知的火焰頓時燃燒起來!

“你一天不二就難受啊?”喬以航沒好氣地瞪著他。

張知鄭重道:“你要是肯,二我也認了。”

喬以航也鄭重地回望著他,搖搖頭道:“死都不肯。”

張知洩氣,“那你說做什麼?”

“比如說,呃,吟詩什麼的?”喬以航底氣不足。

“淫詩?要多淫?”張知洩氣變邪氣。

“……”喬以航低頭吃東西。

兩人默默將所有食物都掃進肚子,然後收拾好垃圾下山。

 

下山雖然沒有上山那麼累,但是兩人的體力在上山的時候都用得七七八八,所以反倒覺得腰酸腿疼,十分辛苦。

張知邊走邊抱怨,“要是選二,就不用這麼累了。”

喬以航斜眼看他,“你確定不會那麼累?”

張知道:“如果是二,累也甘願啊!”

“那你為什麼給出三個選擇?”喬以航好奇。

“你可以理解為我很民主。”張知頓了頓,突然對自己咬牙切齒,“也可以理解為我真的很二!”

 

爬山回來,兩人都累得沒什麼心情繼續二不二的話題,匆匆洗了個澡,躺在床上看電視。

電視正在放《白首偕老》。

看著電視上白髮蒼蒼的主人公,張知突然道:“我們到時候也那樣。”

喬以航看看他,又看看男主角,“不會,你會好看得多。”

張知認真道:“你也是。”

……

沉默十秒鐘後,兩人同時感慨,“這演員太難看了!”

 

喬以航今年第二張專輯上市。由於這張專輯他嘗試了R&B曲風,所以銷量並不如前一張理想,只能算尚可。很多歌迷對於他的轉型都表示不能接受。比起那個滿口饒舌的跳躍青年,她們更喜歡深情款款、滿臉溫柔的喬以航。

已經經受過《暗戀》打擊的喬以航這次並沒有太大反應。其實R&B的失敗在專輯製作之前,已經有不少專業人士向他提出過了。以他現今的人氣和號召力,只要繼續走著之前那條路,就算不前進,也絕不會倒退。

但喬以航依然固執己見。

作為一個歌手,年復一年地唱著同一種感情等於是自我約束,久而久之,他很可能會連那一種感情都失去了——因為麻木。所以他要不斷嘗試,不止是想創新,更想讓自己擁有更多的動力和活力。

所以這張專輯最終在張知的支持下誕生。

兩張完全不同風格的專輯或許沒有討好歌迷,但絕對討好了天聲獎的評委。

他們極難得將最佳男歌手和最受歡迎男歌手同時授予一個人。儘管事後有媒體酸溜溜地聲稱,這是今年顏夙昂和封亞倫缺席,提名者缺乏競爭力的緣故。但從另一個角度說,這些媒體也間接地承認了如今樂壇,除了顏夙昂和封亞倫之外,已經沒有人能夠擋住喬以航獲獎的氣勢。

但喬以航的氣勢顯然不止於此。

《霹靂俠女》又卡在金花獎接受送審最後期限之前上映。由於是清一色的女主角,明星陣容也不如《黑白之間》鼎盛,所以這部片子的前期宣傳顯然打了折扣,投資方在廣告方面的投入也不大。不過連覺修的片子就算打折扣,也絕對比其他人高出一截。

所以新片一上映,依然應者如雲。片中所有角色都成了最受歡迎的影評角色,比起只有專業人士和個別觀眾追捧的《暗戀》,可說是天壤之別。

其中最受歡迎的角色竟然是喬以航演的老千,那句他臨死前,對著槍口說:“讓我死得再角落一點,別嚇著明天倒垃圾的人。”成了時下最經典的對白。

他戲弄周敏莉時的淘氣表情也被做成無數簽名和頭像,隨處可見。

 

喬以航得意地看著海闊天空論壇裏對他的評論。

其中一個叫抗打擊專家的ID發表了一篇評論,叫做《靜若狡兔,動若處子》。評價他演的老千即使安安靜靜的坐著,也能看出他眼中那無時無刻不閃逝著的算計,但當他真正下定決心開始行動時,眼神卻無比堅毅和冷漠。

喬以航對這條評論很滿意,特地在後面跟帖——

小舟123o(_)o~你講得太好了,把我心裏的話都講出來了!

 

過了會兒,小周發來短信——

你在海闊天空註冊了嗎?

 

喬以航愣了愣,很快回過去——

怎麼了?

 

小周回得更快——

那個小舟123不會是你吧?

 

喬以航頓時有種做壞事被監控拍到的感覺——

你怎麼知道?

 

這次小周倒是隔了會兒才回過來——

我就是抗打擊專家。高董讓發的。

 

喬以航關機。

於是,抗打擊專家和小舟123兩個ID在曇花一現,讓人驚鴻一瞥之後,永遠地消失在了天涯海角。

 

好像是計劃好的。今年的順序又和去年一樣——天聲獎、連覺修的電影、金花獎。

同樣坐在提名席上,喬以航的心情無比緊張。因為今年他入圍了兩個大獎——《暗戀》的最佳男主角、《霹靂俠女》的最佳男配角。

他曾經問過高勤,今年有沒有戲。

高勤的回答是:“最近管得比較嚴,他們被封口了。”

“……”

沒答案總比沒戲好。

喬以航坐在台下,看著臺上嘉賓和獲獎者笑鬧成一團,面孔僵硬得像在做面膜。

隨著獎盃一個接著一個認主,金花獎越來越接近高潮。

 

“接下來頒發的是最佳男配角,有請曾白和施大明來頒發這個獎項。”

音樂響起。

曾白和施大明一前一後地從後臺走出來。

台下許多人有些恍惚,這樣的陣容讓他們不得不想起曾經轟動一時的節目——《gogosu……super star》。儘管很多人並不喜歡這個節目,但是這不妨礙他們懷舊的情緒。

施大明走到話筒前,感慨地看著曾白道:“我沒想到你居然會來當嘉賓,今天不用看豬肉鋪嗎?”

曾白道:“要的,所以我今天和棒棒糖換班了。”

“棒棒糖是誰?”施大明明知他指的是豬肉鋪員工,還故意問道。

曾白乖乖回答道:“唐齊,住在新元小區的。如果你想認識的話,我可以介紹給你。,不過要他本人同意才行。”

“……這麼多年,你真是一點都沒有變啊。”

“變了。大神說我有小肚腩了。”

“這是直播啊。”居然這麼明目張膽地揭露兩人的關係。施大明抹了抹額頭,真是久違的冷汗啊。

曾白想了想道:“他說,說是可以說的。但是不能給人看。”

“呃,還記得我們是來幹嘛的嗎?”施大明自發地救場。

曾白同情地看著他,“我記得的。我來吧,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平平安安地離開的。”

“……”

 

大屏幕出現提名名單。

喬以航捂著嘴巴。雖然他和曾白想得不一樣,但是在此時此刻,他們對施大明的同情倒是一致的。

大屏幕播放結束,畫面定格在喬以航扮演的老千上。他滿不在乎地看著前面,就好像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可笑又可憐。

“獲得最佳男配角的是……”施大明念了開頭一句,將卡片遞給曾白。

曾白先愣了下,隨即咧開大大的笑容,“喬以航!”

刹那。

喬以航聽到自己的心臟重重地落回心底,撞出無數興奮和幸福的火花。

他氣定神閑地站起來,一一和身邊人擁抱,然後不緊不慢地一步一步走上台。

當右腳踏上臺子的一瞬間,喬以航在心底偷偷道:終於上來了!

這一刻他期盼得不算久,比起那些在娛樂圈、在片場摸爬滾打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人來說,他太年輕了。但當獎盃拿到手中,曾白和施大明都對他說“恭喜”的時候,他才知道,原來不管期盼的時間是長是短,這一刻所擁有的興奮是一模一樣,不打折扣的!

“謝謝大家,謝謝每個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謝謝……嗯,糟糕,我好像把之前準備好的感謝名單濃縮在一句話裏了……”喬以航握著獎項,略帶羞澀地笑著,“很高興終於有機會站在這裏對所有支持我的人說,我沒有辜負你們的支持,希望你們能夠繼續陪著我往前走,一直走下去。謝謝。”他說著,伸手拉出掛在脖子上的戒指,輕輕一吻。

但這次沒有人疑惑他的行為。

事實上,從去年天聲獎開始,這個吻戒指的動作就成為喬以航每次獲獎的必備動作。

 

最佳男配角之後是最佳女主角。

喬以航坐在台下,雙眼直直地望著屏幕變幻,靜靜地收拾著心情。能夠得到最佳男配角對他來說,已經是意外之喜,所以當封亞倫擔任的嘉賓,喊出最佳男主角喬以航八個字的時候,他足足有五秒鐘的時間是茫然的。

直到陳平戈用手肘撞了撞他,他才如夢初醒,飛快地收拾心情走上台。

封亞倫將獎盃親自放到他的手中,用力地抱了抱他,“恭喜。”

喬以航也回抱了下,然後握著獎盃走到話筒前。

也許是已經上來過一次,他這次的感覺倒不如之前那麼興奮,而是有種莫名的空虛。他抬起眼眸,眼睛下意識得在觀眾席之間搜索著,直到對上熟悉的眼眸,心頭那片茫然才一點點成了實體著陸。

“謝謝。”他緊緊盯著那雙眼睛。

那雙眼睛慢慢彎起,似乎聽懂了這聲謝謝的對象。

“謝謝大會和評審對我的肯定,讓我可以有更強的信心走得更遠。謝謝一直以來關心我的朋友,我堅信我們能一直走下去,直到永遠。”

喬以航拿出戒指,再次落下一吻,然後抬起頭,遙遙地望著觀眾席中的那個人,笑得燦爛無比。

 

以前的我,只為榮耀而努力。

如今的我,想站在這裏,從無數人中找到你,一遍又一遍地用我們才懂的語言訴說著——

我愛你。

 

 

番外 征龍(一)

 

果然是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

如果生命可以再來一次,帥征一定不會學土木工程,哪怕學個秘書專業,每天坐在辦公室裏吹吹空調打打字,也比風裏來雨裏去地和鋼筋水泥較勁強。

他四肢無力地從車裏出來,爬三層樓梯回租房。

車和房租暫時都是父母給的,他現在還在實習,舀回來的工資保證溫飽都有問題。即使如此,他還是狠了狠心,拿牙齒縫裏攢下來的錢給電腦升級了顯卡和內存。

沒辦法,誰讓那個色和尚吵著嚷著說自己電腦太破,操作太慢。

 

回到家,他先打開電腦,然後去廚房燒水,再回電腦前點擊桌面上《嬉鬧江湖》的圖標。進入遊戲後,他發了個省略號給水仙和尚,不等回復,就去廚房下麵條。

麻油拌面他做得得心應手。面熟之後,一分鐘搞定。

等他捧著麵條回電腦前,水仙和尚已經發了一大堆回復過來。

 

【私聊】

水仙和尚:來啦?刷什麼?

水仙和尚:o(╯□╰)o不要每次打完招呼就失蹤。

水仙和尚:又煮面?

水仙和尚:你就不能吃得有新意一點嗎?

水仙和尚:來了叫我。

帥帥帥:來了。

水仙和尚:去刷副本吧?o(_)o~

帥帥帥:在吃面,一隻手忙不過來。

水仙和尚:其實,吃面用嘴巴就夠了。

帥帥帥:-_-|||你喂我?

水仙和尚:可以啊。你把面遞過來就行。

帥帥帥:……

水仙和尚:最近一直沒看到戰魂和小舟。/(o)/~~他們不會私奔了吧?

帥帥帥:夫妻需要私奔嗎?

水仙和尚:唉。你說為什麼戰魂能找到老婆,我找不到呢?明明,我的條件也不差嘛。

 

帥征看著屏幕,眉頭微微皺起。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對水仙和尚經常提起的找老婆話題感到異常鬧心,就好像自己老婆要出牆似的!帥征被自己的形容汗了下。

 

【私聊】

帥帥帥:你有老二一半帥嗎?

水仙和尚:……

水仙和尚:/(o)/~~至少在遊戲裏,大家是平等的。

帥帥帥:……

水仙和尚:有mm叫我,我去了。

帥帥帥:回來。

水仙和尚:幹嘛?

帥帥帥:我吃好了。

水仙和尚:那我叫上她一起去?

帥帥帥:我想做九華山任務。

水仙和尚:(o)那個變態任務有什麼好做的?獎勵也不豐厚,還不如去十惡牢。

帥帥帥:那個任務刷親密度最好。我們去結拜吧。

水仙和尚:(o)為什麼?

帥帥帥:你離婚太頻繁,我同情你。

水仙和尚:這和結拜有什麼關係?

帥帥帥:至少我不會拋棄你。

水仙和尚:……

水仙和尚:我被小小地感動了下。

水仙和尚:但下次這種話不要在我喝水的時候說。

帥帥帥:去不去?

水仙和尚:可是難得有mm約我啊?/(o)/~~能不能下次?

帥帥帥:不能。

 

水仙和尚內心掙扎了下,最終選擇了結拜。帥帥帥是他繼戰魂無極和小舟之後,找到的長期保姆兼隊友,要是和他鬧僵,那麼他呆在遊戲裏就沒什麼意思了。

 

九華山任務實在是個很囧的任務。

九華山的掌門步樓廉更是個囧NPC

基本上送上門做任務的玩家和送上門當奴僕沒區別。步樓廉發佈任務時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

“後山妖怪太多,你們去清理一百個吧。”

沒錯,是一百個。

步樓廉後山的怪物都是以百計數的,每次做任務沒難度,就是枯燥乏味加無聊。任務獎勵也不豐厚,所以是嬉鬧江湖有名的雞肋任務之一。不過它也是有好處的,就比如像刷親密度什麼的,不費腦子。

 

【私聊】

水仙和尚:我來刷吧。你休息。反正怪等級不高。

帥帥帥:嗯。輪流吧,你先刷。

水仙和尚:好。

 

水仙和尚雄糾糾氣昂昂地上去了,先引怪,然後一個華麗的群攻技能。

怪的血量只少了三分之一。

帥征見水仙和尚被圍攻,無奈一笑,指揮帥帥帥走到他身邊點群攻技能。

所有怪倒地。

 

【私聊】

水仙和尚:其實我能應付的。

帥帥帥:嗯。

水仙和尚:雖然有點花時間。

水仙和尚:不過我看得出你趕時間,所以還是一起來吧。

帥帥帥:……

 

兩個人刷了一個多小時,帥帥帥就覺得眼皮不自禁地往下沉,打怪的動作也慢了很多。

 

【私聊】

水仙和尚:我好困,要不明天再來。

 

帥征精神一振,望著屏幕上代表水仙和尚的小人,嘴角微微翹起。

 

帥帥帥:好。

水仙和尚:我把東西放到倉庫,你先下吧。

帥帥帥:晚安。

 

帥征離開遊戲關電腦。看著屏幕慢慢暗淡,四周回歸寧靜,他想,今天又會是一個好夢。

 

但是好夢做不長。

第二天一上線,他就收到水仙和尚發來的喜帖。

 

【私聊】

帥帥帥:怎麼回事?

水仙和尚:\(^o^)/~我昨天求婚成功了!

帥帥帥:你昨天沒去睡?

 

明知道水仙和尚說困是為了讓自己去睡覺,但帥征還是抓住這一點借題發揮了。

 

水仙和尚:沒老婆,孤枕難眠啊!/(o)/~~

帥帥帥:你就非老婆不可嗎?

帥帥帥:玩個遊戲那麼較真幹嘛?

水仙和尚:就因為是玩遊戲,所以才較真嘛。

水仙和尚:(o)你覺得不好嗎?

帥征胸口一堵,手指自發地在鍵盤上啪啪啪擊打著。

帥帥帥:那麼想要老婆,我練女號嫁給你!

水仙和尚:啊?

 

帥征怔怔地看著屏幕上自己打出去的話,半天沒有回神。

什麼時候,他竟然已經容不下那個人的身邊有其他人的身影?

水仙和尚沒有追根究底,他正忙著舉辦婚禮。對於帥帥帥的提議,他歸咎為一個好朋友的擔憂。畢竟嘛,讓他怎麼想像一向站在他身前幫他打怪的帥帥帥變成一個小鳥依人的女號,躲在他後面發嗲?

帥徵發了很久的呆,直到世界通知【水仙和尚】和【嬌嬌敏】喜結連理,他才回過神來。

他不知道自己的手是怎麼回到鍵盤上的。人在極度震驚下,動作就成了下意識的行為。

 

【私聊】

帥帥帥:我剛才說真的。

水仙和尚:什麼?

帥帥帥:我去開女號。

帥帥帥:要不你開女號。

帥帥帥:不然兩個大號也行。反正結拜任務和結婚任務差不多。

水仙和尚:……

水仙和尚:我發喜糖,來領不?

 

帥征的心沉了下去。

水仙和尚發來組隊邀請。

帥征想了想,還是點了同意。

 

【隊伍】

水仙和尚:老婆,來見見我兄弟。

嬌嬌敏:你怎麼這麼多兄弟?!

水仙和尚:這個不一樣,這個是我大哥!

嬌嬌敏:暈死。

嬌嬌敏:他人呢?

水仙和尚:帥帥帥?

帥帥帥:嗯。

嬌嬌敏:你的名字真奇怪,你很帥嗎?

水仙和尚:比我差一點點。o(_)o~

嬌嬌敏:哦。

嬌嬌敏:那我不想看了。

 

帥征皺眉,直接退出隊伍。

工作上的壓力和疲倦已經磨滅了他所有的耐心。對於這樣的人,他連虛與委蛇都嫌累。同樣是女的,他忍不住想起來小舟,也許,像老二一樣,找個這樣的老婆也不錯。

他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的,卻是遊戲中水仙和尚的形象。

 

 

番外 征龍(二)

 

帥征知道自己上次直接退組很不給水仙和尚面子,但他覺得自己並沒有做錯。所以他一直都希望水仙和尚會主動過來搭話,但他連續上線一周,天天晃來晃去,甚至連很久沒去的幫會都露了幾次面還是沒收到水仙和尚的消息之後,他知道,水仙和尚已經察覺了他的心思,存心想避開他。

又或者,是想斬斷他的感覺。

 

帥征看著屏幕上人來人往的街道,腦子有點發懵。

直到戰魂無極上線發來組隊請求,他的思緒才緩緩和現實重新接軌。

 

進入隊伍,意外地看到水仙和尚也在,他心跳驀然加快好幾拍。

水仙和尚好像沒有意識到多了一個人,依舊嘻嘻哈哈地聊著天。

他沉默地看著,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出聲,直到戰魂無極在隊伍裏叫了他一聲,他才找到突破口。但他回復之後,戰魂無極又不做聲了,連水仙和尚也沉默著。

他有點尷尬,發了不少詢問,不停地增加著自己的存在感。等戰魂無極出來回復之後,水仙和尚立刻也跟著出來活躍氣氛。

一刹那,他心頭怒火就像噴泉一樣湧出來。

這種被無視和忽略的感覺就像把刀子,一刀刀地刮著他的面皮。

 

水仙和尚的嬉鬧還在繼續——

水仙和尚:-_-|||其實我很嬌弱的。

 

帥征眼皮一跳,手指飛快地動著——

帥帥帥:我討厭嬌字。

 

氣氛頓時僵住。

帥征反復看著隊伍裏的對話,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他很快道別,然後關掉隊伍頻道,速度快得好像有誰在身後追趕。

或許是掩飾自己的心虛,他故意和戰魂無極拉扯了幾句。話說,若不是前幾天不經意在電視上瞄到張知出現,他也不會知道原來他是張氏集團的太子爺,怪不得他回國以後很少上遊戲。帥征想到小舟,那個可愛又迷糊的女孩子,不知道她現在和張知怎麼樣了。

像張知這樣的家世,要走在一起恐怕很不容易。

帥征原本想旁敲側擊地問問,誰知道被張知先下手為強地問起了他和水仙和尚。他在敷衍了幾句之後,又一次落荒而逃。

 

退出遊戲,他看著屏幕上嬉鬧江湖桌布,突然移動鼠標,換了個系統自帶的普通桌面。

記憶大概也是這樣的吧。

雖然存在,但只要不翻出來,久而久之,就會被遺忘在角落裏。比如那個曾經被他恨得咬牙切齒的幼兒園同桌,他現在連名字都記不起來。

人和人都是平等的,記憶也是,水仙和尚和幼兒園的同桌不會有多大區別。

帥征決定從現在開始,不再想這個人。

 

用同寢室韋碩的話來說,胡龍威這幾天就像只跳蚤,成天不安分地蹦來蹦去,討人厭得很。

孔君子的評價則含蓄得多,他稱胡龍威這幾天的表現為青春期遲到。

總之,胡龍威這幾天反常,反常,很反常。

說實話,胡龍威自己知道,他的反常不是這幾天才開始的,而是從他知道韋碩和孔君子兩人的姦情開始的。算起來,那也就是大二下半年的事。他翹課歸來,剛要開門,就聽到裏面一陣粘糊糊的吮吸聲。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中學時代的片子到底不是白觀摩的,他當時滿心以為是哪個室友偷偷摸摸帶了女朋友回來也沒在意,故意退後幾步,咳嗽一聲,才開門。哪知道寢室裏壓根沒什麼女朋友,只有一對耳紅面赤的室友。

經此一事,他開始留意韋碩和孔君子的動向。然後發現這兩人的蛛絲馬跡多得令人髮指。這不是最淒慘的,淒慘的是隨著其他室友完成戀愛任務,一個個搬出寢室之後,留在這裏的就只有他們三個。剩下他,又是孤家寡人,沒什麼搬出去的動力,又是月光族,錢全花在了遊戲上,吃飯都緊巴巴的,更不用說付房租。

本來,他睜一隻眼閉一眼,日子還是能過的。畢竟韋碩和孔君子都沒有出櫃的打算,他這個電燈泡又不是太閃亮,三人相處的還不錯。

但問題是有一天他做了場春夢,春夢裏的另一個主角竟然也是個男人!

醒來後他記不起那個人的臉,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絕對個男人!

他怕自己在耳濡目染之下被潛移默化,開始拼命在學校裏搜刮剩女。胖的矮的醜的笨的,一點不挑。事實證明,這種不挑的後果很嚴重。他很快聲名遠播,成為舉校聞名的大色狼。從此之後,他周圍方圓十米之內,雌性滅絕。

沒奈何,他開始在遊戲上物色。

這種物色是很有好處的,第一,開銷不大。第二,數量龐大。於是,他很快過上如魚得水的生活。老婆一個接一個,雖然被甩的次數很多,但結婚的次數一樣多。

 

說來奇怪,自從他過上這種放浪形骸的生活之後,那個春夢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直到有一天,他一直視為朋友中的朋友,網游中真友情的帥帥帥說要練女號嫁給他,他心中那道好不容易豎起的圍牆崩塌了。

當夜,又一個與男性滾床單的噩夢闖進他的睡夢中。

而且這次他記住了那張臉。

帥帥帥的臉。

儘管那張臉他只在天鬥的婚宴上看過,但在夢裏,它卻是那樣清晰。清晰到他醒來之後還能清楚地描述出他的五官。他知道,問題大了。

於是,他立刻全身心地將自己投入到遊戲妻子的愛河中去。

就算明知道嬌嬌敏是個性格奇差無比、教養奇差無比的小姑娘,他還是逼著自己忘我。那幾天,他天天看到帥帥帥的ID的在好友欄裏亮起,卻始終沒有點擊。他很清楚,被工作折磨得死去活來的帥帥帥之所以這樣鍥而不捨地天天等候,就是為了給自己機會,主動打招呼。但是他更清楚,這個招呼絕對不能打。

就好像海市蜃樓,看起來很美麗,很誘惑,但是陷進去就會萬劫不復。

 

這種堅持終於收到效果。

在戰魂無極和小舟上線聊天之後,帥帥帥消失了。

非常非常徹底地消失,只是在遊戲裏。

胡龍威覺得自己快要發瘋了。明明帥帥帥已經不上遊戲,自己和他也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再聯繫,可是為什麼夢沒有消失?不但沒有消失,而且還以隔幾天一次的頻率持續播放。

他是不介意用這種方式看看片,但前提是主角可不可以換一個?換掉他,或者換掉帥帥帥,總之,可不可以別老把他們倆搞在一起?

為了改變現狀,他特地向嬌嬌敏要了張一看就被ps得面目全非的玉照,然後將她貼在自己的床頭,日看夜看,希望能夠入夢,但偏偏,每天入夢的還是那個人。

 

看著他日漸憔悴,孔君子擔憂道:“你最近瘦了很多。”

胡龍威躺在床上,沒什麼力氣地擺擺手,“減肥。”

韋碩嗤笑道:“就你那身高,要真減成了,不就成瘦竹騀了。”

胡龍威有氣無力道:“你這是嫉妒。”

他們倆從進宿舍開始就鬥嘴鬥個沒完,孔君子早就習以為常,“對了。這星期天班級組織去A市春遊,你去嗎?”其實他只是作為班長例行公事地問問。像這種活動基本很少有人去的,除非去的地方剛好可以回家。

“哪里?”胡龍威眼中有了生氣。

A市。”

A市?

胡龍威腦海中映出那個人的臉,鬼使神差地回答道:“去。”

 

其實他當時說去只是一時衝動,當人真的踏上A市的土地,才有種自己真的來到那個人城市的感覺。

和他同來的幾個同學跟他打了個招呼,讓他有事打電話,便匆匆叫出租車回家了,只剩下他茫然地看著這座陌生的城市。

衝動是魔鬼啊。

胡龍威一邊這麼想,一邊又衝動地拿出手機,翻到帥帥帥的號碼,一動不動地看著。

這麼久了,也許,他對自己的感覺已經過去了吧?

胡龍威自我安慰地想著。

不過他可能還在生氣,畢竟自己當初做得有點絕。

也可能,根本就忘了自己。

這個想法讓他的心有點發緊。

 

帥征拿掉安全帽,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

儘管是冬天,但工地依然熱火朝天。

手機突然響起來,該不會又是來找麻煩的吧?

他不耐煩地接起,“喂。”

“喂。”那頭傳來緊張的問候,“你好。”

……

哪個白癡用這種開場白浪費他的時間?!

帥征很有罵人的衝動,但接下來的一句卻讓他怔在當場。

 

“我是胡龍威,呃,水仙和尚。”

 

 

番外 征龍(三)

 

帥征飛快地請假,然後回家換了身乾淨的衣服,才開著車前往胡龍威說的地方。他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的速度也可以媲美超人的。

 

再次見胡龍威,他有點認不出來。

還是一樣在人群中鶴立雞群的身高,但體型比上次見到時瘦了不少,兩頰有點凹進去,越發突顯那雙大眼睛炯炯有神。

他將車在他身邊緩緩停下,放下車窗,用極為平常的語氣打招呼,“等很久了?”

胡龍威低頭看了他一眼,似乎正在將他和記憶中的形象結合。

“上車。”帥征看到他眼中閃爍著熟悉的光芒,聲音不自覺地放柔。

胡龍威坐上車,雙手抱著行李包,手指不斷地互相揉捏著。

帥征道:“來旅遊?”

“嗯,春遊。”

“一個人?”

“其他人回家了。”胡龍威說完,突然很想把自己的舌頭咬斷。別人都回家了,他一個人春遊著什麼勁!

帥征側頭瞟了眼他懊惱的神情,左邊嘴角稍稍上揚,“想去哪里玩?”

“你有空嗎?”胡龍威第二次想將舌頭咬斷。剛才那口氣,好像顯得自己很期待似的!

“你要留幾天?”帥征頓了頓道,“如果一天的話,我明天請假。如果多留幾天,我明天去把事情交代一下。”

胡龍威覺得心裏頭有什麼東西想要破繭而出,撞得難受。“其實沒關係的。”他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

“你和遊戲裏差真多。”帥征感慨。那個死皮賴臉的花和尚去哪里了?

胡龍威心底一沉。這是在……嫌棄他?“不然呢?難道和你組隊去市政府刷副本?”

帥征笑道:“我想叫上老二和小舟,要是坐牢還能湊一桌麻將。”

胡龍威突然道:“對了,戰魂和小舟也在A市。”

“你剛才沒想到?”剛好紅燈,帥征停車看他,眼中別有深意。

胡龍威心裏小小的不自在,故意用猥瑣的表情道:“蹭吃蹭喝蹭一個就夠了。”

帥征心頭一蕩,雙眼笑得幾不可見,“好,給你蹭。”

……

胡龍威一陣恍惚。

記得遊戲中,他也常常這樣說:刷副本,給你蹭。

不知道他當時是不是也是這種表情。

 

帥征租的地方不大,胡龍威一進去,就覺得整個房子小了一半。

帥征見他局促地站在門邊,便道:“脫了鞋子,把行李放到床邊,我一會兒來擺。你是先洗澡還是先吃飯?”

胡龍威一驚,“洗澡?”

帥征的目光被他驚詫的語氣吸引過來,似笑非笑道:“我雖然在工地工作,但我的床不是工地,當然要洗乾淨才能睡。”

睡床?

胡龍威腦海忍不住閃現出夢中場景,忙道:“我不用睡床,我睡地上就行。”

“大冬天的睡地上?”帥征古怪地看著他,“你好端端的花和尚不當,來我家當苦行僧嗎?”

胡龍威垮著臉,“我最近戒色了。”

帥征從冰箱裏舀食物的手一頓,狀若不經意地問道:“和你那個老婆分了?”

“嬌嬌?那倒沒有。”不過恐怕也差不多了,以嬌嬌敏的性格,自己這麼多天不上線,恐怕早就已經強制離婚了。

帥征臉被冰箱裏的寒氣凍了下,出來都是僵硬的。

“要我打下手嗎?”胡龍威不好意思乾站著。

“先去洗澡。”帥征道,“在我做完晚餐之前,絕對不會偷看的。”

“這麼早做晚餐?”胡龍威看著牆上的掛鐘正指著三點的方向。

帥征道:“我做菜比較慢。”

胡龍威想了想,決定客隨主便。反正從體型來說,他實在沒什麼可擔心的。

 

等他拿著衣服進浴室,帥征才鬆了口氣,用手拍拍自己心臟的位置。

儘管他裝得滿不在乎,但到底是心裏頭記掛了這麼久的人,說什麼忘記,說什麼藏到角落都是自欺欺人。他現在就想把最好的東西捧在他面前,然後騙身騙心,把他留在身邊。

不過……

帥征環顧自己的房子。

他好像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而對方看起來有點傻乎乎的,但比起武力,自己輸得可能性比較高。

看來只能在廚藝上全力以赴了。

——上天保佑!

 

等胡龍威洗完澡出來,就看到廚房門關著,排風機和油炸聲隔著門板不斷地傳出來。

他在原地站了會兒,回浴室將自己的髒衣服和帥征留下來的髒衣服一起放在洗衣機裏洗了。雖然是做客,但什麼都不做也不好。

 

洗完衣服,將它們一一晾在涼臺,廚房的門還關著。

看看時間,差不多半個多小時了,那聲音和剛才一點區別也沒有,胡龍威忍不住推開門,探頭進去,“要幫……咳咳咳。”突如其來的油煙嗆到嗓子。

“沒事,我能行。”帥征將他一把推出去。

胡龍威沒辦法,只好繼續在客廳裏乾等。

 

炒菜聲驟停。

帥征探出頭:“去玩遊戲吧。”

“哦。好。”胡龍威立刻起身。

“別拿我電腦和你老婆聊天。”帥征突地冒出一句。

胡龍威頓住腳步,“不能不理她。”

“那你開個小號吧。”帥征一想到他用自己的電腦和另一個人親親我我就渾身不自在。

“嗯。”胡龍威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雖然兩人在他的夢裏已經滾過很多次床單,但現實中就見過兩次面,一下子出現這種類似於吃醋的情緒讓他有點不知所措。說起來,還是遊戲好,人在電腦後面,想要多厚的臉皮就有多厚的臉皮。

他打開電腦,看到系統桌布愣了愣。他記得以前聽帥征說過,桌面用的是嬉鬧江湖的畫面,所以每次一上網都會不由自主地登錄遊戲。是什麼時候換的呢?

從他們冷戰開始?

胡龍威忽略心裏頭的不舒服,打開遊戲開了個小號。奇異地,在選擇性別的時候,他竟然用按了下鼠標,選擇了女,等反應過來,畫面上已經出現一個梳著兩個辮子的小丫頭笑吟吟的看著他。

他反射性地回頭,廚房門關著,這才鬆口氣,鬼鬼祟祟地將性別改回來,而且選擇了極為威猛的形象,並取名為——劍指九州!

這四個字似乎給了他極大的鼓舞,他氣勢萬鈞地按下回車!

此昵稱已經有人使用,請重新選擇。

……

倚天屠龍!

此昵稱已經有人使用,請重新選擇。

龍嘯天下!

此昵稱已經有人使用,請重新選擇。

……

到底有多少個笨蛋浪費了這麼多好名字啊!

胡龍威非常確信自己在高手榜富豪榜善人榜都沒有看到過這些ID

 

“叫百煉鋼怎麼樣?”帥征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胡龍威不做聲,直接將它打上去。

畫面跳轉。

 

“百煉鋼這個名字也不差啊,怎麼沒人用?”胡龍威奇怪。

“這需要一定文化水準才能想出來。”帥征輕笑。

胡龍威順口道:“嗯,超標的不行。”

“嘿。”帥征伸手摟過他的脖子,用另一隻手在他腦袋上狠狠地抓了兩把。

……

其實這個動作在男男之間也不算多親密。他以前和室友打鬧時,比這個更肉麻的都有,但不知道為什麼,胡龍威的脖子和耳朵一下子就紅起來。

帥征顯然也發現了這個現象,摟脖子的手更加用力。

胡龍威終於忍不住道:“脖子要斷掉了!”

“怎麼會?”帥征終於放過他,“現在吃飯還是過一會兒?”

胡龍威看了看電腦上的時間,“才四點多。”

“嗯,那一會兒吃吧。”帥征搬了把椅子在他身後坐下。

“我讓你?”胡龍威說歸說,屁股一點挪動的意思都沒有。

“我看著你就行。”帥征笑笑。

胡龍威安心鳩占鵲巢。

 

兩人現在都是八九十級的實力,做新手任務簡直是浪費智慧。

胡龍威一邊練,一邊感慨道:“啊,要是有兩台電腦就好了。你帶我的話,會更快。”一碰到遊戲,他故態復萌,蹭經驗的話想也不想地冒出來。

帥征笑道:“好。先吃飯,吃完飯我們去網吧。”

胡龍威原本也覺得自己一個人玩,讓主人在旁邊坐著挺彆扭,當下點頭。

“那我們先去吃飯吧。”帥征拉著他的胳膊走。

他的動作這樣自然,胡龍威還沒反應過來,人就被按在了飯桌旁邊。

 

不得不說,帥征燒菜還是有一手的。味道先不說,色香一流。

帥征抱歉道:“不知道你要來,沒買菜,就是冰箱裏的東西湊一湊。”就這些菜還是前陣子母親大人蒞臨時買的,他一個人在家通常是下下面,下下速食水餃之類的。

“不會,看上去很好吃。”胡龍威夾了一筷糖醋排骨放進嘴裏,“嗯,好吃。”

帥征這才鬆了口氣。雖然每一道菜他都事先嘗過味道,但是他不確定兩人的口味是否一致。

胡龍威半天的車,的確是餓了,當下不客氣地狼吞虎嚥起來。

倒是帥征沒怎麼吃,只是拼命幫他夾菜。

 

吃完飯,胡龍威主動要求洗碗。帥征也沒和他爭,幫忙收拾垃圾。兩人雖然是頭一次擠在一個廚房裏,配合倒是挺默契。

帥征似真似假地感慨道:“要娶老婆,就娶你這樣的。”

胡龍威手一滑,碗摔回水裏,強作鎮定道:“一米八六的身高?那得找模特。”

“模特不行。”帥征否決,“聽說模特吃得少,欣賞不了我的廚藝。”

“你喜歡天天下廚?”要真喜歡,冰箱裏的東西就不會是湊一湊的了。

帥征看著他微微發紅的耳朵,認真道:“那要看做給誰吃。”

胡龍威沒吭聲,但那只耳朵越發紅了。

 

 

番外 征龍(四)

 

兩個人就這樣在有點曖昧有點拘謹的氣氛下匆匆打掃完衛生,拿著錢和證件朝樓下的網吧走去。

 

六點多,網吧人還沒滿。

帥征開了個兩個人的包廂。

胡龍威原本打算選大廳的,眼睛正找位置,就這麼一耽擱,帥征已經付好押金,直接搭著他的肩膀往裏走了。

論身高,帥征也不矮,一米八一的個。為了和胡龍威看上去相稱一點,還特地穿了雙內高的鞋,所以走在一起,個頭倒沒太大的差距。

不過帥征天天在工地裏跑,人沒曬黑,體魄結實不少,但穿著外套看不出來,還是清秀標準的模樣。胡龍威雖然瘦了點,但肩膀的寬度擺在那裏,看上去總是比他壯一點。

胡龍威感到那只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輕輕地捏著自己的肩頭,敏感地側頭問道:“幹嘛?”

帥征笑得陽光,“挺有肉的。”

“……”胡龍威忍不住朝他看了眼,外套是敞著的,裏面只穿著件T恤,挺緊身,隱約可以看到胸肌的輪廓。他腦海瞬間閃過夢裏的情景——帥帥帥趴在自己身上,努力……

 

咚!

胡龍威一頭撞在門上。

帥征嚇了一跳。

因為是移動門,只有一人寬,所以他剛剛鬆手先進門,沒想到胡龍威居然這樣直直地撞上去了。

看到四周發出的嗤笑聲,胡龍威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

 

但丟人的還沒有結束。

帥征在他耳邊愣愣道:“你流鼻血了。”

胡龍威:“……”地洞、地洞、地洞……

身邊的人匆匆跑開。

少了帥征的遮擋,旁人的目光便肆無忌憚地投射過來。這一刹那,胡龍威又很想把帥征抓回來當面紗。

 

帥征很快回來,手裏拿著創可貼、紗布和紙巾。

胡龍威捂著鼻子看他,那眼神渀佛在說:我要的是棉花。

帥征道:“沒棉花,先用紙巾或紗布頂一頂吧。”他扶著胡龍威往包廂裏走。

 

等坐進包廂關上門,胡龍威才反應過來,“創可貼什麼用?”

“或許會有用。”

胡龍威:“……”他看上去像這麼蠢的人嗎?

帥征低頭抽紙巾,沒看到胡龍威臉上鬱悶的表情。

胡龍威看他舀著紙巾的手伸向自己的鼻子,連忙讓了讓,搶過紙巾道:“我自己來。”

帥征的手不停,摸了摸他的鼻子道:“沒撞傷吧?”

“沒,只是小磕了下。”

“那怎麼流鼻血這麼嚴重?”帥征皺眉,手指不停地摸著他的鼻樑,“要不去醫院看看吧?”

“真不用。”胡龍威怎麼好意思說在撞門的前一秒鐘,他腦海中還塞著一堆黃黃的畫面,“快上遊戲,算時間的呢。”

帥征確定他鼻樑的確還是一根連著的,才轉身打開電腦,“要有什麼不舒服,別忍著。”

“嗯。”胡龍威聚精會神地看著屏幕。

帥征道:“電腦還在啟動,你看那麼認真幹嘛?”

“……照鏡子。”胡龍威故意將頭往前湊了湊。

帥征笑道:“你有什麼想知道的,讓我看看不就行了。”他說著,伸手搭住胡龍威的肩膀,想將他掰過來。但胡龍威的體魄不是蓋的,兩人僵持了會兒,胡龍威側身四十五度。

“你在矜持什麼?”帥征無語地看著他。

胡龍威愣了下。是啊,他在矜持什麼?兩個大男人對視有什麼好矜持的?

這樣一想,身體的力量自然而然放鬆,帥征趁機將他轉過頭,四目相對。

胡龍威覺得熱流又從身體竄上來,有點燒臉。

“這裏沒擦乾淨。”帥征拿出一張紙巾,擦著他鼻翼旁的位置。

兩人靠得近。

胡龍威能聞到從對方身上傳來的若有似無的清香,好像和自己今天用的沐浴露是一個味道。在這種封閉的網吧包廂裏,充斥的都是汗臭味和煙味,突然聞到這樣的香氣,鼻子不由自主地多吸了兩下。

帥征看到了,皺眉道:“呼吸很困難嗎?”他也感冒過,一個鼻孔負擔兩個鼻孔的作業,總會難受。

“還行。”胡龍威乾咳一聲,剛好電腦出現桌面,他趕緊點開遊戲。

 

帥徵收回手,將紙巾隨手丟進垃圾桶,進遊戲之後,他並沒有上帥帥帥這個號,而是開了個新號。

 

胡龍威上的是水仙和尚。

就看到嬌嬌敏發了個大大刀子過來。

 

【私聊】

水仙和尚:老婆/(o)/~~我好想你!

嬌嬌敏:想你個鬼!-_-#

嬌嬌敏:我恨死你了!我要離婚!

水仙和尚:/(o)/~~老婆,我這幾天很忙。

嬌嬌敏:既然忙,就離婚!你去離!

水仙和尚:/(o)/~~老婆,我不能沒有你!

嬌嬌敏:我管你去死!

 

胡龍威聞到熟悉的香味,側頭一看,帥征正好探過頭來。他下意識地想要將私聊點掉,但已經慢了一步,帥征沉著臉道:“這女人有什麼好?”在他來看,這在現實中整個一潑婦。

胡龍威道:“是女人啊。”

帥征身體一僵,頭又縮了回去。

 

嬌嬌敏又發了足足半個小時的脾氣,終於被胡龍威一件時裝搞定了。

 

【私聊】

繞指柔:上小號吧。

水仙和尚:?_?

繞指柔:上小號。

 

胡龍威轉頭看帥征,他正笑眯眯地看著他。

“你?”胡龍威愕然。

帥征道:“大號沒意思,上小號玩。”

胡龍威面露難色,“我好不容易才哄得嬌嬌回心轉意。”

帥征認真道:“A市晚上天氣很冷的。”

胡龍威茫然地看著他。

“睡大街很慘的。”帥征咬著牙,笑著威脅。

胡龍威嘴角一抽,“你不是這種人。”

“是的,我這種不叫人。你自己看著辦!”帥征恨恨地想:和尚不在面前的時候,天高皇帝遠,他沒有辦法。現在他就在伸手可及之處,他要是還讓他跟別的女人親親我我,他就是腦殘!

 

胡龍威很鬱悶。他究竟是哪根筋沒長好,居然眼巴巴地送上門來給他欺負?

其實帥征的威脅還真不算什麼威脅。A市這麼大,他住不起五星級賓館,住個招待所總沒問題。但是他這次來好不容易打破兩人的冷戰狀態,他可不想為了一時的意氣又把關係搞僵。

想了想,他還是決定重友輕色。

 

【私聊】

水仙和尚:/(o)/~~老婆,老師來抓民工,我被抓走了。

嬌嬌敏:你去死!

水仙和尚:我明天再來。

嬌嬌敏:不用來了。我要和你離婚。

嬌嬌敏:要不今天留下,要不今天離婚!你自己選!

 

胡龍威躊躇。

 

帥征雖然看著自己的屏幕,但眼角餘光不時地掃著他的電腦,看到離婚兩個字時,眼睛不由自主地放出光來。

 

【私聊】

水仙和尚:老婆,那個老師很小氣的。我要是不去幫忙,他會當掉我的。

嬌嬌敏:我管你!反正不准走。

嬌嬌敏:陪我抓寵物。我要仙鶴。

水仙和尚:o(_)o~我明天給你抓,今天我先下了。

嬌嬌敏:那就離婚!

 

帥征看胡龍威的鼠標一直在退出鍵上移動,遲遲不按下去,忍不住加了把火,“放心,她不會離婚的。”

“你怎麼知道?”

“一般說要離婚的,都不會離婚。一直不理你的,說不定很快就離婚了。這原理和‘會咬人的狗不叫’是一樣的。”

“那要是離婚了怎麼辦?”胡龍威很清楚,自己內心深處是一點也不喜歡嬌嬌敏的,這種大小姐要是在街上遇到,他一定繞著走。他之所以不願意放開她並不是喜歡她,而是覺得,她就像是正常道路上最後一站風景,要是錯過這處風景,說不定自己就會徹底走上歪路。

歪路伸手搭住他的肩膀,露齒一笑道:“放心,萬一離婚的話,我負全責!”

 

 

番外 征龍(五)

 

穿著七拼八湊的低級裝備,繞指柔和百煉鋼肩並肩走在洛陽城的大街上。

 

【私聊】

百煉鋼:/(o)/~~為什麼褲子這麼難找?

百煉鋼:還是當和尚好,要錢有錢,要人有人。

 

繞指柔突然給了他一個飛吻。

 

繞指柔:人在這裏。

百煉鋼:……

 

胡龍威強忍著轉頭的衝動,去倉庫存皮毛。

帥征隨口問道:“你要加入什麼門派?”

“魔教。”胡龍威想也不想地回答道,“我要棄明投暗。”水仙和尚原本是正派弟子。

帥征道:“那我練棲霞。”

 

嬉鬧江湖的設定是正邪不兩立。如果正派和邪派組隊,就會減少暴擊率。而全是正派或者全是邪派的隊伍就會增加暴擊率。

 

胡龍威有點遲疑。

畢竟以前兩人合作練級時,都是帥帥帥衝鋒陷陣,他在後面撿裝備。如果帥征練棲霞當奶媽,那以後上場拼殺的任務就會落在他身上。

“為什麼不練血屠堂?”胡龍威道,“當刺客,能隱身。”

“我想當暴力醫生。”

“醫生?”

“不許提那兩個字。”帥征對奶媽有心理陰影。

胡龍威腦海中幻想了下一邊幫自己加血,一邊衝鋒陷陣的暴力奶媽,覺得前景非常看好,立刻點頭道:“要是操作得好,一定很牛。”其實這話有點虛,他們這個是老服務器,不少人都已經滿級了,一個新人想要出頭必定要投入很多時間和金錢。而帥征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你明天不是要上班嗎?”胡龍威突然想起來。

帥征點頭道:“嗯,我去交代點事情,順便多請幾天假。”

“會不會不太好?”胡龍威記得他說過他還在實習期,“其實我自己一個人也能逛的。”

“沒事。他們已經跟我談過了,轉正是遲早的事情。”

胡龍威還是不安。

他雖然還沒出來工作,但也見過面臨投簡歷找出路的學長學姐,知道壓力有多大。要是帥征因為自己的到來,而搞砸工作機會的話,那他真的是做牛做馬也報答不起了。

“我說真的。”帥征轉頭,瞪大眼睛,似乎想讓他看清自己眼中的認真。

以容貌來說,帥征屬於清秀斯文型。等假以時日,氣質成熟,加一副眼睛,穿一身西裝,活脫脫一個商場精英。不過從他目前的工作地點來看,也很可能會朝健康陽光型發展。

 

“你在看什麼?”儘管帥征已經做好用盡手段,佔有眼前這個人的打算,但當他這樣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時,身體裏的血液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湧到臉上,讓他尷尬不已。

胡龍威一愣,這才發現自己的目光一直定在他的臉上,描述他的五官,連忙撇開頭道:“我想吃糖葫蘆。”

帥征的目光瞄到他正打開的倉庫,裏面赫然有一張做糖葫蘆的配方。“……”他應該不是因為這張配方才冒出這樣一句話的吧?

“這裏沒有糖葫蘆。”帥征乾咳一聲,“蘇打餅乾可以嗎?”

胡龍威剛剛的話一出口,就已經後悔了,聞言道:“好。”

“……你剛才沒吃飽嗎?”帥征狐疑地問。難道他的廚藝不合他的口味?

“消化掉了。”一步錯,步步錯。胡龍威只能硬著頭皮掰下去。

 

帥征起身,很快從網管那裏買來蘇打餅乾、火腿腸、兩瓶冰紅茶。

“喏。”

胡龍威驚訝地接過冰紅茶,“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喝冰紅茶?”

帥征淡淡地回應道:“你有什麼喜好是我不知道的?”

……

難道他知道自己曾經做過那樣的夢?

胡龍威心虛地瞄著他。

 

“我們去加入門派吧?”繞指柔剛好十級,能加入門派了。由於胡龍威的百煉鋼比他的繞指柔先開,所以比他高兩級。

“好。”

兩人分別指揮著遊戲中的人物朝魔教和棲霞山莊走去。

 

對於魔教,胡龍威垂涎已久。一想到戰魂無極經常用來pk他的魔教招式,他就恨不得百煉鋼剛一練,就百級。

睥睨山地勢險峻,但他以前做任務的時候就上上下下過好幾趟,所以很快拜師,領取門派新裝和任務。看著穿在百煉鋼身上的魔教教服,他得意地在npc明尊馮古道面前擺了個我很酷的pose

轉頭看帥征,發現他還在和棲霞山莊莊主端木慕容交談。

正面看不明顯,從側面能清晰地看出眼睛下那抹微微泛青黑的眼袋,眼裏隱隱帶著疲倦。想到這個人之前就是用這種狀態為自己下廚做飯,帶自己來這裏上網玩遊戲,胡龍威心底一陣發緊。

“我們回去吧?”他脫口道。

 

帥征剛加入門派,轉頭就看胡龍威用心疼和愧疚的目光看著他,頓時一愣,“為什麼?”

“我累了。”為了加強效果,胡龍威還打了個哈欠,然後眯起眼睛道,“坐了半天的車,好像睡覺。”

“睡覺?”帥征眼底閃過一抹亮光,但很快掩飾在笑意之後,“好。”

兩人關掉遊戲,將卡退給網管,肩並肩地回家。

 

帥征突然道:“我們這樣像不像百煉鋼和繞指柔?”

胡龍威沒聽懂他話裏的暗示,下意識道:“本來不就是嗎?”

“嗯。是啊。”帥征忍不住微笑。

化百煉鋼為繞指柔。

看來他的前途一片光明。

 

想像都是無比美好的,現實總是無比糾結的。

帥征租的房子不大,為了節省土地資源,他的床是一米二寬的單人床。平時一個人睡覺得很寬敞,但以他和胡龍威的體型擠在這張床上想要不碰到幾乎是不可能的。

胡龍威一看這張床,就死活要求睡在地上。

帥征皺眉道:“開玩笑。這種天氣睡地上,你不嫌冷我還嫌硌。”

“又不硌你。”胡龍威嘀咕道。

“行了,別囉嗦,床上躺著去。”

胡龍威瞬間瞪大眼睛。

帥征道:“我只有一床被子。先將就一下吧,明天再說。”

“但是……”胡龍威還是支支吾吾地不肯上去。

“你不是很困了嗎?”帥征故意揉揉自己的眼睛,“我也困了。”他逕自脫掉衣服。經過高強度工作洗禮的精壯身材頓時展露在胡龍威面前。

胡龍威覺得自己好不容易制住的鼻血好像又有蠢蠢欲動的趨勢。

帥征背對著他,慢慢地脫掉褲子,只留一條內褲,然後掀起被子躺進去。

胡龍威吃驚道:“你不穿睡衣?”

帥征莫名其妙,“我又不是女人。”

“不是啊,有男式睡衣的。”胡龍威不知道該怎麼說。

“其實我喜歡裸睡的。”帥征看著他,頗有種你再廢話我立刻繼續脫的架勢。

“……我覺得我還是睡地上好了。”那精壯的身材不斷在胡龍威的腦海中晃悠。

帥征故作不耐煩地掀起被子一角,拍拍床墊道:“我明天還要上班,別磨蹭了。”

他既然這麼說,胡龍威也不好再矯情下去。不然矯情多了,反倒顯得自己心裏有鬼。他小心翼翼地躺上床,,挨著床的邊沿睡。

帥征鎮定地關掉燈,躺下。

 

月光如水,潔白如雪。

胡龍威直挺挺地躺著。他的眼睛雖然閉著,但耳朵高高豎起,就好像沒有安全感的小動物,拼命地防備著周圍的一舉一動。

越是緊張的時候,人越容易胡思亂想。

春夢裏的情形不期然地出現在腦海,富裕的想像力將那殘缺的片段補齊,連貫成連續的動作。

胡龍威感到內褲和睡褲被自己頂了起來。

帥征聽到身邊的呼吸聲漸粗,突然伸出手,輕輕地按住那翹起來的位置,輕笑道:“來到陌生環境,太興奮嗎?”

 

 

番外 征龍(六)

 

胡龍威全身血液頓時凝住,但身體的某個位置卻好像回應著他的話,又向上翹起了點。

“我……”他剛想說什麼,帥征的手指就靈活地從他大腿根處伸進內褲。

胡龍威渾身一激靈,右手死死地按住的手,講出來的話聲音都打著顫,“你,幹嘛?”

帥征手指輕輕摩挲了下。

胡龍威喉嚨裏立刻發出類似於呻吟的聲音,讓他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

“我只是想讓你賓至如歸。”帥征聲音暗啞,上半身朝他靠了靠,手指不肯退讓半分。

 

胡龍威差點昏死過去。

他又不是出來……那啥,有什麼賓至如歸!

打手槍這種事情他不是沒做過,但是別人做和自己做感覺差很多。尤其是剛剛帥征手伸進來的刹那,他清楚地感到自己身體在興奮地打顫。這種感覺絕對不是自己能做到的。

 

似乎感受到他的動作,帥徵用手肘支起上半身,半靠半粘地蹭過去,手指靈活地弄起來。

胡龍威全身頓時一陣無力,按住他的手也漸漸鬆開來。

帥征見他享受的樣子,心裏一陣得意,更是使出渾身解數,拼了命地想要討好他。

 

大概過了十分鐘,胡龍威釋放出來。

帥征縮回手下床。

胡龍威躺在床上,輕輕地喘著氣。

 

過了會兒,帥征回來,手裏還拿著熱毛巾和紙巾。“把褲子脫下來吧。”

胡龍威靦著臉看他,褲子濕漉漉地黏在身上的確很不舒服。他很快除掉褲子,又怕弄髒被子,用手將被子頂起來。

帥征趁機拿著紙巾把手伸進被窩幫他擦乾淨,然後又用熱毛巾擦了第二遍。

整個過程裏,胡龍威一動不敢動。

 

擦完之後,帥征將熱毛巾和紙巾都丟在地上,反身鑽進被窩。

似乎感到他到了個哆嗦,胡龍威心虛地靠過去,“冷麼?”

帥征立刻整個人貼過來,伸手摟住他,“凍死我了。”

胡龍威知道他剛才是穿著條內褲去的,心裏更愧疚,任由他摟著,“早點睡吧。”

“我難受。”帥征又蹭了點過去。

“哪里難受?”胡龍威緊張道。

“這裏。”帥征抓著他的手,貼到自己蠢蠢欲動處。

胡龍威一下子僵住。

如果現在開著燈的話,一定能看到他臉上的蒼白。

帥徵用身體蹭了蹭他,趁他怔忡之際,悄悄將一條腿跨在他身上。

“你做什麼?”胡龍威差點緊張得豎起頭髮。

帥征的手輕揉著他的屁股,“我們試試吧。”

“試……試試什麼?”胡龍威上下牙打顫。

“這個。”帥征說著,瞄準位置,一下子撲上去,用舌頭撬開他的嘴唇長驅直入。

 

或許是嚇傻了,或許是身體僵住了,總之,胡龍威完全沒有反應,任由帥征為所欲為。直到帥征除下自己身上唯一礙事的內褲,緩緩將手指伸進他的身體裏時,胡龍威才回過神來,“不要……”

他驚恐地縮起身子。

但在這種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時候,帥征哪里還容得他反悔。一邊用嘴唇熱情地啃著他的耳垂和頸項,一邊用身體磨蹭著他的欲望。

胡龍威悲哀地發現,自己竟然真的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

帥征手指趁機擠進去。

胡龍威不適地呻吟。

但帥征很快縮回手指,正當胡龍威以為一切結束之際,身體迎來更大的衝擊。

“啊。”他仰起頭,大口地呼吸空氣。

帥征先是停住不動,等胡龍威的呼吸稍稍順暢,才一點點地動起來。

兩人都是頭一次經歷這種事情,在配合上稍嫌稚嫩,但很快就被共同的節奏帶動起來。

胡龍威不斷用手捏著帥征的胳膊,似乎想將痛楚和興奮的雙重折磨統統表達出來。

等好不容易結束時,胡龍威全身立刻癱軟下來,理智回籠,他縮到床邊,背對著帥征。

 

帥征懷裏空虛,一時回不過神,半天才撿起地上的毛巾,回浴室,過了會兒,又拿著臉盆出來幫他清洗。但他的手指剛碰到胡龍威,他就像驚弓之鳥一樣彈起來。

“我幫你清理。”帥征誘哄著。

“你……”胡龍威瞪著他。他是很想破口大駡,但是剛才的事也不能全然說自己沒錯。想起自己的呻吟,他就恨不得將記憶統統抹去,哪怕變成個白癡。

帥征見他沒反應,只好自己動手。

“我自己來。”胡龍威呲牙裂嘴地走進浴室。

帥征重新躺下,但眼睛卻緊緊地盯著浴室的方向。比起將他吃乾抹淨的興奮,此刻在他心裏更多的是不安。好像他得到了這個人,卻被這個人摒棄在心門之外。

 

胡龍威大概半個小時後才回來。他沒有上床,而是穿好衣服,收拾好行李,提著包走了。

整個過程中,帥征一直睜大眼睛看著。

在門打開的刹那,他幾乎就要衝過去喊住他了,但也只是幾乎。

等門關上,他飛快跳下床,三兩下穿好衣服,拿起車鑰匙跟著出門。

 

半夜三更打車不容易。

胡龍威站在路邊,看著冷冷清清的道路,面無表情。

帥征坐在車裏,心疼又懊惱地看著他的背影。

出租車終於來了,胡龍威慢吞吞地跳上車。

帥征悄悄開車跟在後頭。

出租車停在一家叫做幽靜處的招待所外。胡龍威提包下車進門。

帥征將車停好,也跟著進去。

 

招待所生意不大好,所以他很容易就要到了胡龍威旁邊的房間。

帥征走進房間,敞開的窗戶幾乎將他原本就冰冷的心一下子凍死在當場。

他合衣躺在床上,面朝那堵阻隔著兩人的牆。

一夜無眠。

 

帥征等淩晨五點多的時候才小眯了一個小時。

等他起來出門,卻發現旁邊的門敞開著。一個客房服務員正在打掃衛生。

“住在這裏的人……”

不等他說完,服務員就道:“走了。”

帥征覺得全身的力氣抖一下子抽光了。

也許,這樣也不錯。

至少不用親眼看著他離開,走出自己的生命。

他靠著牆,在服務員的驚呼中,緩緩滑坐在地。

 

韋碩和孔君子都發現,胡龍威自從旅遊回來之後,就變得非常非常不對勁。

走路撞門之後,不但不喊疼,反而摸著鼻子發呆。

被人拍了一下之後,不是先回頭看人,而是先捂住屁股。

看到有人自稱帥哥,就一直盯著別人看,看到別人差點羞愧地在臉上寫下本人“很醜,很無恥”為止。

……

總之,他怪異之處罄竹難書。而其中最怪異的就是,他發現他有事沒事就會和他們湊在一起,用一種極為詭異的眼神看著他們。

 

“你到底怎麼了?”韋碩第十八次想和孔君子親熱,卻被某電燈泡攪亂之後,終於忍不住咆哮。

胡龍威坐在自己的床上沉默。但那雙眼睛怎麼看都像是在說,我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韋碩砰得關上門,落鎖,然後抱胸瞪著他。

坐在他床上的孔君子也好奇地托著下巴。

“那個。”胡龍威艱難地開口,“其實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麼?”韋碩有種想踩扁牙膏,以後都不用再擠的衝動!

“就是你們的事。”胡龍威終於決定開誠佈公。

韋碩和孔君子毫不訝異。

韋碩道:“我還以為你會幫我們保守到死。”

胡龍威立刻作發誓狀,“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嗯。然後?”韋碩睨著他。

胡龍威低頭,很小聲地問:“你們怎麼會決定要在一起的?”

韋碩沒好氣道:“看對眼了唄。”

孔君子若有所悟,“你是不是喜歡上哪個男的了?”

胡龍威眼睛陡然瞪大。

韋碩挑眉道:“這麼快?”

胡龍威嘴角一抽,“什麼叫這麼快?”

韋碩道:“看你電腦裏的片,我就知道這天是遲早的。”

“你,你看到過?”胡龍威結結巴巴地問。

韋碩點頭道:“有些太誇張了,不過大多數不錯。”

胡龍威被震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原來,他的秘密一直都只有他自己以為很秘密。

孔君子緩緩道:“如果你願意說的話,也許我們可以幫你分析分析。”

韋碩立刻找好位置,準備當聽眾。

胡龍威尷尬地看著他,猶豫許久,最終決定……說了。反正,就算他今天不說,也總有一天會被知道的。他突然對自己保守秘密的能力很是懷疑。

 

從帥帥帥和水仙和尚的故事,一直聽到帥征和胡龍威的故事。韋碩和孔君子用面部表情表示,故事很有趣,很生動,主人公很蠢。尤其是眼前這個。

孔君子看著胡龍威又尷尬又不安又帶著幾分期待的臉,開口道:“這世界上有兩種人。一種是在做一件事之前,不斷地算計著做這件事之後的好處,然後勇敢地將它付諸於行動。另一種是不斷地算計著困難和麻煩,然後畏首畏尾,一事無成。其實他們面對的事情可能是一樣的,但是結果卻截然不同。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胡龍威道:“但是這種事……”

韋碩截斷道:“什麼叫這種事?不就是兩個男人看對眼了嗎?你以為有多嚴重?破壞大氣層了還是破壞大自然生態平衡?別太當自己是一回事!想清楚自己跟誰過日子是正經!”

胡龍威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孔君子和韋碩也很懂得點到為止,剩下的需要他自己去想通。

當夜,胡龍威在床上翻來覆去了一晚上。

 

第二天,天濛濛亮。

孔君子揉著眼睛,正猶豫著是起還是不起,就聽胡龍威小聲道:“你說,我接下去該怎麼辦呢?”

“你想清楚了?”孔君子打了個哈欠。

“嗯。試試吧。”想了一夜的三個字說出口之後,胡龍威覺得渾身一輕。

孔君子想了想,道:“先等等。”

“等什麼?”

“等他來找你。”

“……他不會來了吧?”其實那天,他知道帥征跟在自己身後一起住進了招待所,但那時候他心亂如麻,完全不想見到他。現在想想,自己當初走得那麼決絕,說不定傷害到了他。

“我覺得他會來。”雖然沒見過他口中的帥帥帥,但是憑隻字片語,他覺得他是個目的性很強,並不容易放棄的人。

 

胡龍威有點失望。從決定試試看的那刻起,想見帥征的欲望就不斷地在身體裏翻湧。但他還是決定聽孔君子的,畢竟是過來人,對這種問題肯定更有見解。

從此之後,胡龍威對電腦和手機都十分上心。基本上一天二十四小時供電。

如此持續了半個月。

胡龍威的心底拔涼拔涼的。

孔君子也鬆口說,是不是找個機會試探下。

但胡龍威從期待到失望,心裏有了落差,反倒不想主動去找了。

於是事情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耽擱下來。

韋碩見他這副德行,恨鐵不成鋼地說過幾次,有一次是真急了,直接說:“這種沒恒心沒毅力的人就算找來也沒用。以後鐵定得分!這樣了了算是你的運氣!你還成天惦記什麼?”

胡龍威被他說得更蔫。

孔君子打圓場道:“不是說他還工作忙嗎?說不定抽不出時間。”

“再抽不出時間打個電話發個短信都不行?”韋碩道,“我告訴你,這種人不值得。他以後要真找來了也別見。”

 

走廊裏突然有一個男聲高喊道:“胡龍威,樓下有人找!”

胡龍威身體一顫。

韋碩也有點懵,不是這麼邪吧。

孔君子站起身,往窗口一探,“是這個嗎?”

胡龍威撲過去。

夕陽下,一個青年穿著深灰色的毛衣,雙手插在褲袋,礀態微微拘謹。渀佛感應到他的注視,青年抬起頭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眼睛頓時亮起,如夜星閃爍。

胡龍威胡亂套了件外套就往下面沖。

 

韋碩看著搖晃的門板,皺眉道:“說了讓他別理。一點堅持都沒有。”

孔君子微笑,“你很堅持。到現在都還沒有把衣服疊好。”

韋碩掃了眼床上洗乾淨但丟得亂七八糟的衣服,撇嘴道:“當然,我是爺們。”

“龍威大概晚上不回來了。”孔君子頓了頓,“不過我們分床睡。”

“……”韋碩默不吭聲地走到床邊,開始疊衣服。

孔君子無聲一笑,目光重新落回樓前的空地上。

 

只見胡龍威正以龜速忸怩著向那個青年靠去。

不過不等他爬到面前,青年已經一個箭步沖過來,將他用力抱住。

陽光斜射。

兩道拉長的影子緊貼在一起,再無間隔。

 

 

 

番外:四人聚會(上)

 

張復勳看張知在唱片公司站穩腳跟,開始尋思怎麼把他提拔到總公司來。畢竟在EF當老總只是積累經歷,和集團總部的運作還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張知則很滿足。

 

他本來對繼承張氏集團就沒什麼興趣,要不是張識謙說過要利用張家的家規迫使張復勳接受喬以航,他真想拿到畢業證書和本科學位之後直接自己去找工作。

 

張復勳明示暗示了幾次都沒結果之後,終於急了,一通電話把張識謙傳召到辦公室,用一個小時的時間倒苦水,一分鐘的時間命令張識謙搞定此事。

 

張識謙夾在兩人中間,只能當餅乾夾心。他想了想,並沒有打電話給張知,而是打給了喬以航,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

 

喬以航為難道:「我不想勉強他。」

 

「不用勉強。」張識謙溫和道,「只要你提議一件事就行。」

 

「提議什麼事?」

 

「搬家。」

 

「搬家?」喬以航明顯一愣,「搬去哪裡?」他住的公寓雖然不是很大,但也是城中知名的高檔公寓。他們住了這麼久,也有了感情,還真沒想過要搬家。

 

「最近靈湖那裡有一批新的別墅要造。環境優美,設施齊全,離市中心也很近,不如買一套吧。」

 

喬以航以為他有內部消息要說,忙道:「會漲價?」

 

「漲價是肯定的。國內買房十買九賺的。」

 

「大概多少錢一套?」

 

「不多,八百萬。」

 

「……」其實以喬以航今時今日的身價來說,八百萬還真的不多。但他想的是張知的感受。雖然張知擔任的是EF集團的老總,但薪水卻一直讓張復勳死死地壓著,到今天,他的收入只有喬以航的零頭。不過他們都沒有買奢侈品貴重品的愛好,所以平時是看不出來的。如果買豪宅,那就很明顯了。以張知今時今日的經濟實力,要拿出四百萬除非虧空。

 

「你想讓他為了錢而妥協?」喬以航皺眉。

 

張識謙聽出他話中的不悅,嘆氣道:「我不想他和老爸再僵持下去。你知道的,其實他們倆的脾氣很像,都像驢子一樣,拽都拽不回來。張知遲早要繼承張氏集團的,早一天晚一天也沒區別。」

 

「……我想想。」喬以航知道張識謙幫了他們不少,所以絕對不會當面撂他面子。但是他的那個方法又實在是太刺激人。他左想右想,還是決定開誠布公。

 

為了表示誠意,他特地買了愛心下午茶送到公司。

 

張知的秘書對他來探班早就見怪不怪,打了個招呼之後便還是該幹嘛就幹嘛。

 

喬以航敲了敲門,等張知說請進之後才推門進去,「打擾嗎?」

 

張知從文件裡抬頭,挑眉道:「當然。」

 

喬以航一愣,將下午茶放到他的桌上。

 

「是這些工作打擾到我們。」張知將桌上資料一推,手橫過桌子,想要抓他,卻被喬以航反手握住,「我有事和你說。」

 

張知抓過他的手,用下巴輕輕地摩挲著,「說吧。」

 

「關於你去集團總部的事。」喬以航開門見山。

 

張知皺眉,「我爸去煩你了?」

 

「不是煩,也不是你爸。是你哥想讓我勸勸你。」喬以航看著他臉上的表情,確定並無不悅之後,才道,「不過我尊重你的意見。」

 

「其實,不是不去。」他對自己的未來看得很清楚,「不過現在太早。好不容易搞定EF,我至少要在這裡玩夠五年才行。」

 

喬以航對這個玩字顯然不敢苟同,「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放心,三十歲之前我還很年輕。」

 

喬以航在心裡偷偷算著他三十歲的時候,自己幾歲。

 

「對了,我也有事要告訴你。」張知道,「剛剛帥帥帥打電話約我們吃飯見面。」

 

「我們?」喬以航疑惑。

 

張知道:「嗯。我們。我和小舟。」

 

喬以航頓時頭大,「需要我叫小周配合嗎?」儘管他們幾個都已經推出遊戲了,但張知和帥帥帥似乎一直保持著聯絡,所以帥帥帥好像知道他們在一起了——只是不知道小舟非小周而已。

 

「不用。」張知道,「我決定坦白。」

 

喬以航瞪大眼睛。

 

「因為他剛剛也和我坦白了一件事。」張知的表情流露出微微的古怪。

 

「什麼事?」

 

張知朝他勾勾手指。

 

喬以航身體前傾。

 

張知乾脆半個身子撲在桌面上,手按住他的後腦勺,狠狠地親了下去。

 

這種戲碼喬以航已經習以為常。基本上張知目光一閃,他就能猜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所以很配合地閉上眼睛,任由他加深這個吻。

 

張知用舌頭將他的嘴巴內壁和牙齒各處一一舔舐過,才意猶未盡地放開,「他和和尚在一起了。」

 

喬以航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哪個和尚?」

 

「你認識的那個。」張知在他開口之前,搶先道,「不要告訴我,你認識很多和尚。」

 

「如果是我們都認識的那個,那麼只有一個。」

 

「你還認識什麼我不認識的和尚嗎?」張知危險地眯起眼睛。

 

喬以航道:「你不覺得你正在偏離我們對話的主題嗎?」

 

「對話偏差不要緊,生活不偏差就行。」張知想了想道,「不管怎麼忙,我們還是飛一趟美國,把婚結了吧。」

 

「結婚不過一個形式,一個保障,早或晚,有或沒有,都不是很重要。」自從喬以航拿下金花影帝之後,立刻身價百倍,別說下半年,連明年的日程都被排得滿滿的。

 

張知沉聲道:「那你覺得怎麼樣最有保障?」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閱歷深,思考問題比較成熟和冷靜。明明年紀小的是張知,應該擔心被甩的是自己才對,但是每當他們提起這個問題,張知的反應總是比他大很多。有一次,張知喝多了,他才隱約套出點話來。由於父母的關係,張知一直缺乏安全感。而且兩人之前又是他先表態,所以心理上總覺得喬以航喜歡自己沒有自己喜歡他多,所以一直耿耿於懷。

 

喬以航知道這種時候,除了甜言蜜語之外,說什麼都沒用,所以極快地回答道:「我對你的愛。」幸好這種台詞經常在戲裡面說,說多了,也不覺得肉麻或難以啟齒。

 

張知仍不滿意,「我怎麼覺得你像是在背台詞。」

 

「說明我說得真誠。」他怕他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連忙扯開話題道,「你剛才說帥帥帥和和尚在一起?怎麼回事?他們不是都不玩遊戲了嗎?」

 

「他們已經另外開了新的賬號,老賬號都不用了。之前怕我們對同性戀有歧視,所以才特地不說的。」

 

「那現在……」喬以航緊張地看著他。

 

「我沒有說你是誰。只是帥帥帥突然想通了。」張知倒是能夠理解帥帥帥為什麼會想通。因為他們雖然認識的時間很長,但生活圈的交集卻很小,尤其大家都不上遊戲之後,基本上就靠偶爾發發的短信維持聯繫。這種情況下,他如果不支持他們,也不會造成很壞的後果。反而,如果他支持他們,反倒能夠成為他們傾訴的渠道。其實,在他剛剛發現自己喜歡喬以航的時候,也曾想過向帥帥帥傾訴的,但後來有了張識謙的支持,這個衝動便消失了。

 

喬以航道:「水仙和尚是不是被盜號了?之前上他號的是誰?」

 

「這麼想知道?留著晚上慢慢問。」張知微笑道,「我向小周確認過你的日程,今天晚上有空。」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其他安排?」喬以航挑眉。

 

張知曖昧一笑道:「因為我也確認過我的日程。確定我們在睡覺之前,都沒有其他安排。」

 

 

番外:四人聚會(下)

 

晚餐訂在一個普通飯店的包廂裡。太有名的酒店很容易遇到熟人和跟在他們身後的狗仔隊——儘管他們不在意,但不想給帥帥帥和水仙和尚他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張知和喬以航先到,順便點好菜,慢悠悠地邊吃花生邊等。

 

帥征和胡龍威進來時,他們正在剝殼。

 

「這麼餓?」帥征打趣完,才發現在場的兩個人和自己想像的有百分之五十的出入,「這位……」

 

「喬以航?」胡龍威吃驚地叫道。

 

張知早已料到他們的反應,沉著地揮手道:「關門再說。」

 

胡龍威反手關上門,睜大眼睛在喬以航和張知之前看來看去。

 

帥征也在看,不過看得不動聲色。

 

「需要我介紹嗎?」張知朝喬以航比了比。

 

胡龍威道:「啊,我記起來了。三帥說過,你是唱片公司的總經理,所以認識也很……」他猛然頓住,臉上又露出費解地表情,「但他來做什麼?」

 

帥征踢了踢他的腳,笑道:「喬以航以前玩過嬉鬧江湖,一起來很正常。」

 

張知似乎沒打算這麼早揭曉答案,輕描淡寫地扯開話題道:「很久沒玩遊戲了,不知道那個航天閣怎麼樣了。」

 

聽到關於自己粉絲的消息,喬以航偷偷豎起耳朵。

 

帥征道:「還在。不過敗落了。」

 

胡龍威道:「現在遊戲裡最牛的是『慕容世家』。『天道』也不行了。」

 

畢竟張知曾經是『天道有常』的副會長,付出不少心血,聽到它不行,心頭難免有幾分惋惜和鬱悶。

 

胡龍威道:「聽說是為了一個女人。唉,真不值得。」

 

帥征剝了個花生放在他的碟子裡,狀若不經意道:「不知道你的嬌嬌敏最近怎麼樣了。」

 

胡龍威吃花生的時候差點咬到手指,不由幽怨地看著他,「這麼久了,還提?」

 

帥征笑而不語。

 

胡龍威低聲道:「我把水仙和尚的賬號送給她,又把她的照片全都刪掉,已經兩清了。」

 

「可是我在回收站裡看到,還有一張。」

 

「……大概忘記清了。」

 

「不是想復原?」

 

「當然不是。」

 

「那就好,我已經幫你清理掉了。」帥征拍拍他的肩膀,「你也知道現在病毒日新月異,說不定就藏在照片裡。」

 

「……」要真在照片裡,還能等到他來清理回收站嗎?胡龍威吃完花生,繼續用幽怨的目光瞪著他。

 

帥征若無所覺,對張知道:「對了,為什麼不叫小舟出來?從上次見過她之後,就一直沒再聯繫了。也不知道她的老闆最近怎麼樣了。」

 

「咳咳。」喬以航捂著嘴巴咳嗽。

 

張知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帥征看著他們兩個人,先是莫名,隨後頓悟,雙眼難掩震驚。

 

胡龍威還沒進入狀況,在旁邊幫腔道:「上次喜宴人太多,都沒來得及聊。她不是也住在本市嗎?不如叫出來一起玩。」

 

喬以航看向張知。

 

張知挑挑眉。

 

「其實,呃,」喬以航舔了舔嘴唇道,「她已經來了。」

 

「在路上了?」胡龍威興奮道。

 

帥征眼睛慢慢流露出幾分迷惑,彷彿事情和他剛才的想法又有所出入。

 

喬以航道:「我的意思是說,她已經到了。」

 

胡龍威搓著手站起來,「那我去接她。」

 

「不是,她已經在房間裡了。」喬以航再提示。

 

胡龍威目光在包廂裡搜了一圈,隨即僵住,顫聲道:「晚,晚上,不要說那個東西,比較好。」

 

喬以航:「……」

 

張知忍著笑。儘管當初的事情他已經完完全全地理解和釋懷了,但能看到喬以航這種窘狀,心裡還是十分痛快的。

 

帥征拉著胡龍威的手,讓他坐下,「我想,你理解錯了方向。」

 

胡龍威眼睛依然不放鬆地看著四周,「這種情況,這種氛圍,你讓我怎麼理解?」

 

帥征嘆氣道:「你不知道這世上有個名詞叫做人妖嗎?」

 

「……你想去泰國旅遊?」胡龍威注意力一轉,心裡蠢蠢欲動。聽說泰國人妖都十分美貌,實在令人嚮往。

 

看帥征無語的樣子,張知同情道:「我終於明白你吃苦耐勞的精神是怎麼養成的了。」

 

喬以航乾脆道明,「我就是小舟。」

 

帥征之前已經猜到了,所以並沒有什麼意外。但胡龍威的眼睛一下子瞪圓了,半天才道:「你幹嘛要整容成喬以航的樣子?」

 

「噗!」張知笑癱在桌上。

 

帥征無奈道:「他是喬以航,但也是小舟。」

 

胡龍威看看喬以航,又看看他,激烈反對道:「不對啊。我那次見過小舟,明明不是這個樣子的。」

 

喬以航喝了口水潤喉,「她是我的助理小周。」

 

「對啊,我知道上次那個是小舟啊。」胡龍威腦子鑽進了死胡同,怎麼鑽都鑽不出來。

 

喬以航無奈了,看著帥征搖頭。

 

帥徵用力將胡龍威的臉掰向自己,一字一頓道:「把你腦海裡的東西全都丟出去,聽我說。」

 

胡龍威遲疑著點點頭。

 

「喬以航就是遊戲裡的小舟。而上次我們見到的那個是他的助理,用來臨時頂包的。一直和我們一起玩遊戲的小舟就是眼前這個喬以航!」

 

胡龍威瞠目結舌。

 

帥征拍拍他的臉頰,「很好,你懂了。」

 

胡龍威突然跳起來,指著喬以航結結巴巴道:「你怎麼證明?」

 

喬以航施施然道:「還記得當初你曾經對我說過……」

 

張知和帥征的耳朵同時豎起。

 

「如果我們結婚,會為我倒洗腳水。」

 

胡龍威啞然。

 

張知和帥征的表情有點微妙。

 

「為我打怪。」

 

胡龍威默默坐下。

 

喬以航笑容滿面,「和無限提供紅藍。」

 

張知和帥征的表情非常微妙。

 

帥征拍著胡龍威的肩膀道:「怎麼這種待遇輪到我就沒有了呢?」他雖然在笑,但眼睛裡一點笑意都沒有。

 

張知眯著眼睛打量喬以航,「你倒是記得挺清楚。」

 

喬以航道:「這是智商問題,和情商無關。」

 

胡龍威忸怩許久,才抬頭道:「什麼時候上熱菜?」

 

張知和喬以航一愣。

 

胡龍威抱著肚子道:「我等了很久了。」

 

張知起身去催菜。

 

帥征湊到胡龍威的耳邊,小聲道:「唔。我們有的是時間繼續探討剛才的話題。」

 

胡龍威:「……」

 

整頓晚餐,張知和帥征聊天愉快。而喬以航則一直沐浴在胡龍威幽怨的眼神裡。

 

吃完飯還早,帥征就提議去金字塔唱歌。

 

由於喬以航下個月要開演唱會,所以只能當拉拉隊,不能下場。

 

胡龍威覺得在歌手面前唱歌壓力太大,也加入了拉拉隊。

 

剩下張知和帥征兩人對視了一眼,都覺得和對方唱情歌缺乏情趣,完全不能體現卡拉OK的價值,只好另想節目。

 

最後,還是胡龍威提議去棋牌室打麻將。

 

四個人一進包廂,互相看了看,很有默契地選了位置,依次是——張知、帥征、喬以航、胡龍威。

 

喬以航分好籌碼,張知坐莊,很快進入戰鬥。

 

一副打完,張知和帥征雙雙無言地看著各自的對家。

 

胡龍威乾咳一聲道:「第一次打麻將,請多多指教。」

 

帥征道:「作為一個不會打麻將卻提議打麻將的人,我覺得你很有勇氣和探知精神。」

 

胡龍威道:「我除了不知道怎麼糊之外,其他都知道的。」

 

帥征道:「但你知道的其他都是為了糊!」

 

胡龍威蔫了。

 

一個發作完,輪到另一個。

 

張知道:「你有那麼多對子,為什麼一對都不碰?」

 

喬以航道:「沒看到。」

 

「那是因為你一直在看自己的牌。」他的幾任中文老師在教中文之餘,個個都將麻將作為國粹來教,所以張知雖然在美國長大,但對麻將的瞭解卻很深刻。

 

喬以航驚訝道:「打麻將還能看別人的牌嗎?」

 

張知:「……」

 

因為對方太遜,張知和帥征不得不開始明目張膽地教學工作。

 

「一條!有沒有要碰的?」張知拿著牌,慢慢地放在桌上。

 

喬以航搖搖頭,「我做萬子。」

 

張知給他一個瞭解的眼神。

 

帥征打出東風,「這是雙東風!有的話,一定要碰。」他也看著對面。

 

胡龍威誠實道:「我只有兩個南風。」

 

於是,下一輪,南風出現了。

 

……

 

這樣像小販一樣吆喝了一個晚上,張知和帥征各贏了將近一半籌碼。

 

喬以航和胡龍威在優勢佔盡的情況下,橫衝直撞地輸了很多。

 

帥征感慨道:「我頭一次發現,想讓別人贏錢是這麼困難。」

 

張知道:「嗯。我終於知道為什麼現在那麼多人要靠什麼月餅盒裡藏金條之類的方法來賄賂。因為這是一門學問。」

 

兩人相視一笑,頗有惺惺相惜的味道。

 

喬以航和胡龍威則裝聾作啞地坐在一旁,一個看吃水果,一個發呆。

 

從此之後,他們經常四個人一起出來,或吃飯,或打球,或唱歌……但棋牌室卻是再也沒有去過了。

 

胡龍威在遊戲裡建立了個幫派——【吃喝玩樂】,除了會長百煉鋼和副會長繞指柔之外,幫會成員有戰魂無極、小舟、大洋、巨靈神等人。沒啥名氣,但總算有個窩。

 

後來服務器被合併,但【吃喝玩樂】未曾解散,一直維持了下去……

 

 

番外:合家團圓。

 

  熾熱的陽光照在紅豔豔的條幅上,越發襯顯條幅正中的「武林大會」四個字龍飛鳳舞、氣勢磅礴。

 

  高台下,一群武林豪傑正揮舞著各種兵器自相殘殺。

 

  突然,一道白影從天而降,三兩下打暈撲上來的其他人,一個觔斗翻到高台中間,握著手中扇子旋身使出一招橫掃千軍……

 

  只見原本還在糾纏的武林豪傑如被狂風掃過,統統被摔倒在地。

 

  白影收回扇子,露齒一笑。

 

  竟是個英俊非凡的青年。

 

  一個貼著膏藥的男子敲著鑼鼓上來,高聲宣佈:「今天武林大會的冠軍得主就是這位公子。」

 

  畫面緊接著一轉。

 

  那個貼膏藥的男子拿出一盒補品,恭敬地雙手呈上,「喬公子。這就是您的獎品。」

 

  青年眼睛一亮,接過補品,滿足地笑道:「果然是天山雪蓮丸!有了它,再多對手也不怕!」

 

  ……

 

  張復勳臉色鐵青地看著他讓蔣修文錄下來的廣告。

 

  要不是昨天羅定歐打電話給他,他還不知道原來自己的兒子居然偷偷摸摸地客串廣告。

 

  他接通蔣修文的分機,「讓張知上來!」

 

  「他出去見客戶了。」蔣修文溫文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如溫水一般平緩著張復勳胸口的怒氣。

 

  「……又出去見客戶?」張知前陣子已經被他強行調到總公司的銷售部,「那他到底找到了幾個客戶?」

 

  蔣修文道:「兩個。」

 

  「哦?什麼樣的客戶?」張復勳感興趣地問。看來張知抱怨歸抱怨,但工作起來還是很努力的。

 

  「潛在客戶。」

 

  「不會是喬以航的粉絲吧?」張復勳剛剛壓下去的怒氣又開始竄上來。

 

  「不是粉絲。」蔣修文頓了頓,「是父母。」

 

  張復勳吃了一驚,「喬以航的父母來了?」

 

  「是的。」

 

  「那你不早說。」

 

  蔣修文明顯愣了下,不過很快反應過來,「是我的疏忽。」

 

  「算了。」張復勳牽掛著別的事,很快掛點電話,撥通張知的手機。

 

  手機響了好久才接起來。

 

  不等張知說話,張復勳就氣勢洶洶地問:「你在哪裡?」

 

  「市區。」

 

  「……我是問具體位置!」

 

  「酒店。」

 

  張復勳怒道:「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麼?!大白天地去酒店開房?!」

 

  張知古怪道:「第一個問題應該問你自己才對。我只是來接岳父岳母出去吃飯。」

 

  「岳父岳母?哼,叫得挺親熱!」張復勳決定先將這件事按下不提,「你最近是不是去拍了一支廣告?」

 

  「客串。」

 

  「誰准你去拍的?!」

 

  「導演。」和張復勳交手多了,張知漸漸摸透了他的脾氣。總之,敵不動,我不動,敵衝動,我伺機而動,敵瘋狂亂動,我找個山洞——保證不起正面衝突。

 

  張復勳氣得想拍桌,「現在工作很委屈你嗎?跑去拍這些不三不四的東西?!」

 

  「不是工作很虧待,」張知怨氣爆發,「是薪水很虧待。」原本他和喬以航的收入就有差距,自從調到集團總部,薪水更是從月薪上萬縮水到幾千族!心理壓力更加大。

 

  「做銷售要靠業績的!你業績好自然就有大把的錢。」張復勳恨鐵不成鋼地吼道。

 

  張知淡淡道:「條條大路通羅馬。」

 

  「你是不是非去拍廣告不可?」張復勳沉聲問道。當初他再討厭喬以航,也沒有封殺他,但是這次,他不介意封殺自己的兒子。

 

  「老婆賺的錢是自己的上百倍,哪個男人都很難忍受的!」

 

  「……」張復勳的怒氣突然凝固,「老婆?」

 

  「岳父岳母的孩子不是老婆麼?」

 

  「原來你們……你才是……」張復勳有點語無倫次。

 

  張知莫名其妙道:「什麼?」

 

  「沒什麼。你好好努力。」張復勳掛掉電話,嘴角不自主地上揚,自言自語道,「原來我兒子不是……喬以航才是……」

 

  啪。

 

  他突然憤憤地一拍桌子,自我唾棄道:「這有什麼好得意的!」

 

  

 

  努力?努力什麼?

 

  張知望著手機一頭霧水。

 

  「小張,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吧。我們自己逛逛就行。」喬母和喬父微笑著看他。

 

  「沒事。」張知將手機放回褲袋,「我們去吃飯吧。」

 

  喬母和喬父互視一眼。喬母開口道:「我們回來這麼久還沒和親家公碰過面,你看是不是找個時候安排一下?」

 

  張知一怔,躊躇半晌,點頭道:「好。」

 

  喬母看出他的為難,含笑道:「我們這次呆的時間不長,要是親家公抽不出時間,下次再約也是一樣。」

 

  對於眼前這個比自己兒子還要小五歲的青年,她是打心眼裡喜歡。剛開始知道他的年紀,她和喬父還暗自擔憂過,怕他年紀這麼小,不定性,等熱度退卻就會移情別戀。她知道自家兒子對這段感情有多認真,她怕到時候,自家兒子未必能承受得起打擊。

 

  但幾天接觸下來,他們不得不改觀。明明這麼小的年紀,但心思和表現去比很多三十歲左右的人還穩重。這固然有從小家庭的影響,但另一方面,他們也看得出他的性格中有很安定和堅決的一面,認定的東西不會因為時間和環境而輕易改變。

 

  正因如此,他們才想著是不是和親家公見一見,以顯出他們這邊的認真和鄭重。

 

  張知心頭一暖。

 

  他感覺得出,喬以航的父母並不是因為自己是喬以航的另一半才勉強接受他,而是真心實意地喜歡他。這種溫暖是他除了母親之外,從未在外人面前感受到的。所以他想也不想地回答道:「沒關係,反正他今天沒什麼事。」

 

  「那就好。」喬母想了想道,「打個電話給以航,讓他拍完戲就趕過來。」

 

  「好。」

 

  打完包票,張知才發現大事不妙。

 

  首先,他很不確定張復勳是不是真的沒什麼事,其次,就算他沒什麼事也未必願意來,最後,就算他來了,也未必會給他們好臉色看。

 

  想到這裡,張知頭頓時大了,立刻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打電話給張識謙求救。

 

  張識謙瞭解情況下,當機立斷地下達了兩個重要命令:

 

  聯絡蔣修文,敲定張復勳的行程。

 

  聯絡張夫人,過來救場。

 

  張知原本以為這兩件事都不易辦到,因為蔣修文也好,張夫人也好,和他的關係都不怎麼樣。但打完電話,他才發現,原來人並不是他想像中的那麼不近人情。

 

  至少蔣修文和張夫人都沒說什麼的一口答應下來。儘管這裡面也有他們各自的考量在內,但張知依然生出微微感動。

 

  

 

  仍是那家不算最好卻絕對最貴的酒店。

 

  張識謙特地約定了間名為「合家團圓」的包廂。

 

  張知陪著喬家二老最先到達,緊接著是喬以航,張識謙夫婦,張夫人。

 

  六個人坐在一起,竟沒有預料中的尷尬。

 

  張夫人雖然不是張知的生母,但全程表現十分得體,基本是有一句說一句,態度平和。

 

  喬母早就瞭解過張知的背景,所以對於她疏離並不以為意。她真正擔心的是張復勳。因為她很清楚,張知和喬以航的事業和生活很大程度上都要看他的臉色。儘管他的不聞不問已經表明了態度和立場,但為人父母者,總是不免要多擔心一點。

 

  張復勳來得最晚。

 

  從他進門時的表情看,他並不是自願要來的。

 

  「親家公。」喬母和喬父笑著打招呼,既不諂媚,又很真誠。

 

  張復勳身體微微一僵,眼睛極快地掃過眾人。

 

  張知緊張地看著他,身體稍稍前傾,略顯不安。

 

  喬以航倒是挺氣定神閒,但閃爍的目光曝露了他此刻並不如表面那麼氣定神閒的內心。

 

  張夫人優雅站起,含笑道:「怎麼這麼晚?」

 

  張復勳慢慢地走到主座坐下,「堵車。」

 

  張識謙見氣氛僵硬,立刻將菜單拿出來,「爸,你看要不要再加幾個菜?」

 

  張復勳並不接手,「連個菜都不會點嗎?」

 

  張識謙笑道:「我已經點了你最喜歡吃的紅燒豬蹄,想問問你還有沒有其他喜歡的?」

 

  張復勳目光若有似無地瞟了喬母喬父一眼,淡淡道:「沒禮貌。親,咳,親家遠道而來,應該以他們的口味為主。」

 

  儘管他已經很努力地掩蓋親家這兩個字的讀音,但在場所有人都豎著耳朵,連那聲「咳」都沒錯,更何況這麼重要的兩個字?

 

  當即,所有人臉上都是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

 

  喬母的話匣子立刻打開了。

 

  從當今娛樂圈,一直聊到美國好萊塢。

 

  張知對這些東西本不感興趣,但多多少少還是插了兩句。接的最多的是張識謙夫人和張夫人。意外的,張夫人對國內娛樂圈沒什麼興趣,但是對好萊塢倒很喜歡。提到好萊塢型男時,她表情雖然沒什麼變化,但眼睛明顯放射出熱切的光芒。

 

  喬母察言觀色,立刻將那些真的假的消息統統爆料出來,果然博得全場所有女性的矚目。

 

  張復勳和喬父毗鄰而坐,兩人都沒什麼話,只是偶爾目光接觸,便碰上一杯,體現出一種盡在酒中的默契。

 

  喬以航側頭,在張知耳邊輕聲問道:「你怎麼做到的?」

 

  「做到什麼?」張知將頭往他的方向靠了靠,好讓他的嘴唇貼在自己的耳垂上。

 

  喬以航極快地伸出舌頭舔了下他的耳廓,才將頭偏開道:「你父親。」

 

  「他?」張知想起自己說了老婆和岳父岳母之後,張復勳的語無倫次。

 

  ……應該不至於吧?

 

  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將這件事歸類於不相干的行列中去,「我也不知道。或許是因為我哥哥的話起了作用,又或許是他想通了,決定嚴格遵守張家家訓。」

 

  喬以航望著一桌其樂融融的畫面,眼眶微熱,隨即用笑容掩飾過去,「我沒想到還能看到這樣的景象。」

 

  張知溫柔地凝望著他。

 

  喬以航道:「在決定走這條路的時候,我真的有眾叛親離的準備。」

 

  張知伸手握住他放在桌下的手,拉到自己的大腿上,輕輕地摩挲著,「不會眾叛親離。」

 

  喬以航反手緊緊地握住他。

 

  「無論怎麼樣,你還有我。」張知用輕又清的聲音道。

 

  「你這麼看低你爸媽?」喬母不知什麼時候停下了談話,不悅地瞪著喬以航。

 

  喬以航乾笑道:「你教我的。做最壞的打算,出最好的結果。」

 

  「我再教你一句吧。」喬母勾勾手指。

 

  喬以航聽話地湊過去。

 

  喬母低聲道:「我養你這麼大,不是白養的。所以,我不會在收益期間讓你有任何藉口來逃避清償。」

 

  喬以航輕笑道:「母親大人英明。」

 

  「是精明。」喬母得意一笑。

 

  「不過剛才好像是兩句。」

 

  「你媽媽我說話向來一逗到底,如果你發現中間有句話,那一定是你沒學好標點符號的運用。」喬母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肋骨。

 

  喬以航下意識地縮了下。

 

  張知豔羨地看著他們許久,突然轉頭看向張復勳,剛好撞上對方來不及收回的眼神。

 

  「爸。」張知突然端著酒杯站起來。

 

  張復勳沉著地看著他,但緊緊握著酒杯的五指卻洩露主人緊張的心情。

 

  「我敬你。」張知不等他有所反應,就仰頭一乾而盡。

 

  張復勳舉著杯瞪著他道:「敬什麼?」

 

  張知想了想道:「能不能調我回EF?」

 

  砰。

 

  張復勳將酒杯重重地叩回桌面,冷聲道:「集團總部不好嗎?」

 

  「薪水太低。」張知老老實實地回答。

 

  「六千塊一個月很少嗎?你知道國內平均水平是多少嗎?」下午聽到張知抱怨之後,張復勳就做了功課。

 

  喬以航見張知一臉鬱悶,摟住他的肩膀道:「我們去開聯名戶頭。」

 

  砰。

 

  酒杯又被張復勳重重地叩了一下。

 

  所有人都怔怔地看著他。

 

  張復勳一字一頓道:「明天我會轉一部分股票給你。」

 

  張知眼睛一亮,「拿去賣?」

 

  張復勳氣得連杯子都不想叩了。

 

  張識謙乾咳道:「成為股東的話,年終可以領分紅。」

 

  張知失望道:「還要很久啊。」

 

  喬母突然道:「對了,有樣東西給你們。」她朝喬父使了個眼色。

 

  喬父立刻從包裡取出一個盒子。

 

  喬母接過盒子,當著張知和喬以航的面打開。赫然是一對黃金龍鳳手鐲。她將其中一隻套在喬以航的手上,又將另一隻套在張知的手腕上,欣慰道:「這是喬家祖傳的。戴上這副手鐲,就要做一輩子的夫妻。」

 

  ……

 

  張復勳眯起眼睛。不要以為他沒注意,她給張知的那隻分明是小一號的鳳鐲!

 

  他冷不丁地開口,「你明天去開發部報到。」

 

  張知茫然。

 

  「那裡薪水一萬起。」張復勳說完,又暗暗想:或許可以考慮半年分一次紅?

 

  張知喜笑顏開。

 

  張識謙鼓掌道:「既然是大團圓結局,那麼,可不可以上熱菜了?我肚子好餓!」

 

  張夫人心疼地看著他,「還不快去。」

 

  張識謙領命出門。

 

  喬以航忽而一笑。

 

  或許這個大家庭成員之間的關係有些錯綜複雜,但是親情的關懷是真實的。

 

  ……

 

  一如他們的愛情。

 

  (完)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冰語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