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當崔棲潮的上古帝王血脈甦醒後,他開始抑制不住王者本能地在各個世界……瘋狂種田。
炎帝神農血脈,種田品質保證。
……
崔棲潮:我愛種田,種田使我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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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主流慢穿爽文,校園、中世紀、星際,美食、經營、升級,沒有不能種田的世界。
半架空,金手指大開,繼續躍躍欲試的感情戲。去留由君,磚花隨意。
第1章
在科技高度發達的今時今日,新人類自認與神無異。在他們手下可以誕生無數虛擬位面,模擬本宇宙、平行宇宙數據,使其達到高度仿真程度。
這是仙人的洞天,是上帝的創世。
而新華夏人秉承神奇的傳統,將這一尖端技術應用在了精神享受上,挑選不同的人進入各個位面,演繹一場漫長的真人秀,剪輯後供無聊透頂的新人類觀看。
該項娛樂大受歡迎,製作方四處挖掘那些擁有不同才能的人,簽約後分類送入虛擬位面。
今天,LJJ公司的總監林琳,就是要去找一位她認為非常有潛力的人選洽談簽約事宜。
這個人叫崔棲潮,現年二十六歲,就林琳的瞭解,他擁有極為罕見的上古華夏帝王血脈,並即將,甚至可能已經開始進入基因甦醒期了。
這樣一個天賦異稟的人,不但能成為一名極為優秀的主演,還將極其萬能。
帝王血脈啊,進可以在男頻爭霸天下,退可以在女頻霸總柔情。
根據以往的案例看,那些只能說是出色的基因演繹出來的真人秀都具備極高可看性,為他們帶來豐厚收入,何況是難得一見的上古帝王血脈。
雖然不知道是哪位皇帝,但根據從基因局打探到的些許消息,絕對是在皇帝裡也最頂級的程度,甚至極有可能在三皇五帝之列!
林琳懷著一定要成功簽約的想法,來到了崔棲潮家門口,她看到門口的小花園裡已經坐著一名青年,與資料所顯示的完全一致,真人更有任何留影技術也無法徹底展現的氣質。
他的長相是極為純正的東方式俊美,如同古典水墨,難怪能夠甦醒那樣的血脈,可在他深黑好看的眼眸之下,有著濃濃的黑眼圈,看樣子有段時間沒休息好了。
這個細節令林琳多了幾分信心,上前自我介紹道:「崔先生吧?我是LJJ的林琳,之前和您聯繫過,久等了。」
「你好。」崔棲潮睏倦地揉了揉眼睛,將花園柵欄打開,「沒有,天氣好,我在這兒發會兒呆。」
林琳笑道:「那我們就在這兒聊吧,陽光挺好的。」
崔棲潮原本也是這樣打算,在桌上還放了茶,他給林琳沏了杯茶,說道:「我已經大概瞭解了你們的項目,但是,我對演戲毫無天賦。」
「不不,不是演戲。」林琳經手那麼多次簽約,對可能面對的問題心中都有底,說道,「隨著觀眾的需求變化,我們除了分類外,不會再規定劇本,大綱也沒有,這更加考驗演員自身素質。」
崔棲潮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道:「你是說任我發揮?」
林琳:「應該說觀眾就想看自由發揮。崔先生,我知道你的顧慮,這份工作要『背井離鄉』,可能所在位面環境也比較艱苦,但是,我們報酬豐厚。我看崔先生精神不是很好,想必是天賦在甦醒了,對於你,在現在的社會制度下,太需要一個更為廣闊的天地來大展身手了!」
帝王該做的,不是逐鹿天下,爭霸星球嗎?她自認極有說服力。
這句話說到了崔棲潮心底,他最近確實飽受血脈甦醒的困擾,家裡這點地方根本不夠他折騰的,也許,去虛擬位面裡「大展身手」,能夠有所改善?
林琳看崔棲潮心動,趁熱打鐵,「我們對崔先生非常重視,都已經策劃好了,第一個位面我們可以從科技沒那麼落後的二十一世紀開始,來一段校園生活,為您適應接下來的工作做一個緩衝。虛擬時間為四年。」
就憑崔棲潮這張臉,第一個位面,她代表萬千女性觀眾決定了,就去女頻!
虛擬位面的時間對比現實世界流速是五十比一,也就是要花費一個月的時間。實際上還可以再進行調節,這樣做只是礙於國家規定,以便觀測,保證從業人員的心理健康。
崔棲潮低頭沉思半晌,終於下定了決心:「可以。我現在就和你去簽約。」
小林心中一陣狂喜,「崔先生,請。」
崔棲潮只進屋簡單收拾了生活必備物品,便和小林一起離開了。
而被崔棲潮關上的家門之後,是有些奇異的畫面。
——從窗台、書桌、書架到沙發,幾乎每一處空間,都擺放滿了各種容器。無論大陶盆裡的K9型水稻、淺盤中的小麥草、吊盆內的微型牡丹吊蘭……甚至不乏種植條件極為困難的植物,一簇簇枝繁葉茂,有水培,有土栽,部分已經結出了飽滿的果實。
這些原生環境天南海北的植物,共同盤踞在屬於人類的空間,使得這一方天地不像民居,更像是溫室,強烈的反差感與神奇的和諧令這種生機勃勃帶著幾分怪異。
崔棲潮在LJJ公司看過合同所有條款,順便發給了自己的律師。另外一些他比較在意的內容,比如在技術上,已經能夠實現自動分級,也就是虛擬位面將會全自動錄像,而未經過主演確認的裸露畫面會在錄製時就智能打碼,不用考慮隱私外洩。
崔棲潮又再次向林琳確認:「你們不會干擾我的行為?」
林琳猛一點頭,「我們只會給出建議。尤其在後期,有了觀眾反饋後,但是一切還是由您自己決定。當然,您自己想必會考慮播放率、收益,另外,大方向的確認不屬於干擾範圍,比如我們的題材是校園,您當然必須要進入學校生活,而非自己去創業、旅遊之類。」
崔棲潮若有所思地點頭,「這樣啊……那請稍等,我和律師聊聊。」
林琳坐在原處,在崔棲潮與律師溝通之時,自己也思考起來,崔棲潮問這個問題,是希望有極大的自主度麼。
其實她遇到很多主播,還會因為沒主見沒想法而索要公司的方案,不過,既然崔棲潮覺醒了帝王血脈,和普通人想法當然不一樣,哪有束手束腳的帝王。
看到這點特質在崔棲潮身上展現,林琳也愈發興奮了,幾乎能看到日後播放率節節高漲,廣告投放佔據每個角落,她都想好了,適合崔棲潮頻道的廣告類型,高端男裝、珠寶……
——若干天後,林琳會想穿越回來抽自己的臉,但在此刻,她完全陷入了幻想中。
直到崔棲潮回來,對她點頭:「可以簽了。」
雙方溝通無誤,簽字,合同即刻生效。
林琳和崔棲潮一握手,「合作愉快,崔先生,你希望什麼時候進入虛擬位面?你大約有……五天的準備時間。」
「不需要五天,今天就可以。」崔棲潮按捺住血脈帶來的衝動,「請盡快幫我安排吧。」
「看到你這樣有工作熱情,我真是開心。」林琳對他一眨眼,「那麼請來吧,我給你看過背景資料,就可以進行轉移了。我們已經準備停當,因為要給你一些選擇餘地,身體條件不會進行大的調動,與自身一致,年齡設置二十四歲。畢竟校園故事也能有很多發展方向,這是一個大學校園,您可以做教師,也可以選擇做學生,讀博士。在那個位面,你的『叔父』是校長,一切都有商量的餘地。」
這其實也是公司的某種優待,給了他比較高的起點、背景,這個時代的觀眾沒有太多耐心。
崔棲潮聽到「商量的餘地」時笑了一下,雖然多日未休息好面上帶著疲憊,但這一笑反而使疲憊帶上不一樣的病態美,看得林琳晃了下神。
她有種強烈的預感,節目要紅。
林琳將崔棲潮帶到了工作室中,工作人員為崔棲潮連接好儀器,口中問道:「崔先生有跳傘、蹦極等空中運動的經驗嗎?」
崔棲潮愣了一下,「有,怎麼了?」
林琳扶著儀器道:「在轉移的時候,會有強烈的失重感,很多主演受不了,過去後還會吐。其實實驗室一直在試圖解決這一點,只是暫時還沒有可行的辦法,崔先生有過空中運動經驗,應該會好很多。」
況且依照她所想,覺醒了帝王血脈的人,也不可能害怕失重感吧。
正如她所想,崔棲潮對此毫不在意,「沒事,開始吧。」
「位面轉移準備。」
「三。」
「二。」
「一!」
倏然間,強烈的失重感出現,轉移的體驗就像從萬丈高空極速墜落。
崔棲潮痛快高呼:「Geronimo——!」
「落地」之時,已是另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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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註:
PS:末尾的「Geronimo」是傘兵跳傘時喊來鼓舞士氣用的,原本是人名。這裡用也是向電視劇《神秘博士》第十一任博士致敬,希望我們滴主角也享受每一次耕耘……不,冒險
第2章
伴著那一聲壯膽的高呼,再次有了腳踏實地的感覺之後,眼前的黑暗中隱隱透出白光,崔棲潮感覺到自己再次恢復對身體的控制。
他睜開眼,入目的是一間二十一世紀某段時期流行風格的公寓,黑白灰為主調的裝修,簡約卻有質感,從家居陳設來看,已經是這個時代較高的生活水準。
對不同的虛擬位面,不同的人選,LJJ公司當然會有不同的設置,雖然也有照顧崔棲潮第一次的考慮,但如果崔棲潮要進行的分類不是校園,而是勵志人生,面對的想必是不一般的景象。
從簽訂合同到現在也不過短短時間,但崔棲潮看過資料後早有想法。他並沒有任何猶疑,先在房內轉了一圈,把電器說明書都拿出來讀了一遍。
在短暫的適應之後,崔棲潮起身走到窗邊,撥弄了一下窗台上種著假雛菊的花盆,拿起這個時代的通訊工具手機,找到通訊錄中的「叔父」,撥通號碼。
「喂,叔叔,我是崔棲潮。」
電話那頭的崔校長態度極為和藹,「是棲潮啊,我正想說你回國了,就來家裡聚聚,沒想到你倒先給叔叔打電話了。怎麼樣,和你爸商量過了在哪兒發展嗎?」
崔棲潮不緊不慢地將假花扯出來,花雖然是假的,土倒是真的,但是土質一般,水分不夠,他說道:「叔叔,我有意在國內的學校裡再待一段時間。」
崔校長「咦」了一聲,但出於對侄子的信任,很快說道:「呵呵,那麼給我打電話,難道是想進C大?招生已經結束了,不過還可以動用特殊通道。」
崔棲潮順手將假花放到一邊,從廚房拿出辣椒,挑了個大的切開:「叔叔,我不是要去讀書。」
崔校長轉念便道:「那難道是來教書?這倒不是不可以,但我不太明白……」
崔棲潮打斷他,平靜地道:「叔叔,我聽說C大那幾個食堂要重新招標了?」
他手下不停,選出了硬的辣椒籽,放在太陽下晾曬。
相較於崔棲潮的閒適,崔校長卻陷入了詭異的沉默,發出了甚至有點兒傻的聲音:「哈?」
……
C大佔地面積位居南海市大學城各高校之首,校園食堂也是最多的,高達五所。但從一食堂到五食堂,無不是C大學子大學生涯的噩夢。因為C大食堂的黑暗程度,也是位居南海市大學城高校之首的。
——不對,自從去年有人將C大各食堂的菜譜曬到網上後,各校網友紛紛自歎不如,這個範圍恐怕已經升級到國、省級別,成為華夏第九大菜系食堂菜中的佼佼者。
比如此時此刻,C大大三中文系的孟暢就徘徊在分岔路口,猶豫不決。
路過的同學拍拍他的肩膀,「站這兒幹啥呢?」
孟暢露出一個淒慘的笑容,「向左,一食堂;向右,四食堂。該如何抉擇?」
同學嘴角一抽,悲哀地道:「有區別嗎?」
即便在C大各食堂內部,也有著激烈的競爭,他們不時推出具備極有創新思維的菜式,一食堂和四食堂是最有競爭力的兩個食堂。
二者中到底誰是C大食堂的代表,一直是C大學子爭論不休的話題之一。
孟暢:「看學校論壇有人說,一食堂昨天上了新菜,辣條炒冬瓜,也有小道消息稱,四食堂今天推出了火龍果燉牛肉……」
同學:「……」
孟暢:「……」
兩人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同學:「快開學了,食堂好像又要重新招標了吧?」
孟暢垂頭:「不要抱無謂的希望了,這幾個食堂背景都硬得很,哪是那麼容易換的,再說,萬一換個更差的?」
還能有比C大五虎更猛的食堂?兩人思考間再次陷入了可悲的沉默。
半晌,孟暢才回過神來,問道:「對了,你這是去哪兒?你不去食堂吃飯嗎?」
同學露出了逃出生天的笑容,「不說差點忘了,剛在陷在對食堂的恐懼中無法自拔啊,啊這餐不用死,我哥來看我,帶我去剛開的網紅餐廳味之林分店吃飯。」
味之林,以川蜀一帶的香辣口味聞名,最近在各地都很流行,網絡營銷也做得風風火火,現在終於把分店開到南海市學生最密集的大學城來了。即便還有一段時間才開學,這裡的人流量也很可觀,更別提還有市民專程過來,聽說提前兩三個小時就得去排隊領號了。
這對比令生活費見底的孟暢幾乎又落下淚來,「你……」
「保重,我會打包點兒給你當晚餐的,如果我還有剩,而你又還吃得下!」同學說罷,一溜煙跑了。
……
崔棲潮穿著整齊挺括的深色三件套西裝,懷裡是已經苗高十厘米的盆栽,隨著崔校長車行繞了C大校區一周,目光一直緊緊盯著校內的綠化草地,幾乎忽略了崔校長擔憂的目光。
好多空地,好想,好想擁有它們……
然後全都種滿。
「棲潮……」崔校長眉頭緊鎖,擔憂地道,「你真的要參與食堂招標嗎?我不懂,你是不是在國外唸書時壓力太大了?」
念出食堂招標這四個字時,崔校長語氣中的怪異達到了一個頂峰,無論如何也無法將這種事和侄子聯繫在一起。
崔棲潮「嗯」了一聲,不置可否,「放鬆一下。」
崔校長眉頭漸漸鬆開了,瞄了一眼他的盆栽,「那你能有自我調節的心,我就不說什麼了,到底還是身體最重要。叔叔不怕你沒有拼勁啊,怕的是沒那個健康身體。」
他可以確定,自己剛才在崔棲潮眼底看到了野心——雖然他不知道那源自於什麼。
「謝謝叔叔,那招標的事情?」崔棲潮看向他。
崔校長毫不猶豫地道:「你下午只管去看看住處合不合適。」
「謝謝叔叔。」崔棲潮這才露出了笑容,與真實身體一般無二,但眼下沒了黑眼圈,更有神采,東方水墨一般的眉眼彎起,宛然如春月柳。
據說LJJ公司在設置虛擬位面時參考了大量真實數據,其中包括花費巨資購買來的真人資料庫,在面對崔校長真切的關懷時,崔棲潮才對這一點消去了懷疑。
「我就你這一個侄子,謝什麼。」崔校長順口問道,「對了,你這養的什麼花?」
崔棲潮:「辣椒。」
崔校長:「啊?」
崔棲潮又仔細看了一下,「茄科植物,俗稱小米椒。」
崔校長:「??」
LJJ公司
林琳目光呆滯地問眼前的下屬,「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下屬飛快地道:「崔先生沒有做老師,也沒有做學生,他參與了C大學校食堂的招標。」
林琳猛然站起來,「他不是已經瞭解過基本情況了嗎?我們這是校園分類,不是美食啊——不對,就算是美食節目,哪有用食堂做起點的!」
大家看校園節目,是要看校園生活啊,無論是禁忌的師生戀,還是純情有趣的學生戀,食堂應該只是其中一個並不重要的場景才對。
再說美食節目,從私房菜,家常菜,豪華酒席,乃至野外生存,都算有前途,辦食堂算什麼?
就算崔棲潮接下來還會找人談戀愛,這個逼格也已經大大降低。這樣的節目放到校園頻道去,會不會被觀眾投訴啊?
不是……長得好也不能這麼玩兒吧?!
下屬低頭道:「可是他的律師也確認過了,這樣並未違反合同內容,他確實進入了校園,而且我們也不能在這上面進行干涉。」
林琳快窒息了,「我還想說是不是涉嫌合同欺詐呢!他不是覺醒的特別高端的三皇五帝血脈嗎?」
下屬:「呃,據,據說,崔先生覺醒的是,炎帝神農的血脈,但至少目前產生的只有種植意識。」
林琳:「…………」
下屬:「他的律師說,現在人口爆炸,人均土地面積過少,反倒是虛擬位面成了發洩種植欲的最好選擇。老大,虛擬位面造價這麼高,中止都已經不划算,我們還簽了那麼長的約,會不會虧啊……」
林琳:「………………」
第3章
雖然有了崔叔叔的承諾,有些工作崔棲潮還是要自己上手,例如註冊公司、辦理營業執照等證件,準備食堂招標書、方案等資料。
至於員工方面,崔叔叔已經提醒過,之前的食堂員工其實都是和派遣公司簽的合同,如果他要參與招標,那麼他完全可以從中幫助聯絡,直接僱傭原有的員工,這樣一來會省事不少。
崔棲潮對這裡還不是十分瞭解,自然同意。
他正在清點自己的原始資本,有賴這個虛擬位面的分類和給他的設定,賬上有足夠的資金保證前期運營。等到食堂投入運轉後,還有收益。
C大食堂都不對外經營,也嚴禁收取現金,飯錢由師生刷校園卡支付,每到月底再和學校財務科結算。
當然,這些對崔棲潮來說並不是重點,他在仔細看準備招標的一食堂平面圖。
一食堂兩側都靠著學生宿舍,一側鄰著馬路,還有一側則面臨校內的矮山,上頭建成了小公園供學生遊覽休憩。
食堂建築共計五層,其中包括了地下一層,這裡是廚房、冷藏庫、各種加工間等處,一、二、四層是餐廳,也設置有廚房、辦公室、會議室等地方,建築面積有好幾千平方米。
崔棲潮對這一點勉強滿意,他更多的是注目在C大整個校區。
在他生活的地方,人們很難有這樣大的活動空間,因此虛擬位面技術也一直被稱為人類未來的方向,或許技術更加成熟了,能夠走入平常百姓千萬家。
崔棲潮看著看著,就覺得身體中的衝動幾乎又要按捺不住了,傳承自上古帝王的血脈,在甦醒後令他王者之氣一散,很想把這裡種點什麼吃的。
……
LJJ公司確實是認真為崔棲潮考慮過的,明面上不想給崔棲潮安排劇本,暗中卻把時間設置在招生結束後,再安排崔叔叔這樣一個助力。
——無論如何,天降總是更有時髦值。
誰知道崔棲潮用是用上了這個外掛,卻是借此承包了食堂,光憑這個林琳知道也能多嘔八兩血。
有了崔叔叔的背後支持,崔棲潮毫無疑問中標,成為了C大一食堂的項目經營者。一食堂原有的器材、食材都被失落的上任主人轉賣給了他。
而一食堂全體員工,在看到托著一株已經結果的盆栽小米椒的崔棲潮出現時,也都露出隱隱有些困惑的神情。
「崔」這個姓比較敏感,和校長同姓,這位崔總聽說還是國外留學回來。現在看到他本人,相貌俊美,合身的西服更突顯出了腿長腰細,讓人油然而生一個疑問:這樣的人,為什麼會選擇來經營食堂??
不但如此,這位崔總還和派遣公司商議過了,修改合同,給大家提高了薪資待遇,現在他們有點兒不現實的感覺。
「大家好,我姓崔,崔棲潮。我剛剛已經看過了原有的規章,大致可以沿用。」崔棲潮對自己的介紹簡單到不能更簡單,別說沒有贅餘的話,連新官上任的辭令都沒有。
他不熟悉人員構成,不嘗菜,不瞭解經營情況,而是第一時間下達了一條指令,「現在麻煩大家一起把盆栽都拔了,外面食堂範圍的草皮也都扒了。」
眾人:「??」
一樓窗口的廚師李聽梅說出了大家心中所想:「崔總,為啥啊,這是要做什麼。」
崔棲潮掃了她一眼,說道:「就當開源節流。我看過冷藏室裡的蔬菜了,我希望這些地方都換栽上辣椒。」
食堂員工們各自相顧,對這樣的做法不奇怪,華夏人到哪兒不喜歡自己種點蔥蒜辣椒,只是這樣話由崔總說出來,顯得格外不相配。而且崔總也比一般人高端多了,連盆栽他都要讓人換成辣椒……
食堂裡外的花卉盆栽其實都是學校統一擺放的,每隔一段時間有花卉公司的人拉新的時鮮花朵來替換。
包括草皮,也是綠化工程的一部分。按常理說,不該歸他們處置。
不過,想想崔總和崔校長的關係,這塊又算食堂範圍,這拔了大概也沒什麼事吧?
為了在新老闆面前表現一下,大家只在心中稍稍疑惑,就立刻行動了起來,剝籽的剝籽,晾曬的晾曬,拔出來的盆栽再移植走。
崔棲潮在一旁指點,心中湧起滿足感。對於種植的整個過程,他似乎有著與生俱來的敏感,每一個關節的時間掐算都有著自己的概念,甚至在手法上也有要求。
食堂之前也曬過一些辣椒籽,現在立刻就能用,崔棲潮在他們想要種植時攔了攔,「土壤濕度不夠,先澆水,相對含水量至少百分之七十,深翻五十厘米後起壟定植,單行定值,行距……三十七點五厘米。」
食堂工人們目瞪口呆。
他們中有些在農村長大,自己家裡也有地,原以為崔總這個派頭,指揮歸指揮,對種菜能有多少研究啊。沒想到這一出口……都詳細到三十七點五厘米了!
數據準不準確他們不知道,但大體好像是這麼回事啊,辣椒就是喜歡濕潤的土壤。
在崔棲潮的要求下,大家幾乎是用尺子量的行距。
「哎……這個,那個,這是在幹什麼?還有吃的嗎?」
崔棲潮聞聲看去,說話的是個戴著眼鏡的學生,手裡拿著校園卡,一臉茫然。這個點其實已經過了供應時間十分鐘,放假期間本來師生就少,整個餐廳也就他一個學生疑惑地看著忙碌的大師傅們。
「同學你好。」崔棲潮一心借食堂種田,但好歹還記得食堂的主要任務其實是招待C大師生飲食,他看了一眼這學生,「現在已經過了經營時間。」
「啊對……」孟暢尷尬地道,「老師,那個,我看書晚了,就想看看還有沒有剩菜。」
崔棲潮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我不是老師。」
孟暢更加尷尬了,崔棲潮這西裝革履還賊有氣勢的樣子,加上待久了校園,他第一印象就感覺像老師,要不是看年紀輕他都想喊教授,「不好意思啊,我以為您是我們學校的老師。」
「我是一食堂的。」崔棲潮淡淡道。
「……」孟暢心想,一食堂的?什麼意思,一食堂為了和四食堂競爭招攬學生,已經用上找模特的手段了嗎?
這會兒食堂的工作人員都忙著,崔棲潮道:「你稍等,我去看看還有什麼吃的,一鍋熱了給你。」
孟暢露出要哭不哭的笑容,「可以。」
到現在他已經無比確定這個帥哥是一食堂的人了——只有一食堂的人才具備這種剩了什麼食材都能炒一塊兒的素質啊!
……
崔棲潮平時出於興趣,偶爾會放棄廚房料理機,自己下廚做些菜,但這裡的食物他也不是每樣都認識,廚具倒是因為這幾天自己做菜熟悉了。
這個點剩飯剩菜都處理了,還剩下幾隻炸雞腿,還有一點素炒茭白。
崔棲潮端著剩菜看了一會兒,若有所思。自從血脈覺醒後,他對食物的敏銳度也上升了,那種精確的計算不止表現在種植尺度上,對於味道心中也有分寸。
在一代代的改良種植裡,口感也是極為重要的標準。
他嘗了嘗炸雞腿和素炒茭白,心裡有了底,把雞腿的油炸外皮去了,切成丁,原來這道素炒茭白其實有些生,大約只大火炒了個七成熟,油也極多,看在崔棲潮眼裡無一不是缺陷。
崔棲潮熱了油,把蔥薑炒出香味後,雞腿丁和茭白都倒進去回鍋,另摘了幾顆盆栽小米椒,切碎了撒進去。
以崔棲潮對食材的細微感知與控制能力,回鍋後這一盤雞丁茭白裝盤後,底下淡淡一汪油,緊緊挨著食材邊緣,外圍的盤底仍是潔白。上頭炒成焦黃色的雞丁、白中透著微黃的茭白、鮮紅的小米辣,以及蔥青、薑黃,使得一道簡單的家常菜看起來顏色鮮艷,又毫無炒菜的油膩,反而清爽無比。
這種清爽來自於精妙的控制,這盤回鍋的雞丁茭白,用油、配料、火候都掐在了適當的時候。如此的控制和正常老廚師常年下廚掌握的手感不同,崔棲潮靠的是自己對食材的瞭解、算計與品味。而對於這種普通食堂菜來說,崔棲潮略嫌單調的烹飪技巧,也完全夠用,甚至十分適合。
崔棲潮又打了一碗飯——同時也深深鄙視地看了這碗米飯一眼,將就著一同放在托盤裡,端出去給那位同學。
……
由於坐著的姿勢,孟暢在看到菜色之前,先聞到的是一陣誘人的濃香,單單聞這個味道,就能知道這道菜很能下飯了。
通常來說,一食堂的菜色分為寡淡或者怪異,偶爾能出現正常,這種達到「誘人」程度的香味,讓孟暢有點懷疑自己嗅覺出現了問題。
崔棲潮把飯菜放下,「你能吃辣吧?我加了些辣椒提味。」
難怪這香味還有點兒嗆人的意思,孟暢的口水在大量分泌,無意識般地點了點頭,用筷子一下挾起幾粒雞腿丁。
原本油多鹽少炸得也不透的雞腿丁在回鍋之後,被醬油著色成微焦的黃色,配料入味爆出香氣,再加上恰到好處的小米辣提味,如同畫龍點睛。
一筷子菜入口,孟暢的飢餓感都和食慾一起爆發了。
他再挾了一塊茭白,被切成小塊的茭白兩次翻炒後極為入味,又有蔬菜的鮮甜,融合再一起恰中和了油膩感。
「嘶……」嚼了幾口後小米辣的辣味才爆發,雖然放得不多,更多是為了烘托香辣,但對孟暢這個南方人來說還是足夠了。
這小米辣的味道和他從前嘗過的好像也不一樣,比普通小米辣也多了些本來不具備的香,怎麼說,用句有點中二的話來形容,這是有靈魂的辣味吧!
不過越辣越想吃,辣味刺激得孟暢口中分泌大量唾液,臉頰發燙,額頭冒汗,呼呼喘了幾口,又不捨這味道,只能大口扒了扒口感已經不是很好的剩飯緩解。
等到孟暢大口吃了半碗,再次抬頭時,才發現那個帥哥已經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大概也是和其他人一起翻地,畢竟他說自己是一食堂的人……等等。
此時孟暢突然驚醒,一食堂的人?對了,這道菜是一食堂的啊!
孟暢幾乎是面目呆滯地拍了一張剩下半盤菜的照片發到班級群裡:「同學們,我現在在一食堂,有個很帥的哥們兒給我炒了盤剩菜燴,巨好吃。」
瞬間就多了幾條排隊回覆。
「呵呵。」
「呵呵……」
「呵呵!」
第4章
在崔棲潮上任後,對冷藏庫也進行了檢視,他對供應商的質量其實不大滿意,但目前也無可奈何,好歹還是新鮮的。
C大食堂的採購分為大宗和小宗,大宗的是米麵油之類,供應商資格需要經過C大確認,小宗則能自行採購。
「對了,在採購單裡添加一項,買一批種子。」崔棲潮說道。有些菜無法自行留種,需要購買種子。剛剛才把食堂都種上辣椒,他已經謀劃上的其他地方。
來的時候自己盆栽了一下辣椒,對這個時候的辣椒特性已經摸得比較熟,因此食堂外也都栽了辣椒。不過,等他一步步擴大征服面積,必然要豐富品種。
採購員小曹迷茫地道:「買種子?崔總,我們買種子幹什麼?」
「有用。」崔棲潮說道,「小白菜、菠菜、薺菜、秋葵、香芹、空心菜、豆角……這些先各來三十斤種子。」
崔棲潮和他們認識也才幾天,小曹對新老闆還存在一些畏懼,沒敢再細問,只點頭記下來。
出了冷藏庫,崔棲潮看到一名勤雜工手裡捧著一隻黑白花小貓,多掃了一眼。
因為剛才看了那麼多品質不如自己意的菜,崔棲潮神情有些沉沉的,勤雜工還以為他怕對衛生有影響,自己主動解釋道:「崔總好,這個是學校超市母貓生的,驅了蟲,說分我們一隻。」
崔棲潮表情緩和了起來,說道:「給我看看吧,這還小呢,沒法工作,我以前倒是訓過貓。」
勤雜工雖然不知道貓怎麼訓,但還是知情識趣地道:「是啊,這才兩個月大,崔總你要帶回去先養養麼?」
「可以。」崔棲潮將小貓接了過來,捧在手中看了看。小貓混過一些長毛貓的血統,半長的毛蓬起來,尤其腮邊的毛尖長,臉龐圓圓的,眼神極為靈動。也許是崔棲潮的腦補,他看著小貓的眼神充滿了人性,好像在觀察自己。
崔棲潮以前養過牧羊貓,非常聰明,對人類十分友好,還能夠看家、幫助主人管理其他小動物,那隻牧羊貓是融合了牧羊犬的基因特性。
他依稀記得,這項技術就是在二十一、二世紀首創的,這隻貓體型較同齡貓大,又那麼喜歡觀察人類,應該也屬於牧羊貓,稍加訓練,就能夠成為人類的好夥伴。
回到租在學校周圍的住處時,崔棲潮手裡多了一隻貓,隨意給小貓起名為「小白」,帶回家切了些雞胸肉白水煮熟後撕給它吃,一邊餵一邊叫它的名字。
「小白,坐。」崔棲潮比了個手勢,同時把食物拿高。
小白仰著頭看他,不為所動。
崔棲潮伸手按了按小白的後驅,小白仍是不動如山。
如此數次後,崔棲潮帶著些疑惑地道:「小白,你真的是貓嗎?怎麼會這麼多次都學不會一個口令。」
連基本的服從訓練也做不到,如果並不適合做工作貓,還是送回去比較好吧。
「……」小白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張。
「再來一次。」崔棲潮再次拿高食物,發出口令,「坐。」
只見小白慢慢壓低後驅……坐了下來,就是神情彷彿有點哀怨。
崔棲潮滿意地把食物餵給它。這小貓吃得還不情不願,估計有點挑食。
雖然有些慢,但好歹學會了,也許是年紀太小的緣故,崔棲潮摸了摸小白的脖子,進行語言獎勵:「好貓咪。」
鞏固了幾次坐的口令後,崔棲潮才讓它放開吃喝。既然是牧羊貓,也不需要貓砂這種東西,吃完直接帶到廁所定點排便即可。
崔棲潮用毛巾擰出一隻兔子給小白做玩具,自己則工作了起來,他在熟悉這個時代的農學。
其實崔棲潮以前也沒有研究過農學,自從血脈甦醒後,他在家瘋狂種了一些植物,全都是靠著本能。
直到來了虛擬位面,才開始接觸理論性知識,包括此前讓食堂工作人員種辣椒所用的詞彙,也是來後現學的,畢竟要與人進行溝通,將自己需求的概念表達出來。
正看得入神,手指微微一痛,崔棲潮低頭一看,是小白咬了他一口,不過小貓沒什麼力道,印子都沒留下。崔棲潮將小白掀翻,嚴厲批評。
小白一翻身,從崔棲潮手下逃離,試圖順著床單爬上他的床。
崔棲潮又把小白拎了下來,「不行,寵物不能睡在主人的床上,你只能睡鞋盒。」
小白後腿一蹬,賭氣地用力一頭扎進了毛巾裡,尾巴接近豎直地翹起來。
崔棲潮失笑,在貓背上摸了兩下。
自從那天在一食堂吃了一餐美味後,孟暢驚為天人,雖然發在班級群裡的話被大家當做假話,但他回去後在官網上查了一番,驚訝地發現,最新學校各食堂招標結果出來了,其他食堂承包公司都沒變,唯獨一食堂,已經換成了一家名為「神農餐飲管理有限公司」的單位。
難道這就是他吃到美味食堂菜的原因,學校良心發現了嗎??
孟暢把這當做證據,貼到班級群,又對還在校的同學宣傳,晚餐時拉上了兩個半信半疑的同系同學,一起去一食堂。
「橙子炒雞蛋,聖女果炒牛肉,還是粉絲炒辣條?」食堂大師傅冷漠地看著他們問道,放假期間菜色可不多,比較能入口的都被打光了。
三人啞口無言:「……」
其他兩人想把孟暢打一頓,到底哪裡改變了,這個尿性不還是記憶中的一食堂嗎?工作人員也沒變啊,還是熟悉的冷酷的大師傅,帥哥呢,帥哥到底在哪裡?
「聽說今晚四食堂的青椒炒肉還行的,都怪你,現在去肯定沒了!」
「這種玩笑你都開,太不是人了吧!」
孟暢被抨擊到懷疑人生,難道之前的遭遇,是他在做夢嗎?他是不是餓到極點還被迫吃一食堂的菜,產生了幻覺啊?
可是記憶裡的味道,明明是香辣可口,回味無窮……
孟暢被憤怒的同學拋棄,一個人孤獨地扒完了飯,離開之時,看到一食堂的人在給被翻了的草地澆水,好奇地問了一句:「這是種的什麼?」
「辣椒啊。」
孟暢一下想到了那人手裡的盆栽辣椒,他不禁問道:「為什麼種辣椒,昨天我在這裡,也看到一個拿著盆栽辣椒的大哥,長得特帥。」
食堂工一下笑了,「你說的肯定是崔總吧,這辣椒就是他讓種的,說開源節流,以後可以給學生吃。」
果然不是夢!
孟暢心裡頓時生出了希望,崔總,那個人是一食堂的新老闆嗎?他廚藝那麼好,難道不會對現在一食堂的菜色不滿嗎?
他的目光投向幾乎落灰的食堂意見箱,想到崔棲潮還挺平易近人幫他炒了菜的樣子,決定寫份意見試試看。
……
崔棲潮把一食堂的意見建議箱打開,發現裡面有張孤零零的建議書。
自從中標後,崔棲潮在管理上沒下什麼大工夫,蕭規曹隨,自己一般都是研究農書,還有打其他地的主意,什麼嘗菜之類的,壓根沒理會,只偶爾掃過一眼。
倒是臨近開學了,在崔校長的提醒下,崔棲潮想到群眾基礎也比較重要,這才把意見箱打開了。
在此之前,因為一食堂的長期不作為,學生們一開始還會強烈投訴,現在早就放棄希望了。一食堂在其他方面,還算是有錯就改,偏偏菜式上,打死也不改。
崔棲潮把那張建議書拿了出來,看到上頭學生幾乎是泣血寫出來,對一食堂菜色的不滿,微微驚訝。
說來他只在給那個學生熱菜時嘗過兩口,味道是一般,但還沒有慘到學生反應的「搭配奇葩」的地步。
「每個月收益還行,怎麼意見居然這麼大嗎?」崔棲潮心頭又有一股衝動湧了起來,畢竟炎帝傳五穀,也是為了萬民。現在看到一群可憐的學生就在眼皮下受難,崔棲潮頓時生起憐憫之情。
崔棲潮在辦公室打了個電話給後廚:「今天的幾個菜打包一點,給我回去做晚飯吧。」
他嘗嘗看,是否有辦法稍加改進。
後廚那邊一應聲,連忙用保溫桶打了幾個菜給崔棲潮送上去,難免加上了火龍果燉牛肉、爆炒奧利奧之類的菜色。
崔棲潮提著保溫桶回公寓,小白一見他,敷衍地上前,人立起來撲腿。崔棲潮把它一頂開,「不行,不能撲人的腿。」
牧羊貓就是太熱情了,雖然這是表達善意,但撲腿是萬萬不可以的。
小白被他頂開,憤憤趴在地毯上。
「我帶了些菜回來。」崔棲潮席地而坐,把保溫桶打開,看見小白轉悠過來,說道:「貓不可以吃……」
還未說完,只見聞了一下保溫桶的小白迅速轉頭「哇嘔」一聲走開了。
崔棲潮:「……」
第5章
崔棲潮半信半疑地吃了兩口保溫桶裡的菜,臉色頓時也變了,「哇嘔——」
那裡頭有些食材他並不認識,吃到嘴裡才有初步認識,也對建議書裡所謂的奇葩搭配有了認同感。
這樣的搭配也太過天馬行空,完全沒有考慮過食材的相容性,調料加得也頗為隨心所欲。雖然似乎看在他是老闆的份上,裡頭多打了很多肉,可是也改變不了根本性的問題。
那就是難吃。
崔棲潮對這些植物天然的親近,他嘗到它們的味道,瞭解它們的特性,深深理解它們的每一部分,也就深刻為它們有這樣的下場感到惋惜。
「不行……」崔棲潮喃喃道,他手下怎麼能有這麼難吃的菜。而且這麼難吃的菜,每天還有那麼多學生忍痛來食用,畢竟是二十一世紀啊,這些孩子太可憐了!
崔棲潮看了看時間,刨去他每日觀測現有所種植辣椒、研究各種糧食、學習農書的時間,確實還能撥出時間,逐一對菜品進行調整。
他需要對常用食材、以及這裡應用的烹飪手段初步瞭解,然後利用自己對食物理解的本能,找出最適合它們的下場,據此改良,規範化製作過程。
大鍋食堂菜並不會用到多麼複雜的技巧,只要崔棲潮能把自己認為最合適的數據統計出來,完全能實現統一操作,味道上不會偏差太遠。
崔棲潮忍著不喜又吃了幾口,瞭解菜色味道。
小白左右轉悠,盯著崔棲潮的臉看,一伸爪子搭住了他的手臂。
「小白餓了嗎?」崔棲潮這才想起來貓咪還沒吃東西,起身拿了些牛肉,又給它多了個雞蛋,照例在飯前進行訓練。
小貓年紀還不大,每天教一個動作就夠了,一次教太多難免混淆。在這個階段,也以服從性訓練為主。
崔棲潮撥了撥小白的爪子,「握手。」
小白被迫把爪子搭在崔棲潮手心,柔軟的爪墊因為還未過多磨礪,好像崔棲潮稍微用力,嫩嫩的爪墊就能擠出水。
誰能想到,這麼軟的小貓長大後體力與腦力足以奔馳在草原上牧羊呢。
崔棲潮餵它吃了一塊肉作為獎勵,又教了好幾遍,小白才領悟到握手能吃肉,崔棲潮下意識點評:「反應有點慢,一般五遍以內應該就能學會,難道是牧羊貓中比較傻的。」
小白幽幽地看了崔棲潮一眼。
崔棲潮並未察覺,擼了擼小白的頭,雖然傻了點,但是都被送給食堂了,也不能棄養,耐心對待也許還有蛻變的可能。明天再教新的動作吧。
……
過了兩天,崔棲潮通過抽時間的嘗菜、瞭解,制定好了兩道菜的精確流程。採用了食堂庫存較多的食材,分別是紅燒土豆塊和絲瓜炒蛋。
「讓學生吃得好靠什麼?」崔棲潮問廚子們。
大師傅們:「呃,真材實料?責任心?愛?」
崔棲潮把克秤和電子鐘拿了出來,「是精準的食譜。」
這才是對栽種者和食物的尊重,不要再做出奇怪的搭配和烹飪方法了,食材會死不瞑目的。
在華夏菜的製作中,「適量」通常是一個很玄的標準,大部分時候靠廚師的經驗。而崔棲潮是要把最佳程度「適量」的量給精準化了,否則,他也沒法一個人承擔起所用後廚工作。
食堂的廚師無法單靠手感把份量精確到克數,但這兩道菜崔棲潮都計算過了,從食堂大鐵鍋容量到火候,並以此標準化所有數據,從切菜工那裡,就把份量歸置好了。
這樣做的確會比從前耗費更多時間,甚至增加人工成本,但是崔棲潮覺得,為了解救可憐的學生們,也是解救那些死不得其所的食材,有何不可?
隨著開學日期的接近,C大學子陸續返校。
都從家裡來,要麼帶了家裡做的菜,要麼生活費還充裕,但凡可以不去食堂的,都不會去。
孟暢就沒辦法了,他家庭條件一般,甚至有點困難,學費靠獎學金,自己平時打工掙生活費,有餘裕還要寄給家裡的妹妹。
「你們真的都要拋棄我嗎?」孟暢幽怨地問同寢的兄弟。
「你就跟我們一起去味之林唄,最近開學季,憑學生證可以打折的。大不了,我們一起請你。」室友們滿不在乎地勸道。
「就是,隔壁寢好像也去,人多一起買單還有折上折。」
「還是不了。」孟暢不大好意思,平時大家對他就夠照顧了,他也不好老佔便宜。
大家互相看看,這開學第一餐,讓他們拋棄孟暢還真不好意思。
孟暢拿著飯盒,準備去食堂,出門時身後卻有人跑來攬著他肩膀,「我們和隔壁寢說了,不去味之林了,陪你去食堂。」
孟暢一愣,「別,兄弟,真別啊,我開玩笑的,你們放假就在嚎要來吃味之林了。」
「開什麼玩笑,味之林的打折季持續兩個星期,但是一食堂的石榴炒五花肉可不是每餐都有的!」
「我去哈哈哈哈哈哈。」
眾人大笑起來。
孟暢心裡淌過暖流,知道他們是遷就自己,「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讓你們陪著一起吃一食堂……不過,我前兩天給他們寫了建議書,說不定會改進。一食堂換了個老闆,就是上次我說給我做了特好吃剩菜燴的那個帥哥。」
一說起這個,大家又三言兩語地吐槽起來。
「你就睜著眼睛說瞎話吧,你坑得老汪和老李還不夠麼,聽說陪你從四食堂轉戰一食堂,差點中毒身亡。」
「他倆才是腦子生鏽了,居然相信你的鬼話。寧願相信天上掉餡餅,也不能相信一食堂不出黑暗料理啊,黑暗料理才是一食堂的本體!」
孟暢特別委屈,就因為只有他一個人吃了那道雞腿丁炒茭白,就被打成騙子了。
這也不怪他,主要是這麼多年以來,太多人拿一食堂和四食堂開玩笑了。
寢室一行四人,勾肩搭背下樓往一食堂去,雖然一食堂和四食堂一直在競爭C大五虎之首,可是誰讓它離男寢近,都是黑暗料理,也別糾結那麼點高下之分了。
走到門口時,其他四人還樂了,「這地皮怎麼翻了,種的什麼啊?」
「一食堂居然還自己種起菜來了,他們就不能行行好,安心把時間用來把菜炒熟麼。」
「辣椒苗。」一說到辣椒,孟暢又要流口水了,「那天我吃的那道菜裡就放了小米椒,又香又辣,好吃得要命。」
「去你的吧,你還沒完了。」
結果一踏進食堂,四人都愣住了。
一食堂一樓窗口,最左邊的窗口排了個特別長的隊,比其他窗口顯著地多出一大截。
「這是什麼菜?」大家一臉狐疑,從邊上到窗口前看了一下,不就是兩大屜的紅燒土豆和絲瓜炒蛋而已麼,普通菜色,再旁邊,還是熟悉的奇葩搭配啊,什麼油條炒芋頭,石榴蒸肉之類的。
隊伍中有個同系的同學,看到他們便招了招手,「哥們兒,排這條啊。剛我同學打了這兩道菜,我去,好像是大師傅上外頭飯店打包的,味道絕了。」
真的假的?
就連孟暢都有點懷疑,這些人天天拿一食堂玩梗,這該不會是商量好了騙新生的吧,怎麼他們沒收到消息?
這時他們聽到有人對窗口裡的工作人員詢問:「阿姨,你們這兩道菜怎麼味道不大一樣?」
食堂阿姨笑咪咪地說:「我們老闆收到一個建議書,就讓改良菜品啊,這是頭兩道改出來的。」
聽到的人全都只有一個念頭,臥槽,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一食堂幡然醒悟?
我寫的建議書,居然真的奏效了。孟暢暈陶陶的,和室友們一起站在了隊列最後。
……
雖然只是普通菜色,幾乎每個食堂都能見到,但孟暢一寢室的人端著飯碗,還是油然而生珍惜之感,畢竟聞訊而來打菜的人那麼多,他們這已經是最後幾份了。
在自個兒碗裡仔細看,才能觀察出它們和改良前有什麼不同。
紅燒土豆不像以往甚至有夾生感,而是燉得粉爛,筷子一插就能戳到底,調料上色後呈現誘人的醬黃色,邊角處微微焦酥。濃郁的湯汁在大師傅一勺把菜澆在飯盒裡時,便已經緩緩淌進了米飯中,夾著細碎的土豆將一粒粒米飯浸潤包裹。
在吃土豆之前,首先舀一口被飽滿的湯汁浸透的米飯,粉糯香濃的味道令味蕾瞬間甦醒,調動得口舌活躍無比,把無意間滴出嘴角的土豆粒舔回來。
而絲瓜炒蛋也絲毫不遜色,冷水沖過的絲瓜出鍋後仍然呈現鮮嫩的綠色,絲瓜瓤已經酥軟成小小一灘,與黃燦燦的蛋塊抱在一起,互相浸染味道。
不需要過多的調味,絲瓜那毫不膩味的香濃在合適的溫度下,與它軟軟的瓜肉幾乎是流動一般滑入人口中,在不必費力地咀嚼後又進入胃部,暖洋洋地伸展,讓人想滿足地歎息一聲。
而孟暢也確實滿足地歎息了出來,覺得從舌頭舒服到了胃。
「大師傅的廚藝為什麼突飛猛進,這和我在飯店吃到的也不差啊,好像還更加出色。」
孟暢口齒不清地說:「我早就和你們說了,一食堂真的有美味的!」
這雖然比不上那天他吃的驚艷,但是,絕對也算他學生生涯中曙光級的菜色了。對於其他人來說,這道菜出現在一食堂,就更讓人想流淚。
與此同時,C大的校園論壇上出現一則帖子。
題為:一食堂出新菜了!大家快來嘗啊!!
內容:紅燒土豆和絲瓜炒蛋,我操是好吃的!!
1L:為一食堂打call,還以為搞到假的了。
2L:這菜色也叫新菜?早八百年不就有了,還是四食堂比較出色,今天有魷魚燉西紅柿哦。
3L:不不,我今天在一食堂吃了,這兩道是真的好,好像換廚師了,強烈推薦大家去嘗嘗。
4L:不是換廚師,是改良菜品了,希望以後也繼續。加油。
5L:惹,一食堂還會改菜?原來的就夠出色了吧。
6L:代表四食堂不服,今天我吃了四食堂,幸運地打到了那道魷魚燉西紅柿,真香,真香!
7L:哇,學弟學妹們也太幸運了吧,一入校就改菜譜,快去一食堂吃飯呀。
……
50L:你們是魔鬼嗎?又來發帖騙新生??
第6章
C大食堂畢竟是在全國範圍都聞名的黑暗食堂,往年學生都會拿它們開玩笑,最大的樂趣就是把不知情的學弟學妹騙過去吃飯。
就如同孟暢和同學說自己在一食堂吃到美味沒人信一樣,在學校論壇上探討一食堂之變的帖子竟然也全都被當做玩梗。
大家都樂呵呵地回帖,似真似假地推薦起一食堂的菜,把水攪得更混了,好多人都以為真是又玩梗了。
但也正因為一食堂的著名,大概過了兩三天,漸漸有越來越多的學子意識到那並非惡搞之後,這兩道菜不意外地在一食堂引起了小小的轟動。
很多人回那個帖子回覆。
「我太天真了,樓主居然沒騙我。」
「我不是在做夢啊,誰來叫醒我,我室友幫我打了點紅燒土豆來吃,我餓極了特麼舌頭差點一起吞掉啊!」
「一食堂的大師傅是不是中蠱了??」
「我覺得是我中蠱了,這不是我記憶裡的一食堂!」
「感天動地!!萬人血書求一食堂不要停!繼續改!」
「救命,我室友吃到眼淚流下來,不忍嘲,因為我也好想哭。」
「別提了,我剛給畢業了的學姐發去消息,她確定不是假的後,說週末要回來讓我請她吃一食堂。」
……
在這樣的氛圍下,大學城新開的網紅餐廳味之林,就有一桌C大學子在確認一食堂真的轉性開始改良菜色後,激動得當場放棄馬上要叫到的號,回一食堂去排隊。
味之林也有C大學生勤工儉學,在店裡當笑話說了起來,「沒辦法,一食堂在我們學校威名實在太大了,又歷史悠久,哈哈哈,我都想去嘗嘗,雖然我也懷疑是平時大家在一食堂吃得太慘,七十分都變成九十分。」
這只是區區一個棄號的,他們都沒放在眼裡,只覺得好笑。
在這個時候,滿店裡的服務員還有吃得正爽、被辣得滿頭是汗的食客們都不會覺得,一個學校食堂能造成什麼威脅。
大概只有C大四食堂才能感覺到那麼一點點威脅感吧,畢竟這幾天熱情的C大學子把一食堂的紅燒土豆和絲瓜炒蛋一搶而空。
可是,一個食堂接待能力也就那麼大,最後溢出還不是得去其他食堂。?
一食堂之變在C大引起的小震動,連崔校長都知道了。
因為不止是學生間在討論,C大有很多年輕老師也在食堂用餐,其實只要嘗了就得承認,即使不帶任何印象分,這兩道菜也能打到八、九十分。
教師們知道的比學生要多,比如一食堂的老闆真的是崔校長的親戚,這還有人和崔校長開玩笑似的說,感覺被崔總拯救了。
崔校長知道後,倒沒覺得侄子是對烹飪感興趣了,反而更覺得侄子的確是在放鬆心情了,不像以前的承包商衝著賺錢去,當然不會壓縮質量。
其實他還挺樂見的,畢竟以前食堂菜色被吐槽得全國聞名,他也不能說臉上有光吧。反正只要崔棲潮樂意,賠本做他都沒意見。
……
「下一個。紅燒土豆沒了。」李聽梅對外頭的學生道,只聽到一片哀怨的叫聲,後頭的隊伍還長著呢。
還有人扒著窗口問李聽梅,「阿姨,你們不能多做點紅燒土豆嗎?你看這麼多人都還沒嘗到。」
「就是啊,阿姨,或者再改良一下別的菜唄。」
「統一統一畫風好吧。」
李聽梅笑道:「快的,我們隔段時間就會有改良菜出來。」
說真的,在一食堂工作這麼久,李聽梅還是頭一次被學生纏著要求增加份量,再看看外頭長條桌椅上的學生們,吃飯的樣子也比以往要幸福得多,當然,僅限打到正常菜色的學生。
作為一樓的廚師,李聽梅最近工作量可是大增,打菜的都不夠了,要她到窗口來頂替一會兒。
好在,因為大家的反應,崔總也說會考慮招人,畢竟以後烹飪壓力會更加大。
後頭有些學生是連著幾餐來打這兩道菜,都因為正紅火著沒能成,一食堂的改變可是震得從不在食堂吃的學生都想來嘗嘗,隊伍都排到食堂門口去了。
「估計就教師窗口還有一些了……」
「不然咱們去求輔導員,讓他幫忙打點?」
其實這會兒教師窗口也擁擠得很,有那樣想法的不止他們,而且,多得是年輕老師或是沒成家,自己沒時間煮飯,也不能餐餐外賣,選擇在食堂吃。既然一食堂有改進,當然選擇一食堂。
就連這些教師,也在和工作人員打招呼,強烈要求按照這個水平多來幾道菜,不然就兩道菜,再過些天,好吃也得膩了。
崔棲潮打開意見箱,裡頭有厚厚一沓建議書,與上次大不相同。
他逐一看了看,大多是對一食堂那小小的進步表示讚許,並強烈要求增加份量,C大那麼多人,現在好一部分人對傳說中超水平的紅燒土豆和絲瓜炒蛋還是只聞其名呢。
太可憐了,這些學生,就兩道菜還追著吃。崔棲潮眼神中透出一些憐憫,既然反饋非常好,他決定最近再抽出時間,繼續改良兩到三個食堂菜。
另外還有件事,那就是他的小米椒長勢喜人,開學前栽種好的小米椒,到現在都已經長到了四十厘米,蔥鬱繁茂,根深苗壯。有些不清楚的人看到,幾乎以為這就是為了綠化特意種的植物。
崔棲潮每天都會仔細觀察這些小米椒多次,及時作出調整,眼看要進入現蕾期,還得給它們增加營養。這小米椒是可以反覆結果的,而且這一波長好後,崔棲潮還會擇優選種。
如果有農學專業人士在這裡,一定能看出來,這些小米椒長勢比普通定植的要好上許多,精神十足。
崔棲潮的盆栽小米椒還在結果,不過除了孟暢之外,也沒人有這個運氣吃到他親手種的小米椒菜色。
對於食堂外栽種的小米椒,崔棲潮有自己的想法,那就是把它們全都做成辣椒油。
一食堂的菜特點除了經常驚現奇葩搭配之外,就是烹飪倉促,寡淡無味,又或是油鹽過多過重。因此與其作為配菜投入,倒不如製作成辣椒油,比較百搭,更能刺激學生的食慾。
而且這些辣椒油,崔棲潮也不打算定價,就擺在窗口任學生取用,反正量也不大。
崔棲潮先用自己種的小米椒和一些買來的辣椒做了兩次實驗,調試比較好的配方。他種出來的小米辣,辣度很夠,也會帶點香味,但仍不夠,需要其他品種的辣椒來提香。
崔棲潮做的時候,小白就好奇地在旁邊嗅來嗅去。
「不行。」崔棲潮低頭提醒了一句,相比起「貓不能吃辣椒」,當然還是表示不可以、錯誤的口令更能讓貓咪理解。
最近小白的學習速度突飛猛進,好像一下子開竅了。但是在服從性上還是有點差,或者說反覆,有時候崔棲潮都覺得它理解了口令,卻會不時忽略,就好像正在賭氣一般。
小白本來還是好奇地嗅著辣椒,聽到崔棲潮的「不行」,反而啊嗚一口,一口叼住了一隻辣椒。
崔棲潮趕緊蹲下來,把小白的臉托起來,可惜已經晚了,小白吐了辣椒,臉上滿是眼淚,把毛都沾濕了。
「……唉,主人都說不行了,怎麼就不聽。」崔棲潮倒了水給小白洗舌頭,幸好它還沒吞,這個辣度都人類來說都很強勁,何況是貓。
「好了好了。」崔棲潮把小白抱在懷裡,仔細用紙巾給它把眼淚擦掉,語氣比平時訓練時柔和多了。為了建立主人的威嚴,崔棲潮基本只有在誇獎小白時,才會露出好臉色。他難得如此溫柔,眼睛便更為生動,好像平白添了幾分多情。
小白臉朝上看著崔棲潮,眼中水光閃了閃,眼神委屈得很,被他揉了幾下,舌頭吐出半截來,身體也漸漸軟化了,腦袋靠著崔棲潮。
崔棲潮看著小白好了,將它放下,「再來練練基本口令。」
小白低著頭,氣得很。
「坐。」
「握手。」
「躺。」
「叫。」
小白張嘴:「喵——」
崔棲潮把零食獎勵給小白,「好貓。」
小白還猶豫了一會兒,才張嘴吃了那塊零食,很有點傲氣的模樣。
崔棲潮輕笑一聲,「快點長大吧,長大後可以去食堂打工了。」
小白:「……」
食堂種的小米椒收了一波,大家都目睹了崔總親自做菜,外套一脫,襯衫袖子往上一挽,還是和廚房看起來格格不入,光看臉說是在做實驗都有人信。
但辣椒油做出來,他們就沒話說了。
小米椒和紅辣椒炒過後搗成辣椒麵,不用太細,再和熟芝麻混在一起,在翻炒這一步時,辣椒就已經散發出了獨有的香氣,讓人圍觀的一食堂員工忍不住嚥了嚥口水。
另外準備八角、茴香、桂皮等香料,放入油中燒,去料留熱油。
將一大勺溫度在一百八十度左右的熱油淋在一大碗辣椒麵裡,「滋」的一聲,熱油將紅紅的粗辣椒麵衝出一個小凹槽,刺啦啦就激起一連串氣泡。
鮮紅的辣椒碎與淡黃色的辣椒籽、白芝麻粒被熱油包裹,隨著氣泡一起翻滾,激發出極為濃郁的香辣氣息。
崔棲潮之所以一大碗一大碗做,也是為了方便這個時候攪拌均勻,看著勺子在碗中,順著熱油將辣椒麵攪拌均勻,分分寸寸都與熱油充分接觸,再嗅著香味,每個人都頓時生出強烈的飢餓感……
油溫慢慢降下來,熱氣泡已經消失,份量恰好,油稍稍多出辣椒一點兒,用調羹舀一勺,也是一汪紅油裹住辣椒,白芝麻粒浮在上頭,色相誘人。
這個時候崔棲潮抬頭,就發現不知何時其他人已經離得很近了。
「這是咱們種出來的辣椒嗎?也太香了吧……」
「聞這個味兒我也能下一碗飯啊。」
「崔總你手藝也太好了!」
崔棲潮隨意一笑,「再做三大碗,多放幾天味道更好,到時每層樓的窗口外放一碗,給學生自行取食。」
大家看著只覺得,到時候他們自己怕也要忍不住拿來下飯了。
……
數日後,辣椒油如約出現在一食堂一到四層的一號窗口外,用簡樸的大瓷碗裝著,上頭蓋了蓋子,貼著紙條,上寫歪歪扭扭幾個毛筆字:免費辣椒油供應。
幾個C大的輔導員相攜來食堂打飯,一邊挨個窗口看菜色,一邊抱怨道:「為什麼我感覺距離上個發工資的日子已經過去一萬年了,幾乎身無分文,但是一看日子還有半個月。」
「我也是啊,好歹在飯卡裡提前充了錢。對了,曉雯怎麼沒來打飯?」
「她和男朋友去吃味之林了吧,特早就走了。而我們連紅燒土豆都吃不上,全都給打光了,這些人到底多早來排的隊啊。」
「哎,那邊是不是有辣椒油可以打?看這一個個菜寡淡的,我加點兒辣椒得了,就想像自己也在吃味之林。」
「那您可真能想的!」
第7章
味之林餐廳主打的招牌就是麻辣,號稱辣椒全都經過精選,絕對辣得霸氣,辣得難忘,經典菜色水煮魚、辣雞爪、宮保雞丁等,都非常受歡迎。
味之林大學城分店自開業以後,生意也和他們的菜色一樣火爆,引得南海市食客紛紛來嘗試網絡上流傳已久,能夠把人眼淚都辣出來的菜色。
這陣子,在C大最紅的飲食場所,除了一食堂就是味之林了。
不過,對於大家來說,二者的意義是不一樣的。食堂菜那是獨立的菜系啊,一食堂又久負盛名,基本不會有人把二者相提並論。
而這天,在C大輔導員宿舍,201室內,一食堂的菜卻與味之林的招牌菜來了場不大正式的較量。
輔導員小秦、小陳和小周,從一食堂打了飯菜回來吃,她們去得不夠早,沒打到那幾道紅遍C大的食堂菜,只好打了點清炒小白菜、豆芽牛肉、三鮮豆腐之類的回來。
輔導員都住的單間,不過小姑娘幾個愛湊在一塊兒吃飯。
飯盒往桌上一擺,一想到裡頭裝的是什麼菜色,難免都胃口不太好。還是忙了一上午的小秦鼓起勇氣,把自己的飯盒打開,飯盒一角讓她淋了兩勺辣椒油,這會兒小秦夾起一片牛肉,沾了點兒辣椒油放入口中。
在食物接觸舌頭的一剎那,小秦幾乎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這是好吃的。
她做好了吃到水分過多又炒得有點老的牛肉的心理準備,而今天的牛肉也的確炒得不大好吃。但是,但是這不合格的炒牛肉上裹著的一點辣椒油率先和小秦的味蕾親密接觸,香辣的滋味在口中迸發,唾液早於她的思想,立刻做出對應,大量分泌。
小秦很快下意識嚼了幾口牛肉,小米椒的辛辣、紅辣椒的香氣、還有一點點在齒間彈開的白芝麻粒,甚至覆蓋在上頭的紅油,令乏味的牛肉立刻火爆起來。
火夾雜著香味躥上舌尖,小秦嗆咳出聲,卻又驚喜地帶出話:「真辣,真好吃。」
舌頭上好像還殘留了一點紅油和白芝麻粒,餘味在唇齒間持續刺激,令小秦的嘴唇微微發紅。
「嗯?什麼,這辣椒很好吃嗎?」小陳詫異地看她一眼,沒打辣椒油的她夾起一筷子豆芽,在小秦碗裡沾了些辣椒油,一口吃了。
「嘶——」小陳一向喜歡吃辣,此時也驚了,香味充溢在口中,辣椒因為炸過,又被油浸了許久,微脆卻不乾並不燥,辣椒籽和白芝麻粒一起在舌頭上滾動,幾乎把豆芽的口感也提升上去,嘎吱嘎吱幾口,熱汗也跟著冒了出來。
小陳胃口簡直一下被調起來了,飢餓感開始大聲鼓噪,趕緊扒了一口飯壓住辣味,「呼,真的好辣,又特別香,天啊我蘸太多了,眼淚都要下來了。」
這種香辣味道太刺激人的食慾了,原本看著就招人恨的清淡菜色,竟然也一瞬間變得可愛起來,畢竟她們沒法直接就著辣椒油吃飯,太辣了,倒是一大口菜加一點兒辣椒油,就能改變它們的滋味一般,口中充斥的幾乎都是濃香爽辣的味道。
……
「親愛的們,看我帶什麼回來了。」當曉雯提著「味之林」的打包辣雞爪推開201室門,看到的就是三個同事滿臉緋紅,眼睛濕潤,還張著嘴喘氣幾乎要冒煙的模樣,她不禁失笑,「不是,你們這吃什麼了,這個樣子。」
「一、一食堂啊,不行我喝點兒水。」小秦看她手裡的袋子,「早知道你打包了雞爪,我就不吃那麼多了。」
在大家心裡有個莫名的概念,雖然沒什麼科學根據,但好像特別自然而然就生成了:一食堂樸素的辣椒油都那麼好吃,味之林這麼出名,肯定更辣更好吃吧?
「哈哈,一食堂出了新的菜色麼,還是辣的?」曉雯把打包盒放下來,「那你們還嘗嘗這個辣雞爪嗎?可辣了,我在餐廳用掉了三包紙巾,擦鼻涕擦得粉底都掉光了。」
那就試試唄,雖然吃飽了,還能再吃兩口呀。
三人一人拿了一根辣雞爪啃起來,入口後也是特別刺激的辣味,鹹香得讓人食慾大增,但她們都沒了剛才那種激動。
小秦甚至在心裡想,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怎麼覺得一食堂免費送的辣椒油,比味之林幾十塊一份的辣雞爪,要好吃呢?
味之林的辣雞爪也是好吃的,如果放在平時,大概也能讓她們下整碗大白飯,現在吃,竟然有點一食堂珠玉在前的意思,都沒多大驚喜了。
曉雯看著她們奇怪的表情,疑問道:「怎麼,不好吃嗎?」
「沒有,是好吃的,就是……怎麼說呢……」小秦弱弱道,「我怎麼覺得一食堂的辣椒油好像贏了。」
「……我也這麼覺得,怎麼形容呢,他們的辣椒油好像滋味更加濃郁。」
「這是什麼獨門配方嗎?單獨吃還只是感覺好,比一比就覺出來高低了。」
曉雯瞪著眼睛道:「真的假的,你們不會也在騙我吧,最近學校好像很多拿黑暗料理騙人是一食堂新出改良菜色的例子!」
……
是與不是,自有分辨。
另一邊,一食堂的大師傅們正在抓緊新蒸米飯。平時足足夠了的米飯,今天竟然少了,歸根結底就是不少學生加了辣椒油,結果食慾被刺激到回來加米飯。
整個食堂此起彼伏,都是吸鼻子、喘氣的聲音,不知道還以為全校一起吃火鍋了。
一大碗辣椒油,現在已經只剩下一半了。
這辣度太高了,一些飲食習慣比較清淡的學生,稍微舔一點兒,都能飆淚。即便是重口味的學生,加一勺辣椒也非常下飯了。
這辣椒油簡直百搭,在辣度之外,又滋味香濃,讓人一邊飆淚一邊還想繼續吃。尤其出現在一食堂,那麼即便是吃不得辣的人,也要考慮一下,是加辣試試看,還是單吃黑暗料理。
「師傅!!求你了!!米飯啊!!!」
「師傅米飯還要蒸多久?救救孩子吧!」
一堆學生拿著飯碗擠在窗口,宛如餓了三天的災民。
這畫面連學生們自個兒都有點好笑,一食堂幾時出現過這樣的場景啊,就算他們那幾道改良後的菜色,大家打不到了頂多是歎幾聲氣,哪像現在,頭都要伸進窗口裡面了,脖子伸得老長,就為了看後廚的飯有沒有熟。
裡頭的打飯阿姨也哭笑不得,「不然你們吃點菜墊墊吧,米飯還沒熟。」
菜,也將就吧。
這些學生一邊加菜一邊忍不住問:「辣椒油是買的嗎?」
「沒有啊,自做的,看到外面種的辣椒沒,就是用那個當主料做的。我們老闆說,就專門給學生加菜,不要錢。」阿姨笑著說道。
外頭那辣椒也算是大家眼看著長起來的了,沒想到看起來其貌不揚,辣度居然如此驚人。
也有學生說道:「這什麼品種的辣椒,前兩天在味之林吃,他們狂吹那個辣椒是特別的種植基地出來的,我怎麼感覺還不如這辣椒油。」
打飯阿姨倒是不知道這網絡人氣很高的餐廳,只想了想說:「就是普通的小米椒吧,還是以前進的留了籽育苗長出來的。」
她倒覺得是崔總有什麼獨門秘方,就像學生們不知道,這段時間的幾道改良菜,都是崔總給的食譜,特別精準,從油溫到配料克數。
畢竟,崔總種辣椒也精準得很。
而現在,食堂工作人員念叨著的崔總,正坐在崔校長的辦公室裡,手裡拿著渲染效果圖,上頭赫然是一座小山,鵝卵石小徑延伸到頂點,是涼亭、石桌,周圍有些不算太高的樹木,其餘部分,則是蔥蔥蘢蘢的……小菜。
一畦又一畦,不仔細看去,倒是綠得十分養眼,一派田園風光。
崔校長看著效果圖,呆呆道:「後山,種菜?」
這個所謂的後山,其實是當初擴建校區時挖土遺下的,特意造成了小山,上頭移植了些樹木,建了涼亭和小路,其他也沒特意規整。
「是的。」崔棲潮冷靜地道,「您不覺得後山空著是個浪費嗎?我瞭解過了,實際上大部分師生散步更喜歡去操場。」
崔校長糾結地道:「你說的是,但是據我瞭解,學校很多學生情侶,喜歡去山上去散心,而且這個也不是我隨便就好決定……」
「他們可以選擇去其他地方。」崔棲潮冷酷地道,「叔叔,我真的很想在山上種菜。」
崔校長:「……」
面對心愛的侄子如此特殊但極其誠摯的要求,崔校長只猶豫了兩秒鐘,就果斷說道:「我去給你搞定!」
「謝謝叔叔。」崔棲潮在心底感謝了一下LJJ公司,為他安排這麼一個人形外掛,背景深厚到足以讓他在學校肆意妄為。
一提到LJJ公司,崔棲潮想了想,他們要求的校園戀情是不可能,空降學校橫行霸道(的種菜)倒是很快就要實現了。
就此,可能是整個節目最具有原計劃的校園戀曲氣息的場地,宣告即將毀於一食堂的鋤頭下。
第8章
現實世界
崔棲潮在虛擬位面中已經一段時間,積累的素材已經足夠剪出一集節目。
說起來,為了他的事情,林琳被批評了一頓,最後高層開會決定,虛擬位面造價太高,崔棲潮的簽約費也不低,加上他還有個實力極強的律師,只能咬牙繼續製作節目了。
林琳看了一遍樣片,十分心塞。崔棲潮他不談戀愛也就算了了,還把整個C大最甜蜜最有戀愛氣息的地方毀了,情侶全都被趕走……
hello,給你人形外掛不是讓你仗勢強行種菜得好嗎??
衝著校園戀情來的觀眾們看到後表情會凝固的啊。
「放到女頻去吧,就塞校園分類。」林琳扶著額頭道。
就算觀眾投訴她也沒辦法了,這也剪不成美食片,崔棲潮開個食堂,做的菜技術含量還不高,沒什麼花哨,而且更多都是讓食堂廚師做。
想了半天,還不如就放校園,劍走偏鋒,說不定,反而有奇效呢?
如果有觀眾投訴就按崔棲潮律師的話回覆:整個節目場景都在學校,打個校園標籤沒有任何問題。
就來個反向營銷,搏一搏。
宣傳做起來,把崔棲潮的特寫截圖放封面騙人進來,標題:上古帝王血脈覺醒者,空降二十一世紀校園。
結果如林琳所料,節目一經上架,就在非全渠道強推,只是普通推薦的情況下,吸引了大量在線用戶觀看,因為本就放在女頻,所以大部分也都是女性。
這個封面已經具備了兩大爆點,第一是帥哥,第二是上古帝王血脈覺醒者。這樣的人空降校園,故事到底是甜是虐?
……
黃桃就是萬千被封面吸引的用戶之一,她躺在床上無聊地找著新節目,這個節目封面就不經意闖入眼中,並讓她停住了繼續下翻的手指。
黃桃平時最喜歡看的節目類型,就是校園戀情,無論是古華夏書院還是古歐洲書院,高中或是大學,學霸配學渣,老師與學生……只要好看就行,她最喜歡那種甜膩中帶著一絲青澀的感覺。
當然還有一個要點,就是主演最好帥一些。
節目剛剛上線,還在直播之中,一點進去進度已經過半,黃桃正打算跳到開頭看起,卻被屏幕中崔棲潮逗貓的樣子吸引了,他輕笑著捧起手裡的貓頭,溫柔得讓人想做他手裡那隻貓。
聽崔棲潮說,這還是隻牧羊貓。也對,牧羊貓最早不就是二十一世紀培育出來的。
就從這裡看起,回頭再補前面吧,手指實在動不了了。黃桃放棄了跳進度的想法,打開一包零食邊吃邊看。
這時鏡頭一變,場景成了二十一世紀風格的校園俯拍,鏡頭游移一陣後下降,鎖定了一座小山。
正值晚霞漫天的時候,一對對校園情侶牽著手在這裡漫步。他們青春洋溢,享受人生最美好的時光。
鏡頭一晃,樹後面甚至有相擁接吻的情侶。
「哇——」黃桃歎息一聲,「好溫馨,好純真。」
完全是現在看不到的情形呀。
不過,場景怎麼轉到了這裡,難道第一集 崔棲潮就要和人約會了?
黃桃正在疑惑之時,男主角出現了,他領著一群穿著白色制服的人上了小山,手裡拿著各種工具。一聲令下,這些人就開始……翻土。
情侶們驚慌失色,如同被驚擾的鴛鴦,離開了小山。溫馨的校園戀曲畫風一轉,瞬間成了田園生活。
「??」這什麼情況,懵逼的黃桃一伸手,把實時彈幕評論給打開了。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在看什麼?】
【啊啊啊,我是不是走錯頻道了,為什麼,為什麼他又開始種地了!把這地方都翻了以後約會去哪兒啊??剛剛好不容易以為能看一會兒純真的校園戀愛畫面了!】
【前面為什麼還抱著虛無的期盼,我看主角根本就沒有談戀愛的想法!校園戀,不存在的!】
【不,不要告訴我這個殘忍的事實,我可以忍受他一直種地,但是不能接受他不談戀愛……】
【打開這節目的四十分鐘我的嘴巴就沒有合上過,這是我在女頻看到最奇葩的節目。】
【???我來看帥哥校園戀情,你特麼給我看他棒打鴛鴦,把人戀愛聖地都給毀了種菜!】
【不是……你們注意小標題沒,這還真特麼霸道啊!】
黃桃難以消化,看了看這段劇情的小標題是「崔棲潮一意孤行,橫行校園」,這要不看畫面,還以為是多麼霸總柔情的劇情。
黃桃把進度條一下調到最開頭,從這裡開始,崔棲潮剛剛進入校園,彈幕還是一片粉紅色,觀眾一看到他的顏都在喊:「戀愛了戀愛了!」
結果還不到十分鐘,崔棲潮已經……承包學校食堂,並在食堂種滿了辣椒。
彈幕全都是滿滿的問號,有點難以置信劇情發展。
【什麼鬼,突然種田??】
【打擾了,我好像進錯頻道。】
就連黃桃也想尖叫,說好的帝王血統覺醒者呢?為什麼和說好的不一樣,不做學生不當老師,去承包食堂種辣椒了啊!
粗粗一跳,中間也都是什麼每天觀測種菜、做菜,老師學生們出沒的畫面。全都是在吃吃吃,排隊打飯吃飯,一絲想像中校園戀歌的美妙氣息也沒有。
觀眾們瘋狂吐槽:
【有毒吧,我為什麼還在看。】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反正主角太帥了我出不去。】
【就有點想知道接下來還能怎麼樣……】
【想罵標籤打錯了,但是有點不知道正確標籤到底是什麼。】
【我帶著少女心進來,現在我餓了。】
【餓了加一。】
【一集沒演完我已經吃了三碗飯謝謝。】
【舉報了舉報了,虛假標籤。】
「難怪……」黃桃喃喃道,她理解為什麼後山那塊兒其他觀眾情緒那麼激動了,看了一大半,終於出現了想像中的畫面,結果下一秒,崔棲潮帶人把校園約會聖地給刨了種菜!
有毒,這個主角真的有毒。黃桃一邊默念,一邊忍不住把節目加入了收藏夾。
反正,她就不信四年的時間主角真的光種田,不談戀愛了!
C大
一食堂把約會聖地霸佔了的行為引起C大學子們的不滿,尤其是小情侶們,小山上環境清幽,遮蔽物多,還能看落日晚霞,是大家評出來C大約會最佳地點之一。
現在就這麼被一食堂悍然種上了許多蔬菜,氣氛大減不說,每當他們漫步在這裡,說著情話接著吻,身邊卻不時出現澆菜的大媽大叔,讓他們還有什麼心情繼續啊。
一食堂這招太狠了,沒有趕學生走,但和趕他們走有什麼區別。
學生們集體抗議,在論壇、貼吧發帖,給校長信箱寫信,通過學生會反應等等,然而一切手段最後都宣告無效。
有小道消息稱,一食堂的新老闆背景深厚,所以才能肆無忌憚地在小山上……種菜,他們普通學生怎麼拚得過人家。
怎麼辦啊,唯有化悲憤為食慾,去一食堂大吃了。
——一碼歸一碼,最近一食堂免費供應的辣椒油也太好吃了吧!
就因為這兒,有些單身狗學生甚至表示:如果一食堂霸佔後山是為了能多種些辣椒,保證以後長期供應辣椒油,那他們絕對力挺一食堂。
這辣椒油拯救了多少打不到好菜又沒胃口的學生啊,喝粥、吃麵、飯食,往裡面加個一勺半勺的,提味得不得了,又香又辣,下飯美味。
唯一的缺點就是消耗太快,據說辣椒油是用自種小米椒自製的,供不應求,這邊吃完了,那頭辣椒還在長或是製作中,得過段時間才有新的。
因此,一食堂也用了採購的小米椒來做辣椒油,出來的味道總是差一截。珠玉在前,只能說還行了。
學生們彼此還會互相監督,都知道辣椒油消耗快,又是免費打的,如果遇到不自覺多打的,周圍的人還會站出來指責。連自稱是幫同學代打都有爭議了,普遍認為一個有良心的C大學子,一次只能舀一勺半以內。
在學生強烈要求下,一食堂還不得不提前說明,哪一日會上純自種自製辣椒油。而原本不怎麼被當回事的辣椒植株,也受到了學生們的尊重:這就是美味的源頭啊!
甚至有學生主動捐花盆,好讓一食堂多種幾顆辣椒,這個就不提了。
起初,還有言論表示一食堂的辣椒油可以當味之林的代餐,隨著嘗試的人多後,這種說法已經悄然變成了:一食堂出息了,辣椒油味道賽過味之林。
味之林在大學城還是有許多擁躉的,其他學校的學生起初聽到這種說法,都以為C大學生又在玩梗了。一食堂黑歷史太深重,有點什麼進步,他們就格外吹捧。
直到C大學生不服氣地表示:那要不你們來嘗嘗啊,刷我的卡買份白粥,加點兒免費的辣椒油,不好吃算我輸行嗎?
第9章
同在大學城,彼此間多少有聯繫。C大五虎的名聲也響徹大學城,以前甚至有其他學校拿C大食堂打賭,輸了的人得去C大隨機求人帶自己去食堂吃飯,通常會收穫看神經病的眼神。
C大一食堂轟轟烈烈鬧改革的消息也傳到了其他學校,大家就當看戲,不過他們把一食堂的辣椒油捧到了味之林那個高度,甚至更過,就讓不少人懷疑了。
C大學生一邀約,還真有人不信邪,跑去找他們,讓帶著去一食堂吃了一頓。
也算來得巧,這會兒有自種自製的辣椒油,外校的學生算是自打臉了,白飯拌辣椒油,都能抱著飯碗吃個精光後還加了飯,發出「真香真香」的聲音。
有賴於味之林先期的營銷工作做得好,一食堂算是無心站在巨人肩膀上,以黑暗料理的相反方向,再次在南海市大學城一炮打響名氣。
因為辣椒油還是限量供應,更是不經意就造成了飢餓營銷。
一食堂只能刷C大學生的校園卡才能吃啊,其他學校的學生只能托C大的學生代購,或是借他們的校園卡。
C大論壇上冒出很多探討的帖子,意思是在這樣資源稀少的情況下,本校學生還引狼入室,多吃多佔,真的合適嗎?
藉著味之林的東風,一食堂名氣甚至有蔓延到大學城以外、南海市以內的趨勢。一開始吹一食堂,有人會覺得言過其實,在太多人這麼說之後,就成了類似掃地僧的存在,一個大學食堂也有高人,做出來的辣椒油賽過網紅餐廳。
不知道是誰還憋出了美食故事,說那是一食堂失戀的大廚獨門烹調的,黯然銷魂辣椒油,從栽種到製作,裡面飽含了大廚的心意,才會這麼好吃。
不提美食故事呢,也會有人說,純手工就是好就是棒,匠心獨具。
這傳得沸沸揚揚,味之林餐廳的人能不知道麼。
其實以一食堂辣椒油的量,暫時並沒有對味之林的生意造成影響,影響到的是招牌,他們打的招牌就是最辣啊。久而久之,顧客的熱情度還是會降下去,覺得你這地方還比不過一個學校食堂。
做了一回墊腳石,老闆都氣死了,打聽了好大一圈,結果是這好像真是C大學子自發吹捧起來的。他們有心翻盤,找出什麼茬來,比如揭露該食堂辣椒名過其實,只是為了營銷而拉踩網紅餐廳。
可是——
「不行啊,老闆,沒人會信的,C大食堂並不對外營業,只接待本校師生。至少明面上是這樣。」
這地方是內部食堂,人家踩你做營銷有什麼用?
味之林老闆:好氣哦!又沒有辦法!
花了好些天的時候,崔棲潮才領著人把小山上可用的地都翻了一遍,該除的雜草也都除了,整地做畦,做好基肥,淺耕好後播種。
考慮食堂食材消耗的速度,這裡主要種的是菠菜、空心菜和小白菜等葉子類蔬菜,其中那些能多次採摘的種類播種得也最多。
選種的時候崔棲潮就研究了一下,他那時還不認識品種,只知道分辨質量與適宜程度。比如菠菜種子最後選擇的是大圓葉菠菜,這種菠菜產量高,但是不耐寒不耐病,比較適合現在這個季節播種。每畝地播種量大約是五到七公斤。
正值春天,崔棲潮花了幾週的時間,才抽空帶著人一起把後山耕滿了。
食堂的工作人員就發現,崔總真的專業,不止種辣椒專業,這幾個蔬菜他也特瞭解,帶著大家用落水播種法。接上澆草地的管道,先灌溉到水滲透好地了,再撒種、蓋土。
崔棲潮上山都穿著西裝,也不怕活動不方便,面色凝重地道:「一定要小心,仔細,嚴格控制澆水、施肥量,這一季菠菜非常重要!」
他表情一嚴肅,大家就緊張。崔總背景深,這麼說難道這些菜種了還有什麼深意?
崔棲潮續道:「春季播種的菠菜雖然出苗比夏菠菜慢一些,採收時間晚了近半個月,但是夏菠菜生長快,養分累積得少,味道其實不如春菠菜!要珍惜這一季的味道!」
眾人:「…………」
看著一個山頭都被開墾過的情景,崔棲潮心裡充盈著滿足感與動力。種植欲被滿足太快樂了,他還要繼續加油。
因為最近晴天比較少,崔棲潮還在食堂裡給空心菜催芽,不然直接播種難發芽。
空心菜品種他選的是細葉蕹菜,因為這品種不但能在旱地栽培,也是能在淺水裡栽培的品種之一。他已經悄悄瞄上了學校裡一些水池,預備到時候以綠化的名義,把空心菜在邊緣栽上,堅決不浪費每一寸土地。
因為這個,崔棲潮也增加了從辦公室出來,下樓的次數,種子都被泡在一樓,每天得沖洗一次,崔棲潮三五不時過來測一下濕潤度,澆澆水。
下來多了就難免遇到打飯高峰期,好多學生都注意到了後廚一閃而過的身影。
一開始幾乎有人以為是放了張背景板在那兒,後來才發現能動的。畢竟崔棲潮的打扮和廚房看起來格格不入,其實和整個食堂都格格不入,他看上去好像更適合出現在教室、酒店之類更正式的場合。
崔棲潮被拎著飯盆的學生們隔著打菜的窗口圍觀,打飯阿姨都煩了,用勺子磕了磕盆子,「你們不打飯的走開啊。」
「大姐不要嘛,問問後頭那個小哥哥是什麼人?在這兒幹什麼啊?」
阿姨回頭看了一眼,有點驕傲地說:「這是我們老闆。」
崔總的顏值和氣質拉高了整個一食堂的水平,還是崔校長的親戚,他們還是很引以為傲的。
所有聽到的學生都一臉不信。
不可能吧,長這麼帥跑來承包一食堂?
前段時間流傳一食堂的新老闆和校長關係匪淺,他們腦補的都是什麼校長的同學、小舅子之類比較油膩的中年男人形象。
而眼前這一位,給人一種如果他承包一食堂,學校應該倒貼錢的想法。
阿姨看大家懷疑的眼神,還一叉腰道:「不信你們上網去查,不是可以查那什麼法人代表麼。」
阿姨都這麼說了,那應該是沒有假了。
前段時間還不少人說一食堂老闆仗勢欺人,毀了C大的約會聖地。
這會兒看到崔棲潮本人,風評就都變成了:
「哇,一食堂的新老闆真是人美心善!」
太善良了,還在後山種菜給大家改善伙食的。
——崔棲潮在後山上種滿蔬菜的做法,轉眼就全是好評了。
畢竟長得好看,做什麼都是對的。
……
起初,崔棲潮對這些一概不知,他既不打算發展校園戀情,基本只和食堂員工交流,也不大使用這個時代的網絡看學生們灌水。
可是一週下來,他從意見箱裡把建議書都拿出來後閱覽時,裡頭就夾了大約三分之一與食堂建議毫無相關,反而和他本人相關的內容。
不過,以崔棲潮的眼神看過去,記住的只有:「老闆你太帥了,你想怎麼種菜就怎麼種菜,我們沒有意見噠!」
太好了,收起來,這就是學生們也支持他們一食堂種菜的證據。
小白到家也好一段時間了,崔棲潮覺得它適應得很好,這個時候洗澡應該不會有應激反應。
「小白。」崔棲潮一進門喊了一聲,只見小白正老實趴在鞋盒裡睡覺。小白到家不久後,就一直試圖爬上沙發或者床睡覺,被崔棲潮教訓過多次後才不敢了。
崔棲潮把剛買的貓咪專用沐浴露和貓窩放下,「來,給你買了貓窩,以後可以不用睡鞋盒了。」
小白露出懷疑的眼神,盯著貓窩看了半晌,才「喵」了一聲,走上去躺下。
「喜歡吧,這個貓窩還挺貴的。」崔棲潮摸了摸小白的頭。
小白一聽這句話,眼中頓時閃過一絲自我唾棄,傲嬌地準備從貓窩中離開。
「怎麼,難道你還是更喜歡鞋盒?」崔棲潮疑惑地道,「鞋盒以後睡不下了怎麼辦,我上食堂拿個包裝箱回來行麼……」
小白:「……」
小白邁出貓窩的前爪停住了,慢慢壓低前半身,伸了個懶腰,然後若無其事地翻身滾了回去。
「還是喜歡的啊。」崔棲潮笑了笑,又拎著它去洗澡。
即便基因經過改良,在洗澡、吹毛這種事上,也是要慢慢脫敏的。但崔棲潮已經進行過了服從訓練,所以把小白放進浴缸後,他下了口令:「坐下,定!」
小白就定住不動了。
崔棲潮一邊給它洗澡,一邊餵點零食,小白表現得也很好,接收到定的口令後沒有被水流、泡沫干擾,老老實實吃東西,被搓揉了個遍。
等吹毛的時候,小白表現得就更乖了,站在桌上,崔棲潮給它吹毛,它不躲不閃,還知道自己翻個邊吹另外一頭。
「疫苗打完後,也可以進行戶外訓練了呢。」崔棲潮琢磨著,「這些天,就在家裡練習一下隨行吧。」
一隻優秀的牧羊貓,在隨行的時候,當然會緊跟在主人腳邊,並保持抬頭看主人,以便及時接收主人的口令。
牧羊貓的培育,滿足了許多人的需求,既擁有貓咪的嬌嗲外表與部分性格特徵,又加上了狗狗的服從、忠誠,工作起來靈巧,食量還比狗狗小,也難怪會自發明後就大為流行。
帶它們出去的時候,絕對不會像普通未改良貓咪一樣,幾乎必須抱著、裝著。
小白不知道是否聽明白了,仰著臉看崔棲潮。
崔棲潮看著它又圓又大的眼睛,微微一笑,俯身在它毛絨絨的臉上親了一下。
小白:「!」
崔棲潮起身,一想不行,剛才衝動了,有人畜共患病怎麼辦,轉身又去洗了洗臉。
小白:「…………」
第10章
經過崔棲潮的努力,一食堂現在不算上辣椒油一共擁有改良菜品七道,除去紅燒土豆和絲瓜炒蛋,另有尖椒炒雞雜、牛腩燉蘿蔔、魚香肉絲、清炒萵筍和海帶排骨湯。
就這些菜,雖然選擇範圍還不是特別廣,但已經滿足了絕大多數學生的基本需求。
應C大學子們建議,崔棲潮還去研究了一下白案,畢竟大家早餐還沒著落。
說到一食堂的早餐,那也是赫赫有名的,他們平時炒的菜就夠難吃了,攤雞蛋餅、做包子、餃子還能往裡放那些菜。碰著好了,這餡兒是青椒炒肉、韭菜牛肉之類的搭配,碰著倒霉,給你來個草莓炒肉餡兒的包子,你是吃還是不吃?
崔棲潮根據自己的理解,給了兩道菜譜。一個是瘦肉米粉,另一個是火腿雞蛋餅。
瘦肉米粉並不很費事,青椒切得細碎,和肉末、蔥花炒熟炒香了做成麵碼,一次做一鍋,能下很多碗米粉。湯底加一點自製的辣椒油,放麻油、醬油等調料加熱水做湯底。
米粉用沸水焯一焯瀝乾淨水後放進碗裡,崔棲潮比較喜歡將焯面時間縮得稍短一些,那樣彈性更足。但他定了兩個時長標準,如果學生愛吃軟一些的米粉,可以煮久一點。
而且米粉變化很多,麵碼天天都能換,青椒瘦肉可以,海帶排骨也可以——這個正餐還能吃,比青椒瘦肉要清淡一些,湯底也不必加什麼辣椒。
火腿雞蛋餅就一定要控制好時間與油溫,煎到麵餅兩面黃燦燦的,蔥花是香而不焦,火腿丁則被煎出一點焦酥的皮,讓火腿的鹹香與口感完全發揮出來。
打蛋的時候就往裡頭拌點兒白胡椒,白胡椒比黑胡椒味道要柔和一些,加適合的量提味又不至於很沖,有時吃了幾口才覺察出那種特別的香氣。
金黃的雞蛋餅上點綴著嫩綠蔥花與肉粉色中帶著焦黃的火腿丁,一張張柔軟疊在一起,光是用看的就讓人想在上面狠狠咬一口。
崔棲潮在建議書裡看到,四食堂的米粉裡好像還吃出過洗碗布的碎片,一食堂不知道有沒有類似的經歷,但是看吐槽味道反正是不盡如人意的。
現在就不一樣了,米粉受到了廣大學子的熱烈歡迎,如果上午沒課那是最好的,趕在早餐時間段溜躂到一食堂,叫一碗米粉,滿食堂都是吸溜米粉的聲音,此起彼伏,要不能吃辣,嘗到裡頭的辣椒,還得不時吸鼻涕。
一口麵碼下米粉,粉條富有彈性,麵碼入味,吃到最後把湯底也喝個精光,滿肚子從嘴巴到胃裡頭都是熱騰騰的,感覺打個嗝都充滿了幸福感。
C大的大部分學生似乎都更喜歡米粉,有的只剩十分鐘就要上課了,也得先在食堂排隊拿一碗米粉,不顧熱燙兩分鐘吸光。
不行就只好匆忙拿個火腿雞蛋餅了,女生一個能吃飽,男生挺多都得拿倆,這個趁熱好吃啊,還沒湊近就能聞到火腿丁和雞蛋噴香的味道了。
明明是簡單的食物,但讓人感覺能做到這個程度很難,反正其他幾個食堂,乃至學校周遭賣早餐的攤子,也沒有雞蛋餅能攤得這麼……恰到好處。
火腿丁和白胡椒的存在,以及適宜的油量令蛋餅一點兒也不油膩,咬下去口感暄軟,蛋、蔥花、火腿丁與一絲白胡椒的味道,層次清晰豐富,幾口吃光一張,還能回味個半分鐘。
可惜就是去晚了放冷後味道不如熱的時候,可能這也是很多人優先選擇米粉的原因,清早吃點熱騰騰的東西才有力氣學習啊。
崔棲潮也是看著學生們太慘了,在他那個時候,下廚完全是個人興趣愛好,各式各樣廚房料理機解放了大家的雙手。
……
一食堂以極快的速度網羅民心,在開學後三個月不到,就從五虎之首轉型成了連網紅餐廳也甘拜下風的人氣食堂。雖然改變還在進行中,可是,已經造成了極大的影響。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大多數學生,寧願繞路來一食堂排隊,也不想去其他四個食堂,尤其是四食堂,這四個地方,淪為了永遠的備選。
一食堂每天都人山人海,畢竟接待能力有限啊,新工作人員都招了兩波。一有消息要上新菜,那更是還沒開賣隊伍就排到寢室樓去了。
那些天,C大學生的朋友圈都熱轉著「一食堂打飯隊伍」的視頻。
到了月底財務處一結算,一食堂的營業額比其他四個食堂高出一大截,那四個食堂則比平日慘淡許多。如果按日子拉表一看,這種慘淡還是呈下滑趨勢,與一食堂的上揚截然相反。
如此一來,就算崔棲潮有崔校長做靠山,其他幾個食堂也頗有微詞。
以前大家都暗黑著,現在你一個人進步,咱們情何以堪,照這個趨勢,是不是下一次招標的時候,就要把其他四個食堂也都承包下來啊。
崔校長那裡,都有不少說客,明裡暗裡問他,他侄子到底什麼時候玩夠。
看臉都知道崔校長的侄子是玩票性質,可其他人是要賺錢的。
崔校長一面力挺崔棲潮,不過內心也有點犯嘀咕,這都幾個月了,侄子還沒有休息好麼。他也不催,本來侄子心情就壓抑,聽說都養起貓來了,再大壓力他都扛得住,反正不能讓侄子不爽。
反倒是崔棲潮自己,從員工那裡聽說了其他四個食堂有點陰陽怪氣的樣子,主動找了其他四個老闆過來聊天。
他們五個站在一起,畫風也是格格不入,年紀上就差了一大把,其他四人幾乎都是崔棲潮叔叔輩的了。不過知道崔棲潮的身份,他們也不敢當著崔棲潮的面擺長輩的款。
「想必大家也知道,我在一食堂,其實主要目的是散心,所以我更願意看到所有人都開開心心。」崔棲潮將一疊紙拿了出來,「我這裡有幾道食譜,都是易於烹飪的菜色,不會因為準備細緻就耽誤太多功夫,只要保證原料新鮮,品質達到標準,學生們都會買帳,也就不存在學生用餐過於不均衡,一食堂一頭大的問題了。甚至如果你們有意做出其他改變,我還可以提供其他現行菜譜。要在一食堂打廣告也不是問題,我可以引流過去。」
這幾個食堂的老闆只愣了一會兒,就笑逐顏開。以崔棲潮的關係,硬要人家改回去,肯定是槓不過的。倒是他提出的這個方法很好,很為大家著想,何樂而不為啊。
學校就這麼大,一點動靜大家都知道了。一食堂的廚子以前水平也沒見多高啊,還不是有了個極為詳細的食譜。
對於食堂菜說,其實時間的掌握和調料多少很重要。掌握配料,也需要經驗,一般廚師做出來的菜都可能油汪汪的,而非崔棲潮控制下恰到好處的清爽,何況是大鍋煮的食堂菜。
再有,作為大鍋菜,份量極多,保持質量需要翻炒均勻。
快速均勻的翻動菜很多人都能做到,能去食堂上班也得有膀子力氣,但是,控制時間就不是人人都行了。
拿大鍋素菜打個比方吧,大鍋菜有個後熟期,也就是蔬菜裝入容器後,餘熱會繼續加溫,使得蔬菜更熟爛。
如果一開始就炒熟了,放置一段時間後蔬菜過熟,口感就不好了。炒得過生,又會出現夾生的情況。
要剛剛正好,達到最佳的口感?太難了!
但是,什麼時候見學生反映過一食堂的菜過於油膩或太清淡?他們也有人讓員工從一食堂打菜來嘗,單裝一份當是小炒都沒問題。
這不是廚師經驗充足,炒得剛剛正好,而是達到了出色的水平——他們甚至疑惑崔棲潮為什麼非賴在學校食堂裡,你有這個方法能控制成品水準高但波動不高,出去開連鎖餐飲不賺翻了啊,味之林幹得過就有鬼了。
「當然,我也有一個小小的條件。」崔棲潮看著眾人道。
居然還有條件,不會是要出錢買食譜吧?那得看要價多少了,不過分的話其實可以接受。四個老闆盯著崔棲潮看,「請說。」
崔棲潮淡淡道:「我希望,在各位的食堂裡,也將盆栽與草皮都換成辣椒。而且,所有種植步驟也嚴格遵守我的意見。」
老闆們:「…………」
這個條件意外到大家都噎了一下,他們知道崔棲潮把後山都刨了種菜,可並不知道崔棲潮……這麼愛種植。
交換條件竟然是在他們的地盤也種上菜,到底是對自種菜有多熱情啊!
不過提到自種,他們自種的辣椒質量好像確實特別好,辣椒油成色與普通不同,這是在C大都出了名的。合理推斷,後山的蔬菜,說不定也比市面上的要好。
不管怎麼說,這麼好的條件,不必多加思考,眾位當然是第一時間答應了。就是心裡想,看這個認真態度,不大像玩票啊。
他們逐一和崔棲潮握手,既然都合作上,就更不吝惜誇獎了。
「小崔總真是大方,大度,大氣啊!」
「對對,你看來C大才多久,一食堂接待量節節攀升。」
「說實話我也吃了一食堂的菜,還有那個辣椒油,不愧是自種的,味道就是特別好,可以說獨具風味。」
「辣椒種植品質就特別好,崔總專業啊,在國外留學時學的是……?」
崔棲潮想了想這裡的資料,說道:「大學是國際政治,研究生轉了金融。」
崔棲潮說得太過自然,彷彿讀金融出來正常就業方向就是種辣椒,所以種得那麼好……導致都沒人問得出那你為什麼不從事專業工作。
老闆們沉默了幾秒,乾笑道:「啊哈哈哈,難怪現在這麼優秀……」
有關係的吧,學了政治和金融對種菜一定有幫助的對吧?
第11章
很多學生在看到一食堂以外的四個食堂也將草皮盆栽扒了,整地種辣椒的時候,就隱隱有點覺察了。
等到開飯,果不其然,一食堂的改良菜色,也出現在了食堂!
C大師生都喜大普奔,校區那麼大,五個食堂分佈在不同的地方,就是為了方便各處的學生吃飯。有的人得橫穿整個校區才能抵達一食堂,也傷得很啊。
本以為一食堂退出C大五虎後,要變成C大四金剛的格局,哪知道其他四個食堂也一起洗心革面了。
果然,這就是沒有競爭就沒有進步嗎?
在這樣熱烈的氛圍之下,刺激了不少原來不在食堂吃飯的師生去消費,五個食堂的銷售額都節節攀升。
後來逐漸也流出消息,是一食堂那個人美心善的新老闆,主動共享食譜給其他食堂,勸他們對學生好一點。
其實因為一食堂是首倡者,而且有自種菜的優勢,新菜也會是在這裡最先上,即便崔棲潮一心種菜對什麼客流量沒有心理預期,也成了流量最高的食堂。
生活一下變得如此美好,令C大的學生們恍然如夢。
尤其是大一新生,他們趕上了最好的時候,黑暗料理沒吃幾天,就迎來了一食堂的改革。
趁著在學生中名聲特好,崔棲潮也正式向崔校長提出,他還想把水池也都種上空心菜。
崔校長就算聽過開荒後山的要求,聽到這話時,也不由愣了愣。侄子也太瘋狂了吧,連水池都不放過,那也是校園美化的一部分。
「您看,這些是水蕹菜作為綠化的案例,這難道不也是美化嗎?」崔棲潮說道,「而且,水蕹菜能夠淨化水質,防止藻類蔓延,是極為優良的生物材料。」
崔校長看了一眼,好像也是還好。算了算了,侄子都開口了,還能不滿足麼,在C大這點主他還是能做的。
崔棲潮得了許可,立刻興致勃勃地研究了水池的水質,砍了學校的竹子,片成細竹片,自己動手做栽培床,可以完全貼合水池的尺寸,下方鋪上塑料佈防止滲漏。
水培蕹菜崔棲潮選擇了尖骨青葉蕹,屬於大葉種,又自己兌了營養液。
蕹菜長得快,只要施肥得當,天氣暖和一些,十幾二十天能收第一波,之後每隔十天半個月又能再次收割,連續採收半年不成問題。
於是把幾個食堂都栽滿後,崔棲潮又把學校所有水池都豐富了一下,簡直不亦樂乎。放在真實世界裡,哪有可能瀟灑。
土地資源稀少程度,已經達到有錢也不可能像這樣肆意栽種的地步,以崔棲潮旺盛的種植欲,非得憋出病不可,倒是在虛擬位面得到了滿足。
……
論及C大的改變——現在網絡直播盛行,學生裡面有些熱衷的,就想開著直播給大家看洗心革面後的知名高校暗黑餐廳。
直播的學生打男生宿舍樓出來,走到旁邊的一食堂,沿途經過了水池,照著裡頭的水蕹菜,鏡頭掠過了小山,隱約可見滿山已經吐露綠色的蔬菜,拍攝了食堂外茂盛的辣椒,一顆顆紅通通,飽滿漂亮。
直播間的觀眾紛紛表示:
【你們學校好多菜啊,一定是農大吧!】
【?大學,這不是在鄉村裡嗎?】
【不是說南海市的大學?哪所,南海農大嗎?】
【剛進來的,有點震驚,原來主播是農大的啊。】
【哇,不愧是農大,學校好多菜。】
【我有個朋友也是農大的,聽說能吃自己學校試驗田出來的糧食和蔬菜。】
【不是……主播不是說過他是C大的嗎?】
【不可能呀,C大根本沒有農學專業。】
開直播的C大學生:「…………」
「我是C大的沒錯,我們學校也確實沒有農學專業!這些都是我們學校食堂自己種的!」
【臥槽不信,你們學校食堂這麼牛逼的嗎到處種菜?】
【恍恍惚惚,一看畫面我真以為是哪個農業大學……】
【真農大的出來說句話,我們有試驗田沒錯,但沒有喪心病狂到綠化盆栽都是辣椒。】
後來這段錄屏在南海市大學城廣為流傳,引起大家深深共鳴。
C大學子感慨不知不覺之間,一食堂的播種範圍越來越廣了,連水池子都不放過。
大學城其他學校的人則表示,不小心打C大路過差點不敢認,尤其南海市農大的人,往那兒一走都想說到底我們是農大還是你們是農大啊?
C大,一個試圖追趕農大的綜合類大學。
崔棲潮每天回家,固定訓練小白十五分鐘,目前小白已經掌握了坐、臥、滾、立、定、銜物、巡迴等技能,他每天除了鞏固服從訓練之外,就是帶小白練隨行。
第一階段在家裡練習,熟悉了之後才能去戶外。
經過崔棲潮的不懈努力,小白已經緊貼著他走一百來米的距離不分神了,所以這天下班之後,崔棲潮給小白繫上繩,準備借去學校看蔬菜生長情況的機會,進行一下戶外練習。
崔棲潮牽著小白出門,樓道裡很安靜,小白表現得也不錯,沒有離開他身側,而是乖巧地緊貼著小腿,頭仰著隨時觀察等待崔棲潮的指令。
對面的門打開,鄰居阿姨走出來,就看到崔棲潮牽著一隻動物,乍一看還以為是小狗,定睛看仔細了才發現是貓,崔棲潮走它也走,崔棲潮停在電梯前一提繩,它就乖巧地坐了下來。
鄰居阿姨讚道:「小崔,我都不知道你還養了貓,這貓平時也不叫,出門居然還這麼乖。」
散養的貓和家貓不大一樣,膽子大多了,但無論是散養的還是家養的,能這麼乖巧都很少見了,反正鄰居阿姨沒見過。
都說貓養不熟,小崔家的貓好像就不一樣。
「是啊,挺乖的,所以帶它出門遛遛。」崔棲潮說道。
出門遛貓,這倒是稀奇。鄰居阿姨仔細一看,這貓毛還有點長,那說不定有點森林貓之類的血統,就喜歡在外頭玩兒呢。
崔棲潮和鄰居阿姨道別後,牽著小白去C大,從他的公寓步行過去還不用十分鐘。
這一路上,小白的回頭率可高了。遛狗的見多了,遛貓的,還真只在網上看到過。
更別提這一隻乖得驚人,主人走就走,主人停就停,絕不離開主人身邊半米,還一直盯著主人看,即便地上有魚骨頭都視而不見。都不是普通小貓跟著主人那種,是緊貼著主人小腿,動作超準宛如警犬,也不知道怎麼訓的。
崔棲潮只以為牧羊貓還沒有像後來那樣普及,而且,其實平時他一個人出門看他的人也挺多,哪能那麼在意。
崔棲潮把貓先牽到食堂,讓它見一見食堂的員工。
C大食堂會一直開設到晚上十點,有宵夜供應,因此這時候人還不少。當初把貓給崔棲潮的勤雜工一看都驚了,沒想到崔總說訓貓就真能訓。
「下個月就可以帶到食堂來了。」崔棲潮在小白頭上摸了摸。
「崔總你這個貓,也不用抓老鼠了,放外頭啊,買點心就能和貓握手,能賣瘋了。」有人開玩笑道。
「不至於。」崔棲潮說道,在他看來,會握手的貓不是滿街跑嗎?
「好了,我去看看蕹菜。」崔棲潮給小白下了口令,「小白,走。」
於是小白自覺銜著牽引繩,站在崔棲潮旁邊,等崔棲潮把牽引繩重新掛上它的項圈。
崔棲潮牽著小白就走了,所以沒看到其他人遲疑中帶著疑惑的神情,他們這也不太懂貓,但是,崔總養這貓,怎麼跟狗似的啊……
……
崔棲潮帶著小白巡視了一遍才栽培好的蕹菜,因為這時候天色已晚,加上小白已經隨行相當長一段時間了,他也就把小白抱了起來。
看完菜回去時,路過寵物醫院,崔棲潮想起小白這個月驅蟲的時間也該到了,帶著它進去讓醫生給上個藥。
「上完藥不能洗澡的,小貓洗過澡沒,要順便洗個澡嗎?」醫生順口推銷了一下他們的服務。
「可以。」崔棲潮也沒猶豫,答應了。距離上次他給小白洗澡也有段時間了。
「小白,定。」崔棲潮給小白下了個口令,讓它站在洗澡台上,小白就乖乖不動了,崔棲潮則出去等。
目睹這一幕的寵物醫生出去後驚奇地道:「你家的貓咪好乖,還知道不動?」
「這一項訓練得確實比較久。」崔棲潮看到他們醫院還養了一隻長毛大貓,正躺在椅子上,看體型說不定也有牧羊貓血統,上前摸了一把,說道,「握手。」
大貓毫無反應,尾巴掃了掃。
醫生笑呵呵地說:「我以前也想教它握手,實在沒能教會,拿吃的逗了半天,你家貓太聰明了,尤其還是隻小貓,黏人很多小貓都黏人,它還聰明,我看老貓能聽懂一些人話的比較多。」
崔棲潮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對,試探地問道:「那……你的貓會牧羊嗎?」
醫生:「蛤,貓怎麼會牧羊?」
第12章
「藥水已經滴好了。這貓真的好乖,你讓它不動,它就真的不動了,隨我怎麼吹風,一點兒也不怕吹風機,這脫敏訓練做得真好。」美容師把小白抱出來後,還在不停地誇獎。
崔棲潮看著美容師把小白遞過來,冷淡地盯著它。
按理說這個時候,崔棲潮應該誇獎小白的,雖然小白老是很不屑的樣子,這時聽不到誇獎卻像不習慣了一般,「喵」了一聲,尾音有點飄忽。
崔棲潮這才伸手,單手把小白抱了起來,「謝謝。」
「不客氣啊,咱們加個微信吧,以後有活動可以通知你。」美容師拿出了手機。
崔棲潮手機裡的社交軟件,他基本就沒動過,但賬號還是註冊了的,一來就有,他把美容師加上後,抱著貓離開寵物醫院。
路上崔棲潮也沒說話,他在思考一件事。剛才在醫生面前雖然粉飾過去,可他心底其實是震驚的。
原來小白不是牧羊貓,或者說,這個時代根本就沒有牧羊貓!
是崔棲潮弄錯了,在崔棲潮生活的時代,二十一世紀、二十二世紀都屬於舊華夏曆,是人類還未走出太陽系時的過往。
崔棲潮對歷史談不上精通,只是大致瞭解而已,也屬於大部分受過高等教育人類的正常水平。
在他的印象裡,牧羊貓的確是在二十一世紀到二十二世紀這個時間段發明的,他並沒有想到自己抵達的世代還沒有出現牧羊貓。
就好像在崔棲潮的印象中,知道活字印刷發明於宋代,但他並不能詳細地知道發明與宋代哪個時期。人類的歷史太悠久了,歷史課有太多內容。
直到這個時候,崔棲潮才知道一個在LJJ給的資料裡不存在、屬於20XX年的常識:正常的貓,不說百分之百,但基本不可能在五遍之內學會握手、打滾、站立等等動作,更不要說銜取、標準無繩隨行了。
崔棲潮一直以來的養貓方式,都完!全!錯!誤!
但是,更不可思議的是,所有訓練小白都完成了。
現在想想,崔棲潮只是在既定印象下,錯誤地埋怨了小白一句,小白的學習能力就開始突飛猛進。
——簡直好像一個同樣瞭解歷史不細緻的人,被崔棲潮唬住了,僵硬地模仿起牧羊貓。
一開始,崔棲潮想到的是:BUG。
虛擬位面也是通過數據模擬出來的,是人造的,並非渾然天成,它也存在出現BUG的可能性,雖然被壓縮到了最小,但還是有可能。
但是這BUG也太智能了,更不像是什麼逃出來的試驗品。
崔棲潮又想到了外掛,雖然LJJ說過、他也相信,為了可看性LJJ不會給他外掛。
小白的身份還有待商榷,反正如果是BUG,LJJ會修復,如果是外掛,LJJ也不會讓觀眾發現。
眼下嘛。崔棲潮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懷中柔軟的動物,心想,那你就繼續做牧羊貓吧,看你還能不能一忍到底。
這麼一想著,崔棲潮就把躺得正爽的小白放了下來。
「小白,銜。」崔棲潮把手裡便利袋給了小白,裡頭裝的是在寵物醫院買的貓咪玩具。
這還是小白學會銜取後,第一次用在幫主人減輕負擔上,它委委屈屈地叼住了便利袋,爪子在袋子上有意無意地劃了一道。
崔棲潮看著,冷不丁道:「你真是不像牧羊貓呀,這麼大了還不會收爪子。」
小白一僵,爪尖悄然收了回去,若無其事地用爪子又在地上磨了磨,才收好爪子,換做爪墊在便利袋上拍了拍。
「嗯,是剛才剪指甲沒修好,指甲不舒服嗎?」崔棲潮捏了捏小白的爪墊,同樣若無其事地起身,「走吧。」
小白叼著便利袋,亦步亦趨地隨行在崔棲潮身旁。
……
心裡大致有數的崔棲潮回去之後,就開始加快了教程,反正這個不知道是BUG還是外掛的東西,看上去也沒有養過牧羊貓。
他每天都面色如常,用教基礎動作的速度,教小白一些成年牧羊貓才學得會、或者需要比較長時間理解的課程,比如開關冰箱們,從裡面叼飲料給主人、護衛主人、跳障礙、拒食等。
除此之外,崔棲潮也放棄了夜晚把小白放在食堂,而是上下班帶著它出入食堂。因為他已經決定專項訓練小白抓老鼠,定時清理庫房就行了,不需要整晚整晚睡在這裡,反正小白肯定學得會。
對於小白來說,也因為去食堂而大開眼界。
小白在食堂遇到了自己的兄弟,學校超市母貓生的另外一隻小公貓,那隻小公貓是跟著它的主人,女寢的宿管阿姨一起來的。
阿姨聽說食堂崔總養的貓,連握手都會,過來取經了,可惜崔總不在,它誰的話都不聽,也不讓人摸毛。
小白眼睜睜看到,宿管阿姨抱著它的兄弟,那隻純白的貓就喵喵叫著,在阿姨身上蹭了好多下,阿姨就把它抱在懷裡心肝肉肉地叫,而且全程,沒有看到阿姨讓那隻白貓完成任何動作!
白貓全程待在主人懷裡撒嬌就有肉吃,看上去也完全不像睡過鞋盒,因為阿姨對別人說它晚上會親自己,這絕對是和阿姨睡一張床了。
沒錯呀,牧羊貓也可以作為寵物。
小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躥上樓,溜進了崔棲潮的辦公室,然後一下跳上崔棲潮的腿。
「喵——」為了以後不用幫主人叼拖鞋,小白含著恥辱,在崔棲潮懷裡打滾,它還記得崔棲潮和自己親了嘴兒後就去洗臉了。
柔軟的貓咪在腿上翻滾,露出軟軟的肚皮和粉紅色的爪墊,聲音清亮溫柔。
崔棲潮在小白下巴上摸了摸,如它所願誇了一句:「小白乖。」
用詞雖然比阿姨要簡短多了,但是對於通常只在訓練完成才會表揚的崔棲潮來說,已經很難得了!
崔棲潮一下一下摸著小白的下巴,慢慢道:「這麼乖的貓,下週就教你跳火圈。」
小白:「…………」
追溯起C大五虎的名頭,其實在至少十年前,它們就赫赫有名了。
乃至十年後,C大幾名校友回母校探望時,都提起了C大的食堂。到了今天,他們有的經商,有的從政,也有的出國發展。
C大校友會負責接待了他們,如今的C大比起十年前,多了很多新教學樓,也翻新過許多地方。
為首的是當年C大的學生會會長黃偉河,畢業後經營自媒體,現在已經創辦了自己的公司。
當眾人在熟悉又陌生的校園裡轉了一圈,又拜訪了還在校的恩師後,黃偉河提出一個建議:「咱們和老師們約的飯是晚上,中午,不如就去食堂吃吧?」
其他幾個同學差點兒噴了,「開什麼玩笑!」
「去食堂,你不怕挺不到晚上嗎?」
「真的,食堂的菜現在還是我午夜噩夢。」
「更大的噩夢難道不是咱們現在有工資了還得去吃食堂?」
「哈哈哈哈哈對!」
大家笑歸笑,聽他這麼說,還真有那麼一絲感懷,當年大家都沒什麼錢,只能吃食堂,縱然油水不多,口味極差,也彼此鼓勵著。
其實要說起來,C大食堂能夠在華夏高校食堂料理界闖出如今的名氣,和黃偉河也有一點點聯繫。那時候大家都在比哪個學校的食堂更奇葩,黃偉河親自執筆撰文,為自己母校的食堂站台,以他的職業優勢,該文大為傳播,為C大食堂的地位奠定貢獻了很大的力量。
不過,這會兒他們在笑著討論時,旁邊校友會秘書處的小何卻臉色古怪。
這幾位現在都三十多了,也不是沉迷網絡的人,唯一經常接觸的黃偉河還特別忙,導致他們竟然都不知道,母校的食堂早就不是當年的模樣了!
「咳,其實,自從我們崔校長的侄子接手食堂經營後,已經大為改進,現在學生們都挺喜歡食堂的。」小何解釋道。
這話引得大家更感興趣,真是天上下紅雨了,C大食堂都能轉性。還有崔校長的侄子居然會到食堂工作,這比天上下紅雨還稀奇啊。崔校長的背景大家都清楚,他的侄子能跑來辦食堂?
懷著疑惑,一行人還真就往食堂去了,原本準備就近去四食堂。
小何給他們攔住了,說道:「一食堂今天有自種的新鮮蔬菜上,咱們去一食堂吧。」
都要去食堂了,去哪裡其實一樣,一食堂不過是多走點路,既然小何這麼強烈推薦,他們當然也不會不給面子。
結果到了一食堂一看,之前沒走到這一頭來,現在才發現,一食堂的菜如何不提,學校著名的約會聖地倒是都給種滿了蔬菜,包括下頭路邊花壇裡種的也是辣椒。
這畫面可有點不一般,黃偉河出自職業素養,下意識拿起手機拍了照。
待走進食堂,更是把他們嚇到了,這叫一個人山人海,烏泱泱全是學生,窗口隊伍排得老長,條凳上打好飯的學生們埋頭吃得特香,飯菜的香味傳到鼻子裡,聞得人都餓了。
單憑這味道,也可以說小何沒騙人,這和印象裡的一食堂絕不相同!
小何把他們帶到教師窗口,刷自己的卡打了飯菜。
一食堂自己種的空心菜已經收割了,今天推出腐乳炒空心菜,所以在座每個人有自選菜色,但在小何的強烈推薦下,空心菜是都打了的。
黃偉河坐在座位上,來不及懷念這和十年前規制一模一樣的餐盤,反而是盯著腐乳炒空心菜出神了。
這些年他做自媒體,走了很多地方,吃過很多酒席,一條舌頭可以說嘗盡美味,都嘗到膩了,對合作方招待的美食已經麻木,否則也不會出主意來吃食堂,除了懷念也是好的吃多了,想憶苦思甜。
可眼前這盤簡簡單單的腐乳炒空心菜輕而易舉就勾起了他的食慾。急火炒出來的菜葉顏色鮮嫩翠綠,炒得清清爽爽,清香隨著蒸騰的熱氣鑽入人鼻子,擁有著在別處從未遇到過的勾人味道。
旁邊的男學生正好也夾了一大口空心菜,可能剛剛運動過,吃得比較豪邁,空心菜葉在他嘴裡發出嘎吱的響聲,配合上眼前的色、鼻間的香,竟讓人活生生腦補起了枝葉口感該有多麼脆生爽口,齒關張合間蒜末、腐乳與滑嫩的菜葉如何在口中爆發香氣,湯汁又是如何在齒間流淌……
這一瞬間,黃偉河嚥下口水,無比飢餓。
第13章
黃偉河不像崔棲潮那樣,知道許多品種的空心菜,在他的概念裡,就是水培和旱地兩種空心菜,味道差別較大。另外就是簡單粗暴以產地劃分了。
但是黃偉河從國外吃到國內,包括據說氣候非常適宜空心菜生長的地方,也沒有嘗到過這樣的味道。
在飢餓的催動與隔壁學生的影響下,他連和其他老同學打聲招呼的時間也沒有,就挾起一大筷子空心菜塞進嘴裡。
比他幻想得要好多了!
那種天然的鮮美太難得了,枝條脆生生,葉片則清嫩可口,腐乳加得恰到好處,提味又不會太鹹。他從未想過一道蔬菜也能如此勾人,畢竟他平時頗愛肉食。
空心菜的烹飪方式極其簡單,這道具有南方風味的菜也炒得樸實無華。但仔細看就能發現,葉片仍然能保持碧綠的顏色,油亮卻不油膩,難得。
更難得的應該是空心菜的滋味,畢竟這種簡單的烹飪方式最大還原食材的原味,只用了少量配料提味,它蘊含著黃偉河從事媒體行業多年,卻難以在一瞬間找到合適語句形容的清香美味。
感覺到菜葉在齒間被咀嚼,菜桿的脆與菜葉的嫩,腐乳特殊的鹹香,還有蒜末爆出來的濃香,這可口的香味讓人幾乎能感覺到勃勃生機。
黃偉河幾乎是一口接一口,沒有停息地把空心菜先行吃光了,然後才胃口大開地品嚐起其他飯菜。
無一例外,其他同學在嘗試過後,也都選擇了一筷接一筷,先把空心菜消滅。
小何看到這情形,頗有點驕傲地道:「怎麼樣,確實有所改變吧?這個空心菜就是後山上種的,一食堂的崔總親自監督,甚至出手栽種。聽說,他留學時學的金融,是高材生。」
眾人愣了一下,「這有聯繫嗎?」
「……沒有吧。」小何撓了撓頭,「我就是聽食堂的人這麼說,應該只是為了形容他做任何事都會認真。這個菜,我聽說每天澆水量都要崔總觀測完來確定。」
「你這麼說,我突然能理解它為什麼這麼好吃了,照顧得太精緻了!」
而且完全不是噱頭,和它的口感特匹配。
黃偉河在吃其他菜,他還打了青椒炒肉和絲瓜炒蛋,味道同樣很不錯,單獨吃他肯定也會震驚今天的食堂之行,然而和空心菜一比,不足之處就突顯出來了。
如果小何說的沒錯,那麼崔校長這位侄子就真的是非常內行的人了,這幾道菜相差的地方可以說就是原料。相同烹飪水平下,空心菜因為食材的出色而勝出一大截。
起初在外頭看的時候,大家還只覺得有點好玩,居然在學校種起菜了,現在全都改觀了。如果說是這個品質,完全夠得上供應給一流的餐廳了!
這一點,黃偉河可以用自己的舌頭保證。
剛剛他沒有注意看標價,但是食堂素菜也就一兩塊,至多不會超過三塊,這是一勺的量,要打一大碗,也花不了多少錢。但是這一碗要放在高級餐廳,一兩百問題,這還是沒有考慮到原材料的供應——自種,還每天觀測澆水、施肥量。
崔校長的侄子,真是來玩兒的吧?
黃偉河嘖嘖稱奇,又拜託小何給自己再打了一份空心菜,他剛才一下餓了,都忘了拍照,而且,誰知道崔校長的侄子什麼時候又不玩票了,人一走他上哪裡再找這樣的美食去。
一直吃撐了,黃偉河才作罷。
到了晚餐,和老師們聚餐時,他們幾人都對食堂念念不忘,忍不住把話題扯到了上面去,「我們中午在一食堂吃的,聽說那是崔校長的侄子開的?」
幾個老教授立時打開了話匣子。
「可不是,聽說吧,這個小崔留學時壓力太大了,有點心理問題,所以才來學校散散心。」
「做事認真靠譜啊,立時就把食堂質量提上來了,生意太好,還連帶著逼得其他幾個食堂也不得不提高。」
「我老伴兒現在每天晚上,從家屬區走到一食堂,打點兒辣椒油回來,開胃得很。」
「我女兒今天中午還拿我卡去刷了份空心菜回來了,那滋味,別提了。」說這話的教授指著桌上的空心菜,道,「跟這個比起來,這就是把草,我都覺得還帶著點兒草腥味。」
平時吃肯定不覺得,有了對比後,他一說,其他吃了的人仔細一咂摸,還真有點那個意思,水平差太遠了。
黃偉河都失笑了,「各位恩師也這麼喜歡,早知道晚餐我們也約在一食堂了。」
「哈哈哈哈哈,」教授還真認真考慮了,「這個點去,菜肯定打光了。」
說罷後,現場還沉默了兩秒左右,都有點可惜的意思。
……
回家之後,黃偉河趁著酒興打開電腦,撰寫了一篇長微博,以探望母校恩師為引子,將一食堂引出來,回顧一下過去的歷史,再大誇特誇。
他現在不大用自己寫文案了,今天可算是文興大發,將那道腐乳空心菜的滋味詳詳細細描寫出來,與晚上吃的空心菜還做了一個對比,又隱約透露,這自種菜美味是因為老闆屬於有才學的富貴閒人,仔細照料出來的,所以他誇的絕對一字一句都沒虛的。
黃偉河C大畢業,做自媒體這麼久,文筆差不了,也很有一群粉絲,包括同行關注,長微博一出,大半夜先是看笑接著看餓的人全都在嚎。
「為什麼要寫得這麼細啊!」
「真這麼誇張嗎?最好吃的空心菜,我都想衝到南海市去了……」
「去不了,沒看黃老師說這個要刷校園卡。」
「比我們西河市的空心菜還好吃嘛?我們的蒜蓉空心菜上過好多美食節目哦。」
「看餓了看餓了。當年我就是因為黃老師寫的C大食堂菜才關注的,沒想到如今鼎鼎大名的食堂菜系佼佼者C大食堂來了個大轉身,這是要朝著另一個極端奔了嗎?」
「老黃的品味絕對沒得說,我就在南海市附近,找個機會去!」
「居然真是這個一食堂,我同學轉過一個視頻給我,食堂排隊的人數比味之林還多,那時候我還以為記錯了,肯定不是『那個』一食堂。」
單單黃偉河一個人醉後的吹噓當然不可能引起什麼爆炸級別動靜,只能說在他的受眾裡頗有反響,因為描寫得的確好。不少人轉念一想,還會覺得這怕是食堂菜裡的頂端吧,有點媒體人式的誇張。
不過,黃偉河一些同行,尤其是做美食內容自媒體的同行,不少都萌生一點好奇,畢竟他們熟悉黃偉河的點評風格。
也就是今夜這篇文章,為一食堂日後美名遠播打下了基礎。
崔棲潮站在陽台上,給自己在這裡種的辣椒和蔥、蒜澆水,澆完後喊了一聲:「小白!」
半晌沒動靜,崔棲潮又喊了一聲:「小白。」
這一次語氣中帶了一點威脅。
大約三秒後,小白從房子另一端蹭蹭跑了過來,蹲坐在崔棲潮面前。
「把水壺放好。」崔棲潮把水壺交給了小白,小白啊嗚一口叼住壺把,悶悶不樂,眼睛都耷拉了下來,跑去把水壺放回原位。
明明有的事情崔棲潮可以做,但他就是要交給小白,原因是:
「牧羊貓不就喜歡互動嗎?不經常交給小白一些任務,萬一小白心理出現問題怎麼辦?」
小白看著崔棲潮那張好看又冷淡的臉,心理健康地「喵」了一聲。
崔棲潮坐在沙發上,放好水壺的小白踱著步過來,仰頭去嗅矮几上放的草莓,這是崔棲潮一個一個挑好的,又大又甜。小白貓眼亂轉,舌頭不時捲一捲粉色的鼻頭,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樣。
「想吃草莓應該怎麼做?」崔棲潮冷不丁說。
小白悻悻把頭轉過來,手搭著崔棲潮的小腿,「喵,喵,喵。」
崔棲潮:「錯了。怎麼做?」
小白忍辱負重,坐立起來,兩隻手合在一起拱了拱。
「好貓。獎勵一顆。」崔棲潮把草莓餵給了小白,小白還挺嬌氣,不願意銜在地上吃,就著崔棲潮的手啃光了,淌了他一手草莓汁。
崔棲潮看了一眼小白,沒有說什麼,抽紙把手擦乾淨了。
小白一吃完就躥遠,畢竟待在崔棲潮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就會心血來潮地訓貓。
這時他那隻平時基本沒什麼動靜的手機響了,發消息來的是上次去過的寵物醫院,崔棲潮一邊看一邊故意念了出來:「你好,本院20年院慶,近期有折扣活動,貓咪絕育套餐折後僅需華夏幣xxx(公)/xxx(母),送優質伊麗莎白圈。拍下一年內有效,優惠力度前所未有,各位家長可以考慮參加……」
崔棲潮似笑非笑地道:「優惠力度前所未有,要不要拍一個呢。」
第14章
小白原本正躺在自己的貓窩裡,聽到崔棲潮的話,整個貓都僵硬了。雖然是背對著崔棲潮沒動,但可以看到耳朵已經完全豎直起來,連耳尖的毛都帶著緊張氣息。
崔棲潮看到小白已經害怕了,才慢悠悠地說:「還是考慮考慮吧,先打聽一下這家醫院醫生的技術。」
小白的耳朵慢慢耷拉了下來,宛如被判了死緩。
崔棲潮在沙發上才坐了一會兒,小白就按捺不住,幾步躥到崔棲潮面前,眼睛睜圓,瞳孔滿月一般佔據了大半空間,黑亮亮地盯著崔棲潮,然後開始用腦袋蹭他的手。
放在平時,小白接受完訓練,肯定不會這麼主動,甚至撒嬌地要求崔棲潮摸自己。
崔棲潮拖了一會兒,眼見小白有些焦慮了,才把手伸出去,在它頭上摸了摸,「哎呀,怎麼比絕育後的公貓還要嗲。」
小白:「……」
崔棲潮把小白的腮幫子拉開,好好搓揉了一番,小白不但沒有反抗,還在僵硬一會兒後,翻起了肚皮。
崔棲潮戳了一下小白的肚皮:「呵呵。」
小白:莫名感到一絲涼意。
……
有賴於崔棲潮種的那一批蔬菜收穫,他獲得了廣大老教師的喜愛,他們這些人正是養生的年紀,辣椒油可能受眾不太廣,但蔬菜就不一樣,尤其是新鮮美味的蔬菜。
這甚至比市面上賣的精選蔬菜還讓大家放心,因為它就長在眼皮子底下,崔棲潮對它們的上心也是大家都看得到的。
連崔校長都沒想到,崔棲潮和這些現在常來食堂打菜的老教師不知道什麼時候,建立了良好的友誼,直到崔棲潮又敲開他辦公室的門。
鑒於前兩次崔棲潮過來的目的,崔校長一看他就主動交代:「棲潮啊,我已經幫你讓人去看天台可不可以了,這個大面積是不可以的,但能放些盆栽……我是覺得,這數量不多的話,就沒有必要了吧?」
「叔叔,蚊子腿也是肉。」崔棲潮說道,「不過我來不是為了這個,另外有件事。」
「……」崔校長,「哦,什麼?」
他在心裡想了想,咱們C大還有哪裡可以種的,難道要繼續打其他綠化帶的主意?
崔棲潮說道:「家屬區的空地啊,我覺得挺適合種菜的。」
崔校長:「……」
崔校長:「棲潮,這個真的為難,家屬區住了好多老教授,地位老高的,叔叔我也不好不敬老。」
「沒事,」崔棲潮說道,「我已經徵求過他們的意見了,比如周證聞教授,林瑛教授,白雲教授……」
崔棲潮數出一連串的名字,都是在C大乃至整個學術界赫赫有名的大拿。
崔校長:「……」
崔棲潮:「不過這一批種出來,會優先教職工及其家屬供應。」對崔棲潮來說,糧食種出來只要沒有浪費,給誰吃都一樣。
崔校長聽到這一句,就明白這些大拿大概是對侄子的綠色蔬菜很有好感了,他汗顏道:「那你各戶徵詢,要是沒意見,就種吧。」
「謝謝叔叔。」崔棲潮得了崔校長的許可,再做民意調查,這項沒什麼難度,基本是全票通過。
有的老頭老太太甚至說:「早幾年我就想把花壇拔了種菜,還不是因為返聘了,要上課!」
家屬區的土地,崔棲潮已經有了成算,要精打細算利用土地。包括之前食堂邊的土地,也可以增加作物了,他將進一步運用上立體種植。
其實像崔校長所說的在天台種菜,也屬於立體種植的一種。
立體農業又叫層狀農業,是利用各種農作物的空間差、層次差、時間差等,進行配套生產。
裡頭還可以細分,比如崔棲潮要給食堂周圍放一些棚架,這就更大程度地利用了這一塊區域的陽光、空氣等資源,這屬於利用了現代工程技術。
在後山種的菜呢,則是按照垂直高度進行的,根據海拔高度、山坡特點分別種植作物。
還有像他要在家屬區那片實施的,也是在華夏由來已久的間作。利用好植株間的空間,多種作物種在同一塊區域內,這需要嚴格選擇配套的作物。
他預備將玉米和板藍根一起種植,板藍根倒不是菜,但神農還嘗了百草,崔棲潮種個板藍根也不算什麼。別說板藍根,人參他也打算種起來。
如此一來,就能在有限的空間裡,最大程度滿足自己的種植欲。以後藥材收了,就當福利發給大家。
為了這與日俱增的種植面積,崔棲潮繼續給公司招了人,他都懷疑最後食堂負責種地的人能比做菜的人還多。
玉米,因為是套播,選了中熟品種,也就是生育期大概三個月到三個半月左右的品種。
選種的時候,商家還瘋狂給崔棲潮推薦高產品種:「老闆,買龍高I2啊,最高每公頃三萬多市斤產量啊,農民都震驚了好麼!還有良玉99、蠡玉16,種的人也可多了!」
崔棲潮埋頭自己選,「謝謝,我自己看就行了。」
其實這個人要是去過C大就會發現,但凡崔棲潮管理種植出來的作物,那產量都高出普通一截,還是他沒有刻意培育過。
現在因為學校學生需求大,崔棲潮倒是開始考慮這一點了,是否需要改良作物增產呢?
自從人美心善的崔老闆把約會聖地給刨了之後,C大情侶們不得不另覓佳處。
但是,無論如何後山還是C大看夕陽最美的地方,所以即便被一食堂種上菜了,還是有些情侶會上山,找幾棵好看的樹作道具,靠著樹在這裡拍一拍夕陽照。
最近,這點愛好也被崔棲潮給毀了。
新近上山拍夕陽或者想俯拍校園的學生們發現,菜地原本都種在原來的草皮上,沒有砍樹,大家才得以用樹擺拍,現在,那些樹木下的空隙也都被開墾了!
情侶們顫抖了,「師傅們,你們這又是在種什麼……」
「人參啊。」
學生:「……」
「你們都大學生啊,不知道人參適宜在林下栽種嗎?」
學生:「……」
他們是大學生沒錯,但是沒有和崔棲潮一樣的愛好啊!
C大的論壇上很快出現了帖子:
主題:啊啊啊啊啊最後一片淨土也被一食堂毀了!
內容:今天上後山想拍照,結果看到有人把樹下也栽滿了作物,據說是人參!據說一食堂的崔美人說不要浪費一丁點兒地!
1L:我怎麼一點也不驚訝,今天我們教學樓還有人搬了很多架子,據說要在樓頂搭架子種菜了。
2L:??不是,那以後哥們兒怎麼去天台約架啊。
3L:還想約架,被教導處抓到直接罰你在天台澆水才好笑。
4L:這算什麼啦,聽說家屬區也沒有倖免,這會兒已經在種玉米和板藍根了,還有些老師去幫忙。我給老闆拿東西的時候聽見的,那些退休教授居然還在問能不能承包給他們,想活動一下腿腳。
5L:疑,我比較關心人參種好後會在食堂賣嗎?
6L:加一,想吃人參,會不會也格外好吃,格外補呢。
7L:實名呼籲崔老闆種西瓜,三伏天吃西瓜不好嗎?
8L:會有的吧,那天我在食堂還聽到有人說要進西瓜種子。
9L:你們能不能不要歪樓,討論標題好嗎?我帶頭譴責一食堂!
10L:可是如果人參種出來是給我們吃的話,不好意思譴責耶。
11L:對吼,吃人嘴短。
12L:一食堂給你免費辣椒油便宜蔬菜還有個大帥哥下凡,9L到底還有什麼不滿!!
13L:恍恍惚惚哈哈哈哈,我是真的佩服一食堂的老闆怎麼辦,樹下都種滿了,天台也種滿了。就說你校是南海市第二農大你服不服?
14L:服的服的。南海市農C大沒毛病。
15L:我只有一個問題,種的玉米是甜的還是糯的?
……
這一瞬間,C大論壇的畫風已經與現實世界中的直播節目彈幕畫風微妙重疊。
第二集 節目播出,抱著種種心情而來的觀眾們看到了熟悉的場景,崔棲潮繼續種種種,吃吃吃。而且這一次,他連最後一點希望也沒有放下,直接讓那些想拍情侶照的學生無處下腳,只能含恨離開。
就是這一集的萌寵少了點,觀眾們不知道那是因為LJJ公司也後知後覺地發現有BUG,這個時代還沒出現牧羊貓,讓程序員緊急修復了一下,可是完全沒有找到問題所在。
一頭霧水之下,只能先把一些片段剪掉,免得被觀眾也發現,到時還以為他們給崔棲潮發外掛提高收視率呢。
第一集 播出之後,就有很多觀眾為了讓其他人也享受自己的遭遇,推薦他們去看這檔節目,並大賣假安利:特別好看的校園節目,青春氣息濃郁,男主角長得也帥,還是覺醒了帝王血脈的人。
……可想而知抱著希望去看的人最後是怎樣的一臉問號。
說好的校園,這是啥玩意兒?
這有毒的節目以另一種方式吸引了一批觀眾,在第二集 開播時準時守在屏幕前吐槽——大家都意識到了,開這檔節目,獨自欣賞遠沒有一同吐槽那麼快樂。
【崔棲潮還是人嗎!!種人參!!】
【不是不是,是神農】
【情侶們太可憐了,崔棲潮自己不找女朋友還不讓別人談戀愛。最毒帝皇心。】
【我好餓我好餓我好餓我好餓】
【抓狂,他這麼作,我卻恨不起來怎麼辦。崔棲潮求求你了,談戀愛吧!】
【贊同,崔棲潮不是人,是暗黑神農!】
第15章
如果小白能看到節目上的彈幕,那它一定會大為贊同,真是暗黑神農,這個大魔頭居然把食堂後面的院子圍了一小塊地出來養鴨子。
崔棲潮自己跑到農貿市場去選的幾十隻小鴨子,各個還是一身嫩黃,都是肉蛋兼用的山麻鴨,這鴨子開產早,產蛋數量也高,對環境又不挑剔。
這都是接種了疫苗、也開食了的鴨子,但是暫時還只能圈養,長大後才能下水。
至於下哪兒的水?當然是學校的景觀荷塘。
崔棲潮抱著貓去看鴨子,對它說:「羊是沒有,但有鴨子給你牧,牧羊貓哪個不是把家裡的雞鴨小動物都管理得井井有條。」別說牧羊貓,這個時代的牧羊犬們,也早已不限於牧羊了。
小白:「…………」
為什麼,為什麼種田也要拉上它!
現在的小白大約只有一個念頭:去學跳火圈會不會比較好?
……
食堂的院子是水泥地,沒什麼青草可以給雛鴨採食,又在圈養期,主要靠投餵。
崔棲潮和員工們自己動手,拉了尼龍網,又蓋了圈舍。在圈舍旁邊,看土壤屬於砂質,還種了點晚熟品種西瓜,也沒多種。等成熟的時候,剛好是暑假呢。
聽說崔棲潮在養鴨子,學校的教師一窩蜂找了上來,想預訂以後的鴨蛋,還有年底的整鴨,好做年貨。
不知不覺,大家對崔棲潮已經很是信任了。
小崔雖然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但是辦事認真嚴謹,人長得精神,最重要的是種菜真他媽好吃啊……
咳咳,反正崔棲潮養的鴨鴨能差到哪裡去?還肉眼可見不會吃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最近一週,崔棲潮查看意見箱裡的建議書,好多都在問同一個問題:食堂新種的玉米是甜的還是糯的呀?
崔棲潮都沒注意這一點,他回憶了一下,才告訴食堂的工作人員,讓他們去答覆學生。
都是甜玉米。
這又引發了一些更愛吃糯玉米學生的哀嚎,相比起甜玉米,他們更喜歡糯玉米那軟糯粘稠的口感啊。
崔棲潮不太關注學生間的口味之爭,他最近工作的主要重心放在了農作物改良上。
之前崔棲潮起了這個念頭後,就上了心,查了一下賬目,發現檢測儀器、田間設備等自己負擔得起,於是決定在後山辟幾分地出來,先行試驗。
他來了這裡後,種的第一樣植物就是辣椒,現在要改良,也首選了辣椒。
先從市面上挑選出優良辣椒品種作為新品種選育的親本材料,然後進行配製組合,也就是試驗將哪種辣椒作為父本,哪種辣椒作為母本,來進行雜交。
通常一個新品種的誕生,從選擇親本材料開始,到能夠生產示範,起碼也要三四年的時間。
四年時間,一屆學生畢業了,崔棲潮也該錄完節目回去了。更別說生產示範的過程也需要幾年時間。
但崔棲潮到底不是普通人,神農血脈使他在這個方面有著天生的嗅覺,而且這裡可育苗的地本就不是很多。比如配製上,他並不會進行很多組合,而是從中選擇自己認為可行的一些組合配製,能夠為他節省很多試驗時間。
這也是崔棲潮第一次嘗試改良品種,他自己也很期待最後的成果會是如何。
「幸食記」是一個製作美食專題的自媒體,由一個十五人的團隊組成,以自制美食教程起家,粉絲多起來後,出於種種考慮,他們也會搜尋有特色或者高水平的餐廳,寫品嚐測評給讀者看——夾雜一些廣告是肯定的。
因為在微博上看到黃偉河發表的文章,幸食記的編輯也將一食堂作為選題報了上去。
最後在討論的時候,這一項引起了小小的爭議。
無論是街頭小攤,還是星級餐廳,他們都做過測評,甚至有一期,跑到人家家裡去做,導致粉絲紛紛嚎叫,這讓他們怎麼去吃。總之,測評範圍不可謂不廣。
即便是這樣的一個自媒體團隊,他們也從來沒有測評過食堂。
食堂,大學食堂,全都是大鍋菜的大學食堂。
在一番爭議後,因為黃偉河的文章,以及考慮到如果水平真的不錯,這樣說不定反而新奇、吸睛,選題通過,芝麻和飯團兩名編輯被派到了南海市。
因為不願意提前透露拍攝計劃,畢竟有的商家會特意準備,他們私下找了C大的學生,花錢租用校園卡。
芝麻和飯團是編輯們撰文的筆名,內部也習慣了這麼稱呼,兩人站在C大一食堂三樓,心裡有點感慨。往日製作的美食專題,要麼寒酸到只有街頭小車,要麼裝潢精美別緻。
而一食堂呢,藍色的長條飯桌與同色長條凳,米白色的地磚,餐盤都是清一色不鏽鋼,牆上貼著「浪費可恥」「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等標語,無一不秉承著華夏校園式的獨特風格,樸實無華。
再看看今日菜單,同樣樸實,紅燒土豆、絲瓜炒蛋、腐乳空心菜、肉末茄子……
帶著微妙的心情,芝麻和飯團分別打了不同的菜色,沒有打米飯,而是將改良菜色幾乎打了個遍。
其實在打到菜的那一瞬間,他們兩人就對一食堂產生了新的認知,也開始懷疑文筆優秀的黃偉河會不會根本沒有完全形容出菜色的香,否則嘗過那麼多美食的他們怎麼會垂涎三尺。
飯團下意識折回,攔住了隊伍後一個人:「等等,我忘了打飯,我還要打飯。」
打飯阿姨說:「你不是不要飯嘛?」
「要的要的,剛忘了。」飯團一看餐盤也沒處裝了,「麻煩您給拿個打包盒吧。」
芝麻見狀,忙道:「兩碗!」
這裡頭好幾個下飯菜,不打點飯待會兒還不得饞死!
再餓也得先工作,兩人從包裡拿出單反相機拍攝,這一舉又引來了一旁學生的側目,不過大學校園裡什麼怪人沒有。
拍完照後,芝麻這才精神一振,拿起筷子挾向今日的新菜。
也是一食堂自種的清炒小白菜,比起腐乳空心菜,它的做法更加簡單,清炒,只加了油、鹽和蒜。小白菜葉片橢圓,有的地方也青菜、上海青。
因為是食堂菜,它其實並未被料理得很仔細,沒有切段,大蒜也只粗粗拍了幾下,但是色澤碧綠鮮亮,翠生生的菜葉連接著白嫩的菜桿。
芝麻挾了一整片小白菜放入口中,先入口的是飽滿的菜桿部分,他只嚼了一口,清脆的卡擦一聲後,就嘗到了清甜的菜汁,甜到讓芝麻覺得自己以前吃的都是假白菜!
他就像兔子一樣,嚓嚓連咬,將鮮嫩的菜葉也吃進來,菜葉相較沒那麼多汁,但更滑,更能嘗出恰到好處的鹹味。
又香又甜。芝麻幾乎覺得自己是被食草動物附身了,否則他怎麼會對菜葉這麼著迷。
一直把小白菜啃完了,芝麻才來得及去看飯團。飯團吃得比芝麻快,他們打的菜不同,飯團的蔬菜選擇了腐乳空心菜,現在已經在品嚐旁邊那道青椒香乾。就倆字,入味。
加了辣豆瓣醬炒出來的青椒香乾呈現油潤的黃色,外皮的部分比較有乾,但裡頭滑嫩極了,卻不至於水豆腐那樣的一戳就破,彷彿每一片都飽含了湯汁,上頭沾著的幾點青椒籽更讓滋味裡帶上一點辣。就連切成長條形的青椒也被炒得柔軟有味,適合與香乾一起扒進嘴裡。
這絕對是一道標準的下飯菜,飯團直接把香噴噴的湯汁澆在了自己的飯上,醬黃色的湯汁裡帶著一點香乾屑和青椒籽,在米飯上滑了幾道軌跡,將它們浸成和自己一樣的顏色。
芝麻看得眼紅,忍不住從他盤裡挾了幾片香乾,而在旁邊,還有魚香肉絲、牛腩燉蘿蔔等菜。
……半個小時後,把餐盤裡所有食物都吃光的兩名編輯,已經陷入了輕微失神狀態了。
就因為平時吃過很多美食,在品嚐到這些如此合胃口的家常菜時,才讓他們更加美滋滋。
一般飯吃七分飽的他們,已經很久沒有這種吃撐的感覺,感覺到胃部傳來的飽脹,也不知道得去幾小時健身房才能找補回來,簡直又懊惱又幸福。
「……我最喜歡小白菜,一吃完我整個胃口都開了,後頭簡直停不下來。」
「我愛空心菜,聽說這兩道蔬菜都是他們自己種的,黃偉河真的沒誇張啊!」
「真信了他們老闆照顧得那麼仔細了,這菜真的太他媽清甜了,我覺得我以前吃的都是草。」
「這期專題我可以寫一萬字。」
又休息了半個小時後,他們才慢悠悠起來,去找崔棲潮。
從黃偉河的文章說起,兩人在表明身份之後,表示會發表一期專題,而按照他們的慣例,會贈送粉絲一些福利。希望一食堂能夠賣給他們幾瓶辣椒油,以便抽獎。
——稿子還未出來,他們就篤定能夠發表了。在他們看來,這期測評一定要做,而且要做得有聲有色,有辣椒油當然是錦上添花。
以幸食記的粉絲數量,做推廣要收錢不提,一般他們主動找的商家雖然不用給錢,但看在宣傳的份上,也會免費提供東西。
不過因為從黃偉河那裡知道一食堂的老闆比較特殊,他們非常客氣地主動要給報酬。
誰知一食堂這位真的很不像食堂經營者的帥哥老闆聽完後,冷漠地說:「不用了,我不缺錢。」
承包一食堂就好比他答應LJJ公司一樣,並不是為了錢。
兩人一喜,這是要免費提供給他們嗎?
崔棲潮:「食堂的辣椒油僅供本校學子免費食用,實際上,C大食堂根本不對外開放。」
言下之意,他並不稀罕什麼宣傳效果,還不太滿意他倆冒充學生吃飯了,這屬於佔學生份額!
飯團、芝麻:「…………」
真冷酷啊!
第16章
由芝麻和飯團精心撰寫,改了三稿的測評被「幸食記」推送了出來,一經發表,點擊就達到了10萬 。
一個坐落在海濱城市的大學食堂,曾因黑暗料理登上熱搜排行榜,現在,它卻成了編輯心目中的最佳!一份鮮美至極,令小編魂牽夢縈的綠色蔬菜,居然只要兩塊錢!
由於選材的特殊,還有這兩人吹得非常真情實感,更把南海市的味之林分店口碑輸給一食堂的事情也描述進去,引起了不小的關注。
味之林也是夠慘,原本這件事只有本地人知道,大多是學生,這下子被幸食記給放到更大的平台上去了。
他們拍攝了很多圖片和短視頻,做成動圖放在文章中。
賣相絕對是夠了,一點也不像普通食堂,要麼過於油膩,要麼太寡淡,搭配上極有煽動性的文字,能把人看餓了。
還有一小部分,則是兩人拍的校園裡的菜地,一食堂的工作人員用帶刻度的工具澆水等花絮,證明所言非虛,一食堂的自種菜是真的很精緻。
文章最後,兩位編輯也遺憾地說:
【這是幸食記測評欄目開辦以來,我們第一次沒有抽獎食物能提供給各位讀者,也無法給出品嚐攻略。C大食堂並不對外營業,只接受刷校園卡,所以理論上只有C大師生才有口福。因為自種菜品數量有限,也不會單獨銷售,要以學生為先。
這真是我們最遺憾的事情,只能以文字的形式和諸位分享這些美食。】
……
這比以前分享的那些家庭菜色還要讓讀者無語,不但沒處品嚐,連抽獎也沒了。
可這麼一來,更顯得文章真實,人家食堂不對外營業,老闆都不稀罕廣告。有時候,獨樹一幟比上趕著推銷更吸睛。
幸食記的口碑還是很不錯的,一食堂得到這麼高的評價,讓眾多美食愛好者蠢蠢欲動,搜尋起身邊有沒有與C大有關的人。
C大學子也聞聲而來,紛紛轉發評論。
「力挺我校食堂,也就是做得不花哨,味道完全不輸給大飯店好嗎?空心菜還是我吃過最好吃的,上週還特意帶我爸媽來了。一開始我爸媽不知道食堂換人承包了,還小心翼翼地問我,『爸爸媽媽是不是哪裡對不起你了?』……我笑死。後來當然是真香真香了。」
「小編你怎麼不寫清楚,一食堂為了種菜,把我們學校的約會聖地給刨了。[微笑]」
「我是C大大四學生,我現在決定考研,為了多吃兩年食堂。」
「高考在即,歡迎廣大學子報考C大,縱享美味!」
「看餓了,去一食堂打點夜宵吃。」
「完了,我怎麼預感到以後會有很多外校地跑來借卡,打菜會更難打了。本來旁邊學校的人就很煩了老來蹭辣椒油!」
「一個有良知的C大學生絕不會帶外人進食堂!就如同絕不會一次打兩勺辣椒油!」
……
C大學子們的言論,無疑為幸食記的測評添了一把火,讓更多的人注意到這個神奇的食堂。
「想艾特自己學校的食堂了,你看看人家,你看看人家!」
「作為C大隔壁校的人,我一人血書求崔總也承包我們食堂!」
「下個月要去南海市旅遊,沒有任何關係,請問怎樣才能混進C大食堂?」
「真的假的,比味之林還好吃??」
「老闆是什麼善人啊,按他這個伺候法,菜完全可以輸送給高級餐廳吧,兩塊錢一勺放食堂賣,羨慕羨慕。」
「驚了!什麼叫吃到就是賺到!」
可以說C大食堂這次在網友,尤其是那些飽受食堂摧殘者之間火了一把。
火歸火,又不是什麼連鎖店面,要是想吃,還得看你認不認識C大的人了。
於是短時間內,更大的範圍影響如何尚不清楚,反正南海市本地已經有市民開始組團跑C大了。
——本地人和C大的聯繫多,打聽打聽誰家有在C大讀書的娃,也好去蹭一下這據說連味之林都甘拜下風(味之林:……)的食堂。
多數人都覺得盛名之下無虛士,反正就在本市,嘗嘗也無妨。
結果大量外校人員的湧入,在短時間內影響到了學生們用餐,怨聲載道,校長意見箱都爆了,和以往形成了鮮明對比。要知道以前學生寫意見,關於食堂都是希望它們能做點人吃的菜。
民情激憤,不得已,C大因為外界人士蹭飯太多,而下了規定,禁止把校園卡外借。
有了這個規定後,情況才好轉許多。
學生們心有餘悸地聲稱,這簡直就像家裡有個寶貝,特想炫耀,又賊怕別人惦記上。
而等到日後C大自種菜越來越出名的時候,單純的禁止外借校園卡已經阻止不了社會人士們了。
甚至學生間都衍生了接單打飯送給外校人士的業務,以此賺點外快,使得食堂再出新規定,限制單人打飯量。成了全華夏高校食堂獨此一家的規定。
那種違反規定的行為也被保衛處多次圍剿,專項整治,饒是如此,仍屢禁不止,誰讓一食堂始終堅守著他們的原則:食堂不對外開放,食堂就是給師生吃的。
不過,這些屬於後話了,不多提。
……
……
眼下,一食堂的山麻鴨雛們在崔棲潮的精心侍弄下,羽毛上已經有油了,可以下水。
崔棲潮等待這一天已經很久了,他淡淡一笑,小白有事可以做了。
崔棲潮領著小白,趕著那群小鴨子去水池,特意選在了上午七八點,比較涼爽的時候。這個點正是上第一節 課的時候,不少學生來往。
如今崔棲潮在C大也是個名人了,鮮有不認識他臉的。
今天比起崔棲潮那張臉,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趕的鴨子,可以聽到學生們在竊竊私語。
「崔老闆養的鴨子……」
「好小,多久才能長大。想吃鴨肉。」
「看餓了看餓了。」
小白:「……」
崔棲潮把鴨子們領到水池,之所以把小鴨子們帶到水池而非荷塘,是因為這裡的水比較淺,能夠讓小鴨子們先適應下水。當然也要注意,避開種了水培空心菜的地方,以免菜葉被破壞。
這些天崔棲潮都是撒食餵鴨子,鴨子們已經有了印象,他將一把稻穀灑在水面,第一次接觸水池的雛鴨們,就嫩聲叫著,試探性地下水,奔著稻穀去了。
小白趴在岸邊,生無可戀地看著這些鴨子,以後這就是它的責任了。
讓鴨子們吃食又嬉戲了會兒,因為是第一次下水,崔棲潮沒讓它們在水裡待太久,很快趕了上來。剛好這時候太陽也升起來了,能夠把小鴨子們的羽毛曬乾。
回去的路上,除了遇到學生們之外,在經過宿舍樓的時候,崔棲潮還看到宿管阿姨端著盆子在日頭下給她的貓,也就是小白那個兄弟洗澡。
小白的兄弟也是黑白花,不過背上大部分是黑色,肚皮和四個爪子是白色,是隻警長貓。這會兒被阿姨捧著,舒適地仰躺在水裡,可見充滿了對人類的信任。
警長的澡盆裡還飄著一隻黃色的玩具小鴨,它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聽到這邊的動靜,還扭頭好奇地看那些與自己盆裡不同,會動的鴨鴨。
這時候有女生出入,欣喜地過來摸摸正在洗澡的貓咪的下巴,舒服得它仰起頭喵喵叫。
小白看了看人家的鴨子,又看了看自己的鴨子,「…………」
……
自從小白乖巧地學會了牧鴨後,每天由它負責把鴨子們帶到池塘去,到點了再帶回來。就像牧羊那樣,每到岔路就堵住,驅趕掉隊的鴨子,引導它們去池塘。
幾天下來,鴨子們都記住路了,不過還是需要小白看守,準時將鴨子帶回來,因為崔棲潮要控制鴨子們的散放時間。
一隻黑白花的貓,領著一群鴨子晃蕩,成了C大一條獨特的風景線,惹得學生們紛紛圍觀拍照。
小白時常在食堂出沒,都知道它是崔美人的貓,鴨子們就更不必說,老早就有無數師生惦記上它們了。
就因為這日常一幕,C大流言四起。
在C大學生的朋友圈一找,同一張小白牧鴨的照片或視頻,配的文字起碼有八個版本。
有的說小白是母貓,因為痛失愛子,把鴨鴨當做自己的孩子撫養。
還有的說小白從小和鴨子一起長大,所以對鴨子有特殊的感情,甚至覺得自己也是一隻鴨子,遂整天與鴨鴨們混跡在一起。
也有的信誓旦旦地表示小白吃了鴨鴨們的媽媽,成為鴨鴨們見到的第一個動物,所以才被當成母親跟隨。
不會上網的小白每每還昂首挺胸,極有鏡頭感地接受拍攝。
第17章
崔棲潮無繩帶著小白走在學校,手裡還提著一個小筐,裡頭裝的是金銀花苗。金銀花是攀援植物,他拿著這麼多金銀花,當然是在搜尋每一寸可以播種的土地……不對,應該說美化每一寸校園。
金銀花的生命力很強,直接移苗栽培就行。移苗時間其實是一年四季都可以,不過這個時候成活率挺高的,畢竟這些花苗都是運輸過來的,有一定折損。
就是要注意,不能在一天中日頭最強的時候播種、澆水,否則會把金銀花灼傷。其實其他作物也適用這一點,有些人覺得太陽大,作物蔫蔫的,澆點水對作物好。其實,反而會導致作物被灼傷,適得其反。
崔棲潮每走到自己覺得合適的地方,就停下來,用隨身攜帶的工具把地翻一翻,用扦插的方式移植。小白蹲坐在一旁,乖巧地在他扦插好一株後,就從筐裡銜起另一株。
崔棲潮蹲著插苗,小白則在旁幫忙的姿態吸引了不少學生。
「鴨鴨呢,小白,鴨鴨呢?」
「小白你怎麼沒和鴨鴨在一起。」
「小白你的鴨鴨在哪?」
在他們的詢問聲中,小白瞳孔成了一條豎線:難道沒有人注意到它正在幹活,誇一誇它嗎?
雖然小白這種「別人家的貓」的行為非常罕見,可見大家對小白和鴨鴨的關係更感興趣,那個更加罕見啊。其次感興趣的,也不是小白本貓,而是崔棲潮。
他們只圍觀了一會兒就發現,崔棲潮沒有劃線,自己用手指打引孔,每隔五厘米就插一株苗,用便攜的瓶子倒基肥。
一排下來,整整齊齊,每一處間隔距離都是一樣的,要是沒看到,真會以為他用尺子比著種的。
如果他們有透視眼就能發現,崔棲潮插的孔也是一模一樣深。
就算是積年勞作的老農也難以做到這個程度,精準度嚇人。
而每一次倒的基肥就不一樣多了,手底下根據植株不同有細微的差別。在大面積的種植時崔棲潮不會這麼做,工作量太大了,但他自己扦插時順手就估量上了。
「這個畫面……對強迫症患者也太友好了吧!」
這個技術大家是服的,崔老闆不愧是帶給他們自種蔬菜的高材生,動作流暢又精準,雖然只是插苗,就是讓人看得特別舒服,要麼怎麼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不過,等崔棲潮把這一小塊地方播種完了,學生們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崔老闆連這種犄角疙瘩也不放過啊!
連學校其他地方,都種上了金銀花,食堂周圍崔棲潮當然更不會放過。等金銀花成活了,開始生長攀援,長滿牆、架子,開了花後,其實還挺漂亮的。
金銀花剛開的時候是白色,過幾天就成了黃色,先放的花與後開的花混在一處,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樣,宛如金與銀。
崔棲潮走了大概五分之一校區,工作量也差不多了,帶著小白往回走。眼見三五不時眼前便有整齊的金銀花苗,他心中洋溢著滿足感,連著對小白的態度也溫柔了一些,「來,抱你。」
被冷酷對待慣了的小白有些受寵若驚地順著崔棲潮的褲腿爬了上去,蜷在他臂彎間。
……
「崔總,崔總。」崔棲潮才走到食堂外頭,二樓有個員工從辦公室探頭出來喊他,「辦公室有人在等您,是財務處的林主任帶來的。」
「好,我知道了。」崔棲潮只以為與食堂的事有關,讓小白去把鴨子們趕回來,就上樓了。
崔棲潮推門便看到一個三十多歲、梳著分頭的男人正坐在辦公室的休息區,一見他進來,立刻站了起來,換上得體的微笑,伸出手來,「你好,崔總,小姓徐,徐慶源,通過林主任上門叨擾,不好意思。」
他遞上了一張名片,崔棲潮瞥了一眼,和他之前想的不同,這人過來多半和學校無關,他是某家連鎖餐飲的老闆。
「沒事。您有什麼事嗎?」其實崔棲潮已經大致猜到了對方的來意。
果然,徐慶源一開口就是,因為一食堂最近引發的小小浪潮,想找他一起發展餐飲業,推出合作品牌。
徐慶源就是做連鎖餐飲的,快餐形式,後廚也都是做的大鍋菜,所以一看到關於一食堂的消息,心裡就一動,又設法來C大每個食堂都吃了一頓,更是迫不及待來找崔棲潮。
崔棲潮一皺眉:「你從學生那裡買的校園卡嗎?」明明這個方法已經被限制了,怎麼還有人鑽空子。
徐慶源一汗,「那不是重點……」他一看崔棲潮的眼神,又道,「不是學生啊,在財務處拿的卡。」
崔棲潮這才沒說什麼,決定回頭和叔叔說一下,教職工之間也要強調這個問題。
「我已經有了這麼多門面,客流量穩固,都在比較好的地段,但是,還缺乏品牌影響力,而你們一食堂現在名聲比較旺,卻沒有渠道鋪展開。」徐慶源興致勃勃地解說起來。
「你看,趁著這個熱度,在大學城開店,還可以把那個幸食記找來做廣告……」對方幻想得非常飽滿。
「不好意思,我不會離開學校的。」崔棲潮冷淡地拒絕了對方,他對網上的言論一無所知,對什麼合作發展,也沒有興趣。
「為什麼啊?崔先生你就不想賺錢嗎?」徐慶源描繪藍圖,自己都興奮起來了,被崔棲潮一盆涼水澆得透心涼。
崔棲潮打量他兩眼,「林主任沒有告訴過你,我能競標下一食堂,是因為我是關係戶嗎?」
「……呃,說了。」徐慶源鬱悶地道,「但我覺得,那都不是問題吧,而且以你的眼界,不是應該對我的提議更感興趣嗎?你甚至還是可以種種菜,如果要打造特色,我們勢必也要弄一個專門的種植基地啊。我親戚在郊外就有八百畝地,手續都不用麻煩,可以直接轉過來。」
崔棲潮怦然心動,一個專門的種植基地!
可惜,他被LJJ限制在了校園裡啊。
「不必了,我只是……」崔棲潮歎息一聲,想想一本正經地道,「我只是嚮往校園這種青春浪漫的生活。」
徐慶源鬱悶地回想了剛才在樓下食堂看到的場景,心想著到底哪裡青春浪漫了。
每個端著飯盒進食堂的人都滿臉「沖亞要打不到菜了」,人頭攢動的場景讓他想到老家養的那群水鴨子吃飼料……
「不好意思。」崔棲潮擺出送客的架勢,再次和徐慶源握了握手。
徐慶源遺憾地握住崔棲潮的手,搖了搖後想抽回來,卻發現抽不動,「?」
崔棲潮緊握著徐慶源,目光與平日的沉靜不同,帶著幾許銳利。就是這個人,想找他共建種植基地,八百畝……他卻不能答應!
徐慶源被看得心裡發毛,不自在地看自己是不是褲子開縫了,「崔總,怎,怎麼了?」
離著這麼近,他愈發感覺到這位小崔老闆樣貌實在出色,看得連他一個同性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沒什麼。不送了。」崔棲潮緩緩放開徐慶源的手。
徐慶源開門後還在不斷檢視自己,怪了,身上沒有髒東西啊。
……
「喵……」小白從門縫裡溜了進來,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著自己的主人,剛才拉著徐慶源不放的那一幕也太奇怪了。
甚至徐慶源走後,崔棲潮還慢慢把手放在胸口,那張平日總是神色淡淡的臉上,竟然露出些許傷感。
小白繞著崔棲潮的腿轉了兩圈,人立起來,前爪放在他膝蓋上,歪著頭看他。
崔棲潮往後靠在椅背上,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要拒絕這樣一個人實在是太難了……」
小白:「!」
他握住了小白的爪子,「不但主動提出建種植基地,還有現成的八百畝地。」
小白:「……喵喵喵?」
LJJ播放平台。
直播畫面中,崔棲潮有力地握著徐慶源的手,那總是平靜,偶爾閃爍著嘲諷笑意的眼中,頭一次暗藏波濤。
在人走之後,特寫鏡頭下,崔棲潮那張俊美的臉上,表情更是令人看了都替他心碎。
到此為止,甚至在崔棲潮說出前半句話時,彈幕還是一片捧心的。
直到崔棲潮一開口就是難以拒絕他的八百畝地……
【求求你,別開口好嗎??】
【呵呵,我在他連犄角旮沓裡都要種上金銀花時,就徹底覺悟了。】
【暗黑神農,在校種田。】
【看第一集 我就覺悟了,我已經調整好心態了。】
【我還沒有!我的心態要爆炸了!這傢伙為什麼要開口啊!】
【我想吐槽崔棲潮,人家找他開餐廳,結果滿腦子就記住一個八百畝是嗎?】
【日了,這演員應該罰錢,公司送你去戀愛,你天天餵學生,尼瑪C大學生都胖成什麼樣了!!】
【C大學生胖成什麼樣我就胖成什麼樣了,看一集吃五碗胖三斤。】
【感覺因為他,女頻風評要被害了。】
【他不開口我還能沉浸在童話裡QAQ我決定報復社會,把剛才那段素材和其他鏡頭剪成正宗女頻風,放出去騙人。】
【臥槽前面你……幹得好!快去!】
第18章
LJJ已是國內一流的製作、播放平台,因此附屬論壇人氣也頗旺,無聊的觀眾看完了劇就在這裡水一水,互相推薦。
而在LJJ的附屬論壇,最新一個熱帖的標題是:點我就看女頻今年最強霸總,帝皇血脈就是不一樣!
主樓內容,樓主用熱情澎湃的文字向大家介紹了一部女頻新作,男主演崔棲潮的處女作。在他覺醒了帝王血脈後,來到二十一世紀古華夏校園中,邂逅了自己的真愛。
樓主還配上了自己剪輯的小視頻,男主演如她所言,擁有一副純東方式的樣貌,眉眼如同華夏水墨,又帶著幾分冷淡的禁慾氣息。
男主演靠在椅子上,修長的手指按在眉間,濃黑的睫毛垂下來,呢喃道:「要拒絕這樣一個人實在太難了……」
在這個令人心頭一緊的鏡頭後,字幕顯示:最好的他,最毫無保留的愛!
緊接著就是幾個短一些的鏡頭快剪:
男主演一手托著貓咪親吻一下,淡紅色嘴唇輕觸在毛茸茸的貓臉上,格外溫柔;
男主演站在校園的小山上,在微風吹拂中手扶著一棵樹,氣質更為出塵;
男主演神情高冷,說道:叔叔,我真的很想……;
男主演:我不缺錢。
……
不知道有多少女觀眾以及愛好特殊的男觀眾因為這個小視頻而瞬間淪陷,嗷嗷叫著去搜節目。
帝皇血脈真的是不一樣啊,氣場這麼強大,講話這麼迷人的麼!
然而,當他們從節目回來,都陷入了沉默。
「…………一口血憋在喉嚨,不知當噴不當噴。」
「我看到男主演邂逅的真愛後??簡直……還真是毫無保留的愛啊!」
「尼瑪,我還以為主角跟叔叔說很想和真愛在一起,但是想想好像也沒錯!」
「鏡頭全是真的,請大家千萬要相信樓主,這就是今年最好看的秀了。」
「蓋章崔棲潮的觀眾是女頻最缺德的觀眾了!!」
「樓主,你……我……主演他……算了……」
「我*&%#¥#吃到了假的安利!」
「算了算了,殺人犯法。」
「嘻嘻。我決定動一動手指,轉給七大姑八大姨三表姐。」
……
LJJ總部,林琳欣喜地發現,崔棲潮的節目原本就在穩步增長中,每一期播放率都會攀升,觀眾活躍度更是極其高——熱烈發彈幕。而現在,又出現了一個新的高峰,大量新觀眾湧入。
追查了一下,林琳才發現相關數據中,從論壇的某個帖子發表後,播放量才開始快速提高。
點開帖子一看,林琳心裡有了點想法。這和他們一開始用封面把觀眾吸引進來的做法有點像啊,但那個時候他們還不大敢太過分。
現在看到這麼多讀者,都把這玩成梗了,林琳立刻決定應用起來,讓人做了大量會造成誤會的動圖、視頻投放出去。
裡面全都是什麼崔棲潮非常有野心地盯著下方(其實下面都是菜地);崔棲潮溫柔俯身特寫(其實在觀測菜葉);甚至還有C大學生的鏡頭:我們又有什麼辦法,在C大根本沒人能阻止崔棲潮啊!
林琳借此也在領導們面前打了個翻身仗,證明即使這位血脈傳承者只覺醒了種植欲,那也是三皇五帝級別的覺醒者,依然能夠讓流量爆炸!
虛擬位面中的C大
崔棲潮並不知道現在有越來越多的人在看自己的節目,就算知道大概也不會在意,他剛訂了一批監控設備,準備給各處裝上。
學校的監控沒有囊括整個後山,而其他區域食堂也不方便調動,所以崔棲潮自己買了一批。
主要是因為C大食堂美名遠播之後,C大校區又不是封閉的,有極少數素質不大高的人,會跑到這邊來薅點菜。
食堂的人還給崔棲潮建議:「不如咱們再養幾隻狗吧,崔總你訓貓都訓得這麼好,訓狗那還不是小事一樁。」
原本趴在椅子上的小白耳朵立刻豎了起來。
崔棲潮從鏡子裡看到它的耳朵,拒絕道:「現在買成犬回來訓,也要三個月時間。」而且即便買了狗,溝通還是需要人進行,還得防止出意外。
「那倒也是,菜都給薅禿了。」對方說道,「哈哈,小白好像也是訓了有三個月吧?我覺得它早就很乖了。」
「對,小白聰明。」崔棲潮看到小白的耳朵又慢慢放平了,懶洋洋地翻了個身,尚未意識到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崔棲潮盯著監控都裝好之後,才抱著貓去了校長辦公室。
「棲潮來了。」崔校長看到他,放下手裡的平板電腦,「我剛剛還在說,再有一個月就放暑假了,食堂不忙了你就回家去看看。」
「我知道了。」崔棲潮坐下來道,「我來也是想和叔叔商量一下,馬上就是暑假了,大部分學生都離校,校園裡也適合動工。」
「動什麼工?」崔校長看他一眼,無語地道,「棲潮啊,這真的沒地方種東西了,你總不能把其他綠化都扒了吧,咱們學校已經被叫成 C農大了,這滿校區的菜地真不大好看啊。」
崔棲潮:「您不覺得那些景觀樹很浪費嗎?」
崔校長:「……」
崔棲潮:「如果換成果樹,豈不是實用得多。買樹苗和請工人的費用我可以出。」
崔校長搖頭,「唉,好吧,誰讓你是我侄子。我真不知道你還能打什麼主意。」
「能啊,大學城其他學校好像也挺空的。」崔棲潮其實對那八百畝還耿耿於懷,所以想了想怎麼才能找補回來。
崔校長:「……」
他感覺每次侄子一來,都要佔點地盤,即便是邊邊角角也不放過。現在更是不滿足C大,都想「開疆拓土」了!
正是這時,崔棲潮耳邊響起了警告聲,提示他正在違反規定的邊緣試探。
他仔細想了想,可能本位面的限制範圍就在這裡了,不能太誇張,橫跨幾個學校的承包食堂或有償用地,否則那就不是鑽空子,直接成「商戰」了——雖然用食堂商爭也挺可樂的,只能說是那麼個意義。校園地圖是不能開太大的,無限制地擴張領土就不校園了,好比宮廷侯爵標籤整天出宮浪。
崔棲潮在心裡歎息一聲。
「那些學校就真不歸我管!」崔校長扶著額頭道,「棲潮,你如果真的想,為什麼不專門承包土地,非要在學校裡折騰。」
你這是想讓整個大學城的學生,(在校內)都沒地方談戀愛啊!
崔棲潮擼著貓,從善如流地道:「那就算了吧。叔叔,那新校區什麼時候擴建?」
據說C大在籌備新校區的建設工作了。
崔校長一看他「憂鬱」的模樣,心疼了,「你放心,有什麼可以種的地方我會告訴你的。」
崔棲潮立刻道:「謝謝叔叔。」
一轉頭,崔棲潮立刻給供應商打了電話,告訴他們確切的時間,就在暑假快結束的時候,把他預訂的桃樹、橘子樹、棗樹等送來。
秋植果樹先長根,春植果樹先發芽。雖然有一整個暑假可以動工,但是夏天移植果樹對作物的傷害比較大,等到秋天,找陰天移植比較好。
暑假期間,可以先把校內的樹移走,地也整好,規劃好地界,到了秋分後,就可以移植了。這個時候氣溫已經降下來,比較容易成活。
等到明年,C大師生們就有新鮮的水果吃了。
崔棲潮內心充斥著淡淡的喜悅,C大師生雖然不愁吃不飽,但能夠讓他們吃好,也令崔棲潮血脈中的責任感得到了一定滿足。
……
崔棲潮托著小白,回去的路上順便巡視了一下自己的菜地。金銀花已經生根了,發了點新芽,長勢不錯,成活率基本是百分之百。
崔棲潮正托著一株苗查看,忽然聽到悉悉梭梭的聲音,好像什麼動物快速爬過,他在四周掃視了一下,虧得視力好,才在草叢裡看到一條伏著不動的蛇。
「……」崔棲潮慢慢鬆開了花苗,他也不知道這裡怎麼會出現蛇,因為不熟悉這個時代的物種,也判斷不出來是否有毒。
四下裡也沒什麼工具,他正打算慢慢往後退開,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鈴聲大作。
那蛇被驚動了,身體猛地一彈,刺向崔棲潮小腿的方向。
這種小型蛇動作太快了,崔棲潮瞳孔一縮,腦子反應得過來身體卻反應不過來。
就是這時,一聲堪稱淒厲的貓叫,小白也同時從崔棲潮懷裡躥了出去,連續幾爪子拍在同樣幾次想要探頭的蛇身上。
小白環衛在崔棲潮身前,左右踱步,發出威嚇的貓叫聲,令這條長蟲無法穿過它的防線。
蛇嘶嘶叫了兩聲,沒有再往前。
崔棲潮在小白拍蛇的瞬間,就把手機給摁了,往後退開一段距離喊了一聲,「小白。」
「喵嗷!」小白再次威懾地喊了一聲,這才倒退幾步,然後快速躥到崔棲潮腳下,順著他的褲腿爬上去。
小白過於興奮,爪子控制得不是很好,隔著布料刺痛了崔棲潮,但他只是微微皺眉,沒有出聲訓斥小白。
小白剛才的行為讓他很驚訝。
一隻每天牧鴨,還經常被主人恐嚇要送去絕育的貓,還能知道護主,在怎麼看也不像受虐狂的情況下,到底是道德高尚,還是潛意識所為?
無論是哪一種,都足以讓崔棲潮審視的態度有所緩和,也許他應該對小白好一點。
崔棲潮先打電話告訴校工,帶工具來收拾這裡的蛇,到底是誰家養的寵物蛇,還是菜館裡溜出來的。等待的時候又看了下之前摁掉的電話,來電顯示是個陌生的號碼。
他正在思索誰會打給自己,這號碼又撥了過來。
崔棲潮接通了,「你好?」
那頭是個甜美的女聲:「請問是C大的崔先生吧?」
「我是,您有什麼事?」
「你好,你好,」女聲熱情地道,「我這邊是南海省電視台《美食走南海》節目組編導,最近這段時間C大食堂在網絡上引起了熱議,咱們想破例,邀請你們參加節目錄製。一般來說,我們只邀請餐館的。」
如果崔棲潮是土著,就會知道這檔節目在本省收視率還是相當不錯的,具有一定影響力。
崔棲潮聽完後,冷漠地道:「謝謝邀請,但是不好意思,我們不想參加錄製。」
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彷彿有點不敢置信,「不想?能問問為什麼嗎?」
崔棲潮:「沒時間。」
編導:「……您能再考慮一下嗎?時間上可以協調,而且咱們節目推廣力度還是很不錯的。」
崔棲潮:「我開食堂,不用推廣。」
編導:「……」
編導也凌亂了,「那,那也對你們學校招生有幫助啊!」
崔棲潮懷疑她沒聽懂自己剛才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我開食堂。招生是招生辦的事情。」
編導:「…………」
崔棲潮:「您還有事嗎?」他已經看到趕過來的校工了。
「沒、沒了……」編導擠出一句,「就是希望您能夠再行考慮。」
「嗯,好的。」崔棲潮的敷衍非常明顯。
掛了電話後,和校工說了兩句,崔棲潮平靜地回到一食堂,親自下廚給小白做了一頓豐盛的貓飯,他一點也沒有被剛才的電話受到影響。
對他來說,把時間浪費上那種節目錄製上,是很沒必要的。
只能說LJJ公司沒有把這檔節目放入美食經營是對的,要放進去也只是從非主流校園秀變成非主流美食秀而已。從食堂開始也就罷了,還電視媒體、自媒體一概拒絕。
……
食堂有現成的食材,把鮮蝦剝乾淨了,用勺子碾得碎一些,再煮一塊雞胸肉,徒手撕成肉絲。
這一半雞肉一半蝦肉整齊拼在盤子裡,左邊是白色的水煮雞胸肉絲沒加任何調料,右邊是紅白相間的蝦肉,今天早上才送來的,又大肉又厚實,鮮嫩得很。
在肉上頭厚厚灑一層切得碎碎的翠綠色西蘭花,看上去清爽無比,最後,中間放一顆金燦燦的雞蛋黃。
小白捲了捲舌頭——貓咪的嗅覺高度令它能夠老遠就分辨出盤中每一種鮮香的味道。
崔棲潮把盤子端到小白面前,「吃。」
現在服從口令已經很迅速的小白卻猶豫了,圍著美味的貓飯轉了兩圈,一直抬頭看崔棲潮。它在奇怪,為什麼崔棲潮還不下訓練的口令。
「吃就行了。」崔棲潮摸了摸小白的頭。
不行,這一定是陰謀,是特殊訓練方法,狠毒的主人怎麼可能白白給吃的,就算趕了蛇也不可能。小白求生欲很強,右爪不斷扒拉崔棲潮的手。
崔棲潮反思,他是不是真的訓貓太嚴了。納悶地一伸手,「握手。」
小白趕緊熟練地把爪子放上去。
「滾。」
小白趴下滾了一圈。
「叫。」
小白大聲:「喵!」
崔棲潮:「……吃。」
小白迅速低頭開吃,「啊嗚啊嗚啊嗚!」
第19章
六月到來,C大學子紛紛開始備戰月底的期末考,貼心的一食堂也新推出了補腦食譜,例如早晨的核桃豆漿,正餐時的豆腐魚頭湯、豬肝肉片等菜色,受到了廣大學子的歡迎……其實現在什麼菜他們都歡迎。
孟暢照例和室友們一起去吃食堂,這一個學期來,他們宿舍幾乎每餐都一起去食堂吃。不像從前,每每要到外頭改善伙食,還得考慮、照顧孟暢的經濟條件。
現在,誰會傻到花更多的錢,去周圍那些味道遠不如食堂的餐館吃飯啊。
C大五虎的洗心革面,可以說大大影響了周遭餐館的買賣。
像味之林那樣的網紅餐廳還能吸引其他市民,這些餐館做的本來就是學生的生意,打從五個食堂食譜共享後,他們就慘淡了許多。要不是大學城還有其他學校,離得也沒有太遠,怕是要關門大吉。
「阿姨,魚頭湯,魚頭湯。」孟暢盯著窗口裡散發著鮮香的魚湯,眼睛都要發直了。
阿姨笑盈盈地給他打了一勺,「多給你打點湯,吃好了考試考好啊。」
「謝謝阿姨。」孟暢捧著餐盤。
幾個月下來,食堂的打飯阿姨、師傅們和學生關係都融洽了很多。以前那個菜色,那個味道,學生怨聲載道,廚師我行我素,甚至覺得他們研發出來的菜雖然新奇,但是蠻有營養,阿姨們聽多了抱怨心情也好不了。
現在好了,學生吃得好,個個紅潤白胖的,面對食堂阿姨們嘴一個比一個甜。工作人員都加了工資,預算也更多了,聽到學生說好聽的話,心情也愉悅。
整個食堂,怕是C大氣氛最好的地方了。美食,能讓人的心情變好,這是沒有錯的。
室友先行打好飯佔了位置,孟暢坐下,一看大家都打了魚湯,畢竟是一食堂強烈推薦的備考食譜。
魚頭是先煎過一遍的,和薑片一起爆香,然後再用開水煲湯,裡頭放蔥、豆腐,因為煎過了,魚湯漸漸成了濃郁的奶白色。
一份魚頭湯被裝在餐盤的方格裡,牛奶一般的魚湯內有一塊魚頭肉,兩片薑,一些蔥花,當然還有同樣白色,只露出邊角的嫩豆腐。
首先當然是喝一大口魚湯,能聞到一點胡椒味,更多的還是魚香味,滋味濃郁的熱湯入口,一絲腥味也沒有,恰到好處的鹹度與蔥花、薑片的味道一起襯托著十足的鮮味。
熱湯下肚,胃裡暖暖的,口舌間還殘存著鮮香,咂摸一下味道,再去吃魚肉。魚頭已經被煮得很爛了,肉用筷子一刮便下來,幾口就能吃光,還得嘬一嘬骨頭。
豆腐更是在煲煮過程中完全入味,在筷子間震顫。最好還是用勺,挖一塊豆腐帶上一勺乳白色的湯汁,一起入口,滿滿的濃香滑嫩。
「……我覺得我胖了起碼八斤吧,跟我媽視頻的時候她都說不出來『兒子你太辛苦了回來吃點好的』了。」
「我媽也是,說我下巴都沒了。」
一說到要放假,大家都有點惆悵,尤其是吃著魚頭豆腐。和以往歡天喜地,敲鑼打鼓不一樣。
「沒多少頓可以吃了,我怎麼這麼捨不得啊,忽然理解那個說為了一食堂也要考研成功的學長。」
「哈哈哈哈哈哈哈。」孟暢忽然大笑,「我暑假不回家,還在這兒吃,那時候崔老闆種的西瓜剛好還熟了。」
其他人:「……」
沒錯,孟暢放假基本都留在學校打工。
這時候說出來真是格外拉仇恨,室友們怒而摁著他暴打一頓,把菜給搶走了。
……
這個夏天,離別的情緒好像格外濃,大四以下的學生還好,那些不捨食堂的畢業生,他們吃了那麼久黑暗料理,好不容易等到食堂改革,沒多久自己卻要走了。
能夠留下來讀研真是幸福啊,開學後還能回來也好幸福啊!
這個時候很多畢業生都確定了工作單位,已經開始陸續從學校搬走了。
因為東西比較多,找了本地單位工作的很多學生會一起包車,把行禮運到市區去。
孟暢就去給他的直系學長幫忙打包了,打包到一半的時候,租車的司機已經到了,上來一起幫忙。
「就你一個嗎?你們不是還有兩輛車?」
「我兄弟還要晚點過來,沒事,你們整理好差不多就到了。」司機解釋道。
學長這才點頭,他們都統一和這個司機聯繫的,由他帶隊。聽說過會兒到,這才聽孟暢繼續剛才的話題。
「是這樣,我聽說食堂會送畢業生禮物。」孟暢說道。
「真的假的,送什麼啊?」
「小米椒啊,祝你們以後紅紅火火。」
「……噗。」
孟暢因為平常就老吃食堂,和食堂阿姨也比較熟,他認真說道:「真的,今天中午吃完飯,收拾桌子的阿姨告訴我們的。不過因為數量有限,每個學生可能只能分到一顆意思意思。」
「確實挺有意思的哈。」
「嗨,這還有什麼好說的,一個班的辣椒都集起來,打火鍋吃啊!」
他們開始興高采烈地談論起了辣椒的一百零一種烹飪方式,也就是臨近放假了,食堂才能空出這麼多辣椒送畢業生,擱在平時,自己做辣椒油都不夠吃的。
這時候司機的手機響了,他看了看屏幕,接通了就說:「哎,你們到了嗎?」
看樣子是另外幾個司機。
「你已經到大學城了?我不是都說過了麼,就在石棉路99號,不知道?哎,就是那個農業大學啊!」司機一說完,發現所有人都盯著自己看,他默默把手機掛了,「幹什麼?」
「師傅,我們這裡是C大啊!全稱是CX大學,和農業沒有關係!農大在大學城另一頭!」
司機也一汗,「我就說你們大門寫的是CX大學,可是我進學校還聽到有學生說你們這是CX農大,又那麼多菜地,我還想是不是改名了或者這才是全名。」
眾人:「……」
他們C大學生自我調侃慣了,這時候卻無語凝噎,趕緊讓司機打電話給其他司機,免得走錯了,跑到另一頭去。
誰知道打通之後,那邊的聲音很大,從手機裡傳了出來,語氣非常篤定:「哥我們已經進南門了,馬上就到,這裡有個老頭雕像是不是?裡頭還可以看到菜地!」
還真是,C大南門有個科學家雕像,而且進門就能看到菜地。
眾人:…………我靠還真的找到了?
跟對方說錯成農大,對方卻真的找到C大來是最騷的啊!!
……
隨著學生期末考完畢陸續回家,對一食堂的討論又達到了一個小高潮。
起初是有學生發帖,曬出自己每個假期和開學後的照片,最後是今年暑假回去的樣子,「我媽看了我半天,問我是不是把買資料的錢拿去吃外賣了,才長這麼胖。」
附加體重秤對比,比開學前胖了十二斤。
沒辦法,食堂伙食太好了,早中晚加夜宵,沒有引以為傲的自制力根本控制不住每頓吃飽。
體質稍微容易長肉,又不愛或沒時間運動的,可不就胖了。這個學期一食堂不知道打碎多少人的減肥夢。
這可太讓人有同感了,C大學生各自曬出家長的言論,有那種兒子長再胖也堅持認為瘦了的;有認為孩子在學校沒努力學習的;也有中肯表示食堂真是進步了頭一次見兒子放假回來胖了,希望繼續保持;還有逗比型,說開學要陪孩子一起來吃的。
說到最後,統一的都是懷念一食堂。
也不知道今天一食堂的自種菜,進了哪些幸運兒的口?
哪些學生還在校吃了食堂崔棲潮沒在意,反正小白吃了。
他又做了貓飯給小白,兩片嫩綠的白菜葉焯水後放在盤子上,上頭左邊一個帶皮雞腿切開又拼回原形,右邊是一塊肥嫩的龍利魚肉,再加一隻雞蛋黃。
小白照例是一定要和崔棲潮完成動作,才敢放心大快朵頤。
小白吃完後,崔棲潮把盤子一收,伸手抱住了小白,把它放平在自己腿上,兩手從腮邊捏起,輕輕按摩。小白一身中長毛已經長得差不多了,尤其尾巴毛愈發濃密,被崔棲潮養得皮毛光滑水亮。
只是被一捏,小白就僵住了,不自然地「喵」了一聲。
這又是什麼陰謀?
崔棲潮繼續按,從貓頭按到貓身。
小白非常反抗,但是,它抗拒不了身體上的快感,兩腿一軟,徹底放鬆下來,頭一仰,露出了下巴。
崔棲潮基本只有獎勵時才會摸它,抱一抱,很多時候還是單手,與其說抱更像是提著。哪像現在,宛如宿舍阿姨寵愛警長貓一樣,不,甚至比阿姨還要好得多,把它抱在懷裡揉捏、按摩,甚至梳毛!
「舒服嗎?」崔棲潮湊近了小白,輕聲問它,一手舉著一根貓薄荷棒棒糖。
小白的貓眼迷迷瞪瞪睜開一點,不自覺地湊近貓薄荷。看到崔棲潮那張好看的臉離得如此近,舌頭緊張地一捲一卷。身體越是沉浸,精神就越是緊張。
好可怕,這是發生了什麼事,崔棲潮被下蠱了嗎?可是小白好舒服啊!
像這樣的大餐伺候、搓揉按摩梳毛、吸貓薄荷,世界上還有哪隻貓能有這種超豪華待遇?!
第20章
眼看暑假到來,食堂都只留了一層樓接待仍在校的師生。本來每天都不夠的蔬菜也富裕出來一些,好在C大還有家屬區。
除了像辣椒這樣可以調製好備用的,那些新鮮蔬菜餘裕都內部價賣給家屬。每到了收菜的時間,就在群裡頭說一聲,菜放在食堂的桌上,各家各戶想要的自己來買。
崔棲潮暫時不用改良新菜,就在家裡陽台伺候一下蔬果,非但是學校裡的蔬果品種越來越豐富,他陽台上的植物也多了起來,不像最初來時,只有一盆假花。
崔棲潮在後頭種的那些西瓜也要到成熟期了,放眼看去,籐蔓之間的西瓜又大又圓,瓜下頭墊著草,這是為了讓形狀更加周正,也比較乾淨。
因他照料西瓜非常細緻,每隔幾天給西瓜翻身,這才有了一個個圓溜溜、外皮顏色均勻一致,品相漂亮的西瓜。
結果之後,崔棲潮先自己開了兩個,慰勞食堂的員工們。
這瓜皮薄又脆,崔棲潮在瓜皮上開了個小口子,手抓著一掰,一大瓣瓜皮就卡嚓一聲下來了,露出好大一塊水紅色的瓜瓤,已經有點兒起沙。崔棲潮特意掐好時間摘瓜,正是個脆沙瓤的西瓜,口感在最好的時期。
他掰開的那一瞬間,員工都「哇」的一聲,這徒手掰西瓜看著也太爽了,皮是又薄又脆,聽聲音都覺得甜。
崔棲潮又掰了兩下,半個瓜瓤都露了出來,拿刀嚓嚓切成方形小塊。另外一半,先用刀劃了,再把瓜皮掰了,也是一塊塊的瓜肉咕嚕嚕滾出來,落在大飯盆裡。
大家拿著牙籤、叉子或者筷子,插著西瓜肉吃。
開瓜之前崔棲潮放進冰櫃裡冰了一會兒,拿出來後表面還有些霧氣。冰涼涼的瓜肉脆中帶沙,水足得彷彿一口下去後在嘴裡爆開了,清甜涼爽的西瓜汁淌出來,瓜肉外邊緊脆一些,偏裡的位置又有點沙,口感極好。所有暑氣,在這一瞬間都隨著一口冰鎮甜西瓜而消散了。
「這瓜太甜了!」李聽梅李師傅大概是唯一抽空誇獎的,她覺得這西瓜簡直了,沒一處不好。
從賣相就特別好看,又圓顏色又均勻,沒什麼磕絆,瓜香味也濃,含水量豐富,甜味還那麼高,最重要的,它果肉飽滿,脆中帶沙,吃個瓜都能吃出層次感,簡直滿足了她心目中對西瓜的所有要求。
再吃兩口,李聽梅想,對了,籽還少!
崔棲潮自己只吃了一口,就將一塊西瓜的籽給挑出來,餵給小白吃。
小白就著崔棲潮的手吃瓜,它吃的當然沒有人類快,果汁還會淌出來一點,崔棲潮就拿紙給它擦一擦。
小白吃著瓜,心虛地看了崔棲潮一眼,總覺得自己在過神仙日子。要不是崔棲潮還是不讓它上床上沙發,它都要覺得自己在做夢了。
崔棲潮神情卻沒什麼異樣,他平常地餵完了小白就洗手。
就這幾百平方米的地方,以崔棲潮的天賦異稟,滿打滿算也就出了一百個瓜。大部分分作幾天切開了,一瓣一瓣在食堂供應。小部分則抽獎,給了食堂的員工和學校的老師。
可想而知,在這樣的三伏天裡,吃上一瓣清甜的冰鎮西瓜有多消暑,多愜意。
孟暢就把自己啃西瓜的過程拍了下來,發到班級群裡,「崔老闆的瓜終於熟了……」
一瞬間就被同學們的回覆給淹沒了。
光是聽、看孟暢吃瓜那動靜模樣,就把他們給饞壞了,明明自己家也有西瓜,可怎麼看都不如孟暢的甜,看他吃的那叫一個香。
「好想立刻回學校啊啊啊!」
「我不服啊,我惦記了幾個月的西瓜卻沒有我的份,牆裂要求食堂調整種瓜時間,種秋西瓜啊九月收!」
「拒絕放毒!我建議把孟暢踢出群!」
孟暢又發了段語音,向不在校的同學們炫耀:「我跟你們說,這西瓜賊甜,賊好吃,還是限量的,一共一百個,這幾天吃完就沒了。我還看到食堂阿姨錄的,崔老闆掰西瓜,我去,這皮可薄了,一扯就下來一大塊,一大塊瓜肉露在外頭,看得我想把頭埋進去啃!當然了,這麼一瓣的吃也不錯,甜,是真的甜。」
報社完畢,孟暢愉悅地關了正異口同聲痛罵他的班級群,正要繼續吃飯時,看到他爸打電話過來了,食堂裡有點吵,便跑到外頭去接電話。
「喂?爸,哦……好,你說是什麼情況,我去找紙筆記下來,回頭就發上去問。」孟暢掉頭在門口的意見箱那裡找紙筆,邊聽邊記錄。
等寫完了,孟暢抬頭才發現,崔棲潮就站在他旁邊,彎腰看他寫東西。
「……崔老闆。」孟暢好險沒嚇一跳。
「你這是寫什麼?」崔棲潮盯著他紙上的字跡看,上頭寫著什麼落花落果,無蟲,葉片完好之類的。他原本以為孟暢正在寫建議,所以過來看看,心裡還很奇怪,誰這麼拼,放假了還寫建議。
孟暢尷尬地道:「不好意思啊,崔老闆,我手邊沒有紙筆,就拿這個記一下。」
「沒事。我說的是你這內容。」崔棲潮盯著看,說道,「這是什麼作物生病了嗎?」
「啊,對,我爸爸種的大棚辣椒。」孟暢撓了撓頭,「忽然落花落果,他有點急了,自己沒找出原因,叫我上網給問問專家。」
孟暢家裡務農,這一季種了不少辣椒,自從孟暢上初中後,家裡很多種植方面的問題,都是讓他到農業網站上去問來方法。
崔棲潮把那些情況都看完了,說道:「讓你爸先拔一株看看根發育得怎麼樣,如果是根系問題,那應該是施肥不當,讓他減少氮肥。根沒問題,那就是濕度太大了,無法正常授粉,要加強通風除濕。」
「……」孟暢呆呆看著崔棲潮,想起來學校的辣椒、菜可不都是崔老闆指導的,不過他還真是第一次直面崔棲潮指點種植,總覺得不太真實。
怎麼說呢,不聽聲音單看樣貌,要說崔棲潮剛才是在談論什麼金融問題,他也會信的……
「謝謝崔老闆,我,我跟爸說。」孟暢趕緊發短信告訴爸爸。單看學校菜的長勢和質量,也知道雖然崔老闆不比網站上解答的前輩、專家要差啊,聽他的準沒錯。
「對了,你剛剛說上網問專家是怎麼回事?」崔棲潮問道。
孟暢給他看了一下自己常用的一款網站APP,「就是像這樣的網站,可以提問農作物的問題,然後其他用戶、專家都給你解答。崔老闆,你也有問題嗎?」
「沒有。」崔棲潮說,「我專家。」
孟暢:「…………」
崔棲潮照著孟暢那也下了一個APP,他在這個位面還不怎麼玩手機的,現在卻因為這個APP感興趣起來了。被困在學校裡沒法在外頭種植,那遠程過過乾癮也是好的啊!
註冊之後就是普通用戶,申請認證為專家則需要農學類資格證書,崔棲潮顯然是不符合標準的,但好在普通用戶也能回覆其他用戶的問題。
崔棲潮直接用真名註冊,簽名處一般人會掛上自己的職業,比如零售商、XX專家等,也有的舒揚追求,寫什麼服務農業、為廣大農民解決問題之類。
崔棲潮看了會兒,填寫:神農後人。
然後他就頂著這個頭銜泡在網站上回答問題,一般的專家都會關注幾個擅長的作物種類,崔棲潮不然,他到處溜躂,什麼都能說上幾句。
這段時間一直在看農書的崔棲潮,已經瞭解了大多專業詞彙,能夠與自己血脈中的帝王本能結合起來。雖然沒有什麼資格證書,但是能力絕對毋庸置疑。
不知不覺,崔棲潮擺弄這個APP就三四個小時了,被一個陌生來電打斷。
「你好,哪位?」崔棲潮心不在焉地問,他還惦記著剛才沒答完的問題。
「喂,你好啊,我是《美食走南海》的導演,是崔先生對吧?」
「我是,」崔棲潮皺眉道,「你們節目組的編導給我來過電話,我和她說過了,沒興趣參與錄製節目,招生和我也無關。」
那邊的導演也噎了一下,「……我們是誠心想邀請您的,所以聽說您回絕了,我也特意等到這個時候再打一次電話,親自和您溝通。現在已經放暑假了,想必食堂也沒什麼工作。可能上次我們的編導沒有表述清楚,我們的節目是非常尊重美食文化,希望能夠把南海省的美食推廣出去……」
導演好像陷入了什麼誤區,認為崔棲潮對美食非常有研究,也非常熱愛,暢談了一番自己的熱情。
崔棲潮仍然非常冷漠:「對不起,我沒興趣。」
導演急了,「不是,您為什麼對上節目沒興趣啊!是不好意思露臉嗎?」
「我不是對上節目沒興趣,」崔棲潮帶上三分不耐煩,「我是對你們節目沒興趣。」
導演不開心了,「那我們節目收視率也是很高的,同時段全國前十啊。」
崔棲潮:「我對你們節目類型沒興趣,你要是《農X天地》我立刻答應。」
導演:「………………」
啥玩意兒???
第21章
《美食走南海》沒有成為唯一試圖找C大食堂錄製節目的媒體,美食是一個男女老少通殺的題材,做好了確實非常出彩。
尤其那些自媒體,在「幸食記」之後,很多想做同樣題材的。包括很多做吃播的主播,也覺得食堂這個地點很新奇。
可是要做食堂,首先C大雖然有五個食堂,食譜通用,但是經過幸食記的宣傳,大家都知道其中一食堂才是龍頭老大,自種菜都是他們的。
而在一食堂拒絕參與任何合作之後,不但其他四個食堂自動失去資格,在整個華夏高校界,也找不到第二個比C大食堂更適合的了。
也許那些學校食堂菜色豐富、口味上佳,可他們一沒有以黑暗料理出名過,二也沒有能把網紅餐廳都擊敗的自種菜——這也是眾多媒體前赴後繼的原因之一。
被一食堂拒絕的多了之後,難免有運營者在微博上抱怨:
又失敗了,我好像是同行裡已知第七個被拒絕的人了,還特意叫了個有魅力的小姐姐一起去邀約。唉,C大一食堂是為愛發電嗎?不要名不要利,找他們合作的全都被拒絕了。做吃播會佔人家學生的份;錄節目宣傳也不要,不對外開放,學生都接待不過來;你說幫你打招生廣告總行了吧,人家說這屬於招生辦的活兒。油鹽不進,我的天啊,食堂老闆家裡是有礦吧?
這條微博不知怎麼被C大的學生看到,還轉了起來。話題不知不覺,也從「一食堂就是好,一食堂就是棒,暑假我也想回學校」「如果長得好看能當錢那老闆真的有礦還超大」「有魅力的小姐姐我們一食堂老闆根本不稀罕好不啦」……等等,轉移到了「招生廣告裡就該出現一食堂」。
畢竟,這條微博已經證實了:只有就讀C大,才能吃到一食堂的菜!
老闆拒絕媒體,還明確表示,你們過來只會佔學生的份額,我們不需要宣傳,因為只做學生的生意。大家有點小激動,他們每天吃的食堂,還是別人求不到的獨家供應。
眾多學子傾情為一食堂代言,免費提供廣告詞,熱情歡迎各位學弟學妹選擇就讀南海市C農大。
在這裡,除卻強大的師資力量之外,你還能享受最美味性價比最高的食堂菜,觀賞純天然田園風光。附上若干食堂照。
上獨一無二的C大,享受獨一無二的一食堂。
黃偉河也樂呵呵地轉發了,支持母校食堂,「個人認為如今的一食堂,絕對能成為就讀C大的理由之一。」
網友們汗顏道:「我的媽,想吃個美食必須先考上重點大學!我去繼續看書了!」
C大的官方微博都從善如流地發起了廣告,表示一食堂的水平絕對等同C大的教學水平,希望各位學生家長多多考慮。
正值暑期招生季,#為了食堂報C大#話題下的討論越來越多,給C大、一食堂好好刷了一把存在感。
讓話題熱度達到最高的,就是有個地方頻道採訪考生,問他們報考的志願學校,其中一個學生說「C大」,記者問為什麼報考C大,這學生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提到C大的專業,而是笑嘻嘻地說:「不是都說C大的食堂好吃麼,我就報了C大。」
學生的家長在旁邊也大笑,連記者都在驚愕的「啊」了一聲後笑出聲來。
這顯然是帶了點玩笑意味的,但並不妨礙網友們玩梗。
「……只有學霸才能這樣說好嗎?我覺得C大食堂好吃我也考不上C大!」
「我X,這是我們市的理科狀元好麼,省裡排名也很高的,好多學校找他,沒想到……」
「致其他學校招生辦,現在知道你們輸在哪兒了嗎?」
「一食堂老闆快醒醒啊,現在招生真的不止是招生辦的工作了!」
「@本校食堂,麻煩睜大眼睛看好了,承擔起你們的責任啊!!」
「教練,我也想吃C大!」
「吃C大可還行?上C大吃食堂啦!」
……
……
仍舊對外界消息毫不關心的崔棲潮,沉浸在辣椒選育工作中。他的辣椒選育試驗有了初步成果,這一系列的辣椒都被他以大學名CX命名,從CX一號到CX十一號。
以塑料大棚栽培為主,結果出來,最高的CX三號產量比市面上銷售較好的同類辣椒提高了百分之二十之多。平均下來,每種增產達到百分之十二。
其中,崔棲潮覺得最為均衡的是CX七號,增產百分之十六,發病率也低了六個百分點,抗病性優秀。
在接下來,崔棲潮還要再進行比較試驗,並拆了大棚,來個露地栽培,又需要一段時間。
經過多組試驗之後,崔棲潮需要進行多點區域試驗,也就是在土壤、氣候各異的不同地區栽培,觀察辣椒的在各地的表現情況是否穩定。
這個試驗,顯然不是被困在校園副本的崔棲潮能夠隨便完成的,不過他最近一直在玩孟暢介紹的那個APP,於是在上面發了個帖子:
辣椒良種,私人選育,年底有貨,免費贈送。數量有限,需要先請留下聯繫方式。
有話叫「國以農為本,農以種為先」,良種與良法農業最重要的兩大基礎。
不是每個農業從事者都有崔棲潮那樣精準的判斷力,也就是優秀科學的種植方法,那就非常倚靠良種。
良種有兩個意義,好品種,和好品種的好種子。
崔棲潮提供的,就是好品種的好種子。但是,他在農學界毫無基礎,哪有人會無緣無故做他的試驗品。人家土地放在那兒,當然不願意花幾個月試驗不知名種子。
崔棲潮已經想到了這點,這才提前幾個月放上去,聊勝於無,這幾個月裡,興許他能在APP上積累一點人緣,幫他試種。
他都想好了,如果APP上也沒有反響,那就去找崔校長,學校肯定不止孟暢一個家裡務農的家庭,找一下資料,就算倒貼錢,他也要把試驗完成。
……
與此同時,「小農問答」網的許多用戶,都逐漸注意到了一個叫崔棲潮的用戶。
這個個性簽名寫著「神農後人」的傢伙,流竄在幾乎每一種作物板塊,回答著幾乎每一種類型的問題。
一開始關注到他的都是認證後的專家,普通用戶看到這種簽名以及光禿禿的頭銜,基本都會略過,更加重視專家的回答。專業人士才能注意到,這個崔棲潮回答得其實很準確。
很多時候,提問者描述得不會特別準確,專家也需要從多個角度判斷,或者進一步詢問情況。
這個崔棲潮,好像一直在線,專注刷新新問題,只要在線看到了新問題,五分鐘內作答。就如同他告訴孟暢爸爸辣椒出了什麼問題,多半是某某原因,如果不是,看看某處,如為某種情況,則是某原因。
他這個回答,第一原因基本是對的,整體的準確率更是百分之百。
從糧食作物到果蔬作物,從食用菌類到塊莖作物,中草藥和花卉作物也難不住他,有時候還特麼跑到家禽類去客串一下。
普通用戶起初是注意不到這個情況的,也就專家們私底下念叨一下:這多半是哪個農業機構的技術人員共用賬號吧?
直到某一天,空降一個小白,提問:
我家的陽台長這個樣子,想利用一下空間,盡量多種些吃的改善生活,請問我該怎麼辦?
這種問題專家根本不想回答,或者敷衍一下「建議種植蔥薑蒜」。
這個崔棲潮又來了,他還拍了一下自己家的陽台,放出來說:「我的公寓陽台大小和你家的差不多,你可以參照一下。」
那張圖片中的陽台,可以說把立體種植應用得淋漓盡致,在最大限度內利用了陽光、空氣、空間。
從崔棲潮最開始來,只有一株盆栽辣椒,到現在,滿滿當當。
圖片有小字標注種類,兩角的超大長方形盆裡長出籐蔓,掛著幾個碩大、黃橙橙的南瓜。南瓜對土壤的要求並不是太高,理論上陽台是可以栽種的,但是,後續管理卻具有相當的難度,普通人根本不會選擇在陽台種南瓜。
更別提這還只是作物之一。往旁邊,架豆的籐蔓都要爬到外牆去了,還沒結果,卻足見茂盛。立體種植架上,以葉類蔬菜為主打,茄果類蔬菜輔助,各類葉、花、果,堪稱五顏六色。
籐蔓類爬得滿架,搭了竹架的陽台頂部幾乎沒有間隙,被綠色鋪滿,色彩豐富的立體種植架前還有盆栽式的特色蔬菜高低錯落。
整個空間像是蔬果構成的密林,雜而不亂,種類多但每一種都被精心照料,生機勃勃,狀態好得宛如在專門的大棚裡精心培育。
整張圖片的像素也很高,放大可以看到細節,足以讓大家辨別出不是PS成果,也不存在蔬果道具,更甚者,連調色也沒有。
拍攝者真的就是隨便一拍,就拍出了個略帶魔幻的蔬果密林效果。
外行人可以從中看出美感,內行人則能看到技術所在。這可不是陽光房,而只是一個陽台,這個密度,這個生長水平,這到底有多用心啊!居然還輕描淡寫裝逼,說給新手參考一下!
「我去,答主這是原創的?」
「這造的太好了,像花房一樣。」
「服氣就兩個字,技術流。」
「建議你們去看一下答主的資料,看他過往答題!亮瞎我了!」
這個回答不止在「小農問答」火了,還被人截圖搬到了其他處,表示:「這才是華夏人陽台的正確打開方式。」
都說華夏人的天賦技能是種地,這位弄陽台菜園的,不但實用,還那麼具有美感。
而且到這時候,眾多普通用戶再折回去看崔棲潮的過往正確率超高、涵蓋率超廣卻因為沒專家認證鮮有人理睬的回答,以及他那個冷冷清清的送種帖子,這才驚了。
什麼叫你以為是青銅,結果是個王者?這就是了!
第22章
小農問答上的用戶因為這個熱門回答而注意到崔棲潮,他那個免費給種子的帖子下面立刻多了很多回覆,有當機立斷要種子,留下聯繫方式的,也有詢問崔棲潮這辣椒種具體什麼情況。
崔棲潮看到突然間這麼多人關注,不像對待那些美食節目的製作人那樣冷淡,而是詳細地寫起了回覆。這是在南海省選育的辣椒,目前實驗結果,相比市面上某種辣椒產量提高多少,病株率多少,等等。
他說明了自己是私人選育,所以區域試驗需要借助網友的力量。
一般選育工作都是什麼農科院、技術站、農大之類農業系統單位進行,人家專業幹這個。但是凡事總有例外,民間也有自己搗鼓選育,還不乏喜人成果的。
崔棲潮先是在陽台作物,還有問答速度與準確率上現了一手——不管他背後到底是不是一個團隊吧——又聲稱產量提高了那麼多,自然不缺地多願意嘗試的。
現在的崔棲潮不是一個無名無姓的網友,而是小農問答新躥紅的用戶了。
現在不止是有人願意要種子,他再在小農問答上進行解答,很多用戶也不會再略過,而是認真參考。這位大神雖然沒有資格認證,但是過往的解答正確率證明了他的實力。
崔棲潮看了一下那些回帖願意試種的用戶,根據所在地挑選了部分,聯繫上他們進一步溝通。
這裡頭還有小農問答認證的專家,發站內短信問他,真是私人選育,沒有單位麼,現在從事什麼工作。
崔棲潮答:我在南海省的C大。
對方過了一會兒才回答,顯然是去搜索了,但是搜索完卻更糊塗了。「為什麼搜索出來C大,有的全稱是CX大學,有的是C農大,你們到底是什麼性質的學校,和南海農大有什麼關係?你是學校老師?」
崔棲潮也愣了,什麼C農大,「你查錯了吧,C大是C大,南海農大是南海農大,C農大這個學校應該不存在。我不是老師,只是在這裡種點菜。」
人家還以為崔棲潮是故意搪塞,這個C大和農大分明有著什麼聯繫,而且在學校裡種菜是什麼意思?
專家也不老上網看熱門的,只在心底想,這人背後說不定一個學校的年輕學者,現在的年輕人就喜歡玩兒這些神秘,陽台的搭建看起來也很當代審美。
……
提到當代審美,再說崔棲潮那張陽台圖片流傳到了別的社交網站,作為神回覆的案例。
「這是華夏人天賦技能點滿了啊!說實話我家的玻璃花房不如這個漂亮!」
「注意到這個答主的簽名沒哈哈哈,神農後人。」
「笑死,我信了你的邪啊。」
「有沒有人認出這是哪個小區,我要去偷菜了。」
「我婆婆也天天在陽台種菜,但是看看我家陽台,再看看別人家陽台,不是一個級別的啊!」
「???是我眼花了嗎,南瓜是來真的嗎?還那麼大??」
「簡直華夏特色陽台。這圖裡有些菜我都沒見過,但是內心莫名蠢蠢欲動啊!」
「大家都別看了,散了吧,這個要手的。」
「……」
小農問答其實只是一個非熱門領域、流量普通的農學網站APP,偏偏這波操作給他們帶來了一批用戶,基本都是看了圖片順著摸過來的。
一來,就直接@崔棲潮提問。
「大神,這是我們家陽台的茄子,請問怎麼能夠長得和你的茄子一樣優秀?」
「神農後人,我們教室窗台種的土豆還有救嗎?」
「能不能幫忙規劃一下,現在的植株怎麼排列,才有你家陽台那樣的美感?」
各種問題出現在小農問答上,不同尋常的流量,引起了網站方的注意,
這些新用戶中,有相當一部分是有在家種點小菜,或者被那張圖吸引,有在陽台種菜打算的,除了膜拜一下崔棲潮,他們也會瀏覽網站,問點其他問題。
和老用戶畫風雖然不同,但是大家居然還挺和諧,有的老用戶還會跑去解答一下他們的問題。專業大棚種菜是種菜,業餘陽台種菜也是種菜,都挺好的。
這對網站方不可謂不是一件好事。雖然崔棲潮沒有證書無法認證為專家,但是鑒於他這特殊貢獻,網站也給崔棲潮私人改良了一下系統。
主要是普通用戶後台界面和專家的不太一樣,查看過往提問之類的都不方便,添加好友的數量也有限。他們幫忙優化之後,崔棲潮使用起來確實更好了,淡定地道了句謝。
另外,那些新來問陽台種植的用戶,崔棲潮也都在空餘時間一併回答了,他甚至很有耐心地找陽台一開始的圖片給大家看。
對於崔棲潮來說,這是在種植過程中做的記錄,學校的菜地他也有拍照。
而對於廣大網友來說,這個搭建、種植、生長的過程,看得人簡直也想動手。
從一開始光溜溜的陽台,只放了一盆假花,到假花拔了種辣椒,搭架子,移來更多花盆、立體種植架,一點點發芽,生長,茂密。
十幾張圖片,陽台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綠色蔓延,覆蓋整個空間,繼而綻放出紅、白、黃、紫等色彩。
後頭還有彩蛋。
「這是剛剛摘了一隻南瓜,還有一些辣椒、大蒜、茄子、青菜,在家做晚餐。」
茄子肉末,裡頭加點辣椒,茄子肉非常肥厚,吃油,單看就能想像出口感了,旁邊一盤清爽的翠綠蔬菜,解膩。
剩下的肉則和南瓜一起做成了貓飯,崔棲潮沒有出鏡,倒是小白吃貓飯的樣子被拍了下來。
這段回答同樣被轉了出去,配上過程圖後,觀看的人更多了。
過程圖透著一股真實接地氣的感覺,尤其是後頭蔬菜被摘下來炒成一盤,形成了完整的流程。
「答主不但有那麼多菜,他還有貓!!」
「我家也有陽台,現在只缺貓和種子了。」
「我覺得我血脈裡的華夏力量要覺醒了,不行我要下去買花盆!」
還有去讓崔棲潮開個微博,放點種東西過程的,被崔棲潮拒絕了,他覺得小農問答就很好,忙碌之餘,在這裡回答點問題,送點種子。
自暑假開始後,崔校長就一再催促崔棲潮回家看爸媽,「這都放假了,你還不回去?」
一提到這個,崔棲潮又滿臉憂鬱,一聲不吭。
崔校長一看,哎呀,這是又犯病了吧,可能是父母給的壓力太大了,他頓時不好說什麼了,轉移開話題:「這個……你工作做得好啊,最近不是開放參觀,很多學生、家長來之前打電話諮詢,專門問到,參觀期間能不能在一食堂吃飯的。」
那些未來有意就讀前來參觀的學生與家長,甚至合作的夏令營活動,都會令C大在假期還要進行招待,他們專門有一個時間段供參觀,畢竟假期學校人少。
今年有意來參觀的,就格外多。崔校長都有點懷疑,除了招生大熱之外,是不是還有這些人趁機來吃飯的緣故,畢竟侄子一直堅持不對外開放食堂,想來一食堂吃飯這是大好機會。
崔棲潮保持表情:「供應是沒有問題的,但要提前通知,否則不好估算。」
崔校長有點感慨,說起來,因為食堂C大竟然莫名火了一把,現在他出去,看到別人,尤其是愛上網的年輕人,說到C大時除了重點大學的標籤之外,就是「為了食堂上C大」這個梗了。
追根溯源,還是侄子幹得漂亮。崔校長不由得有點驕傲,不愧是他侄子,辦個食堂都順帶把招生辦的活兒幹了。
過了些天,到了參觀期,許多學生、家長出入C大。
崔校長沒有猜錯,今年報名參觀的人裡,有相當一部分是衝著今年大火的一食堂來的——開什麼玩笑,一食堂連美食節目都不願意參加,這麼好的機會當然要把握住!
那些想到了這個主意的人怕說出去傲嬌的一食堂又有所限制,比如參觀的也不能進食堂吃飯的,都沒有傳揚。不然,來的人還要更多。
比起衝著吃飯來的人,真正為了參觀學校來的人即便目的單純,也會被校園異樣的風景吸引。
學生們還是感覺有趣,這就是網上說的那個連約會聖地都被食堂刨了種菜的學校,果然到處都能看到蔬果,連水池裡都是,甚至能看到鴨子在嬉戲。
家長們好評就更高了,「我家兒子,連小白菜都不認得,這下好,參觀學校還可以認認蔬菜。我看啊,C大確實很好,注重實踐,上大學就該考C大。」
「不是,什麼實踐啊,這菜種了又不是給學生照料的。」有學生說道。
「咱們應該去建議一下,這完全可以交給學生勤工儉學。」
「……」
有的家長自己就會種菜,更是研究起來,「這個菜長得真是好,你看這掛果,老多了。還有那個白菜,水靈得很。」
光看不夠,還要合影,發朋友圈:「今天來到了C大,久聞大名,用蔬菜當綠化的學校,非常有創意!」
到了中午,就是大家非常期待的用餐環節了。
能進來參觀都是要提前預約的,因為沒有校園卡,所以會發放餐券,用餐券去食堂換午飯吃。
紅燒魚塊、木須肉、炒莧菜、香菇青菜、排骨海帶湯……葷素湯,免費供應的辣椒油,一應俱全,按照食堂的價格,十塊錢以內完全可以吃得很豐富。
無論目的如何,這一頓飯都吃得大家大為滿足。
首先這辣椒油絕對是不負虛名,吃過味之林的人很多,還有其他各位川湘菜館,相比較起來,C大食堂的辣椒油格外突出,香,辣,爽,白芝麻被牙齒一磕,在嘴裡蹦躂起來的時候都冒著香辣味。
青菜也很突出,鮮嫩清甜,聽食堂的人說,煮飯前才從後山薅下來的,直線距離也就幾百米,直接洗洗下鍋然後到大家餐盤裡了,這能不鮮不嫩嗎?
他們老闆,連澆水施肥都嚴格要求大家,能不甜不好吃嗎?
吃完之後,大家可就肆無忌憚了,在社交網絡上曬起了餐券和飯菜的照片:「都說想吃C大的食堂就得考重本,幸好我雖然過了考重本的年紀卻有一個打算考C大的外甥……PS:辣椒油是真的好吃,我非常沒良知的打了三勺!」
C大食堂餘熱未消,曬飯菜的微博下充滿了羨慕嫉妒恨外加恍然大悟的網友。
靠,原來還有這種方法!
C大辦公室的電話都要打爆了,一夜之間就多了很多詢問現在是否還能報名參觀的來電。
起初還沒反應過來,隨著來電數量越來越多,多到辦公室的人覺得不大對勁,尤其是在接到其中一通電話時,對方居然問:
「去你們那邊吃飯……哦不,參觀有什麼要求嗎?」
「……」
這還能不明白嗎?都是衝著食堂來的啊!
辦公室這邊連忙往上報告了一下,然後臨時截止報名。
饒是如此,前頭也已經預約成功了一批人。
某日,食堂的工作人員還眼睜睜看到一個小姑娘舉著自拍桿進來,一邊吃飯一邊直播。吃完了哀求她們說沒吃飽,餐券不夠想再打點兒。
這食堂的人也不好拒絕啊,打飯的阿姨遞餐盤時往她那手機屏幕上瞄了一下,被那蹭蹭刷的禮物給嚇到了。阿姨對現在的直播文化不太懂,對吃個食堂還能火成這樣更不懂。
都照這樣弄,咱C大那些勤工儉學的孩子也別去打工了,每餐直播掙禮物多好啊?
別說,阿姨沒想錯,C大後來還真出現了各種直播食堂飯菜的學生,偶爾還去直播食堂的開荒……不對,也不能說開荒,只是在校園內開拓而已。也就是直播本校的食堂在各種出人意料的地方,種,滿,菜。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這麼一批又一批走偏門才能進C大吃飯的案例在前,今年因為食堂而最紅火的大學就此給廣大路人留下了更為深刻的印象:好吃。
崔校長催促崔棲潮時,他是故意在崔校長面前扮憂鬱的,因為他覺得很有可能觸動戀愛劇情,他在這裡年紀也差不多,說不定在這裡的父母會給他介紹女朋友。
「我不要女朋友。」崔校長走後,崔棲潮還說出聲了。
現場只有一個小白,它頓時呆住了。
它聽到了什麼?
其實崔棲潮是說給LJJ公司的人聽,他知道現在節目肯定在製作播放中了,也不知道有多少觀眾,單單是開食堂估計人氣不高吧。
他算是鑽了漏洞滿足私慾,還是不要讓人抱有無謂的希望吧,這少量觀眾和製作公司應該瞭解到,接下來的集數裡,也不會有戀愛劇情的。
校園戀歌,不存在的。
崔棲潮在拒絕了崔校長之後,公寓中就迎來了不速之客:他在這個位面的母親。
崔母拿著大包小包上門,一看到崔棲潮眼淚差點出來,「你叔叔說你不願意回來,我就來看看你,沒讓你爸來,省得你煩心。其實你爸也關心你,是他不該老逼你。」
崔棲潮愣了一下才遲疑地道:「……媽媽。」
這個「崔母」和崔棲潮真正的母親長相是不同的,崔棲潮的親生父母很早因為意外去世了,但是眼前的「崔母」表現出來的關心卻讓崔棲潮感覺到親生母親的氣息,她們對孩子的關愛極為相似。
拒絕崔校長時,崔棲潮也是想到了,反正這並不是他真正的父母。然而現在,崔棲潮卻有點猶豫了。
崔棲潮沉默地去陽台摘了些蔬果,給崔母做飯吃。
崔母看到兒子連做飯都學會了,還養了隻貓——在她心目中,兒子一定是特別孤獨特別憂鬱才會養貓,把她心疼得不得了。
崔棲潮做飯,她就在旁邊唸唸叨叨了半天,話裡話外都是讓崔棲潮小心身體,注意放鬆精神。
崔母一直念叨到了開飯,到她把第一口青菜塞進嘴裡,「身體還是最重要——嗯?嗯……這個菜——」
甜香在嘴裡蔓延,崔母咯吱咯吱把青菜吃了下去,詫異地看崔棲潮一眼,又繼續挾青菜,挾茄子,動作優雅但是速度極快,吃完了一碗飯後才放下碗筷說:「我支持你啊兒子,不回去繼承公司都可以的,你儘管種菜好了。」
「……」崔棲潮終於沒忍住,笑了出來。
「給我打包一些菜回去啊。」崔母看到他笑了,心裡也是一喜,帶著幾分真情實感地道,「我是說真的,媽媽還是希望看到你開心。」
如果父母還活著,也是像眼前的崔母這個樣子呀。崔棲潮想。
崔母就待了一天,臨走時,崔棲潮給她裝了很多菜在車上,「媽,我定期僱人拉菜給你和爸爸,希望你喜歡。」
「我喜歡的啊。」崔母抱了抱崔棲潮。
目送崔母離開後,崔棲潮把小白抱了起來,用手指撓了撓它的下巴,「如果你們都是真的多好?」
一被抱就僵硬的小白慢慢放鬆,舔了舔崔棲潮的手,「喵……」
歷經接近兩個月的暑假後,C大學生們終於開學了,陸續返回學校。
一進去,看到的就是到處都在移植樹木,原來的景觀樹全都給移走了,現在換上的,盡是果樹。
C大學生:「……」
為什麼大家都有種並不意外的感覺呢?
一看就知道,是一食堂崔老闆的手筆。這個樹上個學期還能苟那麼久,都靠學校、家屬區其他地方給它們爭取了時間。
看看現在滿校園的蔬菜,還有幾乎隨處可見的金銀花。這些籐本植物兩個月沒見,躥得都很高了,生長極其迅速,今年種的,今年就開了黃白二色的花。
等到奔食堂去,還能喝到食堂晾乾金銀花泡的茶,清涼解毒。金銀花花期是五六月,但如果氣溫合適,是四季都能常開的。
崔棲潮指導下,這些金銀花保存得都非常完好,淡黃色的茶水帶著獨有的草木清香,因為乾燥了,帶了一點點苦味,又有回甘,味道還不錯。
這都是免費供應,女生衝著清熱、減肥來一碗,在粵籍學生中也很受歡迎,畢竟他們每天都感覺自己上火了。
另外一件讓大家非常欣喜的事情,就是家屬區套播的玉米已經成熟了,板藍根則要等到明年才能收穫。
這批甜玉米當初說好了的,因為種在家屬區,優先學校的教職工家屬供應,就這,還是廣大教職工發揚了精神,沒有人人買上一大筐,如此才剩下來一小批。
這一小批再放到一食堂去供應,十分緊俏。一根玉米也就兩塊錢,又大又飽滿,重量平均能有足足八兩。
想打到玉米,得靠搶的。
西瓜暑假不在的人是沒這個口福了,玉米總得嘗到吧?
C大也不是沒有家境優越的學生,什麼好東西沒吃過,可是就一食堂的自種菜是真的獨一無二,在別處你吃不到這個滋味。
家屬區出來的玉米是又香又甜,這種香和一些加了玉米香精的不同,就是天然玉米的甜香味兒,但是又比大家以往吃到的更為濃郁、誘人,就好像它們把這個夏天最好的陽光、空氣、雨水都吸收了,再轉化成自身的甘美。
一口啃下去,每一顆飽滿的玉米粒在口中擠壓,甜嫩的仁從玉米粒的皮中湧出來,嫩得都出汁兒了,讓人恨不得把玉米棒子上還殘餘的一點點仁都啃乾淨。
一食堂的垃圾桶裡翻一翻,每一根玉米棒絕對都是乾乾淨淨,半顆玉米粒都不剩的。
在新聞系,更是出現了這樣一幕。
擁有優先購買權的教授,不知道是不是知道玉米很緊俏,拿了一袋子一食堂出品的玉米來上課,宣佈這次佈置的作業,拿第一名的小組可以獲得這袋玉米,反正他家人口簡單吃不完。
C大學生們的朋友圈都要刷爆了。
「我去了,教授是會玩兒的,這回真的要拿出我的實力給他看看了!」
「我笑死哈哈哈哈哈哈還可以這樣啊?」
「讓你們排隊打玉米,被教授知道了吧……」
「不是,我們教授的玉米呢,為什麼還不拿出來獎勵,西瓜沒我的份,玉米也沒我的份,我要哭了。」
現在網絡這麼發達,來C大的新老學生基本都知道學校食堂那點事,但也有例外。
這個學期來C大報到的研究生中有一名叫漢斯的留學生,來自D國,漢斯在留學之前,就來華夏旅遊過幾次,印象非常好,尤其是華夏美食。
他迅速地融入了華夏大學生活中,熱衷和自己的華夏室友一起去食堂搶玉米。
其實,第一次去食堂吃的時候,漢斯挺不以為意,甚至有點為難,因為食堂的人太多了,無論哪個食堂,飯點人總是滿滿的,他都想去外頭吃了。
所幸室友阻止了漢斯,這才沒有讓他留下遺憾。
頭一餐,漢斯在室友的帶領下去窗口打飯,他在室友的建議下點了紅燒獅子頭、蒜香排骨和清炒空心菜,本來打算結束的漢斯看到了一樣食物,指著道:「那個我旅遊時吃到過,很好吃,就是那個。」
打菜阿姨看來看去,「哪個?」
漢斯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用中文怎麼說,「那個,就是……那個粗糙的蛋。」
打菜阿姨一眼看到了,哦,虎皮蛋啊,好歹也是重點大學的打菜阿姨,她用帶著南海口音的英文說:「這是虎皮蛋,就是泰格司更艾格。」
好懸漢斯的室友聽懂了,汗,tiger skin egg啊。
「對的,虎皮蛋。」漢斯愣是只聽懂了中文,「我要兩個。」
阿姨給他撈了倆虎皮蛋。
這虎皮蛋上面剌了幾道口子,被煎得金黃,外皮酥軟,又沾了醬油呈現醬黃色,幾點蔥花飄在上頭。
「這個蛋好大。」漢斯一口吃了幾乎半隻虎皮蛋,牙齒撕破酥皮,裡頭部分的蛋白軟彈,蛋黃極其入味,層次分明,其實醬油並沒有放很多,只是調色而已,倒是放了一點豉汁,可以吮出味來。
這個虎皮蛋比漢斯之前吃到過的,還要美味至少十倍,蛋香味和豉汁味融合,還有爆香的蔥花,無論是酥酥的皮還是軟彈的內部,都讓他回味無窮,後悔剛才一口吃了半個,這樣就只剩下一個半了。
這時漢斯的室友也看著不對勁,回頭問了一下,「靠,這虎皮蛋個頭有點大,不會是鴨蛋做的吧?」
他同學點了點頭,「就是你想的那個鴨蛋。」
「老漢,分我一個虎皮蛋!」室友邊說就邊伸筷子了,靠,原來是一食堂的鴨鴨們下的蛋啊,沒想到不知不覺中它們都到了出蛋的年紀!
「不要啊!」漢斯剛剛還在惋惜,怎麼可能答應,「不行,只能給你半個!」
「……半個就半個吧。」室友垂涎欲滴地分走了半個虎皮鴨蛋。只能說,不愧是小白每天牧來牧去的鴨鴨們下的蛋,做成的虎皮蛋滋味都那麼好。
他們現在去已經晚了,鴨鴨下的蛋就那麼多,一半做成了虎皮蛋,另一半做成了鹹鴨蛋。
室友看到有人打到了鹹鴨蛋,那一掰開,裡頭的蛋黃也是紅亮流油,濃香四溢啊,搞得他口水直流,深深後悔自己消息不靈通,早知道剛才打一個虎皮蛋再打一個鹹鴨蛋了。
好在鴨鴨們還能常下蛋,比限時供應的玉米稍微好點兒。
漢斯這時已經搞定了剩下的一隻虎皮蛋,繼續品嚐起其他菜,一道清炒空心菜又把他給驚著了,毫不油膩——或者說每道菜其實都不油膩。
縱然喜歡華夏美食,漢斯也得說,華夏菜和他們的烹飪習慣不一樣,炒菜居多,很多外國人會覺得太油,但是這些炒菜清爽極了,油量恰到好處,分寸掌握得極好,讓漢斯覺得這才是華夏炒菜最正確的打開方式。
「哥們,我去過好幾個城市,吃過粵菜、川菜、浙菜……」漢斯吃得肚兒圓後,忍不住問室友,「但是,我們今天吃的都是什麼菜系?」
虎皮蛋他可以辨認出來,其他的菜他拿不準。
室友聽了,想了想說:「嘿嘿,這個是食堂菜。」
「食堂菜?我怎麼沒有聽過?八大菜系裡有這個嗎?還是哪個菜系的別稱?」漢斯覺得是不是自己華夏文學得還不夠深,他知道華夏語言中,一個東西可能有很多種表述方式,還不包括方言。
室友正兒八經地說:「不不,這個是華夏第九大菜系,只有在各個單位的食堂裡才能吃到。」
「原來是這樣!」漢斯點頭,看來他知識點學漏了,華夏菜系應該有九種。
……
過了兩天,室友看到漢斯一臉生不如死地回來,「哎喲老漢,你這是怎麼了跟推半天車似的?不是去吃飯了嗎?怎麼,食堂人太多擠的?」
「……」漢斯幽怨地盯著他看。
室友摸不著頭腦,「到底怎麼了,這個表情,我踩你腳了麼。」
漢斯傷心地表示,這幾天他把食堂的菜試了個遍,意猶未盡,想到室友提到的食堂菜系,就怦然心動。
——他們這不是在大學城麼,旁邊還有好多學校的學生食堂呢,那豈不是有更多更多未品嚐的食堂系美食在等待他?
於是漢斯就跑到別的學校食堂去,蹭人家的大鍋菜了。
而且漢斯去的還是南海理工大。
這麼說吧,在整個大學城,唯一有舊年C大五虎遺風的,就是南理工食堂了。更重要的是,聽說因為畫風近似,一食堂原來的老闆競標失敗後,就跑到南理工去了……
漢斯:「你這個騙子。」
室友呆了五秒,才爆笑出聲,「我的媽呀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都什麼年頭了,一食堂改革得都上熱搜了,居然還有C大學生能吃到黑暗料理,這才是珍稀事件啊!
他一想這老外得意洋洋、滿懷期待地跑到別的南理工食堂去蹭飯,說不定還喜滋滋那邊排隊的人沒那麼多,就笑得肚子都疼了。
漢斯站在一旁:「……」
室友一邊爆笑還一邊特別缺德地把漢斯的表情拍下來發朋友圈:「我單純的室友聽我說一食堂賣的菜屬於食堂菜系後,就跑到南理工食堂去,想嘗試一下同屬食堂菜系的其他美食。現在他是這個表情。」
配圖裡還放了一張漢斯剛到寢室時,他們一起拍的合影,笑得陽光燦爛,和現在形成鮮明對比。
不出意料,室友收穫了一大堆「哈哈哈」的評論,漢斯也直接在學院乃至整個學校出名了,都知道有個老外研究生追尋美食路上發生慘案。
連隔壁南理工的學生都聽說了,差點沒笑死,他們羨慕C大還來不及,這什麼倒霉老外,運氣也太差了,追尋食堂系美食也就算了,大學城那麼大那麼多食堂……你偏偏來我們南理工?
此事被評為C大本月沙雕事件前三,沒辦法,實在太可樂了。
崔老闆都那麼努力了,你作為一個C大學生居然還能吃不好!
LJJ公司
對於最新一集的崔棲潮校園秀該怎麼剪,林琳手底下的團隊產生了分歧。
主要矛盾就在崔棲潮那句「我不要女朋友」,製作團隊在看到這句話時險些心梗發作不提,這句話到底該不該剪呢?
放出去會不會讓觀眾也心梗。
眼看著大家爭論得不可開交,林琳拍板下決定,「放進去,這句不要剪了!」
其實林琳也有點忐忑,她在剛聽到這句話時,是有點想吐血的。
——在虛擬位面的崔棲潮不知道,林琳特意在播放頁面下開設了競猜,以提高觀眾興致。內容就是,崔棲潮什麼時候談戀愛。
現在彈幕上也是各種議論競猜時間的。
不過,深思熟慮之後,林琳還是抱著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心情,將這句話放進節目裡,還是個特寫鏡頭,崔棲潮淡淡地說「我不要女朋友」,接著把旁邊貓都呆呆的鏡頭也剪進去。
這一集播出之後,彈幕果然爆炸了。
【……你是真的不想談戀愛啊,我早該明白的啊!!】
【哦,我早就知道了,肯定會這樣。】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要聽啊啊你快收回去!】
【崔棲潮你不!是!人!】
【我現在表情和小白是一樣的,褲子都脫了你告訴我不會談戀愛?】
【脫褲子??我只有擼袖子準備吃飯……】
【我一個爆哭,如果連談戀愛的希望也沒有,那麼校園標籤存在的意義……就真的徹底沒有了亞!】
……
於是,觀眾們一邊狂翻白眼,一邊轉頭把這秀推薦給了更多朋友,畢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才是親朋友。
第23章
一般來說,學校旁邊的外賣員總是特別多,南海市大學城,每到飯點,就能看到穿著制服的外賣員騎著摩托車,浩浩蕩蕩來往穿梭於學校、飯店之間。
畢竟不是每一間學校食堂都是C大食堂,C大現在到了飯點,基本是看不到什麼外賣員的。
甚至因為C大食堂在旁,造成了學生們心理上的極度不平衡,更不樂意去各自學校食堂吃飯了,客流量極速下降。
外賣生意紅紅火火,各家學校食堂都鬱悶了,最近紛紛掛起橫幅、廣告條,在論壇上發帖,號召學生們回食堂來吃飯。
大學生們拍照對比各個學校的橫幅,不外乎是什麼鼓吹食堂價格便宜,食材用料乾淨之類的。
除了南理工,其他學校食堂其實還真挺委屈的,他們的菜也沒有暗黑到以前C大五虎那個地步,不就是被比了下去。這也不是他們的錯啊,誰都跟C大一食堂似的,虧本做買賣啊?
其他學校食堂客流量回升沒有暫時觀測不出來,但這個時候,有人發現:
「我去,C大也掛橫幅了……」
什麼,C大也掛橫幅?有沒有搞錯,你們食堂生意都好成什麼樣了,還號召個什麼勁兒,嫌客人不夠多,那不如開放給我們進去吃好了?
等到上了圖,再仔細一看,橫幅上寫的原來是:
【一食堂菜雖好,外賣也有佳餚,南北特色匯聚,何必排隊煩惱。】
眾人:「???」
「我日哦……!」
「這是C大一食堂掛出來的嗎?太拉仇恨了吧。」
「莫名為我們學校食堂感到心酸,他們在挽回學生,一食堂卻在勸學生去外頭吃……」
「居然能夠理解,看過他們食堂排隊的照片,我的媽,搶個玉米棒子隊伍排到門外去了。至於麼?」
「樓上啊,上一個問『至於麼』的人,被C大的人約去喝了一碗白粥,說了三天真香。」
「你懂什麼,這是你樓上的計謀,待會兒萬一有C大的人約他去啃玉米呢?」
連外校的人都知道了,C大學生怎麼可能不知道,路過橫幅的人都要駐足看一會兒,笑罵:「我靠,我才不吃外賣呢!」
一食堂的叔叔阿姨們是覺得太辛苦了嗎,想要把他們趕去吃外賣?
好像有可能啊,現在五大食堂每天的接待量都是滿滿的,從三餐外加宵夜,學生都樂意在食堂解決,尤其是一食堂。食堂上新菜的時候,窗口前的隊伍基本和高峰期地鐵一樣擁擠。
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單純的學生,真跑去吃外賣的。
——反正很多人都堅定,就不,他們就要在食堂吃。
反正有人拿著橫幅照片去一食堂問了,食堂的人一臉莫名其妙,「我們沒有掛過這種東西啊,最近是越來越忙,但是我們老總都說要引進一些機器來分擔。」
學生們嘩然,居然不是一食堂貼的?那這是怎麼回事。
這裡面一定有一個驚天陰謀!到底是校門口的鹵粉店設計的,還是小吃街的麻辣香鍋店?
輿論把保衛處給引來了,查了一下學校的監控,這才鎖定,只是幾個無聊的新聞系學生,晚上拎著橫幅偷偷掛上去的。
被查出來後,他們也老實認錯,自稱只是因為最近大學城的風氣,想玩一玩梗。
一破案,全校師生都無語了。
「我特麼一個爆笑,這是什麼騷操作哦!」
「堅決不信為了好玩,我看就是想勸退其他人。」
「世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這是惡意競爭!」
「什麼鬼,把我們騙去吃外賣他們就不用排那麼長的隊了?」
「其實我怎麼覺得,他們說的也沒錯呢……最近旁邊的烤魚店還在打六折,還有南海大學那邊新開了川菜館……」
「對對對,還有後面的粵菜,不是也很受好評嗎?」
「哇,說得我都流口水了,都約起來吧。」
……
一時間,整個帖子裡都是約飯的人。大家頻頻回憶過去曾給他們帶來希望的外賣,那時候,C大五虎還在肆虐校園,黑暗籠罩著整個食堂。
他們一度遺忘了外賣,也不再光臨各具特色的小店,不再分享打折券。
現在他們又想起了外賣,決定偶爾也要換換口味,吃點食堂沒有的飯菜。
第二天。
同一個帖子。
「你們這些騙子,吃烤魚的,吃川菜的,都給我滾出來,為什麼今天還是在食堂看到你們了!」
「……還真以為你們這些傢伙不去食堂了,誰再信誰是大傻子。」
「好壞哦,全都是說給別人聽的咯233333」
在崔棲潮的培育之下,露地栽培的改良辣椒也都成熟了。試驗成果和棚內栽培有些許出入,但波動也不是很大,CX七號的表現也和棚內一樣十分均衡。
他心目中對CX七號比較看好,也特意多種了一些,再大面積種一批,留出種了,從中選出良種,根據之前約好的,發給了各個省份的網友。
崔棲潮想到那個家裡種辣椒的學生孟暢,特意在遇到他的時候,拿了一包辣椒籽給他,「這個是我自己選育的辣椒籽,你拿去給你爸爸試種吧,質量是不錯的。」
外頭貼的標籤還有CX七號的數據,孟暢驚了,「好,謝、謝謝崔老闆。」
「我要謝謝你,之前你給我推薦了小農問答。」崔棲潮說道。
孟暢如果不是提問,不會上小農問答的,就算上了,也是問完問題就溜,不會多加瀏覽。而且說實話,他下的APP還不止小農問答一個。
聽了崔老闆的話,孟暢有點好奇起來。
崔棲潮送完種子後,他那個送種的帖子,直接就成了直播帖。
領了種子的網友,紛紛在帖子裡記錄自己的種植情況,互相對比,崔棲潮也很關注,隨時出來關心一番,指點如何種植。
但是崔棲潮並沒有插手太過,他得看看在沒有絕對良法的情況下,單憑良種,這些辣椒的收成如何。
結果當然非常驚人,CX七號的病株率低,具有極高的抗病能力,崔棲潮送去的還是自己篩過一遍的良種。試種的都是經驗豐富的農業從事者,內行看門道,一上手就能感覺出不同。
而且根據大家互相對比,CX七號在各種環境下的適應能力也極為良好,無論是露地還是大棚,溫潤潮濕的南方或者乾燥的北方,高海拔的山地,低窪的盆地,都展現了優秀的存活率,很適合露地栽培,完全可以節省很多大棚搭建成本!
單這些點,和崔棲潮在開頭所說的完全印證,接下來就是最重要的產量了。
CX七號每平方米大約撒播種子五克左右,根據崔棲潮的數據,植株能夠長到五十多厘米,掛果極多。
現在市面上普遍辣椒畝產在500到1000公斤左右,崔棲潮用來做對比的辣椒品種,在精心照料的情況下畝產最高紀錄是3800公斤。而CX七號在實驗中,相比提高了百分之十六。
如果這是真的,那CX七號真的牛逼大發了!
……
再說孟暢從崔棲潮那裡拿到種子後,上自習時就掏出手機,登上小農問答,試著查了一下崔老闆。
一搜真名,居然還真有,簽名還是神農後人。
「……」孟暢想了想,這個神農指的不會是神農餐飲有限公司吧。
再看粉絲數量和點贊數量,巨高!高的不像平時小農問答的流量!
懷著好奇,孟暢往下翻了翻崔棲潮的回答。
前段時間微博上有個過程圖很火,就是什麼華夏人陽台的正確打開方式,孟暢也看了,但是他看到的,都是轉過幾遍,來源都糊得不行,原答主名字也被截掉的,只剩圖片了。
孟暢還真不知道那個陽台圖就是出自崔棲潮之手,直到他在崔棲潮點贊數最高的回答裡看到了那些圖片。
「我的天……」孟暢喃喃出聲。
這時旁邊的同學聽到他念叨,探頭過來看了一下,「什麼,咦,這不是前段時間那個很火的陽台蔬菜嗎?可漂亮了,我們寢室現在也養了一盆火龍果。」
孟暢指了指答主的名字,「不是,你看……」
同學仔細一看名字,「崔棲潮……崔棲潮是誰,有點耳熟啊……」
孟暢:「你仔細想一下,姓崔的,很會種菜的人。」
同學:「我靠,難道這是崔老闆?!」
兩人翻來覆去確認了一下,真的是那個崔老闆,他資料裡甚至都寫了所在地是南海。
一邊是一食堂自種菜的倡導者,另一邊是網紅陽台的主人,雖然都具有相同的特質,可在此之前他們還真沒聯繫起來,這會兒知道後仍覺得有點神奇。
「我還以為崔老闆是不上網的,畢竟他都不知道大家在論壇上怎麼編排他……」
「呃,本來好像是不大上網的。」孟暢很不好意思說,是他把這個APP介紹給了崔棲潮,當時崔棲潮說去當專家,沒想到居然紅了。
「等等,這裡還有個帖子,送辣椒種?」同學一滑手機,看到一個帖子。
「對啊,我這裡還有一包。」孟暢給她看崔棲潮給的辣椒種,「是崔老闆自己改良選育的,我爸有塊地也種辣椒,他說我爸要不要種」
「喂,你為什麼這麼平淡,你沒有想過這是什麼概念嗎?」同學問。
孟暢想了想,遲疑地道:「這得問我爸啊,送我爸種的。」
「傻啊你!」同學一拍他,「辣椒油常年不夠就是因為原料缺少,崔老闆如果把他的自種辣椒推廣到中華大地,到時候廣大椒農都種植崔老闆的辣椒,再被有心人加工成罐頭,進入超市、便利店販賣,我們是不是回家、畢業都能吃到辣椒油了?就算中間有個什麼誤差,至少,也能保持食堂辣椒油風味的一半吧?!」
孟暢:「…………」
孟暢:「我去,姐姐你想得夠遠啊!」
在同學的熱烈宣傳下,C大學生很快得知了新消息。
第一,崔老闆就是前段時間微博熱轉那個魔幻蔬果密林陽台的主人(這很符合他的行事風格),第二,崔老闆在研究改良辣椒並在各地試驗,未來可期。
和孟暢同學一樣腦洞大的人多了去了,一開始聽到第二個消息,有的人還誤解了,「什麼?崔老闆終於覺得C大不夠他種的了?還在外地承包了地皮嗎?」
然後才知道,不是種菜種到外地去了,只是讓外地的人幫忙試驗改良辣椒。
狂喜淹沒了眾位同學,上微博驚喜地表示:
「今天才知道,之前熱轉的這張圖,是我們學校食堂老闆家的陽台。我們食堂菜好吃,是有原因的。」
下面還帶了定位。
廣大網友一看,我靠,原來是這麼個關係,那個傳說中C大食堂自種菜的老闆,掐著刻度種菜的老闆,還在家種了個蔬果密林。
食堂承保公司的名字和註冊人就能在網上查到,是這位沒錯了。因為公司名和簽名都帶著神農,加上成果驚人,大家也願意調侃一下,「難怪答主這麼優秀,原來是直系後人!」
學生們還爆料了——其實也不算,畢竟帖子就在小農問答掛著——老闆改良了辣椒種,如果推廣,大家就有福啦。這辣椒種的名字,還是以C大命名的,畢竟在C大研發出來。
這還在大範圍實驗中,就引發了網友們的熱情,表示要持續關注進展,「請大神一定要研發成功,好造福我們吃不到C大辣椒油的人啊!」
有的還問能不能領點兒辣椒籽,他們也在家種。
——現在崔棲潮在網上的信譽度又提高了。
一開始崔棲潮是無名小卒,陽台火了後成了(無證)專家,現在爆出來他是C大食堂的老闆,那就不止是專家,還是產品得到了群眾認可的專家。
一食堂的辣椒油,已經隨著食堂出名,與美食自媒體的推廣,在全網都擁有一定知名度了。在南海市本地,也是打敗過味之林的。在群眾看來,崔棲潮自種的辣椒都那麼出色,他的專業知識也得到過認可,那選育出來的辣椒能差麼。
可以說,如果選育徹底成功,推廣之前CX七號就有了一定市場保證。
後來甚至一度令許多人有誤解,認為C大即使不是農業大學,也應該有農業專業,否則學校怎麼會有人在培育良種。
網友們想領,那些專業人士還想領呢。
可惜這個時候晚了,崔棲潮都送完了,還得等成果出來再看。
還有人特意艾特一下味之林的總店微博,讓他們考慮以後辣椒培育成功了,進點兒辣椒做原料。
自從C大一食堂突然原地改革,今年以來,味之林可算飽受摧殘,成了一食堂成名的踏腳石,原來還只是一個分店的失敗。後來一食堂越出名,他們這個踏腳石的事跡也越出名,要不是C大食堂不對外開放,味之林的老闆早受不了了。
現在看到這個消息,味之林的管理人員們沉思了半天,居然覺得建議不錯……
經過這些日子的觀察,這個神農餐飲公司,好像真的並不打算走經營路線,拒絕了各種宣傳,也不對外開放。他們的老闆把C大都種滿了,現在還自己選育辣椒,可能興趣真的是在農業上。
從這個角度看,他們和神農餐飲完全可以消弭舊怨,尋求合作。
只要崔棲潮的新品種研發成功,也推廣了出去,就算種的人多,味之林有自己的種植基地,可以進行高品質種植不說,還能利用味之林和一食堂之間的故事炒作一波!
越想,還真是越不虧……
當然,前提還是崔棲潮那個新品種的研究。
除此之外,一些曾經在小農問答上注意到崔棲潮的農業系統人士,也有所耳聞,原來崔棲潮真的不是一個團隊。
那麼,崔棲潮的實踐和理論能達到一樣的高度嗎?這個傳說中的CX七號,真的可以達到畝產4000公斤以上的驚人記錄嗎?
不知不覺,許多雙眼睛已經聚焦在了C大,聚焦在崔棲潮的私人辣椒選育工作上。
「小白,幫我把T恤拿來。」崔棲潮話音落下,小白就從貓窩裡站了起來,躥到房間去把崔棲潮的衣服給叼了出來。
送完東西後,小白就地一坐,抬頭看崔棲潮。
崔棲潮開節目以來,穿的一直都是正裝,大夏天都是一身襯衫。其實倒不是他對正裝有什麼偏好,而是這個位面身體有的衣服都是正裝,他也就蕭規曹隨了。
至於現在換T恤,是因為在食堂意見箱裡收到了很多建議,學生莫名其妙提起了和食堂無關的意見,建議老闆穿穿日常裝。雖然正裝很好看,但是這麼久大家想換個口味。
崔棲潮有時候懷疑自己「愛民如子」的意識也覺醒了,反正學生們不是太過分的要求他通常都滿足,於是換了一身T恤牛仔褲。
連小白都看呆了。
平時崔棲潮打扮得一絲不苟,好像隨時要去上市敲鐘,連學生看到他都忍不住喊老師。在小白心目中,更一度是一個衣冠禽獸……
可現在,他換上了清爽的T恤和牛仔褲,頭髮也在套T恤時被撥亂了,即使表情還是波瀾不驚的,仍然俊美,但整個人看上去卻平易近人了很多。
「謝謝。」崔棲潮低頭說了一聲,「上來。」
小白熟練地順著褲子爬上去,坐在崔棲潮肩膀上。
崔棲潮現在對小白比以前真是好多了,小白有的時候都覺得他好像把自己當人,當它辦完事後還要說謝謝的。可是態度又很自然,無從分辨。
崔棲潮摸了一下小白的下巴,小白立刻享受地抬起臉,「喵喵。」
氣氛一度很融洽、美好。
「小白真是隻好貓。」崔棲潮盯著小白看了兩秒,忽然道,「等我離開這裡的時候,一定和公司提出把你的數據也拷貝走,下個節目我繼續養你。」
小白:「……………………」
……不,這是違反規定的!!
……
崔棲潮彷彿沒有看到瞳孔瞬間收縮的小白,直接奔學校去了。
食堂滿是吃早餐的學生,人頭攢動,崔棲潮頂著小白在這裡看了兩圈,看到學生們像鴨鴨吃飼料一樣吃飯並露出幸福的表情,他也很是欣慰。
「這位同學,那個……小白能給我們抱一下嗎?」後頭傳來女生的聲音。
誰不知道放鴨鴨的小白非常高冷,每天牧鴨,遇到那麼多學生,從來沒有人能討得它的歡心,連用食物誘惑也不行。
這個男生居然能俘獲小白的芳心,才使得幾個女生動念,想和他商量一下,想來男生也不好意思拒絕幾個女孩子的要求。
崔棲潮轉過身來。
「!!」幾個女生一時呆了,甚至抽了口冷氣,被今天的崔棲潮暴擊了。
居然是崔老闆!而且是一個沒有穿正裝的崔老闆!
雖然她們表情有點呆,但心底是彈幕狂湧的。
帥,真的帥,穿便裝也那麼帥,看起來年齡感都減弱了,難怪誤認成學生。
哇,好想和他談戀愛。
——這段播出的時候,播放平台的彈幕也確實都是一片「戀愛了」「我命令你不許不找女朋友!」。
直到崔棲潮扶了扶小白,漠然道:「不行,這是我的貓。」
女生們:「……」
第24章
眼看崔棲潮帶著貓揚長而去,女生們發出了喟歎聲。
「……被拒絕了還是覺得很帥怎麼辦。」
「再帥也不行啊,崔美人這樣會一直單身的吧。」
提起來,崔棲潮在C大也這麼久了,一食堂一天到晚都被學生包圍,有目共睹,和崔棲潮接觸最多的女性就是打飯阿姨了。
大家有點想不通,一個正當年的男性,為什麼不談戀愛不找女朋友。
「難道說……崔老闆受過什麼情傷,或者有特殊的愛好?他把後山刨了,真的不是要破壞情侶嗎?」
女生們浮想聯翩。
「你們也想太多了吧。」背後一個男生湊過來,「還特殊的愛好,崔老闆的愛好不就是種菜,你倆一人揣個生病了的蘿蔔去見他,興許還能得個好臉。」
「……」
幾人面面相覷,但是又不得不承認:說得有道理!
你看這些天瘋傳的崔老闆在小農問答上的風采,給人答題的時候可耐心了,還曬貓。
……
崔棲潮領著小白去後廚轉了一圈,因為客流量一直飽和這個問題,他出資引進了一批機器,尤其是自動洗碗機。
華夏大部分學校食堂都沒有使用洗碗機的習慣,除了生活習慣不同之外,也是顧及到成本,大型的洗碗機成本比較高,一台普通的要數萬。
但是崔棲潮生活的時代不同,他更習慣於利用機械,同時也不會計較那點成本。再說了,現在一食堂的生意好得很。
在談採購的時候,崔棲潮還關注到了其他智能工具,比如智能結算系統,能夠快速結賬,省了不少時間。以現在一食堂的擁擠程度,還真需要這些。
崔棲潮採買的時候還問了一下其他食堂的意見,如果一起購買的話,還能打個折。
另外四個食堂考慮到因為這段時間換了菜譜後生意大好,的確也有點吃不消,加上給崔棲潮這個面子,就一起買了。
這會兒在後廚一看,使用的通道式洗碗機,洗完後可以自動烘乾、消毒,節省了人力,還提高了清潔質量。
崔棲潮轉悠的這會兒,切菜工看到他就喊:「崔總……」
「嗯?」崔棲潮駐足。
切菜工:「是這樣啊,小白不是也這麼大了麼,學校後面那個超市的老闆也有一隻小母貓,問能不能和小白配一個。她知道小白能牧鴨咧,還說家裡頭院子也養了些雞鴨,小白的孩子說不定也能牧一牧……」
小白:「!!!」
就崔棲潮這個條件,學校女生們上心,這些員工也很上心啊,但是他們不大敢給老闆介紹對象,一腔熱情就貫注在了小白身上。看崔總一直沒給小白絕育,說不定養貓觀念也比較隨意,那完全可以串一窩出來。
切菜工還道:「這個小貓下了,一般來說,留一隻給公貓家裡的。」
小白:「!!!!」
不但要拉它去配貓,配完生了孩子還要送一隻新貓過來……!
小白在崔棲潮衣服上抓了兩下,整個繞著他的脖子,身體緊繃。
切菜工一看笑了,這貓還真是機靈,好像知道他們在談論它。
崔棲潮看了小白一眼,小白被這一眼看得心頭一涼,又出現被看穿的感覺了。但是下一秒,崔棲潮只是淡淡地道:「再說吧,不會特意給它找對象。」
「哦……」切菜工哈哈兩聲,「也是,小白這白天散養的,說不定哪天就自己遇到喜歡的小母貓了呢。」
崔棲潮離開後,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說給小白聽,「公貓發情的時候,很多是到處滋尿,嚎叫不停,家養會非常困擾。因此,要麼配母貓,要麼送去絕育。」
小白瑟瑟發抖。
兩條路它都不想選。
「但是我相信小白的自我管理意識這麼強,一定不敢到處滋尿的。」崔棲潮露出了一個非常淡的微笑。
小白差點想點頭了,到底只是跳到桌上一翻肚皮,嬌氣地「喵」了一聲,主動求摸。
但是崔棲潮只是看了它一眼,就低下頭,溫和卻堅定地道:「對不起。懶得洗手了,不摸。」
小白:「……」
在知道了崔棲潮成了小農問答上的專家之後,孟暢還能有什麼猶豫,立刻把種子寄回家裡,讓父親試種一下。
孟父不會用APP,是比較傳統的農民,科學種植還是後來在農科站的知識培訓講座上入門的,也算嘗到了先進技術的滋味。
孟父明白了一個道理,現在已經是拼技術的年代了,有技術才能研發出更先進的農業機器,選育出產量更高的良種。
但是現在,摸著那包辣椒,孟父都有點不太確定,對著電話那頭說:「我去年進的種子,也是新型的,產量也就快兩千斤,你這個,產量真那麼高?四千公斤往上,你知道是什麼概念嗎?」
「這是專家研究出來的,」孟暢強調道,「但是如果你不精心伺候,可能產量會低一點。」
「低一點?就算減半,只有兩千公斤,也很誇張了!」孟父對辣椒數比較敏感,幾乎能想像出來2000公斤辣椒堆在一塊兒是什麼模樣,比他往年收的辣椒,還要多上一倍有餘。
因為這個,孟父還特意去農科站問了一下他們的人,有沒有辣椒達到產量四千公斤。
人家還討論了一下,告訴他現在最高紀錄,好像就是接近四千公斤。在非常科學的種植環境之下,使用高產量的良種,確實可以達到。
孟父這才回家播種了,他沒有APP,也就無法在帖子裡和大家討論,完全是靠自己的經驗,所幸播種之後,他並沒有遇到太大的、需要讓兒子上網或者到農科站去諮詢的問題。
以往,孟父種的辣椒得過炭疽病、辣椒疫病等等,一旦發病了,甚至可能絕產。而這個種子,抗病性非常強,相同的生長條件之下,肉眼可見地比以前所見的辣椒種子要健康茁壯,長勢特別旺。隔壁地的鄰居過來看,都說他這辣椒一看就能掛很多果。
倆月下來,辣椒苗蹭蹭長到了五十多厘米,開花時就能看出來產量絕對高,只是還不能確定具體斤數而已。
等到開花後再兩週,結果了,辣椒慢慢上了色,紅通通的,又飽滿,看著就讓人特別有食慾,品相極好。一隻辣椒有七八厘米長,密密匝匝的。
惹得孟父天天都往棚裡跑幾次不說,附近同樣有在種辣椒的鄰居也都好奇地來看,問他上哪買的種子,怎麼這麼能結果。孟父特別得意,這是他兒子從專家那裡得的,特意給寄過來的咧。
因為崔棲潮那邊和孟暢說過,希望他們種完反饋精準的數據,這辣椒能收幾次,孟父還特意仔細算過數了。
他這露地栽培,也不是特別精心,產量竟然高達3600公斤!
孟父摘了一把回去爆炒了個雞胗,他就隨便加鹽、醬油什麼的醃了一下雞胗,然後加上辣椒下過爆炒,炒熟了雞胗為止。
結果端出來一吃,沒防備這個辣度,都嗆著了,簡直又爽又辣!他年紀大了胃不是特別好,都不敢單吃辣椒了,挾著雞胗吃吧,這雞胗切薄片炒香了,又沾染了CX七號的辣味,有些嚼勁,一口下去香辣味就透出來,刺激得口水鼻涕一起流。
本來打算做個下酒菜,喝點小酒的,結果辣椒炒雞胗一下肚,酒沒喝幾口,大米飯倒扒了兩碗,還張著嘴直喘氣。
雖然嘴裡辣得不行,但孟父心裡頭高興啊。
他之前種的那個品種的辣椒,質量遠不如這個CX七號,今年賣給收購商大概一塊五到兩塊一公斤,就這辣椒的品質,辣味濃品相又好,按他的想法,怎麼也能賣到五塊錢一公斤吧?
一年能種兩次,那一畝辣椒的毛利潤,一年有三萬六千!像買種子、肥料之類的,也就是兩三千塊錢的事,只是小頭,這還是一畝,他家還有兩畝地,如果都換上這種辣椒呢?
換在之前,三畝地一年的收入撐死也就是萬把塊錢。
孟父想著想著,特別心熱,恨不得立刻就讓兒子去問一下專家,這辣椒種以後怎麼買。
孟父會算這個帳,他的鄰居們也會,這些鄰居早看他產量高眼熱了,結果後不少人跑到他家來弄兩個辣椒回去嘗,也被味道給驚艷了。
隨便和什麼菜爆炒,加進去提味,爽辣得很,要吃不了太辣,放那麼幾小片就夠了。
這個CX七號產量又高味道又好,怎麼沒讓他們遇到那專家送種子的好事?
大家都問了起來,這種子具體什麼情況,要是成本不是太高,那他們也想一起種啊。孟父倒不會覺得如何,一個村的人一起種一樣的菜是常有的事,也好和採購商談。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專家什麼時候能正式推廣CX七號。
……
除卻孟父,其他試驗田也捷報頻頻。
崔棲潮收到消息,在氣候比較適宜辣椒生長的地區,CX七號表現出色,畝產最高紀錄衝到了4600公斤,最低也沒有低於3500公斤的,加上生長期間的表現,整體可以說大獲成功。
其中一個種植者說,他認識的收購商去他那裡看菜的時候,也嘗了一下這個辣椒,當時就表示,這個品質,這個色香味,不談網上怎麼議論,也願意出八塊一公斤的價格收購。
這個價格,比孟父那邊預估的高上許多,也就是說,按照這個價格他一年種兩次,三畝地年收益能有十多萬!
得知這還是實驗產品,沒有大規模種植後,收購商都特別可惜,特意問了品種和研發單位,打算以後重點關注。
崔棲潮的直播帖很多人在關注著,採收期過後,所有數據一匯總,好些人都坐不住了。
私信幾乎把崔棲潮的站內信箱沖爆,有求購種子的農戶,這一類是最多的,有想談合作的各類農業公司、收購商,尤其是種業公司,多得崔棲潮根本回覆不過來。
還有把電話打到崔棲潮辦公室來的,都不知道從哪得知他的電話號碼。
最有門路的,還得數南海農科院的蔬菜研究所,他們是直接通過崔校長聯繫到的崔棲潮,他們知道崔棲潮是單幹,想問他會不會自己成立種業公司。如果會,那麼以後大家也可以合作。
他們是通過自己的渠道,拿到了一點成品的,可以確認崔棲潮在發種時承諾的品質全都呈現了出來,甚至有超越。
私人選育,規模那麼小,能夠達到這個成果,實在太驚人了。就算說是專業研究院或者種業公司選育出來的,大家都信。
他們還問到了崔棲潮獨自研究這個品種多少年,崔棲潮沒好說真話,因為正常選育工作還持續好幾年,他只用了一年不到。
「還有一個問題,崔先生,你這個CX七號,能申請多少項專利?」蔬菜研究所的人問。
崔棲潮:「不知道,還要申請專利?」
研究所的人:「……」
研究所的人急了:「當然要啊!你為什麼不呢,趕緊準備啊!」
崔棲潮對這些流程並不是很清楚,甚至可以說並不怎麼上心。
崔棲潮基本是被這些老打電話催他的人,趕鴨子上架去研究相關內容。
與此同時,很多學生、網友都知道了崔棲潮的試驗大獲成功,同樣在催促他,不早點推廣大家怎麼能吃到CX七號?
……
過了幾天,蔬菜研究所的人親自登門了,崔校長也在場。
「崔先生,你好。」來者是研究所的研究室主任,寒暄了沒幾句就道,「其實我走這一趟,目的很簡單,是想誠摯地問問你,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的研究所?」
崔校長臉色稍微變了變。
研究室主任的目的確實很簡單明確,其實現在不少人注意到了崔棲潮,不是那種一連發表很多論文的突出法,而是他的辣椒商品性太強,大家沒有辦法不注意。
如果這樣一個人才加入,能夠多出多少課題,申請多少經費,獲得多少農業科技獎?
崔校長乾笑著道:「……等等,楊主任,你事先沒說是要邀請我侄子啊。」他還以為只是想談合作、參觀一下菜地之類的。
楊主任扶了扶自己的眼鏡,「這個,還需要說嗎?令侄這麼優秀,不邀請才是不尊重吧。」
這話崔校長沒法反駁,但他還是無法想像侄子以後一直都從事農業研究工作了,可是連新品種都研究出來,研究所也上門了……
一開始崔棲潮在學校裡種菜的時候,甚至在菜色大火後,崔校長真的沒有想到有今天!
他覺得有點不知道怎麼去和哥哥說,「那個……不是,我侄子不是農學專業的,他學的是金融專業。」
「跨專業研究,還能有這樣的成果,說明是天生的料子。」楊主任感慨道,「我也看了你在小農問答上的發言,底子很紮實,不過就是少了學歷證書而已,咱們都可以想辦法,走聘用。」
崔校長:「……」
崔校長忽然想到,這件事還是以崔棲潮本人的意願為主,連哥哥嫂子都拗不過侄子的。
而出乎崔校長意料的是,逮著點空隙就要在學校種菜的崔棲潮,竟黑著臉拒絕了,「……不,好,意,嗯,我並不想去其他單位。」
「為什麼?」楊主任皺眉道,「你是覺得我們研究所條件還不夠優越對嗎?小崔,我們所裡現在還準備在南山新建一個佔地面積大約一千六百畝的實驗站,主要就是開展茄果類研究工作。育成新品種,通過省級以上審定、鑒定的,就有六十多種。在全省範圍來說,也是系統裡比較有名氣的。」
崔棲潮:「…………」
崔棲潮:「一千六百畝啊……」
他單聽到這幾個字了。
楊主任以為他在意的是工作環境:「對啊!地方是偏了點,但是清淨對不對,你看你們的大學城也在城郊。而且,我們還有別的園區和基地呢。」
楊主任可以清楚地看到,崔棲潮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讓他感覺到,這就是搞他們這一行的人的眼神。雖然單看外表氣質,很多人大概會覺得小崔不像是做科研的人,但他感受得到對方眼神裡的熱忱。
但是沒等他高興很久,崔棲潮眼裡的光又暗淡了下去,蔫蔫地道:「……可能要拒絕您的好意了,我目前的重心還是放在食堂工作上。」
楊主任都呆了一瞬,「我記得,網上不是說你,更喜歡種植,而不是美食嗎?美食節目你都不願意參加。」
崔棲潮這會兒心裡也很難受,要拒絕這份工作,用盡了他畢生的自制力,沉著聲音道:「對,我對美食也沒心情,無論改良菜色還是選育品種,都是為了,把食堂辦得更好一點。」
楊主任:「……」
崔校長:「……」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楊主任用這句話安慰了自己很久之後,還是無法接受,決定相信只是因為崔棲潮以後要回去繼承家業,這個理由要靠譜多了!
……
忍痛拒絕了千畝誘惑後,崔棲潮在崔校長異樣的目光下,又和楊主任談起了代理協議。
他可以和一到兩個單位簽署代理協議,比如蔬菜所和一直很有誠意找他的某個種業公司,把試驗掛在他們名下,然後由他們去進行申請專利、新品種審等工作,乃至最後的種子推廣。
比起程序工作,崔棲潮更願意把時間放在菜地上。
這讓崔校長內心有了和楊主任差不多的想法,可能侄子最後真的還是會回去家族企業工作。反正,他是難以置信崔棲潮對食堂工作有那麼大熱情的,崔棲潮聽楊主任說到基地的時候眼裡多有神采啊——而且他甚至連其他四個食堂都沒興趣吞併!
而崔棲潮所提的屬於又得名又得利的好事,哪會有人傻到拒絕。當然,如果項目移交到蔬菜所和種業公司後,那麼他們還要申請審定,進行各種試驗,只要驗收後成果依然喜人,通過審定,那麼大面積推廣起來就方便了。
最早明年,CX七號就可以出現在市面上。
崔校長坐在辦公椅上,和哥哥嫂子通電話,聊了聊崔棲潮的近況,談到他選育的新品種得到各方關注,還拒絕了蔬菜研究所的邀請。
崔父喜出望外,上次崔母去探望崔棲潮後,回來帶了一車的菜,逼他每天吃。他幾乎都接受崔棲潮可能一直待在學校的事情了,現在竟然峰迴路轉。
「嗯嗯,我覺得棲潮還是有分寸的,在學校忙忙碌碌,看上去心情也好多了。」崔校長和兄嫂聊完,剛掛了通話,就看到校長助理進來了。
助理手裡拿著一張紙,臉上表情還帶著點猶豫、迷茫,「崔校長,剛才市招商局打電話過來了,據說一週後會有一個外省投資商考察團到南海來。」
崔校長頭也不抬,「是麼,想在大學城這邊搞項目麼?需要進校參觀的話,你就安排一下。」他說著又覺得好笑,「這種事特意和我說什麼,不會是還要我參與接待吧?」
助理看了一下紙上寫的提要,乾嚥一下說道:「不是,他們說,想把接待餐安排在食堂,一食堂……」
崔校長:「……」
崔校長:「什麼??」
助理也覺得很詭異,實際上剛才打電話過來的招商局對接人員語氣之間,好像對自己所交涉的事情同樣感到有點詭異,「就是,好像是考察團那邊主動提起的,說想品嚐一下當地著名特色美食……」
崔校長:「…………」
第25章
聽過考察團要吃山珍,聽過考察團要吃海味,就是沒聽過考察團要吃學校食堂的!
即使知道一食堂出名了,崔校長仍是有點難以理解,他總算知道為什麼助理剛才進來後表情那麼複雜了,「那就……安排?」
助理一點頭,為難地道:「有個問題就是,他們指明了一食堂,一食堂上頭倒是有可以做包間的地方,但是這個菜怎麼上?招商局那邊含含糊糊,讓我們準備些經典的,可是,食堂的經典不就是……大鍋菜……」
「咱們的大師傅,也沒有什麼大酒樓工作經驗。頂多,給提升到小炒檔次吧?就這個小炒,您看是不是還得和崔老闆提一句。」
崔校長:「……」
崔棲潮太嚴格了,嚴格得校長助理琢磨起來,都不敢往大了想,只敢想想小炒的事。
崔校長也瞭解,助理顧忌的是崔棲潮那邊。C大誰不知道,一食堂的老闆在學校橫行霸道,想到哪兒種到哪兒,給過誰面子啊……
「我會和棲潮說一聲的,這個事情,還是要支持。」且不說學校和市政府方面的關係要顧及,崔校長活到這個年紀,知道體諒別人,不體諒考察團,也體諒一下招商局的同志。
搞個接待不容易,沒違法沒腐敗的,就算做小炒,也不過分吧?
……
崔校長去找崔棲潮的時候,他正在給小白梳毛,最近寵物醫院給他推薦了一把據說好評度很高的貓咪專用按摩梳。
小白癱在桌上,任崔棲潮把它翻來翻去,像張貓餅,它已經毫無抵抗能力了。
崔校長看了他半天擼貓,心想我侄子真有愛心,然後把來意一說。
崔棲潮對別人可以不客氣,但是崔校長的面子他卻一定要賣,就這滿校園的菜地,還是崔校長縱容出來的。
不過他聽完後,卻說:「叔叔,他們不是說要當地著名的特色美食嗎?」
崔校長:「對啊。」
崔棲潮:「接待可以,但我們的特色就是大鍋菜,如果做成小炒,豈不是不太尊重對方的意願?」
崔校長:「……」
他也是想到人家可能就要吃個原汁原味,所以連讓食堂開發新菜色都沒有,只說單獨炒一盤兒,沒想到崔棲潮更狠,說小炒也過了。
「菜色,我認為按照當天的供應就行了,這不也是特色之一。」崔棲潮淡淡說道,「但是,看在叔叔你的面子上,我也可以給一個非常特別的優待。」
崔校長好奇了起來,他是知道的,崔棲潮在後山還種了人參,當然,人參肯定沒這麼快熟,但是崔棲潮是不是有其他特別的食材?能夠一下子,提升檔次?
崔棲潮說:「我可以殺一隻鴨。」
崔校長:「…………」
……
崔校長只要出去轉一圈就知道,這隻鴨有多難得,多少學生盯著啊。每天的蛋都是有數的,只有幸運兒才能吃到,更別提鴨肉了。
崔棲潮肯殺只鴨子,真的很給面子,都是當過年了。
招商局的人一聽反饋也呆滯了很久,上下商量,開會時還專項討論了一番,最後決定聽C大的意思。
這波投資商是他們好不容易爭取到的,考察之行非常重要,局裡特別重視,如果完成了,今年任務不但完成,還輕鬆超過很多。所以,在招待上也絞盡腦汁,誰知道那頭專門提出要去C大吃食堂。
一群人精想了半天,說不定,人家就是要返璞歸真一下呢。
考察團到了那天,接待組的人就把人領到了食堂去,這時候正值學生打晚飯的時候,從旁邊的樓梯——沒錯,一食堂只有貨運電梯——上到頂樓,進了單間。
然後,連個專門的服務員都沒有,一樓的幾個打菜阿姨端著托盤進來,把菜往桌上一放,就忙著回去打菜了,臨走前還回頭大大咧咧說了一句:「啊對了,領導,我們崔總說要是吃了不夠喊我,再給你們續上。」
一屋子的人:「……」
打菜阿姨走了後,屋裡的投資商之一端起杯子,「呵呵,樸實,挺好的。」
「對對,真誠,熱情!為了諸位,咱們C大食堂,還特意做了一道菜,就是這個口味鴨,鴨子是自己養的。」招商局負責接待工作的王京抹了把臉,盡量把一道鴨子誇出鮑魚的感覺,他都沒好意思說是一食堂特意殺的鴨。
C大食堂出名,他也知道,但在他的概念裡,再好吃,那也是食堂菜啊,就算現在的確很香,他的內心深處,還是覺得檔次不一樣的。眼下,也是為了迎合投資商,揣摩他們的心理,感覺是吃多了大魚大肉,要來點剛健樸實的土菜吧。
「哦?」投資商點了點頭,一臉微笑,說道,「那可真是難得,我對C大食堂菜可是耳聞已久,我兒子都跟我說過,想考C大(眾人好像忽然明白,他為什麼點名吃C大了),不過大多是自種蔬菜最受褒獎,自己養的鴨子,不知道怎麼樣。來,動筷動筷。」
投資商挾了第一筷子,其他人也陸續下手,因為剛誇過是重點菜,都去挾那鴨子。
這道鴨肉裡頭加了不少料,什麼八角、大蒜、生薑,還有乾辣椒,這辣椒是用CX七號曬乾出來的。一大盤鴨肉炒成了醬色,夾雜乾辣椒的紅色與生薑的黃色。
單論賣相,其實比較普通,什麼裝盤,點綴,通通沒有。相比在其他高檔餐廳,人家恨不得餐具都是純金的,每道菜做得美輪美奐。
但是鴨肉入口,立時就不一般了。鴨肉一絲鴨子特別的腥膻也沒有,反而被翻炒得極香。肉質特別肥美,連皮的肉火候剛好,軟得剛好,不會嚼不爛,瘦肉乾一些卻一點也不柴,油滋滋的。
適量乾辣椒的辣味恰到好處,與鴨肉的鮮香摻在一起,多了幾分刺激,讓人口水長流。
投資商把鴨翅膀挾來,這連骨的肉更是好吃,幾口把肉咬出來,骨頭的筋也啃下來,特別香脆。皮是滑嫩濃香的,比裡頭的肉味道更加重,讓人食慾大開,非常有吃米飯的衝動。
投資商平時吃主食有些少,這時也忍不住裝了一碗米飯,還往上頭澆了一點湯汁,這下米飯也噴噴香了。
頭三分鐘,愣是沒有人說話,全都在啃鴨肉。
投資商抽出空來,感慨道:「好像很久沒有吃得這麼爽快了,這個辣椒是不是就是很出名的那個辣椒?炒鴨肉很合適啊。」
沒有什麼花哨,就是一盤爆炒的口味鴨肉,讓他吃慣了天下美食的口舌再次活躍起來,有了久違的對美食的享受。
「沒錯,這個辣椒叫CX七號,因為在C大培育出來的,已經在搞審定工作了,說起來,這還是沒上市的新品種。還有,薑好像也是自己種的,都是原滋原味。」王京來前特意準備過的,知道他們對一食堂感興趣。
他也算是自打臉了,這會兒被一食堂的菜迷住,看一大盤鴨肉幾分鐘就只剩一半了,起身道,「我去請食堂再上一盤鴨子。」
「哎,好好!」沒人會不同意。
他走出去,叫住一個阿姨,請他們再上一盤鴨子,要自己養的那種,不要市場買的。
「什麼?我們崔老闆說了,殺一隻鴨子啊,沒有多的了。」阿姨說道。
王京:「……不是,這邊不夠吃了。」
阿姨:「那也沒辦法的咯,而且現在鴨子都出去了,到水塘那邊散養去了,抓不到咧。」
王京:「……」
王京知道這裡老闆是誰,又沒辦法,一咬牙道,「那就普通的鴨子吧。」
回去之後,大家已經在品嚐其他的菜色了,他都沒好意思說自己剛才被斷然拒絕了。
因為投資商也提到了蔬菜,剛才又都專注鴨肉,這會兒也吃點蔬菜。這裡有蒜蓉菠菜、腐乳空心菜、韭菜雞蛋等,主要原料基本都是一食堂自種的。
菠菜除了油鹽,只放了蒜蓉而已,味道極香,鮮嫩的菠菜葉炒出來極為香滑,好像滋溜一下就進嘴了,卡嚓卡嚓咬幾口,又爽又甜。
這都不知道是怎麼種出來的,沒有土腥味,不乾不澀,從菜桿子到菜葉,通體的水嫩清甜,加點兒蒜蓉、鹽快速炒出來,一目瞭然,怎麼想這道菜總體費時也不會超過十分鐘。完全就是原料好,簡單的烹飪方式更能凸顯這一點,這簡直就是優點被放大了十倍,缺點統統拉去槍斃後的成品。
現在也時興什麼綠色蔬菜,可是,拉到這盤菠菜面前一比,那就不是綠色蔬菜,是草——幾乎每一個吃了一食堂自種蔬菜的人,都會又近似的感慨。因為這些蔬菜的確顛覆他們的認知,過分好吃了……
一邊吃,王京還要裝作很瞭解非常尋常的樣子介紹:「這些都是學校後山種出來的,運用了非常科學的種植方式,每天都會檢測相對濕度……」
大家聽著王京介紹,更覺得這頓飯沒吃錯。
投資商都忍不住說:「難道這裡的老闆,沒有開餐廳的意願嗎?我聽說他平時都不接待外客,只讓學生吃,這些菜,賣三塊錢,五塊錢,他心裡不會覺得不值嗎?」
別說了,還接待外客,他連兩隻鴨子都不肯給我們殺。王京心裡想著,說道,「這個我倒是隱約知道一些內情,這裡的老闆崔先生,是C大崔校長的親侄子。崔校長的全名呢,是崔介卿。」
投資商瞬間恍然,崔校長的家族也是很有能量的,他那位親兄弟也是商界人士,投資商雖然沒有接觸過,但知道名號。如果這裡的老闆是崔家的子弟,那就難怪了。
他沉吟片刻,說道:「那這頓飯,我們要更為珍惜了,以後不知道還能不能吃到。」
在他看來,這應該只是那位小崔先生的一點興趣,所以也不在意盈利,誰來都不對外開放。人家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撒手不玩兒了。
他原本還想把老闆叫來,談一下資助開店的事情,現在還是免了吧。把崔棲潮喊來感謝也不太合適,顯得人家再服務他一般。
想了半天,投資商決定回頭請中間人介紹認識一下崔棲潮的父母,借這個事情拉近關係,那要都是朋友,不對外開放總能對朋友開放吧?
頭一次把心機用在吃上頭的投資商洋洋得意地摸了下肚子,繼續開吃。
一頓飯下來,酒是沒什麼喝,飯沒少吃,都吃了個肚兒圓,險些忘了要養生不能吃太飽。
盤子裡已然不剩什麼菜了,只有後來上的第二盤鴨子還剩了點,大家統一認為,這盤雖然也不差,但是有珠玉在前,就遜色了。
看著殘局,投資商忍不住拿出手機來拍了張照發朋友圈:
【這一頓飯,價格你們絕對難以想像。賓主盡歡,光盤了。】
王京也很滿足,就算沒有這條朋友圈,大家也已經用實際行動證實了,他們對這頓接待餐非常滿意。
就這頓飯,堪稱王京入職以來性價比最高的接待餐!
……
投資商也是國內比較有名的商人了,朋友圈裡老多人,大家給他點點贊,評論裡問一下是哪裡,還饒有興味地猜測了起來。有猜價格的,一個比一個猜得貴;有猜餐廳的,一個比一個猜得規格高,就差沒懷疑他是去吃了龍肉。
估計是有人截圖同人討論了,這傳來傳去,竟是傳到了公共網絡上。
——富豪某某發朋友圈稱吃了一頓價格難以想像的飯,你覺得是多少錢呢?
下頭的評論也被截進去了,那些討論的價格就夠高了,投資商還要回覆說「相差很遠」,令一眾網友大呼「是貧窮限制了我的想像」。
「我的娘,到底是吃了什麼東西,二十萬都相差甚遠??」
「太誇張了吧,這吃的不是菜……」
「我有一個疑問,啥天價菜,餐廳用的桌布這麼難看,和我奶奶家一個花紋。」
「這是關注桌布的時候嗎?這桌布看著花紋和你奶奶家的像,說不定是高級定製!」
「有件事細思恐極。富豪也是有身份的人,吃個飯還光盤兒,可見這飯貴得連他都很珍惜。」
「有道理有道理,搞得我更加好奇了,這到底多少錢啊!」
「……」
這場全民大競猜愈演愈熱,關注度漸高,忽然有消息爆了出來。
——投資商最近在南海市考察,這頓飯,很可能是當地招商局的接待餐!
他到本地來考察,新聞都是有報導的,對比一下新聞和朋友圈的時間,確實對得上。
這下輿論可徹底炸鍋了。
花自己的錢吃東西,那再貴也是人家的錢,大家也就湊個熱鬧,感慨一下土豪的生活。
可這如果是招商局的接待餐,意義就不一樣了,用公款消費天價接待餐?你到底是有多富,才能讓土豪都嘖嘖稱奇啊,到底是上了什麼菜,不會還有一級保護動物吧?
所有人腦洞大開,紛紛開始搜尋線索,把王京的名字也挖了出來,義憤填膺地譴責,並撥打舉報電話,請有關部門徹查,以正南海市招商局這種不良風氣。
「別想糊弄過去,一天不給結果,咱們就一天關注!這麼多雙眼睛盯著呢!」
……
別說,這調查結果出來得還真快。
王京那邊知道這件事後可是噴了一地茶水,趕緊去找人證物證。
這事兒影響惡劣,網絡關注度高,上頭也不敢懈怠,仔細調查後,把經過放在了官方微博上。
經調查,網友舉報的事件中,當事人用餐地點為南海市CX大學一食堂五樓,用餐人數七人,共計上了十道菜,分別是蒜蓉菠菜(大鍋)、腐乳空心菜(大鍋)、口味鴨兩盤(小炒)、韭菜雞蛋(大鍋)等。費用共計271元,由南海市招商局結算。
後面,附上了單間的照片,那天大家用餐的照片,C大食堂的菜價,以作佐證。
還有一個王京的說明附上,感謝大家對他工作的監督,這次招待餐雖然是由投資商提出,他們再行安排的,但是平時也絕對沒有奢靡之風云云。
消息一出來,網友全都呆了。
鐵證如山,一點都不含糊,不信都不行。
「……我他媽無言以對,二百七十一和二十萬差的遠不遠?可不是相差甚遠!」
「換我身價那麼高,吃頓二百多的飯,還是接待餐,我估計也會曬朋友圈。」
「誤會了誤會了= =||我為之前的話道歉啊!天啊,現在感覺太不好意思了,沒有影響人家日常工作吧……」
「道歉道歉,多轉幾遍澄清。但是真的非常無話可說,這真是……烏龍……」
「內心久久不能平靜,難怪我說桌布像我奶奶家的,現在看來,說不定真的是同款。」
「七個人吃二百七十一?人均還不到四十?我看著自己五千的月薪和六十八的外賣陷入了沉思。」
「……我是不是膨脹了,一頓飯吃得比土豪還要貴。」
「ORZ,你們沒有發現華點嗎?這頓飯是土豪主動要求安排的,C大食堂到底是有多好吃?」
「最好笑的是土豪去了後九道菜都是大鍋菜,只有一道小炒,所以格外便宜23333」
「C大食堂有毒吧,怎麼把人迷成這樣的。我再也不說C大幫食堂買營銷了,之前還覺得是C大招生辦的陰謀,但是他們的招生經費應該請不到這位土豪。」
「呃,那現在重新解讀一下,土豪那話的意思,會不會是:這麼好吃的菜只要兩百多,你們絕絕對想像不到?」
——沒有腐敗,沒有天價招待餐,相反還有點樸素,一切都是一個大誤會。
在震驚之後,關注點齊齊轉移到了飯菜上,其實一開始大家關注的也是這吃到底是什麼。
現在知道了,C大食堂。
之前說到這件事發生在南海市,大家都沒去聯想,現在恍悟:我靠,又是C大,又是C大的一食堂!
這股邪風,居然從學生吹到網友,再吹到土豪身上去了嗎?千里迢迢跑去考察,就主動讓人招待個一食堂!還是大鍋菜!
之前一食堂大火的時候,就有小部分人很不隨波逐流地表示,再好吃能有多好吃,也就是對比強烈,加沒吃過什麼好的吧。
現在對著投資商曬出來的空盤子,誰還能說出這句話,他能沒吃過什麼好的嗎?
「??母校突然被cue,說起來那天好像確實看到了土豪一閃而過,當時沒認出來。」
「我驚了!!我就說這幾道菜譜那麼眼熟,那天我還在一食堂吃了蒜蓉菠菜!怎麼辦,現在突然覺得自己身價倍漲!」
「這麼說我也是和土豪吃過一鍋菜的人,四捨五入就是共進午餐了!嘻嘻!」
「什麼!少的那隻鴨鴨是土豪吃掉的?!!」
「後悔,錯過了鍍金的機會,那天到三食堂吃飯去了。」
C大學生們的各種回覆被網友頂上來,差點沒被他們的調侃笑死。
而這場烏龍反轉也登上了時事新聞,C大食堂強勢出道,與271元一起成了年度熱梗,大家紛紛吐槽:
誰再說食堂菜沒有逼格,再好吃檔次也不夠的?
漲薪水之後,再飄是不是也要考慮一下慶祝餐別超過271元了?
……
「年底這場轟轟烈烈的網絡反腐運動以打臉告終,C大一食堂或成最大贏家。」
第26章
因為那場轟轟烈烈的反腐運動,一食堂聲名遠揚,搞得崔校長非常為難。
——土豪吃過後,多少人想向他看齊。
可是人人都想走後門上一食堂吃飯,崔校長倒是請得起,幾十塊錢就能滿足一人,那鴨子也不夠啊!
崔棲潮把他的鴨子看得更緊了,也不答應廣為接待,上次就已經是破例了,也沒有想到會造成這樣的結果。要是一再破例,那和打開門對外營業還有什麼很大的區別?
這裡是C大一食堂,又不是C大私房菜。
崔校長只好頂著壓力都拒絕,好在他背景夠紮實,崔棲潮又是他親侄子。
饒是如此,C大學子間見天兒也在傳著小道消息。他們有點患得患失。
這個說:「今天我也排在第XX個打菜,卻沒有打到牛肉,理性討論到底是打菜阿姨不嚴謹了,還是食堂又接待啥貴賓了?」
那個說:「我看到一個肚子很大的人上樓了!你們快看看這是哪位富豪!」
——當然,最後證明那只是米糧供應商。
在這樣的風言風語之中,食堂不得不嚴正聲明,打菜阿姨絕對沒有對任何人偏心,食堂也沒有接待什麼貴賓,原來那包間現在都改放雜物了。
……
最近小白牧鴨的時候,也發現盯著它的人很多,它很疑惑,還以為自己掉毛了。直到有次湊近了聽,才知道大學生們在擔心它會不會因為鴨鴨少了一隻而擔心。
顯然,這些人支持的說法是「小白把鴨鴨們當親生兒子」。
小白不屑地翹了一下尾巴,露出自己的蛋蛋,然後跑了。
小白回去後,就蹲在崔棲潮旁邊,聽他分配怎麼安排那些鴨子。崔棲潮要留一隻帶回家過年,剩下的要按先後順序,讓當初預訂的教授們來挑。
當時他考慮到,中途萬一有鴨子夭折,寬裕出了數量,這幾個月下來,沒有鴨子出現意外,唯一死亡的就是拿來招待投資商的那隻。
於是多餘的幾隻,和預先留好的,一起燒了給學生吃,也算提前祝大家春節快樂。
這個不但是教授同款,還是土豪同款,又跟著聲明一起上過熱搜,無論從智商、財富還是從人氣上來講,都是非常正確的選擇。
到了開賣那天,一食堂人山人海,保衛處都不得不加緊調了一隊保安過來,就怕大家一個心急,發生什麼意外。
「開飯啦!!」
一樓的人呼啦啦衝進去,二樓也滿是人,跟那兒拍視頻,這都是知道肯定搶不到的,還不如在上頭拍個視頻,回頭還能多收幾個贊。
這些人也是壞,把開飯的視頻轉成動圖,再把口味鴨也P上頭,一起配倆字:「衝鴨!」
這畫面簡直太好笑,立馬成了C大的熱門表情。
再說根據崔棲潮的代理協議,研究所那邊也已經開展了各地的試驗工作,明年驗收完畢,把試驗資料,加上選育經過、鑒定資料、實物等等,一起送到省級品種審定委員會去,雖然通過率低,但以他們過往經驗,是覺得十拿九穩。
崔棲潮也和他們約定好了,以後如果他還繼續選育什麼新品種,會繼續和研究所合作。
這已經是年底,崔棲潮曬出來三十斤乾辣椒,加上一隻鴨子,自種的蔬菜各十斤,往後備箱一塞,要開車回崔家過年。
食堂的人本來還勸他,把小白留在本地的寵物店算了。這貓換了環境精神肯定緊張,家裡人對它來說都是陌生人,過年又人來人往,熱鬧得很,對人對貓都是一種折磨。
小白聽了緊緊抱住崔棲潮的小腿不放,它才不要去寵物店,在寵物店只能睡籠子,它能是睡籠子的主兒嗎??
果然,崔棲潮沒有讓它失望,「不了,麻煩是麻煩點兒,但是要對小白負責。」
……
「來,小白,進去。」崔棲潮拍著一個籠子對小白說。
小白:「………………」
崔棲潮:「為了駕駛安全。快進去。」
他在學校一直忙活到最後一天,才動身出發回家。雖然是私家車,但是為了自己和小白,崔棲潮還是買了一個籠子。
小白憤憤不平地邁步進了籠子,趴在裡面。
「小白真乖,好貓。」崔棲潮摸了一下小白的腦袋,把籠子放在後座固定好。
他知道,這個位面的崔家人比較有家庭觀念,雖然老一輩已經去世了,但每年春節,都會輪流在兄弟姐妹家過年團聚,今年就是在崔棲潮的父母家。
崔棲潮駕車帶小白走高速,開了大半天車到崔家,崔母提前在樓下等著了,幫著他一起把菜都卸下來,「你看,之前你讓人送來的菜還沒吃完——哎呀這菜可真水靈,早上剛摘的吧?太好了,還有一隻鴨子,這個鴨子我是知道的,比較出名。」
崔母笑吟吟地念叨,看崔棲潮從後座拿出來一隻白色的方形籠子,又道:「你把貓咪也帶回來了?行吧,剛好你堂妹也說要帶她新養的貓咪過來住。」
正說著,一輛藍色的車駛入院子,在他們後邊停下,堂妹從車上下來,然後將一個寵物推車放了下來。
這推車有四個充氣輪胎,座艙足有一米高,前面的是幾乎整片的網格窗,上頭還有一個可拉開的天窗,後面帶置物袋。
通過網格,可以看到裡面擺放著厚而柔軟的床墊,床墊上趴著一隻懶散的加菲貓,肥胖有型,幾乎看不出來的脖子上繫著蕾絲蝴蝶結,身體把床墊壓陷出一個圓潤的形狀。
小白看了一下加菲貓的推車,又看了看自己身下的籠子,「…………」
「哎呀,大伯母,哥。」堂妹推著車過。
「小妹今天打扮得很漂亮呀,連貓貓也坐著小車的。」崔母又補了一刀,「哪像你哥哥,就拿一個破籠子,對比得這麼不講究。」
堂妹對崔棲潮得意一笑,又道:「哥,我還有東西呢,你幫我拿一下好不好?」
崔棲潮順手就把籠子放在了她的推車上,「可以。」
堂妹打開後備箱,給他看自己帶來的,幾乎都是貓的用品,雖然只住幾天,但是生活必備品可不能少,「我都帶齊了,飲水機,智能控溫貓窩,稱重碗,全自動貓廁所,貓罐頭,凍乾,零食,益智玩具……」
小白:「………………」
小白已經精神恍惚了。
崔棲潮幫堂妹拿了東西,堂妹推著兩人的貓進屋,一進去,都各自找地方擺放東西。崔棲潮就拿了籠子、墊子加小白的貓糧,碗可以用家裡的,廁所他打算讓小白去花園解決。
堂妹就不一樣了,一個角落都擺滿了,她的貓外出脫敏做得還不錯,從推車裡抱出來後沒有太過驚恐。
只是,大概是不太喜歡堂妹的擁抱,那隻加菲貓喵的一聲,一爪子拍在堂妹臉上,跳到了沙發上。
小白還在籠子裡,也就是說加菲貓的舉動近在咫尺,從它如何出爪,堂妹如何被拍得臉一歪,還甘之如飴,甚至發出了寵溺的聲音……
「哎喲對不起,不就是抱抱嘛。」
它兩隻貓眼睜得圓溜溜,受到了來自別人家主人的最後一記暴擊,「!!!」
不,不可能!世界上怎麼會有比我還幸福的貓!!
……
崔家的親戚陸續也到了家裡,崔母提前和大家都打過招呼,千萬不可以在崔棲潮面前提什麼改行的事情,他自己心裡都有數了,誰也別催,催得再病發了怎麼辦。
就連崔父,看到崔棲潮後,憋了半天也只說了一句:「回就回來吧,還帶鴨子做什麼。」
堂妹:「……」她真是好少在大伯父口中聽到這麼接地氣的話。
「自己養的,年底了帶一隻回來吃。」崔棲潮道。
「這就是新聞上說的那個啊,介卿還說呢,這是兒子單位最高招待標準,你看兒子還是想著我們的。」崔母樂呵呵地讓人把鴨子料理了,他們也吃口味鴨。
不管親戚們內心是怎麼想的吧,在飯菜上桌的那一瞬間,全都對崔棲潮保持了比較高的敬意,也算理解了一個食堂為什麼能火到上新聞。
往年大廚都是使盡渾身解數,花樣百出。今年,崔母特意吩咐就按崔棲潮給她做的那樣,簡單做家常菜,反而讓大家耳目一新,又覺得這種尋常的做法,才還原了食物最原始的美味。
崔棲潮還帶了些鴨蛋回來,被做成了蛋餃放在湯裡,金黃香嫩的,飽含湯汁,裡頭裹著鼓鼓的肉餡兒,真是一點花巧也沒有,可一口半個蛋餃,就是熱乎乎香噴噴的。蛋餃皮柔軟而微有些韌性,夾著不至於破損,一咬皮就破開了,鮮美的肉汁淌出來,蛋皮和碎肉餡合在一起,香軟可口。
崔父他們那一輩小時候都是苦過的,後來發跡了,年年的年夜飯嘗過太多新鮮。這一頓反而讓他們有了種久違的,兒時的感覺,不但是菜色上的相似,也是被激發出來的,對食物深深的渴望。
小時候的飯菜也不是特別美味,只是那時候條件不好,後來吃多美食,則慢慢減淡了口腹之慾。反倒是此時,這一桌菜令他們重燃那種強烈的食慾。
「最後一個,最後一個得留給我吧,這我兒子帶回來的蛋!」崔父說道。
崔校長:「哥,我天天幫你照顧棲潮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你們這老大不小了,還為一個蛋餃爭起來,你看小孩都笑你們。」崔母雖然這麼說,臉上卻是帶著笑意。
崔家的兄弟姐妹只覺得又回到了小時候,難得過年吃好的,長在長身體的姑娘小伙子都打搶一般扒拉飯菜,被父母笑罵幾句。小孩們看到長輩難得的調皮,也覺得有趣。
口味鴨,炒青菜,菠菜湯,蛋餃,麻辣魚,松仁玉米……
基本都是家常菜。
難得的,這一頓飯幾乎大家清盤了,每道菜都很受歡迎,一定要評選一下,那大家誇讚得最多的就是口味鴨和麻辣魚。鴨子就不必說了,味道絕贊。
麻辣魚整盤都紅通通的,點綴著一些翠綠的蔥段、芝麻、蒜末,用的是新鮮鰱魚,肥嫩飽滿的魚肉被炸到表皮微焦,浸足了魚湯,沾著點點紅油,挾成兩段又露出裡頭雪白細膩的部分。
這魚裡頭加了CX七號也有花椒,切成片狀的魚肉香辣爽麻,大冬天吃得人渾身暖洋洋,鼻子都冒汗了。
蔬菜基本都是清炒,有胃口重點的,就把菜葉放進魚湯裡涮一下,沾著紅油魚湯的青菜脆嫩中帶著辣味,還有魚肉的香氣,又是不一樣的風味。
這美味倒還是其次,CX七號可是崔棲潮選育出來的新品種。大家一邊吃一邊誇他,雖然還沒通過審定,但是口氣中儼然覺得這種子不大賣不行了,簡直太優秀了。
酒足飯飽,崔父甚至也產生了一種感覺,兒子幹這事沒什麼不好的,一樣有名有利,家裡人還開開心心。
崔棲潮默不作聲,心裡卻有些留戀這種溫馨,吃完飯又自己到廚房做了貓飯,都是提前留下的食材,做好後就去找小白。
小白的墊子放在他房間裡,這會兒正躺在上頭,呆滯地望著天花板,宛如一條死貓。
「小白,吃飯了。」崔棲潮喊了一聲。
小白沒有動靜。
「小白?」崔棲潮蹲下來,看到小白慘慘淡淡的樣子,想了想,回過神來,猜到小白可能是被刺激了。
他把小白給抱了起來,低聲道:「小白不開心麼?你也想要加菲貓的推車?」
小白腦袋一點也沒力氣地垂下去,乍看去像是斷了。
不,它也想用爪子拍崔棲潮的臉。
「你們不一樣,那隻小加菲是寵物貓,你是工作貓,才沒有那麼嬌氣。」大過年,崔棲潮剛才又被家裡的氣氛融化了一些,加上隱隱知道小白不是普通貓,語氣比如平時要軟和多了。
他看小白還是要死不活的樣子,沉吟道:「這樣吧,今天過節,你可以睡在床上。」
小白:「!!」
崔棲潮說到做到,真的把小白抱到了床邊,他自己倚靠著抱枕,把小白放在枕頭邊上,說道:「就一個晚上,睡在這裡。」
小白趴在柔軟地床上,頗有種四肢無處安放的感覺,矜持地半晌沒動。
反觀崔棲潮,白天開了大半天車,他也累了,一躺下來,倦意不知不覺湧上來,打起盹來。
小白近在咫尺地觀察了一下睡夢中的崔棲潮,在不說話不動手的時候,崔棲潮格外討人喜歡。
窗外不知何時有煙花炸開,小白毛絨絨的臉在床單上蹭了一下,心想,能夠讓恐怖的崔棲潮破例開放床頭的位置,我果然還是世界上最牛逼的貓……
崔棲潮在崔家待了十天,即使只是十天的時間,他也把崔母的陽台捯飭了一下,買來藍莓苗和草莓植株,他用的是長方形花盆,乍看去還只有葉子,倒是和綠植差不了多少。
他在崔家待得非常愜意,這應該是虛擬位面的另一個好處,在滿足自己的種植欲之外,也重新感受到了家庭的溫暖。崔棲潮甚至認為,自己已經接受了小白作為家庭成員,當然,是寵物定位,雖然還不知道它到底是什麼。
而小白大概有一點點不高興,和堂妹那隻加菲貓倒沒關係,不止是被崔棲潮安撫過了,而且它已經發現了,堂妹的貓幸福是幸福,從來不用理自己的主人,但一無是處。
不會牧動物好說,它想半天覺得看那長相也許沒有牧羊貓血統,但連老鼠也不會抓,叫名字不理,握手也不會,吃飯還要餵,胖得爬不上褲腿。崔棲潮都看不上它,看都不看一眼,也更佐證了小白的想法。
這貓廢了。
小白之所以不高興,是因為崔母和崔棲潮頗有點相似之處,那天它志得意滿地從崔棲潮床上甦醒時,她說了句:「呀,貓睡床上了,我給你換個床單被套。」
小白幾乎是迫不及待鑽進籠子裡,等待崔棲潮把他放上車。
……
返校後,此時的校園人還不多,食堂的工作人員們也仍在春假之中,只有少量值班人員,崔棲潮的菜地是托人照管,這時候回來了,自己首先全校巡視一遍。
崔棲潮尤其關注那些移植的果樹,其實這些樹在他的照料之下,移植後新梢生長量相當不錯,說明根系長得很好,雖然才第二年,但是掛果應該完全沒問題。
只是比起正常果樹,要少一點兒,他這邊會把花芽修少一些,畢竟移植是比較傷的,就算讓它多結也坐不住果。
果樹比起那些景觀樹就是這點不好,需要很多時間護理,要不是這項工作一食堂都承擔了,
也沒那麼容易換上。
再過上兩月,就是陸續果樹坐果的時候。
全校師生每天盯著還青澀的果子看,琢磨著到底什麼時候能吃到。
崔棲潮對此非常重視,特意讓人在樹下巡查,就是怕果實還沒完全成熟,就有個別學生忍不住去採摘,不但毀了果子,隨意爬樹還容易有危險。
一到了成熟期,崔棲潮還雇了一批學生,課餘時間把第一批的早桃給摘了。
這桃兒他移植的品種是水蜜桃,個大,通體粉嫩,摘下來後崔棲潮拿了些比較熟的分給雇的學生,把他們給樂壞了。
其實報名就是盤算著能不能近水樓台先得月,現在果不其然。雖然是去年移植的桃子,但崔棲潮照顧得當,產量也有正常桃樹的一半,一個個沉甸甸的,表皮有一點絨毛。徒手一掰,就能掰成兩半,露出裡頭水嫩紅潤的果肉和果核,扔了果核單吃果肉,汁水香甜豐富,因為特意拿了比較熟的,果肉更是柔軟細嫩,香濃的蜜桃味充盈著令人心情都愉快了。
崔棲潮一看這量,跟後廚商量,過幾天就拿桃子做個菜吧,這麼久了,做的都是家常菜,他們也做出一點改變啊。
後廚都是老員工了,「創新」都慣了的,十分淡定。
但是這消息不知怎麼傳到學生裡頭,就引起恐慌了。
一食堂沒換承包單位之前,做的那些創新菜,有相當一部分就是拿水果入菜,比如草莓燉肉什麼的,還要號稱有營養。一聽到創新和水果菜幾個關鍵詞,C大學生的腿都是軟的,瞬間聯想去過去那痛苦不堪的遭遇。
試問,多少C大學生經歷過去晚了,又窮又餓,食堂正常菜色又被打光,只剩下草莓燉肉、粉絲炒辣條、甘蔗炒排骨等供選擇的噩夢?
黑歷史太深重,年輕人又思維遼闊,一想到一食堂又要做創新菜,各種猜測就沒邊了,相當一部分人認為崔老闆玩夠了,要退了,所以廚師們又亂舞起來了,還糟蹋桃子。
這消息還傳得沸沸揚揚,不少人都信了,在食堂蹲守崔棲潮的身影。
可巧了崔棲潮跑去和蔬菜研究所的人,一起看試驗田去了,他們愣沒看到崔棲潮,這下謠言愈演愈烈,就算有小撮人問了食堂工作人員,人家說崔總忙去了,都滿懷不信任,全心悲痛。這麼久,幾時見過崔美人放下學校的菜不管離開啊。
完了完了,好日子到頭了,每一餐隨時都可能打回原形。
新生悲憤地在學校論壇水區開帖:「當初用一食堂把我騙進學校,這還不到一年,新人變舊人,就要餵創新菜了!!」
附帶一張面對食槽,嘴巴大張、狀如嚎叫的鴨圖。配字:我不同意!!
第27章
崔棲潮和研究所的人還有試驗單位一起在試驗田進行驗收,他們在區域試驗的同時,其實也進行了生產試驗。
其實一般來說是要先進行區域試驗,再生產試驗的,但CX七號情況不太一樣,崔棲潮進行的試驗表現非常好,大家有足夠的信心,因此兩項一起進行,倒也節省時間。
試驗田的管理人員給他們看考察報告,讚不絕口,「抗病性非常好,病株率非常低!」
在區域實驗中,是治蟲不治病的,這才能檢測出品種的抗病性。
這個組是離南海市最近的小組試驗地,把CX七號採收了,產量在四千六百多公斤,然後等待其他其他組的實測數據,一算平均產量,四千七百公斤。一個字,穩。
「今年還是災年!」年景不好,卻還能有這樣的表現,在各個試驗點的表現差距又不大,這個適應性確實好。楊主任嘖嘖稱讚。
楊主任沉吟後說道:「原來為了穩妥,我們是打算送審到省級品種審定委員會的,所以已經提前遞交了資料。現在我倒是覺得,當時應該同時送審國家級別的。不過也不忙,之後可以再行申請。」
崔棲潮對此沒有什麼意見,「那就麻煩你們了。」
「沒什麼,應該做的。」楊主任一笑,「通過之後,咱們就可以大面積推廣種植了,其實這段時間,已經很多公司打電話來,問到底什麼時候上市,甚至不介意取得了什麼級別的資格。」
審定委員會對不同的作物,標準是不一樣的,糧食是一定要送的,有的甚至不送審也可以。但是,對廣大農戶來說,當然是通過審定的更有保證,沒審過的都是各單位自己負責質量。
崔棲潮臉上現出一些笑容,CX七號受歡迎,也算他沒有白忙一場了。
這時候電話打過來,崔棲潮一看是食堂那邊,接通了道:「什麼事?」
「……崔總,您今天會回來嗎?」
崔棲潮看了看,「已經驗收完了,但是我約好了和研究所的楊主任一起吃飯,怎麼了?」
「就是學生這邊等飯等得比較焦躁,在抗議,非要說您已經離職了,懷疑中午出的菜是暗黑料理。」
崔棲潮:「……」
他的子民怎麼這麼嬌氣?
崔棲潮直接道:「現在食堂有人?給我開個視頻。」
現在當然有人,還沒到開飯的時候,已經坐著一批沒課又心情忐忑的學生了。
食堂工作人員把視頻給打開,舉著給大家看。
眼看崔棲潮的臉出現在屏幕上,食堂內的學生都「哇」了一聲湊過去。等飯的時候太無聊了,就抗議一下,沒想到真的看到崔老闆了。
崔棲潮湊近了一點屏幕,於是食堂內莫名又響起了一陣女生的小小尖叫。
叫完自己都尷尬了一瞬,又響起笑聲。
崔棲潮盯了他們一會兒,然後平靜無波地說:「中午的菜是好吃的。」
說完就掛了。
三秒後,學生們鼓起掌來。
其實在看到崔棲潮的那一瞬間,大家就知道沒問題了,既然崔老闆沒走,也就不存在什麼黑暗料理之說,可以放心去上新菜的窗口排隊了!
這個消息被傳到了樓上樓下,不知道的還以為傳的是放假消息。
……
打菜阿姨把一大鐵盒的蜜桃蝦端了出來,這就是今天的新菜。
雖然同樣是水果入菜,但是這道蜜桃蝦,蝦肉被炒得紅嫩捲曲,桃子去皮只留肉,切成小瓣,也是粉粉嫩嫩的顏色,上頭淋了些許調料
在頭一個人打完菜,吃了第一口後,僅剩的那一絲絲擔憂也煙消雲散了。
他站在窗口旁就挾了菜吃,吃完對後頭的人肯定地說:「真的是好吃的。」
果然,有崔老闆監督,即使是水果菜一食堂也沒有翻車!
過去草莓燉肉帶來的陰影漸漸散去,真正用水果入菜,應該照著這個標準啊。蝦仁剝得乾乾淨淨,蝦線剔得一絲不剩,醃一會兒再和蒜末一起爆香炒紅,接著再加入桃子一起,放鹽與適量的黑胡椒稍微炒一會兒。
被炒過的桃肉,會沒有原來那麼甜,但是在一道菜裡來說,卻剛剛正好,不至於把蝦肉的風頭全都掩蓋過去。黑胡椒和鹽的存在,以及些許洋蔥、白糖、耗油、生抽等調料攪拌而成的配料,又讓它們獨具風味。
軟滑甜嫩的桃肉和爆香脆嫩的蝦仁,同在一盤卻毫無違和感,倒是非常有夏天的清爽氣息,還挺開胃。一口細膩的嫩蝦仁,摻著一絲蜜桃的甜香,更多的是蝦肉本身與蒜末、黑胡椒一起炒過的香,再來一口蜜桃,桃子肉選用比較硬的,在翻炒過程中甜味流失些許,但是與調料汁融合在一起反而突出又很和諧。
對於女孩子來說,這道菜格外合她們的胃口,不油不膩,整個畫風都帶著幾絲少女、文藝氣息,跟其他菜截然不同。它很不「食堂菜」,但又完全是一食堂的手筆。
一份要五塊錢,量還不是很多,但是看在蝦線剔得那麼乾淨,還有水蜜桃的份上,真的值了。
感動的C大學子們宣佈警戒解除,以表情包的方式聲嘶力竭地表示:水果菜是好吃的,是好吃的啊!!
等到崔棲潮的CX七號通過省級審定的時候,伴隨學校的各類果實陸續成熟,學生們已經品嚐到了多種加入水果的菜式。不得不說,這才是他們心目中既好吃又富含營養的菜色。
CX七號由南海省蔬菜研究所和某種業公司聯合推出,第一批種子在多地的種子站均有銷售,只是數量還不是太多。
一經推出,CX七號的種子被哄搶一空。
這裡頭,一部分是通過像小農問答那樣的平台知道的,另一部分,則是被反向要求。零售商看到消費者的要求,向供貨商提出,如此一級級傳達到種植戶那裡,他們再去買種子。這可能也算出名要趁早的典範,還沒開賣就出名了。
一個剛上市的種子,其實大部分人肯定還是在觀望,但是華夏人口多,膽大的那部分人也相當可觀了,加上頭批數量不多,這才導致了CX七號的銷售熱況。
這一批買了CX七號的種植戶,注定今年賺上一筆。
大部分的家庭、單位,購買辣椒時,不會去講什麼品種,這個是種植者最在意的,因為影響他們的收成,販賣者也關心,因為也影響自己的生意。
購買者大多單純地看品相質量,聽菜販推薦,他們看的都不是品種,而是種類,比如小米椒和紅辣椒更喜歡哪一種,或者再分一個本地辣椒、外地辣椒。
CX七號就不太一樣了,C大出名啊,C大的食堂也出名啊,上了幾次新聞。
C大的學生,和那些只能乾看著的網友還在起哄造勢。剛好這個名字也好記,CX七號,不就是C大的辣椒——直到後來,好多人還以為C大有農學院,選育出了CX七號。
就給這麼一鼓噪,大家有了個概念,這個C大的辣椒很受歡迎,臨近上市,看網上說得那麼火熱,買菜時也問一問。
市場熱度直接影響了收購商的收購價,CX七號本身種起來就很穩,只要在病蟲方面再注意一點,品質產量都上佳。因為這一季種植的還不多,收購價蹭蹭往上漲。
到頭一批進入市場,反響特別好,品牌立得快,自帶熱度,跟顧客一說是網上說過的CX七號,就是之前沒聽過的,也願意買來試試。
這個時候,C大的官博還替一食堂公佈了獨家辣椒油的配方,以及幾道食譜,更大激發了吃貨們的熱情。
包括味之林,也出來推波助瀾,表示他們已經收購了一批CX七號,希望「師夷長技以制夷」。
這談不上深重怨恨的陳年舊事,被大家一調侃,又添了把火。
在這樣的影響下,整個採收期,越往後CX七號的收購價越高,一直炒到了十多二十塊,就這樣還供不應求。
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當初當機立斷買了CX七號種子的種植戶都要笑開花兒了。
照這個行情,就算下一季種的人多了,只要市場還在,收購價也不會低到哪裡去啊。
再怎麼說,經過這一波多方不約而同、有意無意推動,廣大網友配合的營銷,CX七號都成招牌了,意思就是,在購買的時候,有些購買者會把CX七號和青椒、紅椒、乾辣椒等並列提起。
在這個時候,CX七號通過國審的消息,只能說是錦上添花。
這已經是崔棲潮來C大的第三年,他前期給學校食堂貼錢做的那些事,已經各種翻著番地賺回來。
每個虛擬位面都是單獨運行的,有專人維護的,不可能他來一次這兒就關了,只是一般不會同時進入主播,在類型、區域等細節上也會有區別。等他離開後,這個身份也會以合理的理由消失。
這麼些時間下來,崔棲潮對這裡也產生了一些感情,挺出乎他的意料,他沒有想到數據能夠模擬得如此真實,無論是一屆又一屆熱情的C大師生,還是滿懷關愛的崔家親人,或者傻不愣登的小白,都讓他挺喜歡的。
這些錢崔棲潮也拿不走,他一部分捐給學校,另一部分設置為專供買菜的基金,補貼食堂,希望C大的學生們永遠不會再受黑暗料理的困擾。
崔棲潮到C大的第四年的最後一天。
早晨,陽光落在他的公寓內,睡在床踏板上的小白伸了個懶腰直起身來,前爪搭在床沿。崔棲潮還沒醒,柔軟的床墊比起硬邦邦的床踏板或者小小的貓窩更加吸引它。
——然而沒有崔棲潮的允許,即使他還在沉睡中,小白也只敢用前爪狠狠踩了兩下,然後惋惜地下來,同時洩憤地喵喵大叫,把崔棲潮吵醒。
崔棲潮翻了個身,在小白頭上擼了一把,小白就像被摁了暫停的腦中,蹲著不叫了。
做自己的早飯,貓咪的早飯,然後一起去學校。
C大的校園被立體種植包圍,凡有草坪的地方,周圍一圈放上立柱,種滿草莓等,方便同時澆水——學校的綠化自動澆水設備也是一食堂贊助的。攀援類作物也隨處可見,像一堵堵綠色的牆,至於天台、陽台之類的地方更不必提。
早餐的C大食堂是熱鬧的,經過數年的積累,與基金支持,他們擁有豐富的四餐菜品,早晨從荷包蛋、各種粥類、麵條到腸粉、油條、煎餅果子等,應有盡有。正餐更是引進了各地特色,還包括小吃。
現在的C大食堂,已經徹底完成了從黑暗食堂菜第一名到業界標桿的轉化。更成為了南海市的新名片,每年的參觀季都極為火爆,知道的是參觀學校,不知道以為去參加美食節。
崔棲潮帶著小白抵達食堂,和遇到的員工們打招呼。
「哎喲小白今天好像沒睡飽,掛在崔總肩上呢。」曾經給小白介紹過對象的師傅笑著說,「真是乖。」
當然乖了,小白出了名的乖,崔總都沒有給它做絕育,又是半散養。但是它從來不鬧貓,也不知道在外面有沒有對象,但是絕對沒有耽誤過放牧,也不會追著母貓就不回來了,多少貓狗就是這麼丟的。
「貓都是貪睡的。」崔棲潮摸了一下小白的尾巴。
到了辦公室,崔棲潮把一個盒子打開,裡面裝著滿滿曬乾的人參,這都是他在後山種的,前些天採收了。
普通的人工種植人參,要六年才能採收,如果種植方法好,也能縮短時間。崔棲潮種的這些,就在第四年卡著時間採收了。他自己把人參炮製了一番,又裝好,在離開的這一天送給崔叔叔。
這是他送給崔家的禮物,錢他們是不缺的,所以都給了C大,但是他自己種的人參能夠大補元氣,比野山參也不差,暗黑神農對這一點心裡還是很有數的。崔父崔母還有崔叔叔年紀漸長,說不定哪天就有用到的地方。
崔棲潮拿上東西,看了看食堂內如同鴨鴨採食般的莘莘學子,滿意地點點頭,這才去了校長辦公室,「叔叔,這是曬好的人參,送給家裡各位長輩用。」
崔校長接過來看了一下,這樣的補品他家裡也不少,但是怎麼和侄子親自種的比,「呵呵,你真是有心了。對了,什麼時候和爸爸媽媽去告別,你不是要走了嗎?」
崔棲潮微愣,隨即想到數據更改應該從現在就開始了,他搖了搖頭,「上週才回去過,我給他們留了信,還是不要當面告別了。」不然崔母應該會哭得很慘吧,即使是數據,他也不忍心看到那一幕。
「也是。」崔校長背著手道,「那叔叔也祝你前程似錦。」
隨著崔校長這句話,崔棲潮感覺到了抽離感,他只最後看了一眼肩上的小白,發現這傻貓眼底好像還有一絲竊喜,難道以為自己逃得了麼……忽然,整個人就陷入黑暗中。
「崔先生?你還好嗎?」林琳的聲音模糊響起。
崔棲潮睜開眼,目光漸漸清醒,鎮定地點頭,「請給我一杯水,謝謝。」
喝了溫水後,崔棲潮也脫離了儀器,站起來活動了僵硬的四肢,看了看一直盯著自己的林琳,說道:「我想你們已經和我的律師溝通過了吧。」
林琳臉上的笑意有一絲僵硬,當然了,雖然現在崔棲潮的收視率已經在女頻前茅,且觀眾黏性謎一般的很高,但當初他們被忽悠的事情是真實存在的。
「呵呵呵……是的,崔先生不愧是帝皇血脈的覺醒者。」林琳只能這麼說。
「不好意思了。」崔棲潮的語氣也聽不出來他是不是真的不好意思,利用別人的位面滿足自己的種植欲。
「不用這麼說,我是真的……佩服崔先生,您真的四年,別說談戀愛,連一點曖昧也沒發生,在那麼多老師、學生表達了好感的情況下。」林琳說到這裡,又有點想笑了,因為她想到了臨近結局,那些瘋狂的觀眾們。
她昨天還去看過倒數第二集 的彈幕,只剩最後一集,大家都不抱期望會出現奇跡。因為林琳特意放出的消息,倒是出現了這樣的盛況:
【呵呵呵,恭喜崔棲潮達成成就,青春校園不戀愛。】
【終於特麼播完了,我都胖了十五斤。】
【聽說下個世界崔棲潮轉戰男頻爭霸天下了,因為LJJ公司對他的成就非常無語。】
【什麼?我還想誰能把百煉鋼化為繞指柔,怎麼就不在女頻了!】
【?瘋了罷,他戀愛都不談,還能給你玩兒爭霸?東方觀眾還好說點,西方觀眾看到他會不會急死?農田水利就給你搞個十年八年。】
【東方男頻觀眾也想看收妹子啊,他………………】
【我不管我也要去男頻看他,我還要騙我爸爸來看QAQ】
【提前恭喜男頻的觀眾了,嘻嘻嘻。】
林琳正在回憶之時,聽到崔棲潮說:「我在學校養的貓,小白,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這是你們的BUG,還是什麼沒告訴我的金手指?」
「小白,」林琳猛然驚醒,「對了小白,這個我們技術部也查了很久,但是很奇怪,好像並沒有什麼異樣,我們也在思考這裡頭的問題。我懷疑是不是LJJ服務器抽了。」
崔棲潮想了想,說道:「我還挺喜歡小白的,你們要是查不出來,可以把它的數據截取出來,放到下個位面繼續陪我嗎?」
他看了看林琳的神色,又道:「如果你們答應,我可以適當答應你們一些條件。」
「不用。」林琳忽而笑起來,「崔先生,你只要保持做自己就行了,因為你可能不知道,你主演的節目虛擬位面真人秀已經……紅了。」
本來小白的存在他們也要研究,它的表現沒有干擾到節目,而崔先生卻帶來了很高的收視率,還有廣告費——雖然和林琳一開始設想的完全不沾邊,全是些美食、種子農作物廠家找到他們要求投放廣告。
總之,賣崔先生一個面子是沒問題的。現在LJJ公司早就不想如何止損了,他們根本沒損失,還大賺了一筆。
崔棲潮有一點訝異,他也不是很懂節目市場,這幾年他在C大盡種菜了,這樣也能紅?
但是崔棲潮倒沒什麼補看彈幕的心情,而是道:「C大太小了。下個位面你們準備好了嗎?」
「已經籌備好了。」林琳通過觀看節目,早知道了崔棲潮最需要的是什麼,拿出一份資料給崔棲潮,說道,「接下來要去男頻,這是一個原創數據稍多的地方,類西方中古世紀背景。」
部分架空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限制崔棲潮,因為這次地圖比較大,他們怕崔棲潮又不按套路出牌,一下跑自己熟悉的華夏種田去了,那還叫什麼中古世紀直播,就乾脆更改數據。
林琳看他一眼,又加重語氣道:「正!常!來說,是希望你進行爭奪霸權的。」
「中世紀?」果然,崔棲潮直接忽視了那幾個關鍵字。
就像二十一世紀在崔棲潮的腦海裡概念比較模糊一樣,中世紀也是,所以他認真翻閱起了資料。
滿眼觸目驚心,在這片廣袤的土地上,農業生產力低下,作物產量少到讓人難以置信,耕作制度、方式極其落後,工具都不能說簡單,許多工作居然還要用手完成……
崔棲潮帶著幾分痛心疾首,「這些人根本不懂,什麼叫種田!」
第28章
崔棲潮在LJJ公司準備的公寓中休息了半個月,當然,對於他來說,這更像是一種折磨,導致他把林琳的辦公室變得充滿了綠植。
為了演員們的心理安全,LJJ公司要保證他們至少半個月的休息時間,這個期間,還找來心理醫生進行測評,幫助他們更好地脫離虛擬位面帶來的影響。
半個月後,崔棲潮再次坐在了工作室。
林琳:「崔先生,祝您工作順利。」
「謝謝。」崔棲潮對她輕輕點頭,耳邊傳來工作人員熟悉的口令,「轉移準備。」
「三。」
「二。」
「一!」
伴著失重感,崔棲潮再次喊道:「Geronimo!」
……
天旋地轉,眼前重新恢復色彩,崔棲潮來到了類中古世紀的位面,他所處的,是諾森伯蘭堡,一個男爵領地,總面積包括未開荒的地有四五萬畝——這裡的數據都被崔棲潮自動換算成了華夏標準。
這個磚石結構的城堡建在高地,灰頭土臉,房間內的壁爐、掛毯、器物等在崔棲潮看來實在過於簡陋,而且只有一個小小的窗洞,導致內部潮濕得令人不適。
崔棲潮走到窗口看了看,城堡位於高地,外有深深的壕溝圍繞,沿著高地向下是莊園,可以看到大片大片的份地,尚且只有青苗,間或散佈著農居,耕作的農夫遠遠看去像小黑點,河流穿過,更遠處還有樹林。
這大概是唯一令他有些微欣慰的地方,種植面積比起C大要大得多了……
崔棲潮在這裡的身份,名為崔斯坦,剛剛繼承了諾森伯蘭領的男爵。原來的諾森伯蘭男爵年紀輕輕就意外死亡,來不及再生繼承人,於是這片領地按照繼承法,歸於他的近親。
而在近親之中,由於崔棲潮與一位大主教是表親,有教會的支持,他才成為了新的男爵。
根據LJJ公司的習慣,這位大主教的存在可能是為了崔棲潮,畢竟到現在也只是崔棲潮經歷的第二個位面,也是第一次進行男頻錄製。
崔棲潮環視一周,也沒有找到小白在哪裡,不知道LJJ把它安排在哪兒了。他不願意在房間內多待,也巧了,他才出去,就有僕人來報告:「男爵老爺,農奴抓到了一窩貓崽子,送到城堡裡來,剛好教士老爺看見了,詢問是否有幸和您一起處置這些邪惡的動物。」
「……」崔棲潮沉默了一會兒。
「教士老爺」他知道怎麼回事,設定上他剛剛才來到諾森伯蘭堡,這裡的牧師等會兒還要和他用餐,親近一番。但是小貓崽子和邪惡的動物有什麼關係?
就像在C大時一樣,崔棲潮沒有那麼詳細的資料,無從知道那時候不存在牧羊貓。而現在,他也想了一會兒才想明白,難道貓在這個年代,不是伴侶動物,不是工作動物,而是人人喊打的……邪惡動物?
更重要的是,崔棲潮想,那些貓崽裡不會就有他的小白吧??
「帶我去看看。」崔棲潮含糊地道。
僕人應聲,把崔棲潮帶到了主樓的大廳,崔棲潮順著樓梯下去,看到穿著長袍的教士正低頭用腳撥弄三隻才兩個月大的幼貓,四周還有些侍從在圍觀。
一看到城堡的新主人下來,這些人都表現出了恭敬的一面,向他行禮問好,力求表現出最好的形容。
包括教士,也收起了腳問好,「男爵閣下,我剛剛做完禱告,就看到了這幾隻貓崽子,真是晦氣。」
因為崔棲潮是本地區教會支持的,和大主教關係匪淺,教士在和他說話時,也刻意帶了幾分親熱。
「那確實很倒霉,威廉。」崔棲潮乾巴巴地道,「來人,把這些邪惡生物放到我的房間去,我要親自……虐待它們。」
雖然對男爵直白過頭的措辭有點奇怪,但大體上大家還是沒意見的。
教士威廉本來希望和男爵一起把這些貓崽子的腿踩斷,但是男爵都直接讓人把貓拿走,獨自處置了,他也只能瞪了僕人一眼,只覺得是僕人沒有傳達清楚,否則男爵怎麼會無意拒絕他。
崔棲潮看了一眼,那幾隻貓顏色各異,有白色,這個應該是小白,也有橘色,還有一隻警長色,也是教士眼裡最邪惡的,因為太黑了。
教士威廉悻悻然,而此時也到了吃飯的時間。
這是由大主教支持的男爵老爺和教士老爺的親密用餐,諾森伯蘭領的管事們和騎士都沒有共同進餐,他們為老爺管理領土內的稅務、農事、警役等等,而騎士則是守衛領土安全。在昨夜男爵老爺剛到時,他們已經暢快地拍過了老爺的馬屁。
為了招待好教士老爺和剛來的男爵老爺,廚娘準備了很久,卯足勁把面篩得細細的,做成白麵包。
取下廚房掛著的肉塊,用滾水汆燙,那懸掛了七天、已經有點兒異味的肉味道立刻乾淨起來。
還有昂貴的藏紅花和碎天鵝肉做成的肉湯,呈現出漂亮的金黃色,再放入一點點珍稀的胡椒和一些蒔蘿,簡直誘人極了。
還有紫紅色的胡蘿蔔塊,雖然蔬菜並不重要,但它看上去鮮艷,飽滿……
當一道道廚娘引以為傲的菜被端上來,崔棲潮的臉色便越來越難看。翻了翻胡蘿蔔,這根本就是生的。他勉強啃了兩塊,只覺得還帶著土腥味。
肉湯,肉湯的顏色是鮮艷的,但味道是有毒的,帶著一些藏紅花淡淡的甜味,不知道還加了什麼,還帶著澀味和其他的什麼味道,讓他沒認出來裡頭的碎肉是來自什麼動物。
白麵包,粗糙、無味,還只有小小一塊,崔棲潮兩口就吃完了。至於大塊的豬肉,崔棲潮聞一下就想吐,不但因為放置過久有變質的嫌疑,而且未曾閹割過的豬,肉帶著揮之不去的騷味。
酒,他是一丁點也不想嘗了。
反觀威廉,那位教士,他卻吃得津津有味,並品嚐出裡面加了香料,大為誇讚。再看男爵閣下,他似乎胃口不好,在吃了麵包、嘗了幾口菜後就不動了,而是拿著開胃小吃蜂蜜烤蘋果在啃,可表情也不像是享受的模樣。
「閣下,你身體不舒服麼?」威廉關切地問道,「我聽聞你有很長一段時間,與家人一起在東方住,前不久才回來,是否令你對諾森伯蘭的氣候有些不適應?」
不是氣候,是口味。崔棲潮勉強露出了笑臉,「是啊,你去過東方嗎?」
因為LJJ公司架空過,他們說的東方,並不是有華夏的地方,但也十分遙遠,遠到整個諾森伯蘭大概只有他去過。
果然,威廉搖頭,並表示願意聽一聽那裡的風土人情。
「也沒什麼,就是東西很好吃。」崔棲潮現在很懷念一食堂,他覺得改良前的一食堂,都比這些好吃上一百倍。至少,那些蔬菜是現代選育過,是煮熟的,肉是新鮮的,調料也是正常的。
中世紀貴族,過得還不如他們家小白,當然,是上個位面的小白……
威廉有點懷疑,「諾森伯蘭堡廚娘的手藝,已經是我嘗過菜品中名列前茅的了,難以想像,世界上還有更為上乘,令閣下難以接受這些的美味。」
崔棲潮:「……」
他們的對話,傳入豎著耳朵的僕人還有貼在牆邊偷聽的廚娘耳中,廚娘在他人的目光中背過身哭了起來。完了,新來的老爺不喜歡她的菜,甚至吃不下。
和教士一樣,她並不覺得自己做的菜會難吃,甚至很好吃。她認為這是因為男爵老爺的口味被東方改變了,無法接受她的菜。
可是無論如何,下場都是她有可能會被更換。一想到這,廚娘就覺得眼前一片黑暗。
……
威廉和男爵閣下暢談一番後,隱隱覺得他在東方待的時間可能真的太久,說話有時候令人摸不著頭腦。
但是他感覺,這位年輕的男爵可能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他氣勢凌人,一直像在壓抑自己的脾氣,也符合年輕人的嬌縱與貴族的傲慢。他很願意相信,對方在自己面前沒有展露出來是因為教會的關係。
在教士走後,崔棲潮索要了一些羊奶,假稱是自己喝帶回了房間。
三隻小貓被栓在房間的角落裡,但現在已經依偎在一起睡著了。崔棲潮端著羊奶走過去,輕聲喊:「小白,小白?」
小貓們不知道是被他叫醒,還是被羊奶味誘惑醒來的。
三隻小貓都朝著崔棲潮爬來,崔棲潮捧著那隻白貓,可憐地道:「小白呀……」
他有點後悔讓LJJ公司把小白也弄來了,沒想到這地方對貓那麼仇視。
白貓哼唧著拚命想把頭靠近他另一隻手的羊奶,對崔棲潮的呼喊沒什麼反應。
崔棲潮正要把羊奶給它,發現那隻黑貓抬著爪子扒拉自己的褲腿,一下又一下,像招手一樣。
「……?」崔棲潮心中閃過一個念頭,有些懷疑地對黑貓道,「小白?」
黑貓:「喵喵喵!」
崔棲潮:「……」
崔棲潮:「坐下。」
黑貓後肢一落,穩穩坐下。
崔棲潮:「躺。」
黑貓先趴,再側身,一個標準的躺姿。
再抬頭,幽怨地看著崔棲潮。
崔棲潮:「…………」
崔棲潮把白貓放下來,LJJ公司這是什麼毛病,雖然小白之前也是黑白花,但是白色居多,沒有黑得這麼徹底啊。
尤其是它旁邊還有一隻白貓,崔棲潮簡直無法對它喊出「小白」這個名字。
見崔棲潮認出自己,小白氣呼呼地上前,一頭紮在了碗裡喝羊奶。
沒想到崔棲潮這個惡魔,真的把它帶到了這個位面來,本來想大發脾氣,但是今天的遭遇讓小白只顧得上吃東西,它差點沒餓死,或者以為自己要被中世紀人踩死。
等小白喝飽了,才把剩下的羊奶讓給其他兩隻唧唧叫的小貓。
「唉,早知道讓他們把你數據改一改,做成牛或者馬……」崔棲潮輕聲道。那樣的話,在這個時候值錢多了,不用擔心輕易被殺。
小白卻毛都炸了起來,覺得不寒而慄。
崔棲潮居然還想讓它當牛做馬?
……
當城堡裡的僕從們看到男爵老爺再出現時,他手裡多了一根繩子,繩子的另一頭拴著黑色貓崽的脖子,也不知另外兩隻貓去哪兒了,是否已經被老爺弄死。
讓他們驚訝的是,老爺不時就一抖繩子,然後小貓就會一躺,或者一滾,甚至,甚至會人立起來,兩隻前爪合在一起向老爺作揖!
大家都抽了一口氣,這邪惡的貓,難道被老爺折磨之後,開始求饒了?
但是老爺,他們的新男爵老爺,鐵石心腸,並沒有給這隻貓一個痛快,而是一直牽著它。看樣子,老爺想折磨它更久以取樂。
男爵老爺是被大主教賜福過的人,不怕這貓,其他人看到小貓作揖之後,卻不由自主躲著。更是有點怕老爺玩貓不夠,還要玩弄他們這些可憐人。
看,老爺在玩夠了之後,就把貓捏起來,放進了自己的口袋,那半死不活的小貓則已經不動彈了。
崔棲潮和小白配合做了場戲,讓小白表現得就像被他勒著虐待,心想自己愛民如子,愛貓……也不是那麼愛但還行,沒想到在這裡做了一個殘暴的變態領主。
不過,接下來崔棲潮還有得是「變態」的地方。
——崔棲潮找來了農事官,詳細詢問自己領地的耕種情況。
農事官向他介紹。諾森伯蘭和大多數南部領地一樣,採用的是二圃輪作制,也就是莊園內的地分為兩部分,輪流耕種,今年種這塊,那塊就休息,種那塊,就讓這塊恢復恢復地力。
崔棲潮:「這不好,浪費。」
農事官覺得新老爺可能非常、非常不懂農事,他向崔棲潮解釋。現在老爺的地裡,如果年景不錯,那麼每年,產量最少的小麥,每畝可以收成五十多公斤。
要是年景不好,收上來的糧食還不夠下一次播種,甚至絕收,也是有可能的。
「可如果連續耕種,地力得不到恢復,那減收就是絕對的了。」農事官說道。
這簡直是令人髮指的收成,即使崔棲潮在資料上看到過了,也覺得很痛心疾首。不提其他,就連同時代的華夏農戶,耕作畝產量也比他們高了十幾倍。
崔棲潮:「總有辦法的,不減收,我在東方就看過一些。」
為什麼產量那麼低?刨去所有作物、耕作方式、甚至種子等,種地最大的要素還是「田地」本身,而中世紀子民不給田地施肥啊。
誠然,土壤肥力有限,需要適當養地,不能過度耕種。但如果完全不施肥,再肥沃的土地,也很容易漸漸減產,絕收。以他們那種養地、種地的方法,是一種極大的浪費。
這裡頭,是要注意合理安排的。而這一點,華夏人民有豐富的經驗,反正崔棲潮不把這地種滿就不姓崔。
農事官一聽,這位年輕的老爺竟然是堅持想要滿耕的意思。這種方式以前也有啊,結果就是耗盡地力,種個兩年休息三年,遠遠不如二圃制先進。
要說什麼東方有不減收的方法,他非常懷疑,老爺年紀小小,又能知道多少內情。那應該是人家的地比較肥沃,但是多種幾年,也一定會變得貧瘠的。
唉,貴族老爺們荒唐,想一齣是一齣,他也只敢在心底抱怨一下了。
崔棲潮直接換了個話題,「好了,你給我說一下其他的,比如地裡有什麼作物,都是些什麼地。」
農事官老實回答,三月剛剛過去,地裡種下了大麥、燕麥,菜園裡種下了水果、胡蘿蔔、甘藍、歐防風等等。值得一提的是,因為諾森伯蘭裡有不少白土,所以燕麥的種植量會大一些。
在一部分白土上,燕麥和甘藍還可以生長,還有一些白土,則連燕麥也無法存活下去。
「白土?」崔棲潮又詢問。
這更讓農事官覺察到,老爺是不懂農務的,畢竟在繼承諾森伯蘭之前,老爺也沒有管理過領地,「沒錯,白土,上頭很難長起什麼作物。」
崔棲潮問了問模樣,發現農事官說的白土,就是鹽鹼地,這麼說大概是因為它上頭的白色析出物。
鹽鹼化的土地難以生長作物,燕麥和甘藍難受能力高,還能在輕鹽鹼地生長,但是中、重鹽鹼地,就連這些耐鹽作物也無法生長了。
再問下去,崔棲潮更加無語了。
不止是鹽鹼地,這個諾森伯蘭領,地也不是特別大,但是五毒俱全啊,因為水利設施太簡陋導致的缺水,還有缺氮磷鉀的導致作物產量低、種子小、生長慢、顏色發黃等等都是基本的。
難怪一畝地只能產幾十公斤小麥,其他作物產量比小麥高,但也有限。具體概念就是,在現代,重體力者每天吃一斤多糧食都屬正常,如果有肉類,可能少一些。就是按少的算,這樣的畝產能供得起多少人吃?
不過,在這個時候,真正的重體力者,那些農奴,是吃不起糧食的,絕大部分時候只能啃點野菜、豆子。
一步一步來,先想想土壤改良吧。崔棲潮撐著下巴想,「你讓人騎馬,把我領地內凡所能見到的植物,包括雜草,每樣採一把來給我看。每一種土地,包括荒地與林地,挖一捧土回來。」
古有神農嘗百草,現在,他也要把領地內的植物都扒拉一遍了。
農事官的嘴巴則張大了,傻乎乎地說:「啊……?」
崔棲潮用「你的聽力是不是受損了」的眼神看著農事官。
農事官立刻閉嘴了,他必須承認,這位年輕老爺雖然不太懂農事,但不愧是貴族家庭出身,氣勢嚇人得很,「是的,老爺,我這就去安排。」
……
在和農事官談完話後,崔棲潮走向了廚房,說實話,他現在還是餓的。
廚房與其說是廚房,不如說只是一個從大廳稍微隔出去的空間,還沒有完全獨立。
廚娘看到崔棲潮,面露恐懼,經過短短的時間,城堡內已經傳遍了,男爵老爺不但舌頭挑剔,而且喜歡凌虐動物,脾氣也有些殘暴。
「拿著。」崔棲潮把貓放到廚娘手裡。
廚娘猝不及防,只能捧住。
崔棲潮在廚房轉了一圈,讓跟在一旁的侍女把妥善保存的香料都拿出來一一看過,又端詳了每一樣食材,最後說道:「我說,你做。」
廚娘呆呆看著老爺,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老爺之前沒怎麼吃東西,現在餓了。但是,大概對她的手藝又不滿,竟然親自指揮……她的臉紅了起來,覺得自己徹底丟人了。
崔棲潮把小白拿回了口袋,然後說道:「去洗手,你剛才摸了貓。」
這個時候的人是不愛清潔的,他注意到了廚娘的手並不乾淨。不過廚娘又摸了邪惡的黑貓,在老爺的挑剔下,也只好乖乖去把手洗乾淨。一洗完,崔棲潮才發現這廚娘原來特別白,想到中午吃的那點東西,不禁又有點反胃。
廚娘怯怯地站在崔棲潮面前,被他吩咐將最新鮮的一塊羊肉取下來,她想說這塊肉還沒有掛夠時間,卻被老爺的冷面震懾住。
在崔棲潮的指揮下,雜役和侍女們也忙了起來,有的切肉,有的燒火,生起爐子,準備調料。在肉塊上放了胡椒、大蒜和鹽粒,放置一會兒後又刷上橄欖油,他們小心翼翼不讓一滴油浪費。縱然如此,老爺臉上還是有不滿意的神情,讓大家更為小心。
接著,還要準備大片潔淨的甘藍葉子,鋪在木盤中。肉片並非上桌後再切開,而是現在就分割好,串起來進行烤制。
老爺緊緊盯著他們,不允許有絲毫差錯,連羊肉的高度和柴火的數量也要控制,命令侍女們在自己的命令後,才往烤肉上澆蜂蜜或者刷更多的油,捧著裝了肉蔻末和蒔蘿末的木碗之人人也戰戰兢兢,等老爺說什麼時候可以撒上去。
眼看著羊肉從紅色慢慢變成焦黃色,外皮已經變酥,在火舌的舔舐下滋滋冒油,肉蔻末就像隨著油星在起舞,整個散發出了極為濃郁的香味,原本緊張的奴僕們也陷入了謎一樣的沉默……
在他們前幾十年的生命中,從來不曾聞到過如此誘人的烤肉香味,明明就在眼皮下誕生,是因為老爺大方放入的香料嗎,這味道讓他們臉都通紅起來——講真的,聞一聞都覺得自己佔便宜了!
尤其是廚娘,與其他不懂烹製的人不同,她做過那麼多烤肉,也曾經被從前一任奢侈的老爺要求加入更多香辛料醃製,以便掩蓋肉臭味,可是,從來沒有產生這樣奇妙的效果,這就是新男爵老爺在東方嘗到的美味嗎?
烤肉被從叉子上擼下來,放在鋪著甘藍的木盤上,表面撒著點點綠色的蒔蘿末,一片片肥嫩、冒著香熱之氣的烤羊肉挨擠著,油點落在嫩綠的甘藍葉子上,顯得更為誘人。
隨著甘藍葉子被烤肉的熱度也燙得微微一動,熱氣氤氳間,廚房內響起了齊刷刷的嚥口水聲。咕嘟。
第29章
崔棲潮用甘藍葉子把切成適口大小的烤羊肉捲起來,塞入口中。雖然加了一些香料,羊肉的膻味仍未被完全去除,鹽也不那麼精細,但整體在能夠忍受的範圍內,雖然甘藍葉子已經被他強令要求用水焯過了,仍然帶著一點點苦澀的味道,好在和烤羊肉混在一起,也不那麼明顯。
原料上有些不盡如人意的地方,但已經是在這個時候能夠做到最好的了,崔棲潮嚴格控制了它的調料比例與燒烤溫度、熟度,羊排的部位尤其香嫩。
或許是之前那一餐讓崔棲潮的要求放低了很多,他也不再挑剔小細節了,吃了個七分飽,還餘下一些肉。
「再多烤一些,送給管事們和教士。另外。」崔棲潮切下一塊,對廚娘說道,「你把這塊吃了,記住這個味道還有剛才的份量。」
廚娘宛如被餡餅砸中,戰戰兢兢接過肉塊,只含了含,然後在崔棲潮疑問的目光下,弱弱說道:「老爺,我想把剩下的帶給兒子吃。」
她對自己廚藝的自信心已經沒有那樣強了,這簡直是她吃過最好吃的烤肉,她只含了含,就用了極大的毅力把它們又拿出來。
「……隨便。」崔棲潮沒有表現出過多情緒。
……
再說教士威廉,和其他管事一樣,他收到男爵老爺送來的烤羊肉時,是非常驚訝的。
在第一瞬間,威廉的想法甚至是,不要了,才用過主餐沒有多久,表現得貪食會令他感到羞恥。但是,從烤羊肉上傳來的香味太過誘人了,威廉眼睛直了,拒絕聲怎麼也吐不出來。
僕人恭謹地說道:「老爺說這是他喜愛的烤肉,請您品嚐,不必去往大廳用餐,您可以自行食用,他不會在意。」
自己私下用餐,顯得對主人不尊重,但既然這位男爵閣下不介意,也就沒關係了。何況,這塊烤肉其實只有女人巴掌那樣大而已,用甘藍葉子包著……
「替我謝謝男爵閣下。」威廉接過了木盤。
當威廉關上門後,那名僕人就再次用舌頭在口中轉了一圈,彷彿還能夠嘗到那股香濃的味道——原諒他,那烤肉的味道實在是太過誘人了,他沒有忍住,在邊角處舔了一下。也幸虧讓他單獨去送烤肉,否則在後廚那麼多人看著,誰也不敢動手,他保證,不止他一個人有這樣的想法,他們都嫉妒極了那個幸運的廚娘和她的孩子。
威廉直接捏起了肉,沒有理會甘藍葉子,咬了一口,油滋滋還帶著熱氣的烤羊肉外皮有點兒焦,裡頭還嫩得很,一嚼肉汁便流出來,還有那一點兒油汪汪的肥肉,還帶著些蜂蜜的甜味,又並沒有多到過膩。
鹽的淡淡鹹味,還有豆蔻與胡椒的香味令這烤肉滋味更為迷人。誠然這香料沒有多到讓人咂舌,但絕對已經夠大方,而且頭一次讓他覺得,香料也有「恰到好處」一說,而非其他貴族炫耀、崇尚的那樣,辣到你的客人無法開口。
威廉吃得嘴唇都沾滿了油,幾乎無法顧及自己的吃相。難怪,難怪男爵老爺在東方待久了後回來用餐都不開心,這樣的美味,他在夢裡也沒有品嚐過。
這烤肉的肉質和威廉熟悉的不一樣,但是他又不知道為什麼,想必是東方的神秘配方。其實只要問問廚房就知道了,這是因為這塊羊肉非常新鮮,沒有經過吊掛多日來讓肉變嫩,也就沒有了那種不成熟「熟成肉」技巧帶來的味道。
一塊肉烤羊肉很快就被威廉吃個精光,他沒有過多猶豫,就將沾滿了油脂、可能還有一些碎肉的甘藍葉子也捲起來塞進嘴裡。他覺察到這甘藍葉子似乎被燙過了,不太符合正常的食用方法,但是,管他的呢,這樣似乎也不錯,偶爾吃得不健康沒什麼問題的。
大飽口腹之慾後,威廉才仔細地舔乾淨嘴唇上的油,再擦擦嘴,反省起自己剛才過於貪食了。
因為那塊烤肉的緣故,農事官再次去見男爵老爺時,更加恭敬了,為了這難得的美味。這在單調貧乏的生活中,足以令他整整懷念上好幾年。
崔棲潮則在那一堆植物中尋找自己想要的作物,仔細翻找一遍後,他發現了幾樣自己用得上的作物。來自花園的金光菊,來自灌木叢裡的苕子,還有路邊的三葉草。
看到崔棲潮把這幾樣挑了出來,農事官更加納悶,金光菊是從別的領地換東西時送的種子,栽在花園裡觀賞,苕子,也就是野豆子,只有窮人才會吃,三葉草就更不起眼了。
崔棲潮則在心裡默念,苕子要過幾個月才適合播種,三葉草現在種倒是正好……
這些其實都屬於肥料,綠肥作物,有菊科,也有豆科。它們能夠很好的改善地力,成本又低,那些鹽鹼地正需要。
輕度鹽鹼地,可以間種燕麥、甘藍和綠肥作物。再有,綠肥作物的氮磷鉀含量很高,不止是鹽鹼地需要,其他耕地同樣很需要。
氮、磷、鉀是植物需要量最高的元素,而且一帶走就不還,不會通過殘茬返還土地。所含的氮磷鉀不夠,接下來種植的作物才出現產量降低、矮小發黃等情況。這就是土地肥力不足。
中世紀沒有人工肥料,而綠肥作物含有的這些養分,除了氮磷鉀還有鈣、鎂等等,尤其豆科的含氮量最高,幾乎和豬糞肥差不多,能使土壤肥力大大提高,種植方便,即使在人工肥料出現後依然在應用。
更別提,有的綠肥還能當做牧草。
正在休耕的土地除了重鹽鹼地全部種上綠肥作物,而已經播種了的耕地,也和輕度鹽鹼地一樣採取間種,用地養地。
農事官在聽完崔棲潮的要求後,已經呆了,在好好的地上種雜草,這是什麼古怪念頭?難道,也是奇特的東方人方法嗎?
崔棲潮無法向農事官解釋氮磷鉀是什麼,農事官也覺得無法向老爺解釋自己的難處,半晌才大著膽子道:「農民們恐怕……不敢……」
在他們的概念裡,雜草,只會和作物爭搶地力啊!
「誰說要給他們了。」崔棲潮面不改色地道,「草籽數量肯定也有限,收集來後一定要優先種在屬於我的自用地上,他們,再說吧。」
對於還沒學會施肥、只靠休耕養地的中世紀農民來說,肥料令人難以理解。
崔棲潮還準備讓農事官把人畜糞便和麥稈等收集起來,好製造堆肥,同時也淨化一下環境。堆肥的肥力比綠肥更高,但是那需要長達數個月的降解。
相信在這個降解時間裡,他的子民們應該對他產生更多信任了,能允許他好心地把肥料灌溉到他們的地裡去。現在就不用想了,在他們心裡,那些都是滋生老鼠、蟲子的存在。
農事官聽到崔棲潮那句話,心裡反而生起一些疑慮來,難道,這真的是什麼好方法?
誠然土地都是老爺的,那些農奴的份地要交很高的租,可老爺的私地產出才完全屬於老爺的,好東西優先哪邊,這個道理誰都知道。
不過,就算不是好辦法,是老爺要發瘋,農事官也只能唯唯諾諾。
他心裡又盤算起了萬一今年減產了,倉庫裡的糧食夠不夠吃。不然,反正那些農民的份地不種草,要是減收了就剝削他們吧。
除此之外,就是那些重度鹽鹼地了。
這些地因為鹽鹼化,白白閒置在那裡,如果能改良,將會多出一大片耕地!
輕度鹽鹼地,種上燕麥、甘藍,再加上一些綠肥還能改善。重度鹽鹼地,現代人們可以用該鹼肥料之類的,現在什麼也沒有怎麼辦?純人工方法其實也有。
比如,深耕,翻個三尺,把鹽鹼給埋下去,就變成良田了,但是哪有那麼多人力可以用。莊園裡的農民已經是從早忙到晚,自己的地都不一定全部深耕完,何況那麼些鹽鹼地。
倒是費時短一些的工程還有可能完成,那就是引水改良,在鹽鹼地周圍挖渠,引水,蓄雨水洗鹽,鹽盡,就變成肥土了。
「讓他們把那些無法種植作物的白土旁邊挖上蓄水的溝渠。完成這項工作,可以同等減少他們來我地裡幹活的時間。」崔棲潮說道。
那些農民除了在自己的份地上幹活,還要給領主的私地幹活,以及莊園一切雜務。他們被重重的農活壓得喘不過氣,崔棲潮可不是奔著壓搾勞動力來的。
「您真是太仁慈了。」農事官鞠了一躬。雖然對於老爺又一項異想天開的點子很不理解,而且用自己的耕地時間作為交換,但好歹老爺知道不能把牛馬一次勒死的道理——主要還是為了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
……
……
農奴迪倫祖祖輩輩生活在諾森伯蘭領,沒有挪過窩,他的父親,他父親的父親,全都在這裡耕種,他的兒子也將繼承他的份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但今天的迪倫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中,他一早帶著兒子來到自己的份地,就發現地裡長了許多盜枝蟲。他渾身一涼,立刻帶著兒子們蹲下來捉蟲。
這些淡褐色的盜枝蟲,就像所有蟲子一樣,從垃圾、污穢裡頭平白長出來。而且白天通常不會降生,只在夜晚,它們出生後就在你的田地裡禍害,產卵。忽然有一天起來,你的地裡就都是幼蟲在啃咬你的作物了,會把每一片葉子都咬乾淨。
指不定哪個春天,它們就生出來咬麥子,也咬蔬菜,吃完了一塊地,就到下一塊地去,誰也說不準什麼時候會出現。
「捏死,捏死它們!」迪倫把那些盜枝蟲一隻隻捏死,可是地那麼大,他們父子只有三個人,六隻手,抓到什麼時候才能抓完?
蟲害,減產,交不上租……後果在迪倫腦袋裡轉悠,讓他雙腳越來越沉重。
就在這個時候,農事官還把他們都叫了去,宣佈了一個消息,從明天起,他們去老爺的地裡耕作時,要種上一些雜草,還要把老爺的白土旁邊都挖出溝渠來。挖渠的時間,可以算在為老爺耕作的時間裡,相當於換了一種活兒。
迪倫大著膽子去找農事官老爺,告訴他,自己的地裡長了蟲子,能不能不去挖溝,留在地裡捉蟲子。
農事官是管農事的,他可管不了蟲子長在哪裡,反而要把迪倫抽一頓,告訴他,一定是他的懶惰與污穢令蟲子生長,讓他快點滾回去捉蟲子,如果蟲害蔓延開來,耽誤了收租,那就等著挨揍吧。
迪倫不敢走,又問:「那我明天還要去嗎?」
農事官被迪倫的領悟能力氣死了,用木棒又抽了他一下,「不用去了!!」
「多謝老爺,多謝老爺。」迪倫跌跌撞撞地跑回去了。
農事官老爺多給了他一天時間,他一定要盡量地捉蟲子。
然後迪倫發現,旁邊份地的人開始仇視地看著自己,他羞愧地低下頭。他知道這是因為蟲子在啃了他的地後,可能會跑到隔壁去,誰也不願意自己地裡有盜枝蟲。
迪倫催促著兒子們,自己手下的動作也更快了,他的腰和脖子在長時間的彎曲下,彷彿發出了痛苦的聲音。
就在這個時候,迪倫發現農事官老爺又來了,他騎在馬上踏過田邊,險些沒有找到迪倫。幸好迪倫沒有在其他更遠的村莊,否則他得騎上更久的馬。
「你這個死豬。」農事官罵道,他下了馬,拿出了一袋子的黃色根莖。
迪倫不認識這是什麼,也沒有注意,他在大聲傾訴,自己已經在盡力了,並拿出了一些死蟲子給農事官看。
「好了,住嘴。」農事官把黃色的根莖扔了下來,說道,「把這些用水煮一會兒,再將水灑在你的地裡。這是男爵老爺吩咐的。」
他含含糊糊地說著,並不提起這樣做是為什麼。好在,迪倫也不敢問。
農事官回去後,被男爵老爺問起了剛才的情形,他也告訴了老爺有一名農奴份地裡長了蟲子,不能去挖溝渠了。
沒想到男爵老爺在問過長了什麼蟲後,就從他交上去的那堆作物裡挑了一種,叫他去挖一些根來,再給農奴煮水灑在作物上。
農事官當時又呆了很久,他只聽過人吃草藥的,沒聽過農作物也能吃草藥。更何況,這個植物到底是不是草藥,他也說不上來。
農事官平白多了件事,只好去找那種植物的根莖,可憐當時他當然四處去收集作物,卻不能詳細記清楚都是生長在哪裡,所幸生長得並不遠,他在附近的樹林裡找到了。
接下來,就是煮水了。農事官看著地上的影子與日頭,看著差不多了就讓迪倫把陶罐端下來。
迪倫正在心疼自己的柴,他從家裡搬來了陶罐和柴,這些都是他辛辛苦苦撿的。他停止捉蟲在這裡添柴燒火,可他根本不知道到底有什麼用。
等水涼一些了,迪倫才把它們都灑在份地裡,一罐水,也撒不了太多地方。在迪倫往回走的時候,他聽到了兒子的尖叫聲。
「父親,蟲子,蟲子死掉了!」
什麼?!
迪倫緩慢的動作瞬間變得快起來,他的兒子覺得自己從來沒見到父親跑得這麼快過。他騰地一下就衝了過去,俯身看起來。
是真的,那些該死的盜枝蟲死掉了,還有一些頑強不屈的,也在奄奄一息地逃離他的份地,眼看著命不久矣。
「天啊,我的老天啊……」迪倫的聲音顫抖了起來,翻看著青苗,猛然想起什麼,又到旁邊一看,那些沒有撒過根煮水的地方,蟲子還好好兒的。
迪倫一下子明白了,男爵老爺讓農事官老爺送來的塊莖,是治這些蟲子的!這是什麼神奇的醫術,連蟲病也能治?
「謝謝男爵老爺,謝謝農事官老爺!」迪倫喊得嗓子都要破了,周圍的人都從地裡直起腰看過來,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在迪倫煮水時,他們就很奇怪了,但是礙於農事官老爺還在,都不敢停止手頭的活兒。
事實上,農事官也正震驚著。
原來老爺說得是真的,農作物也能吃草藥汁,吃完蟲就沒了!
可恨他一開始居然將信將疑,這樣的方法,周圍的領地裡都沒有過,聞所未聞!
農事官還要做出有成算的樣子,說道:「我們的男爵老爺,可是大主教的外甥,從東方遊歷回來,他大發善心才給了這些。這個是老爺特別炮製過的藥,炮製後煮水就能治盜枝蟲了。以後你們誰家裡生了蟲,就到城堡裡來買藥。」
他說著,趕緊把剩下的都收了起來,心想幸好他只拿了塊莖來,不一定認得出,又只有迪倫看到,還被他忽悠了一番。
「農事官老爺,我其他的地還沒有撒藥哩。」迪倫可憐地說。
「只有那一些是老爺善心送給你的,剩下的就要買了沒聽到嗎?用糧食或者耕作日來買!」農事官強調道,「我會拿回去,更加精密地製作藥水,你可以過去買。」
他說完就趕緊走了,腦子裡全是如何說服老爺,讓這個方法歸他一個人來操作。這樣一來,他們家就多了一樣手藝,專門為老爺的地殺蟲。農事官已經暢快地幻想了起來。
現在,他完全忘記自己曾經在心裡如何形容男爵老爺的了:異想天開。
……
農事官回到高地上的城堡,親自將那些塊莖煮成水,不叫任何人看到,然後氣喘吁吁地去找老爺匯報情況。
崔棲潮對這個結果並不覺得奇怪,平淡地道:「那些塊莖和皮都有毒,所以殺死了蟲子,但是人和牲畜吃了卻會生病,得仔細保存。這個春天雨水比較多,蟲子也多了,要讓農戶們小心。」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農事官的臉脹得通紅,搓著手道,「老爺,那麼這樣的藥我們可不能白白給那些農奴啊,也不能告訴他們如何製作,這是老爺賜下的手藝。」
崔棲潮看了農事官一眼,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以後使喚這個人的時候還多了去,得讓他嘗到一些甜頭,「當然,你是我的農事官,殺蟲都由你來負責。往後如果有農奴或者自由民的地裡生了盜枝蟲,就找你要藥水,等到收租的時候,每一份藥水得多交兩碗麥子。」
如果順利的話,到了收租時,兩碗麥子對農奴來說就不是什麼大負擔了。
農事官兩眼發光,也就是說,以後誰的地生蟲子,都得來求他殺蟲,包括其他管事。農事官高聲道謝,恨不得親吻男爵老爺的腳面。
於是,在農事官的吩咐下,侍從將藥水交給了迪倫,並和他約定,收租的時候要多交兩碗麥子。
相比起麥草被啃光,顆粒無收,這已經是個好條件了,農奴迪倫忍痛答應。在侍從向其他農奴說明長蟲要去報告後,又渾然忘了心痛,大聲說男爵老爺的草藥有多麼管用。
……
這邊,崔棲潮又仔細給農事官講解了一下藥水,除了盜枝蟲,還有粘蟲、卷葉蟲等等,都能被殺死。如果沒有條件煮開水,或者不想浪費柴火,那就把根莖泡上一整天,藥水同樣有效。
事實上,這些黃色的塊莖屬於衛矛科的一種籐木,外表平平無奇,就是隨處可見的籐花,本地人沒有特意給它命名,只叫它藍花籐。
崔棲潮不太確定它在中世紀的學名,不過衛矛科有好幾屬都有毒性,也能入藥。它生長在東亞的近親雷公籐,紫金籐都是古代農民們的天然殺蟲藥。
農事官聽得更加欣喜若狂,看崔棲潮的眼神大不相同,看來這位可敬的男爵老爺在東方遊歷時搞到真的了。
「喵……」崔棲潮正說著,忽然後頭傳來貓叫聲,連農事官也側目看去。
崔棲潮頓了一下,問道:「小白?」
一隻黑貓從床下鑽了出來,「喵。」
農事官:「……」
小白??他不是很懂了。
崔棲潮走過去一看,小白的兩個兄弟還在呼呼大睡,只有這隻饞貓餓醒了,他給小白餵了一些乾豌豆和水。
農事官用異樣的眼神看著男爵老爺。老爺們養狗,養馬,餵它們吃東西,那是正常的,但是,這個是貓。
崔棲潮立刻對著小白比了個槍斃的姿勢,小白氣憤地放開豆子,一下倒地,還抽抽了一下。
崔棲潮冷冷一笑,說道:「我正在研究殺蟲籐的劑量與毒性。」
農事官渾身一寒,深深埋下頭。
第30章
諾森伯蘭領的新領主老爺確實是一個典型的貴族呀,他在用黑貓試驗過自己的毒液後,又拽了拽那貓的尾巴,只見這貓奄奄一息地睜開了眼。
「很好,留著下次繼續毒。」崔棲潮瞄了一下農事官的眼神,補了一句。
農事官並無意見,他怕的不是貓死,而是毒液,誰知道對人有多大影響。
眼看小白餓了,崔棲潮為免露餡,說道:「其餘的,下次有機會我再告訴你吧,你先回去。」
即使他是一名荒唐的貴族,又在教會有個後台,仍然不能太過分。在這個時候,虐貓才是正常人,餵貓的是女巫是魔鬼附身。
農事官連忙告辭,連聲說會好好研究領主老爺傳授的秘訣。其實他心底在琢磨著老爺那幾個字,其餘的,這殺蟲籐的用法老爺已經說得非常詳盡了,包括盜枝蟲的蟲卵一般長在什麼地方。那麼,老爺所說的其餘,難道是指他還懂的如何殺死其他蟲子?
農事官的心又熱了起來,他想起了自己送上的、領土內所有的植物。
「可以。」崔棲潮目送農事官離開。
農事官一走,小白立刻精神百倍地吃起了豌豆,崔棲潮也拿出一些剩下的肉餵給它。在這個大部分人類都吃不飽的年代,小白儼然要成為中世紀最幸福的貓了。
農事官沒有想錯,崔棲潮當然知道其他一些蟲子該如何治。即使這個時代沒有農藥,但大自然是神奇的,如同可以當做天然肥料的綠肥作物,也存在很多能當做天然農藥的植物,殺蟲籐只是其中一種。
世界上最早商品化的農藥,都是從植物中提取的。華夏人很早就開始用草木灰、草熏等方式來防蟲,甚至還存在能夠抑止雜草生長的植物。比如小麥裡其實就存在抑止部分雜草的活性物質。
韭菜、大蒜、辣椒、胡椒、煙葉,不都能殺蟲。可是一公斤的大蒜、韭菜攪碎去渣後的原液,足足一公斤原液再配比至多十公斤清水,才成為具有殺蚜蟲、紅蜘蛛的功效,效果幾乎是百分之百。
在這個時代,誰能奢侈到使用這樣的農藥?大蒜還只在教士們的園子裡有種植,胡椒要論顆賣。還有一些植物,諾森伯蘭領乃至整塊大陸都不存在。
好在,崔棲潮仔細看了領地上長的植物在,裡面也有那麼些具備各種功效的植物,之後要考慮利用一些間隙種植——畢竟這個時候耕地如此珍惜。
「咪!咪!」床下傳來另外兩隻小貓的聲音,它們聞到了食物的味道,都爬了出來。
崔棲潮在現實生活和二十一世紀的虛擬位面裡都看過不少幼貓,沒有哪只像它們這樣瘦弱,它們應該是被母貓藏起,農奴發現後才捉回來,也不知道母貓是什麼情況。
崔棲潮又讓僕人給自己拿一碗羊奶來,至少在食物上,他只要擺出冰冷的表情,那些僕人就不敢對這個脾氣古怪、不怎麼愛讓僕人貼身伺候的老爺說不。
羊奶拌著豆子,將它們泡軟了,然後給那兩隻明顯比小白還要瘦弱的貓吃,如果也給它們吃乾豌豆,說不定會被噎死。
白貓和橘貓經過短時間的餵養,對崔棲潮產生了極大的信任,母親不在的時候,是崔棲潮在投餵,還是在這個食物緊缺的時代。
白貓吃飽後,就開始抱著崔棲潮的手玩耍,崔棲潮對它說:「坐下。」
這隻白貓看到過崔棲潮和小白的互動,它的模仿能力很強,竟然真的坐了下來。
「真是一隻聰明的貓。」崔棲潮摸了摸白貓的頭,不經意側頭一看。
「……」小白不知什麼時候蹲坐在旁,盯著這兒看,眼睛都耷拉成了半圓形,就像在皺著眉一般。
明明是它先來的,它還牧過鴨。
雖然是個魔鬼一樣的人,但是被別的貓搶走,怎麼想也不爽呢……
白貓渾然不覺,索性露出了肚皮撒嬌,展示自己的信任,同時用舌頭一下一下卷舔著崔棲潮的手指。
「……喵嗷!」
小白一聲尖叫,崔棲潮手沒想法快,眼看著小白行動卻沒能阻攔住,白貓被小白一腳踢飛了。
白貓一下躥到角落,連橘貓也怯怯地躲開了。
外頭的侍從聽見這個聲音,默默擦了擦汗,男爵老爺又在虐待那些邪惡的貓了。
……
誠如男爵老爺所說,這個春天的降雨量比起往年要多,但蟲子也開始出沒了。
農奴迪倫只是頭一個而已,接下來,就連兩天路程以外的村莊裡也出現了蟲子,至於更遠的,暫時還不知道。
農事官鉚足了勁,帶著他的兒子們,親自調配藥水,近的莊園,讓農奴自己來買。遠的,只好將根莖偽裝一番,削得人看不出來模樣,然後讓人送信的侍從帶過去,一定要說明,這些藥是需要用麥子換的,一粒也不能少。
有了迪倫做例子,與他份地相鄰的農奴是人證,份地與死蟲子的殘骸可以作為物證,至少住在城堡附近的農奴或者自由民們不再考慮效果的問題,只是糾結那兩碗麥子。
當然,最後他們還是要答應的,否則失去的可不止兩碗。
從前長了盜枝蟲,抓不乾淨的麥苗,都被啃得一乾二淨,整塊地減產一半以上的都有,連留種都不夠,多少農奴因此餓死過?
事實證明,這兩碗麥子其實物超所值,藥水在殺死盜枝蟲後,那些盜枝蟲都沒有再次出現過。也就是說,這種藥水不但能殺死盜枝蟲,還能夠預防!
這一點,在農事官陸續給老爺那些沒有長盜枝蟲的地裡也撒上藥水後,進一步得到了證實。
所有人都知道,男爵老爺長時間在東方遊學,這聞所未聞地給農作物吃草藥的方式,一定也是從那裡得來的。這讓他們在折服之餘,和農事官一樣想到了一個問題。
男爵老爺讓大家把一些草間種在他的地裡,難道,這樣做也是為了什麼神奇的功效?
要知道,男爵老爺吩咐,務必要先種在他自己的地裡,包括那些休耕地,在殺蟲藥之後,可以排除老爺亂玩的選項,剩下的就是貴族老爺們事事精明了。
好奇心蔓延在整個莊園,農奴們都湊在一起猜測,那些「雜草」到底能起什麼作用,是能夠讓其他蟲子也不靠近嗎?
原來在慶幸自己的地裡不用種上的草的農奴們眼神忽然改變了,這是一位精明無比的老爺,而那些只有老爺才能種的草呀,忽然看上去,也多出了幾分漂亮、茁壯的模樣……
而在農奴、自由民們之外,教士、管事、騎士之類的人物想得就更多了。
對於諾森伯蘭領的土著們來說,管事、騎士們考慮的,是以後與農事官的相處或許要改變了,看上去他得到了老爺的青睞。
這份青睞是如此的實在,是令人眼紅的治蟲秘訣,足夠農事官的兒子、兒子的兒子,他的世世代代都不愁吃喝。早知道,他們應該更積極一點回應老爺的所有命令。當時誰能想到,這位年輕的男爵是如此智慧、慷慨。
現在,他們只能小心翼翼去和農事官套近乎,希望在盜枝蟲出沒的季節,優先從農事官那裡得到一些藥水,這樣自己的地就不擔心長蟲了。
還有那些「雜草」,他們開始找各種各樣的機會和借口,去觀察老爺地裡的雜草。然後他們發現,老爺種草就像種麥子一樣,整整齊齊,有定數,如果超過了,要切下來放到別的田裡去。
這可不像是發瘋,要讓雜草來和自己的糧食爭搶營養。雖然還不知道具體用途,但一定是好東西,只可惜現在領地上那種草都被農事官搜刮了,否則他們還想仔仔細細研究一下。
膽大而狡猾的管家首先請男爵老爺關照關照辛勤的他,允許他追隨老爺,也在自己的地裡種上那些草。
男爵老爺考慮了好一會兒,才勉強點頭,讓他在農事官那裡領草籽,叫農事官來吩咐,告訴他們種植的數量與距離。緊接著,稅收官,騎士,等等人,也都心動了。
往日在整個莊園,農事官絕不是老爺以外最有地位的人,現在,從管家到稅收官、治安官,面對他時全都笑容可掬。農事官深深地滿足了。
至於教士,他是要替教會在這片土地上徵稅的,因此在盜枝蟲現身之後,他就關注了起來,雖然他也沒什麼辦法。
可是沒想到,那位新男爵閣下有!
教士幾乎想立刻寫信回教會,但他很快想到,男爵閣下和大主教的關係,還用得著他來稟報這件事嗎?他麼,他還是盡量和這位男爵閣下打好關係最重要吧。
……
在這樣的氛圍之下,崔棲潮接下來提出的要求,管事們搶著要替他去監督完成。
崔棲潮:「我注意到,各個地方都有糞便。」
大家點點頭,沒錯呀,人和牲畜一樣,隨地排便。
崔棲潮:「這不行,這塊領土上所有東西都屬於我,包括糞便。」
眾人:「……」
糞便??如果不是男爵老爺不久前才展示了殺蟲秘訣,他們要認為老爺又在說荒唐話了。
崔棲潮指示:「在白土上挖幾個大坑,把所有糞便、吃剩的渣滓,都收集到裡面,最重要的,是牛糞、豬糞、鵝糞,農奴們撿來的多,可以領到一捧燕麥。」
管事們都震驚了,用糞便換燕麥?這是哪裡來的大好事?這不是便宜了那些農奴嗎?
為什麼每次大家對老爺改觀的時候,他都要說一些讓人無法理解的話。那些雜草,在殺蟲藥之後還能讓人相信有什麼特殊效果,可是滋生蟲鼠的糞便到底有什麼用?
這個疑問注定要在他們的心中埋上幾個月,堆肥的漚制需要幾個月時間。
崔棲潮只讓管家附耳過來,「你收集一些秸稈,鋪一層在坑底,然後等集滿糞便,再蓋上土。」
如果在白土,也就是鹽鹼地上挖坑,也就省了其中一道功效,那就是潑鹼性的石灰水。
管家眼睛睜大了,嗯?這種事情還有要保密的地方?他的呼吸急促了起來,雖然還不知道為什麼,但是,這是老爺相信他的表現。
其他人也都嫉妒地盯著管家,尤其是農事官,看上去這裡頭真的有秘密,而且老爺只告訴了管家一個人。那麼一旦事後要有什麼好處,肯定是管家首先享受了。
——男爵老爺的要求還不止這一個。
崔棲潮之前就要求過,讓人去給自己的鹽鹼地挖溝渠好蓄水,這水渠一方面是積蓄雨水,另一方面,其實是要作為水利工程的一部分。
這個城堡也不知道是第幾任諾森伯蘭男爵修築的,看上去是特意挑選過,選在了一片高地上,下方的莊園,也有河流蜿蜒曲折地環繞。
能夠住在這個莊園裡的農奴,還算比較幸福,在有的村莊裡,份地與河流之間的距離可沒這麼近。
但是,他們唯獨在播種後,會澆一些水,剩餘的時間,誰有空一趟一趟從河裡搬水來澆灌?農活太多了,就算知道水對農作物好,也只能等下雨。
沒有水利設施啊,還要好幾百年,中世紀農民才會領悟到如何修建水利工程,進行灌溉、排水。
現在的他們,真的是靠天吃飯,神給多少雨水,就是多少雨水。神說今年播種後有種子幾倍的收成,就有幾倍的收成,從絕收到最高的五六倍。
崔棲潮已經仔細觀察過這塊地的形狀,並讓農事官一一測量。作為領主所住的地方,大部分都是平整的,不至於水在下頭田在上頭,如果是那樣,還得修水車了。
堤壩也分為很多種,像莊園這塊地的情況,河流的水位和水量基本能直接引水入渠,就建分水壩。
在河上築起分水壩,分出水流灌田,然後通過引水槽,將水導入輸水渠,多餘的水,或者雨天不需要灌溉時,水則通過退水槽又回到河裡。
崔棲潮打聽過,雖然諾森伯蘭雨水不多,但旱季也不至於河水乾枯,而且近幾年雨水有變多的趨勢,倒沒有必要用攔河壩蓄水。
這只是一個小的渠系工程,現在的農奴們遠遠沒有修築大型工程的能力。就連堤壩的材料,崔棲潮也得用最簡單的,石頭肯定不用想了,那得修到哪年哪月,他們這城堡也就是用石頭修的。
只能就地取材,一層土一層草的疊加修築,這樣的土草壩夯實了也夠用。
雖然修堤壩和水渠的事情前期費時間,但是一旦修起來,之後能夠節省太多排灌功夫了,尤其對於那些份地離河流比較遠的農民來說。
由於中世紀人民思想的僵化,崔棲潮暫時只要求他們分出水來,引到自己的鹽鹼地和耕地裡,讓他們看看勤勞灌溉的作用。
管家聽到他說要修個分水的草土堆,然後和之前的溝渠連在一起後,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老爺,這樣河裡的水豈不是自己流到田裡去了?」
溝渠蓄水也就罷了,同樣要等雨水天降,但是,引水聽起來就大不相同了。
這樣直觀的事情,其他人還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但好歹也是明白了,「天啊,這樣豈不是天天都像在下雨?」
當然,他們一時還領悟不到,修渠也沒有那麼簡單,路線、形狀、高度,都是要統一籌劃的,貿貿然隨便修渠,效果可能適得其反。
崔棲潮看他們也不是不可教,來了興致,說道:「我在別的地方遊歷時,發現他們的雨水非常多,所以要修很多東西,來利用水流,就包括這種引水灌溉,水多了還可以排水的方法。」
幸好這裡都是鹽鹼地,如果是沼澤地,那他要瘋狂修建的,還是各種排水工程。
管事們蠢蠢欲動,「真好,讓那些農奴快些把土堆好,把溝渠挖好,老爺,最早冬天咱們就能看到了。」
再精明的領主也該知道,農奴的時間是有限的,在那麼多農活之外,進行挖渠修壩這樣的體力活,是非常困難的,一點一點做,做到年底還差不多。
「冬天?不不,你讓他們把除草的工作暫且放下一些,分出大半的時間去挖渠。」崔棲潮說道。
農事官迷茫地道:「老爺,那雜草怎麼辦?」
這些雜草可不是老爺特意吩咐讓種上的那些草,他現在已經篤定那並不是雜草了,可田地裡真正的雜草不拔掉,麥子怎麼長?
「雜草,當然還是要去除的。」崔棲潮在管事們的注視下,輕描淡寫地說道。
新生的雜草,水渠修好後可以順帶漚爛它們,已經長起來的,就要消滅了。
在這個時候,金屬農具是連老爺也要珍惜,不隨意借出的,木頭農具,也是比較少的。鋤頭都屬於家傳的稀罕物,許多農民連一把也沒有,或者全家只有一把。
也就是說,農奴們在幹很多農活時是用手。除草,也是靠一雙手,生拔。從播種後的幾個月裡,就一直靠兩隻手玩命薅,和雜草比速度。最勤勞能幹、兒女最多的農夫,地裡才看不到雜草。
這樣的方式,崔棲潮是看不下去的!
現實。LJJ播放平台。
崔棲潮轉戰男頻的第一齣作品,類西方中世紀背景,開局一個小領主。
因為崔棲潮在女頻的優秀表現,LJJ與上一個作品不同,開播前宣傳力度加強了很多,上了很多推薦位,為第一集 做宣傳。
什麼東方帝皇血脈覺醒者,現身西方中古世紀。第一集 特大看點,東方秘技現身,中世紀人民歎為觀止。
到了開播那天,更是由於一大批從女頻跟隨而來的觀眾,一下登上了男頻播放排行榜。
一開頭,就有彈幕狂刷。
【老觀眾前來支持,崔總在中世紀一定要同樣大放光彩哦!】
【給廣大觀眾科普一下,我們崔崔繼承的是華夏三皇五帝中炎帝的血脈,當皇帝都能妥妥的,小領主手到擒來啦,請期待接下來的驚喜吧!】
【前排就坐,帶好我的心臟病藥丸,我們崔總幹大事特別刺激的。】
【前排就坐,帶好我的小飯盒。】
【哇,你們是真的壞……】
男頻的觀眾們乍一看這些心態有點扭曲的老觀眾彈幕,都信以為真,心想哇不得了,皇帝血脈覺醒者,才出過一部作品就這麼多支持者,還追到男頻來,看來這秀真的會非常刺激了。
唯有極少數的人從這熱情過頭的推薦中覺察到一絲不對,但是晚了,節目已經開始了。
崔棲潮先救下了三隻貓,獲得大家一定好感度,無論在男頻還是女頻,小動物不能死是共識。接著,就是中世紀的暗黑料理出現。
在中世紀真人秀裡,這屬於固定套路了,看主演們被暗黑料理毒害到死去活來,也是笑點之一。
【天啊,貓咪,崔棲潮一定是想小白了……】
【我去這麼多田,崔棲潮有福氣了。】
【??再想也不用給黑貓起名叫小白吧】
【好了好了,知道你很會訓貓了】
【看到這些菜,我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那麼接下來應該是……】
【打開了我的飯盒。】
不出老觀眾意料,下一刻,崔棲潮就逼廚娘開始烤肉了,油滋滋、外焦裡嫩的烤羊肉,香氣幾乎能傳過屏幕躥到人鼻子裡頭,居然還有好幾個大特寫和慢鏡頭。
詳細的美食鏡頭看得觀眾全都口水直流,毫無準備的新觀眾只能哀嚎:
看中世紀位面的節目,他們真的沒有做好美食出現的準備啊!東方的帝王為什麼連烤肉都會?
緊接著,重頭戲來了,本集最激動人心的橋段,崔棲潮展現來自東方的秘技——驅蟲。
【……是很了不起沒錯,但是和我想像的有一點點出入,我以為會把所有騎士揍趴下,讓他們心悅誠服,發誓跟著領主一起打江山。】
【嘖嘖,那也太中世紀老套路了,你怎麼不說虎軀一震騎士們就跪地吻手?】
【還挺爽的啊,看管事被打臉,跪舔領主,還有農奴命運的反轉,對主演充滿感激,奉若神明……這不就是這種秀的意義?boss要一個一個打,期待之後更精彩的劇情!】
【有道理啊,要打戰先得有糧食,這麼做是對的,我也支持主演幫忙種地!】
【支持支持,沒有任何意見,崔崔衝鴨!多種一些糧食!】
【廣積糧,幹大事,我們崔棲潮絕對不會讓各位兄弟失望的!】
【崔棲潮最牛逼!帝王血脈,霸道超乎你的想像!】
【……】
【你們真的不覺得那批老觀眾畫風看起來怪怪的嗎??我媽媽是華夏人,我突然覺得這個秀可能和我想的不太一樣……】
第31章
農奴迪倫正在教他的小兒子約翰除草,他們跪在地裡,背朝著天空,腳抵著泥土。
連續耕作的地上,野草總是格外多,但持續不斷的除草工作又不得不進行,現在迪倫家裡多了一個新的勞力。
並且,在昨天——迪倫想起來就覺得有些幸福,他原本留在家裡的小女兒,這幾天利用不煮飯的時間到外頭去撿牛糞,再加上自家的豬糞和羊糞,積攢下來的份量從管事老爺那裡換來了一把燕麥。
這是白白得來的呀,雖說燕麥遠遠不如小麥值錢,但是多換上幾次,上次殺蟲欠領主老爺的麥子就能抵消了,說不定還能多賺一些。
不過也只是迪倫美好的願望,這樣的大好事不止他們知道,莊園裡所有人家都行動起來了,他們首先把家裡所有的糞便都刮乾淨,送給老爺,再然後家裡不幹活的小孩出去找糞便,所有路上的糞便都被木鏟剷起來了。
人出沒比較多的地方,已經看不到糞便的蹤跡了,起碼迪倫今天來份地的路上沒有踩到過。他想還有林地、牧地等角落,多得是牲畜們亂拉的糞便。可惜,農活這麼重,否則他可以讓兒子們也去撿。
——哪有人去思考什麼,老爺為什麼願意拿燕麥和大家換糞便,有便宜趕緊佔好了,萬一哪天老爺反悔了可怎麼辦,他老人家的脾氣,聽說並不好。
迪倫正在想著,聽到小兒子叫了一聲,「父親,我的腳。」
農奴們是沒有鞋子穿的,無論在家裡還是幹活,都光著腳。迪倫看了看小兒子的腳,上頭起了水皰,他歎了口氣,「我不是告訴你了麼,要小心三瓣葉的魔鬼雛菊,它們汁液會讓你起水皰。」
人們對於草的看法是複雜的,當魔鬼雛菊生長在田地裡難以拔除,它就是魔鬼的產物,當它被草藥師用來熬藥,就成了聖物,是春黃菊。就像三葉草長在外頭什麼也不是,被老爺種在地裡後,就成了人人好奇、嚮往的存在。治療蟲子的草藥如果被牲畜吃了,就是導致牲畜中毒的魔鬼籐了吧。
迪倫教兒子認識各種需要拔除的雜草,在這裡,它們一律冠以魔鬼的前綴,從魔鬼雛菊,到魔鬼之葉,魔鬼的莓果。
最要警惕的,無疑是毒麥,其實雜草還不至於危及人畜性命。毒麥如果不及時拔除,等到它長成了,模樣和麥子相似,一起收走會導致食用者中毒。
小兒子一點一點學著,眼看著家裡的新勞力慢慢成長起來,迪倫欣慰地揉了揉自己的腰。這個時候,隔壁份地的阿爾瓦叫了他一聲。
「迪倫,你會去向領主借除草的農具嗎?」阿爾瓦問。
迪倫很茫然,「什麼除草的農具。」
「看來莊頭還沒有告訴你,今天早晨他和我說了,老爺讓工匠製作出了能夠除草的農具,向他借,整個夏天只需要兩把豆子而已。」阿爾瓦見自己掌握了迪倫不知道的事情,立刻連手頭的活兒也顧不上來,叉著腰唾沫橫飛地說起來。
「莊頭說,那可是好東西,工匠晚上都抱著睡覺,用了後……」阿爾瓦也不知道具體怎麼樣,胡亂道,「用了後咱們就不用跪著拔草了。」
迪倫心動了,如果能夠站著勞作,腰會好受很多。但是兩把豆子,也夠吃兩頓了……
「你見過這樣的農具嗎?工匠為了做它,去林地砍了木頭,忙活了十幾天。」阿爾瓦說,「我們可以和約瑟、喬伊一起借一把,輪流用。」
如果四戶人家一起借,就輕鬆很多了,迪倫心動了,說道:「咱們找上約瑟和喬伊去看看那些農具吧。」
幹完農活後,迪倫就和自己的朋友們一起去看那新農具,有不少農奴都抱著同樣的想法,把莊頭和農事官圍得水洩不通。
「我的天……」迪倫看到了那些農具,分為兩種,一種呈扇形,有許多齒,有長把手,另一種比較小,也有齒,但沒有把手,只繫著繩子。兩種農具絕大部分,都是木頭做的,只有那麼兩件,齒上包著鋒利的鐵皮。
莊頭把其中一樣的繩子綁在自己腳上,然後提著,在地裡踩,把雜草搓出來,再翻進土裡,所有農奴立刻發出了羨慕的聲音。
這是什麼好東西,能夠站著使用,一搓就是一大片。大的除草農具更好了,用手持著在地上耙,包了鐵的格外好用,一下就將大片雜草耙出來了,反覆即便,這一塊雜草都沒了。
「包了鐵的耘田器只有老爺的地裡能用,你們要借,需要兩捧麥子,而且要在老爺的地使用完了之後。至於這些木頭做的,就便宜多了,只要兩把豆子。」莊頭說道。
阿爾瓦說錯了!
他說這些耘田器的作用只是讓人站著勞作而已,可事實上大家全都能看到,使用了耘田器後,除草的動作會快上非常多。任意一個老手,而不是迪倫的小兒子那樣,連魔鬼雛菊都認不出的新手,都能把除草的速度加快至少三倍。
而這代價,僅僅是兩把豆子而已。
農奴們幾乎是一擁而上,請求莊頭把耕田器借給他們。
因為農具少人卻多,因此大家捨得那些豆子,也不得不幾戶人一起合作。
「不用著急,工匠還在繼續製作,老爺說了,等到這一季糧食收上來,如果收成好,他可以考慮把耘田器賣給你們。」莊頭的話充滿了誘惑,「只要很少,很少的麥子。以後修農具,也只要很少、很少的豆子。」
不是借,而是賣。雖然還不知道那「很少」的麥子是不是又是騙人的,可是,只要想想能夠獨自擁有這樣的農具,在拔草期間能夠省多少力呀。
更別說,莊頭剛才還透露了,那些除草效果更好的、包了鐵的耘田器,是在老爺的地裡用,到底哪個幸運兒,能夠在替老爺耕種的時候使用這耘田器?
事實上,已經有家境比較寬裕的自由民在思考了,是不是該給農事官和莊頭送些燕麥,好讓自己家使用這少數的鐵耘田器。
……
迪倫喜氣洋洋地拿著耘田器回去,他和阿爾瓦、約瑟、喬伊約好了,每家輪流使用一天,如果壞了,也是四家一起拿去修。
第二天,當迪倫在地裡試用時,讓兒子們在身後拔除殘餘的草,他和大兒子輪換著來,以往需要一整天才能完成的工作,今天太陽還沒升到頭頂上就幹完了。
節省下來的時候,迪倫給自己的草屋補了茅草,去林地裡撿了柴。到了下午,再從容地去做老爺吩咐要做的活兒,那就是到河邊堆土、挖渠。
這渠要和老爺的土地相連,尤其是那些種不了作物的白土。
正在挖土的時候,迪倫聽到一陣喧嘩聲,他抬起頭,看到了一位穿著絲綢、英俊無比的貴族老爺在莊頭、農事官等人的陪伴下,騎著馬來了現場。
雖然還沒有人說,但迪倫已經猜到了,這位讓人無法仰視的老爺,應該就是諾森伯蘭的新領主,男爵老爺。
農奴們深深彎下自己的腰,向這片土地的所有者行禮,並在心中猜測老爺來做什麼。
要知道,從前那位男爵老爺大家也沒見過幾次,而且絕不是在田邊,而是老爺出門遊玩、打獵的時候,遠遠見到,甚至不被允許靠近。
新領主雖然長得英俊,但是不苟言笑,讓所有人不敢發出聲響,他從腰間提起了一個沉甸甸的布袋,一下丟在地上,布袋鬆開,露出裡面許多豆子和燕麥。
新領主吩咐道:「架柴,把這些煮成糊糊。今天太陽下山前,如果輸水渠能挖到我所站的位置,每個人能夠吃一碗糊糊。」
一碗糊糊!幾乎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這比他們交上去租耘田器的豆子可能還要多一點兒了!
以往在幹這樣的活兒,不是非常緊要,又屬於領主的時候,總免不了有人悄悄偷懶。今天,用不著誰來用棒子鞭策,他們就互相鼓勁,拚命幹活兒。
還不到太陽下山,農奴們已經把輸水渠挖到了崔棲潮馬蹄旁的地方,積累的土和草混在一起,就可以用來堆土壩了。
在所有農奴期待的目光下,崔棲潮說:「把糊糊發給他們。」
侍從裝糊糊給農奴們吃,倘若碗不夠了,他們直接用手接,捧著吃。每個人都狼吞虎嚥,連一點點殘餘也沒有,雖然燕麥糊和豆糊很粗糲、乾澀,但農奴們也只能吃起這個,黑麵包平常根本捨不得吃,甚至吃不上。
有的農奴在家吃豆子都不能吃飽,只有那麼一點兒,這些豆糊煮得還不像家裡那樣稀,他們吃起來好像難得的美味。
崔棲潮看著這些面黃肌瘦、狼吞虎嚥的農奴,在心底歎了口氣,愛民之心受到了極大的刺激。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請莊園裡所有的農奴吃小麥麵包,但是,在這一刻純屬異想天開,他只能提供一頓燕麥糊和豆糊而已。
在過來的路上,他還看到了農奴們的房子,只是在稍微平整的地上,用木頭和茅草搭起來的茅屋而已,裡頭還住著家裡的牲口。難怪,這些農奴又叫茅屋農。
這只是第一步而已。崔棲潮想,總有一天,他會把產量提高,讓領地裡的農民全都有小麥麵包吃,燕麥?餵馬去!
今天,在河邊幹活的農奴們難得的,飽著肚子回家,一碗糊糊就涼水,他們嘗到了久違的吃飽的感覺。
迪倫對他的鄰居說:「老天一定要保佑我們的男爵老爺啊,我從沒見過這樣善良的大人物。」
鄰居想嘲笑他,男爵老爺用得著他來為他祈禱麼,可是想想還是閉嘴了。迪倫說得沒錯呀,這位老爺可是讓他們吃了一頓飽飯。
……
而在所有管事心裡,男爵老爺還是那個有點瘋狂、荒唐的老爺。
僅僅為了提高修渠的速度,他在逼迫完工匠製作除草農具後,又浪費了一袋燕麥和豆子,免費給那些農奴吃。租農具時收來的豆子,還沒有捂熱,就又回到農奴們的肚子裡去了!
更可怕的是,老爺似乎打著不止今天獎勵糊糊的主意。
好在,老爺對他們也挺好。
「明天我讓廚娘煮一鍋魚湯分給大家。」崔棲潮說道。
所有人一個激動,自從嘗過老爺讓廚娘做的烤肉後,他們就念念不忘。但是,城堡裡不是每天都會殺新鮮豬羊的,而老爺的烤肉又必須要鮮肉來做。
老爺不熱衷打獵,倒是會每天盯著廚娘做蔬菜,但每次份量不會太多。老爺即使不在素齋日,基本也就吃蔬菜,他們哪還好意思分一勺半勺的。
就像前些天的農事官一樣,諾森伯蘭城堡的廚娘充滿了喜悅。
她的母親,當初能成為諾森伯蘭承包的廚娘,就是因為用一整條醃魚和路過的南方人換到了製作肉湯的菜譜。光有不錯的廚藝不夠,你得有特別的菜譜,否則,老爺們為什麼選擇你而不是其他人?
而現在,男爵老爺在不滿意她的情況下,沒有換人,反而教了她好幾道美味菜譜,被她牢牢記在心裡,並且以後要傳給自己的孩子。這將會成為廚娘新的依仗。
今天,男爵老爺又吩咐她做了兩道菜,一個是烤鱒魚,不例外,先叫她把手洗乾淨。這是廚娘唯一有些怨念的地方,老爺喜歡虐貓,甚至問過領地裡有沒有抓到新的貓,可惜貓就像被惡魔附體了,逃竄得那麼快,在原野上很少有人能捉到。
老爺似乎有些微失望,都不捨得一次把貓虐死了,每次都把貓帶在身邊,隨時捏一捏,好叫貓咪發出尖叫聲。更喜歡把貓放開,讓它恐懼地跑來跑去。
那邪惡的貓就像故意似的,每次都往她身上撞,導致她不得不經常洗手。沖洗後的身體不夠聖潔,可接觸了邪惡的黑貓也很不詳,加上當著老爺的面,廚娘也只能選擇洗手。好在她為此多去了幾次教堂。
男爵老爺親自掂了兩把香草,叫他放進清理好的魚肚裡,廚娘仔細記下香草的種類和份量,一半香蜂草,一半牛至葉,還有一點兒薑片,醃製一上午,然後再放上烤架。
教堂外種滿了迷迭香和百里香,把曬乾了的迷迭香和百里香粉末灑在烤魚上,辛香的味道就瀰漫開來,隨著漸漸乾燥、焦脆的外皮滲透進去。在老爺的准許下,還可以給它加上一些鹽。
等到烤好後,每條魚上頭擠一整片檸檬。那焦黃的烤魚散發著濃郁的香氣,每個路過廚房的僕人都要駐足,多聞幾口才捨得離開。
同樣是烤魚,同樣放香料,可是廚娘自己的菜譜做出來的烤魚,就沒有這樣的味道。
更讓廚娘興奮的,是一道羊奶製成的點心,她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因為要過上好長一段時間,中世紀人民才會嘗到用水果混合燕麥粥而成的,被稱為布丁的食物,而與這種雙皮奶形似,蛋奶等物製作而成的布丁,則要更晚才會被發明。
因為老爺最近經常要羊奶,牧羊的奴隸也會特意為老爺準備好新鮮羊奶,把一罐新鮮羊奶加上一點好不容易從外頭換來的糖煮滾了,放涼後再和蛋清一起攪拌,接著就是蒸上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裡,廚娘一直在心裡頭數數,等到老爺說可以拿開了,她才記好數,把罐子拿開。
等到揭開罐子裡,裡頭的羊奶都凝結成凍了,往上頭加一些樹莓。
廚娘在老爺的允許下,得以嘗上一口奶凍,立即被那奶香濃郁、香滑軟嫩的口感迷住了,只是稍稍擠壓,它們就會破開,甜香中樹莓的酸甜味道又別具風味,讓人幾乎不捨得吞下去。
這才是甜點應該有的味道吧……廚娘怔怔地想。
長長的餐桌上,堆了好幾條魚的大盤子,與裝著羊奶凍的罐子被放上來,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們都知道,老爺在廚房裡消磨了半天的功夫,就為了盯著廚娘做出這兩道菜。
崔棲潮首先動手,把魚分到自己的餐盤裡,「大家請便吧。」
在他說完後,管事們齊齊動手,不約而同,把餐具伸向了烤魚——上的薑片。
烤魚雖然香,但是,漂洋過海,從另一片大陸而來的薑,更為難得,吃到就是賺到。在飲食上面,新男爵大方又講究,獲得大家的一致讚美。
雖然沒有加胡椒,但是少許鹽、適量的香草、檸檬汁,已經讓烤魚極為誘人,也不知道廚娘是如何控制溫度,外皮烤得剛剛好,微焦香酥,一撕開,裡頭的魚肉還是鮮嫩的。幾乎不帶什麼魚腥味,香蜂草和檸檬汁已經抵消了那討人厭的腥味,只剩下魚香。
酥脆魚皮被咬得吱吱作響,辛香味刺激得人去吃邊上的肉湯,可有了對比就會發現這碗肉湯多麼腥,多麼無味。可怕的是,從前他們一直吃得津津有味。
農事官心想,即使為了烤魚,我也願意永遠效忠男爵老爺……哦不,還有羊奶凍。
這個特別的羊奶凍,他舀了一大勺,乳白的奶凍上還點綴著鮮艷的樹莓,細膩嫩滑的奶凍滑過舌頭都是享受,絲毫不用費力,讓他有些鬆動的牙齒得到放鬆。這裡頭還加了糖,他嘗得出來,奶和糖簡直是最好的搭配,他想自己必須請求老爺允許他帶一口給自己的妻子和女兒吃。
當晚,農事官成了家裡最偉大的人。因為大方的男爵老爺允許他帶了一整碗的羊奶凍回去,他的妻子和女兒為了這個簡直瘋了,妻子甚至拽著他的衣領逼他答應一定要維持男爵老爺的寵信。
……
無聊的中世紀人民生活在地廣人稀的莊園裡,整個城堡每天的談資都有限,自從新男爵到來,可供大家談論和思考的事情多多了,甚至有點忙不過來。這貧瘠的生活,也足以讓他們把領主都覺得有點兒粗糙的菜譜吹上天。
崔棲潮沐浴完臣民感激的目光後,也要進行真正的沐浴了。
教會宣揚的一直都是不洗澡人才聖潔,在南部,諾森伯蘭也包括在內,天氣較為炎熱,所以貴族們洗澡的頻率會高一些,也就是從一年四次進步到一年十次吧……平民,則洗不起澡。
大多數貴族還是討厭洗澡的,即使不得不洗澡,也草草結束。就算內心享受洗澡,這些人通常也會躲躲藏藏,這好像是什麼惡習一般。
他要慶幸自己抵達的時期沒有爆發黑死病,否則就算想墮落也不可能了。
冷酷的男爵老爺要做一個惡習難改的人,每隔幾天就叫廚房給自己燒水洗澡,他甚至很苦惱這個城堡裡沒有修浴池,連浴桶也是新打的,大概是上一任男爵並不熱衷洗澡,拿濕毛巾擦一擦就當洗完了。
粗糙的木桶裡必須鋪上細布,否則木刺能讓你洗完水都變紅。崔棲潮聽到木桶傳來抓撓的聲音,探頭一看,是小白正在撓著木桶。
「你最好還是不要那麼頻繁洗澡,沒有吹風機容易生病。」崔棲潮說道,「自己舔舔吧。」
小白:「……」
自己舔舔??
小白後退幾步,一個疾衝、起跳、飛踏,從一旁的木桶借力轉身扒住木桶,蹭蹭爬到桶沿,往前一跳。
咚!
下沉,落在崔棲潮雙腿之間。
崔棲潮:「………………」
現在是不是應該入鄉隨俗,真實虐貓了?
第32章
崔棲潮黑著臉把小白從浴桶裡拎了出來,小白後頸被捏著都掙扎著抖了抖毛,摔了崔棲潮滿臉,水珠從他眼睫毛上落下來,滴在胸口。
小白心想,心腸是毒了點,長得好……也就還可以吧。
不過很快小白就無暇顧慮其他的,崔棲潮沉著臉給它在水裡搓了一遍,用布擦到半乾後,光著出浴桶,找了個夾子。他把小白後頸夾住,白布兜住,掛在了窗洞口曬太陽。
小白看崔棲潮臉色,大覺不妙,「喵……」
崔棲潮:「明天起,你就在城堡裡抓老鼠吃吧。」
小白:「!!」
小白想下來,但是那枚夾子就像定海神針,把它給定住了。
崔棲潮回到浴桶裡,把這個澡給洗完了(水還被小白污染了),才悶悶不樂地穿上衣服。幸好水有浮力,小白又不是太重,不然那一下把他壓出好歹怎麼辦?
因為在中世紀世界,崔棲潮覺得這些貓太慘了,對小白比以往還要縱容一些,誰知道小白這傢伙就是不能嬌慣,能慣出毛病。
等到小白被掛得哀叫到外頭人又在討論領主今天用什麼姿勢虐貓了,崔棲潮才把它放下來。
小白才不想吃老鼠,它寧願吃羊奶泡豌豆。它湊近了崔棲潮,求生欲讓它把肚皮放在崔棲潮的腳面上,抱著他小腿故作嬌柔地撒嬌。
崔棲潮冷淡地道:「走開,你一點也沒有大橘可愛。」
他只是沒有拆穿而已,他早看出來小白不是貓了,這種人工可愛,宛如工業糖精一樣沒有靈性。
小白:「……」
小白回頭看了橘貓一眼,那隻橘貓自從食物充足後,就像吹氣一樣脹了起來。
角落,圓圓的橘貓瑟縮了一下。
小白厚著臉皮,繼續用爪墊拍著崔棲潮,咬他的褲腿。
崔棲潮呆了半天,才冷靜下來,說道:「算了,老鼠就不讓你吃了,病菌多。」
小白一喜。
崔棲潮:「但是以後你排在大白和大橘之後吃飯,跟著它們學規矩。」
因為吃過苦,大白和大橘雖然沒接受過訓練,反倒是比小白要聽話一些,從不亂抓,崔棲潮不讓碰的也不碰,何況大膽地跳進崔棲潮的浴桶裡。
吃飯的順序,直接決定了一個群體中地位的高低,往日都是崔棲潮先吃,小白第二吃,然後白貓和橘貓再吃。
現在崔棲潮讓它最後吃,豈不是人工調整排位,以後小白再也不是中世紀最幸福的貓了,而是第三?
小白覺得自己難以接受。
「你要是敢對大白和大橘下手,我就把你閹了。」崔棲潮冷冷道,他知道小白聽得懂。
果然,小白雖然還是裝作沒聽懂,眼神卻沒有往大白和大橘身上掃了。
……
崔棲潮的蔬菜園緊挨著草場,種著甘藍、胡蘿蔔、歐防風、南瓜等等,再往外是果園,但種著蘋果樹、藍莓、橄欖、無花果等等作物。
但是,和種糧食沒有什麼區別,一旦種下去,刨去除雜草之外,它們基本只有老天的關懷了。
這是崔棲潮不能接受的,他給農奴固定了,要進行中耕和整枝。
除了除草外,其實作物生長期間還有很多事要做,崔棲潮沒有一次性要求,還是考慮到了農奴們的體力。中耕和灌水、除草一起配合,能夠通氣、保溫,促進根系的生長。
在溝渠還沒有挖完之前,崔棲潮等到珍貴的大雨下完後,才讓奴隸們去除草、中耕。但他也讓工匠做出了腳踏的耕具給奴隸使用,節省了極大的時間。
中耕完還要整枝,或許有的人認為,去剪掉一些枝條會影響收穫,事實上,適當修剪才能讓作物更健康地生長,果實也不會發育不良。
像是主蔓結果的蔬果,就把側蔓除了,側蔓結果的,就把主蔓摘心,那些不結果的部分,就不會白佔營養了。放在果樹上亦然,主幹結果的就把側枝給去了。
因為蔬菜園和果園就挨著草場,崔棲潮才讓城堡裡的奴隸們一邊看管、放牧牛羊,一邊完成這項工作,不必急著城堡裡的工作。
說實在的,他們每天在城堡裡忙活,還不是髒兮兮,黑黢黢的。這是城堡的問題,遲早有一天崔棲潮要在陽光最好的地方修房子。
相比起貴族應該做的事情,崔棲潮內心更樂意在這裡和奴隸們一起整整枝,好收穫更甜美的果實。但是作為一個領主老爺,他盯著人做飯也就算了,整枝是不要想的,所能參與的正常消遣,應該是打獵。
騎士們眼看著管家們前赴後繼地獻媚,自己也忍不住了,要在男爵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英武。
這位男爵老爺好像罕見地不是很喜歡去打獵,來了城堡後都沒提出過要和他們一起去打獵,直到他們提出來,老爺也是不情不願地點頭了。
騎士們私下討論,老爺在體型上和普通貴族不太一樣,不是那麼健壯,甚至有些秀氣,當然,這不是說他沒有威嚴了,相反,不知道為什麼,老爺明明沒有高大的身軀,但他一皺眉,哼一聲,也讓人十分惶恐。
別人出門,帶上自己的長弓短弓,長槍短劍,或者獵犬、獵鷹。
崔棲潮出門,帶了三隻貓,三條繩栓在一起。雖然他壓低了小白的身份,但白貓和橘貓還是習慣性跟在小白後頭,小白的隨行又相當好,繩子基本不用繃緊,它會乖乖跟在旁邊。
騎士對這一幕已經見怪不怪了,城堡裡的人每天都能看到,老爺拴著這些百虐不膩的貓四處走,而它們也乖乖跟著,絕不像普通貓見到人就逃,捕捉的時候還會攻擊人,抓撓。
看來,真的被老爺揍得很慘。如果貓的身上真的附著惡魔,大概也已經被老爺揍服了。他們甚至懷疑老爺吃剩的大蒜都塞貓肚子裡了。
崔棲潮懶洋洋地騎著馬,就當遛貓了,穿過南面耕地,就到了林地。
屬於他的豬群,被散放在森林裡,自由地啃著橡果吃。但是崔棲潮看到它們的身影後,幾乎有點認不出來這些是豬。
大部分的豬,體型更像崔棲潮在現代看到的中小型犬,至多只有二十斤。而最大的,估計也就三四十斤,勉強能夠到人的膝蓋。而且渾身都是灰黑色的毛,長著獠牙,體形還沒有他的貓滾圓。
難怪那麼難吃。
崔棲潮對帶著騷氣和臭氣的豬肉耿耿於懷。
而騎士長還在一旁道:「領主,前些天我們在林子裡看到了鹿,今天如果運氣好的話,興許能獵下來。」
崔棲潮:「嗯。」
他發現騎士長充滿希冀地看著自己,不禁疑問地看了回去。
騎士長羞赧地問道:「東方的國家吃鹿肉嗎?」
崔棲潮:「……」
崔棲潮:「東方的國家什麼都吃。」
這顯然是惦記男爵老爺會不會帶領大家吃好吃的了。
不是胡說,就這片土地,騎士們待會兒打下什麼他都敢吃……
崔棲潮根本不會打獵,拿著自己的劍亂揮舞了兩下,注意力就被不遠處開荒的人給吸引了。
為了擁有更多的耕地,開荒這項工程是一直在進行的。林地和耕地的地方,奴隸們伐木,把灌木矮叢砍掉,架著四匹馬和四頭牛一起犁地。
因為耕牛不夠,馬匹加入耕地是在所難免的,實際上,馬的效率比牛會高一點兒,只不過,馬是有希望成為優秀的戰馬的,而戰爭又是這個時候的常事,所以大家難免不捨得。
崔棲潮看到他們每犁一段,就停下來讓牲畜休息好一會兒,總覺得哪裡不對,不知不覺離隊到了近前,才發現那些馬身上所用的挽具和牛是一樣的……
估計是使用馬耕地的時間太短,人們還沒有設計出專門給馬使用的挽具,直接把牛的套了上去,可不就導致馬沒法呼吸,還得經常停下來,不然就有被勒死的危險。
騎士們拎著一隻狐狸和一頭鹿趕過來,看著離隊的男爵。
崔棲潮對他們說道:「我覺得我們的領地上需要更多工匠。」
他發現人們對工具的利用實在太不成熟了,這明明是帶領人類進化的存在,工匠現在已經被逼著天天打造農具了,崔棲潮還覺得遠遠不夠,有太多東西需要改進了,現在又來一個。
騎士們面面相覷,「那可不是件容易事,匠人們都是跟著父親從小學起的。要不然,咱們去別的領地抓些工匠回來吧?」
「對呀,我們很久沒有打仗了,我們往北邊出發。」
這一幕著實有點滑稽,諾森伯蘭的騎士不過是二三十個,加上侍從、佃農裡服役的兵等等,滿打滿算也就一百多人,你出征還不能把所有人都派出去吧?
這個規模的戰爭,讓崔棲潮有點認真不起來。
「很快就要收麥子了,還有那麼多活兒要幹,還是算了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崔棲潮說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很摸不著頭腦的理念。
什麼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們的概念裡沒有這樣的知識。
……
崔棲潮沒有同意騎士們出去搶人的要求,而是命令城堡裡的人去別的領地買了幾條牧羊犬,以此解放部分奴隸的勞動力,好讓奴隸們去給他生產農具、尤其是馬挽具。中世紀人已經夠少了,還常常有農奴累死餓死,有地也沒人種了。
對於貴族們來說,奴隸還不如牧羊犬值錢,那些牧羊犬還得用麥子去換。它們是領地裡有著大片大片草坡的牧民們培育出來的,和獵犬一樣能為主人分憂。
從其他領地換來的南部狗有著光滑的短毛,體型敦實,崔棲潮看著它們的樣子有點像澳大利亞牧羊犬,只是毛沒有那樣長而已。
這些狗非常機靈,甚至能觀察出來這個新群體中誰是老大,一見到崔棲潮,就低頭來嗅他的手。
小白被繩牽著,在崔棲潮的腿後頭虎視眈眈,它現在沒有那樣好的待遇,能坐在崔棲潮的肩膀上了。它看著這些牧羊犬,內心非常嫉妒。
不是它想——但是,如果這個時代不歧視貓,它作為牧羊貓——再說一遍它真的不想做——比這些牧羊犬不知道強到哪裡去了,這些狗看上去傻乎乎的,業務能力應該很差。
而牧羊犬們好像也不是很喜歡小白,可能察覺到了它不友好的氣息,在它們舔了崔棲潮一下後,這種不友好徹底爆發了。
小白「喵嗷」一聲伸爪子要撓牧羊犬,牧羊犬而咆哮起來,被驚恐的奴隸緊緊勒著繩子,差點以為它們要攻擊人了。
崔棲潮也驚愕地拉緊了繩子,看到還沒有小臂長的小白和牧羊犬隔著一人距離對吼,繩子牽緊下幾乎人立起來。
侍從們也都呆了,這樣的情形在他們的概念裡,通常只會出現在兩隻狗之間。
崔棲潮尷尬地把小白提了起來,「好了,把狗牽下去吧,少讓它們到城堡裡來。」
牧羊犬一離開,小白立刻安靜了下來。
四下無人,崔棲潮把小白舉起來,迎著光看它毛茸茸的臉,「你的嫉妒心有點重。」
小白:「……」
它不是,它沒有,只是看不起狗的業務能力。
對於小白早前的放肆,崔棲潮一下子釋然了很多,雖然不是真貓,但也不失可愛之處,他湊上去和它碰了碰鼻子。
小白:「………………」
燕麥的生長期非常短,三個月就能成熟。
在崔棲潮的水利工程完成後沒幾天,農奴們圍著自動灌溉的耕地羨慕、稱讚了也沒幾天,他那些的燕麥就進入抽穗期了。
對於成天待在田裡的農奴們來說,農作物是他們最熟悉的,每個時期大約多少天,是什麼形態,他們都心裡有數。
最早發現的,還是城堡的奴隸。
這些私奴要照料老爺的牛羊,今年,老爺說讓大家在抽穗期就把燕麥草割了,當做牛羊的飼料。
這個時期的燕麥草蛋白質含量是最高的,產草量也不錯。事實上,當燕麥草生長後,莊園裡的大家就看出來了,老爺的麥草好像長得比大家的好,更高,草量也更多。
但這還只是草而已,他們都沒有聯想到果實上。
直到現在,抽穗了,私奴捧著燕麥草的穗看了半天,也覺得和從前不同,這燕麥外稃堅硬,每一支都沉甸甸的,穗柄彎曲下垂,更重要的是,足足有七脈,穗粒也多了。
奴隸的嘴巴張大了,這是……增產了?雖然以他的算數能力還不能確定一畝地能夠增產多少,但是,絕對是多了。
奴隸甚至無心繼續割草,他越過柵欄,跑到農奴們的份地上去看。
不,這些燕麥沒有增產,還是和以前一樣,相比之下矮小一些的植株上,只有五六脈,一脈穗粒不超過十顆。
兩塊田,效果是非常明顯的。
奴隸一下子坐在田埂上,天啊,他每天都看著這些田,可以確定,它們之間的區別除了這幾天多澆了水,就是老爺吩咐讓人在私地上間種了一些草——那些草老爺還說可以餵牛羊,導致他們一度認為真的僅僅如此而已。
可是現在,奴隸很容易就直接把兩者聯繫在一起,種草等於增產。
這不是很明顯麼,那些甘藍,也都長得比以往要好了,可他們居然直到抽穗了才醒悟。
「你這懶豬,你在做什麼?」巡視的莊頭看到了奴隸坐在田埂上,手裡的棒子很快就抽了下來。
奴隸趕緊爬起來,飛快地道:「我只是在看老爺的麥子,它們好像變多了。」
莊頭狐疑地低下頭一看,一下子分辨出來,真的,多了!前幾天還看不出來,今天再明顯不過了,脈、穗都多了!
老爺的私地上燕麥增產了的消息,很快隨著風傳遍莊園。
所有人都跑去看老爺地裡的燕麥,眼睛都要看紅了。
「看到了嗎?」
「當然看到了!一顆顆數了,足足有十二顆!七脈!」
「嘖嘖嘖……這得多上多少燕麥。」
「我的老天,如果我家份地的麥子能多上那麼些!!」
「我得說,老爺種的那些草,原來我家旁邊還有很多,只是被羊給啃光了……」
「誰能知道呢,它們還有這樣的作用。」
「想一想吧!老爺知道怎樣給麥子吃殺蟲的草藥,當然也知道給它們吃什麼藥,能夠長得高!」
這是什麼仙草靈藥啊,難怪老爺非要在地裡種上,還要緊著自己的地。
神啊,這些草原來就長在野地裡,誰都可以摘下來,連莊頭都不會計較的。
如果燕麥都增產了,甘藍也變大了,那麼等小麥豐收的時候,會不會也增產?小麥,畢竟比燕麥要值錢多了。
農奴們頭抵著頭討論起來,他們的神情都羨慕得有點扭曲了,不由得產生一個疑問:仁慈的老爺,會允許他的農奴們也在地裡種上草嗎?
答案是會,不止是出於樂觀的態度,畢竟他們要交租,如果草籽足夠,老爺為什麼不呢?根據老爺請大家吃豆糊糊的行為看,他還是一個大方慷慨的人,這些地歸根結底也都是他的。
現在他們再看那些燕麥,心情就好了很多,沒那樣羨慕了,開始幻想起從老爺手裡換到草籽——沒錯,那肯定不會是免費的——然後再播種,豐收,簡直太美好了。
管事們,他們中的大多數捶胸頓足的樣子,就像是絕產了的農奴。只有少數人做夢都笑醒了。
因為當初只有膽大、急著拍馬屁的管家和稅收官他們幾個人,請求老爺,跟著老爺一起在地裡也間種了草。現在,果不其然,他們的燕麥也增產了!
為什麼,為什麼當初他們沒有跟著請求老爺?
雖然自己什麼也沒失去,但是同僚佔了便宜,簡直比自家丟了麥子還要讓人難受。
可是,他們又不能抱怨老爺,只能不停地問老爺,現在再往小麥地裡種草,還有效嗎?
男爵老爺崔棲潮對這個結果其實不是很滿意,中世紀人民計算不出來,他卻能計算出來,增產率也就是百分之十左右。
主要是他來得晚了點,肥料也種類也不夠,只有綠肥而已,還是間作的。否則,他完全可以在今年就把產量提高百分之三十!
不提未來,單單是肥料普遍使用後的二十一世紀,燕麥畝產量都有兩百公斤以上,燕麥草能收割有三四千公斤。單脈穗粒,怎麼也有二十多粒,九脈是基本操作。
燕麥的產量普遍比小麥要低一些,這時候一畝燕麥,普通年景只有三十多公斤而已。
崔棲潮還在幽怨,農奴們卻都議論紛紛,喜氣洋洋,因為老爺的口風已經透出來了,他會提供草籽和種植方法所有領地上的農戶,而且只會在收成後收上一些報酬。
相比起大家可能得到,根本不算什麼,簡直不知道老爺到底是哪裡來的天使。
到了收燕麥的時候,兩邊都收了一畝後進行統計,果然,老爺地裡的燕麥比農奴、自由民們的要多,他們只有三十多公斤,老爺的地一畝有四十公斤出頭。
這樣積少成多,簡直平白多了好多畝的燕麥!
而且,今年的燕麥草可是也大豐收,牛羊的適口性特別好,對那些鮮草愛吃得很。
因為有增產的鼓勵,農奴們幹起老爺吩咐的活也更加賣力了,因為這件事本身就是對他們有利的——那些草已經覆蓋得如綠毯,老爺讓他們把草割一部分,翻埋到自己的地裡去,滋養還未豐收的小麥。
相比起燕麥在生長期間基本不需要追肥,小麥在返青期、拔節期、孕穗期等時候,如果表現得肥力不足都可以進行追肥。甚至在抽穗後,都仍然需要一些氮磷鉀肥。
施肥施得好,產量才會高啊。那些農奴連基肥都沒有施,小麥不用說,肯定是缺肥的,剛好綠肥能割個幾次,三個月長得也差不多有十厘米了,正好割一次翻到他們的土裡。
再過一個多月,休耕地要開始耕地了,為秋播做準備。這時候還可以播種綠肥苕子,而漚制的堆肥也差不多可以用了,可想而知冬季作物能夠享受怎樣肥沃的土地。
現在崔棲潮就可以斷定,今年種下的大麥,明年春天收穫時產量會相當喜人。
第33章
諾森伯蘭領和其他領地沒有多大區別,這裡生活著幾千戶人口,在貴族、騎士之外,數量最多的是農奴,有部分自由民,以及奴隸。
農奴們用勞役、物品、貨幣付地租及各種稅金,雖然有一點兒自己的份地,但不能離開老爺的領地,受到很大的限制。
自由民是一個大的統稱,在諾森伯蘭很多時候大家所指的自由民,更多是在說自耕農。自耕農自個兒種地,繳納地租、也得為老爺耕地。刨去他們,就是那些手工業者,工匠們用自己的手藝餬口,比農奴要好上太多。
而奴隸,是最慘的,既沒有自己的份地,也沒有自由,他們就是老爺的私人物品,一切都不屬於自己,無論幹什麼都不可能有回報。
欠了老爺的錢還不上可能成為奴隸,偷盜東西,也可能成為奴隸,或者你什麼也沒做,只是因為你的領地被其他貴族佔領了,你也不得不為奴。
在諾森伯蘭,這樣的奴隸一共有近百個,老爺吩咐做什麼就去幹什麼,每天挨打,生活沒有盼頭。
當然,在新老爺來到後,他們的日子好了一點,因為老爺不愛打人,只愛打貓,可能是他們麻木的叫聲無法取悅老爺。
而在最近,當諾森伯蘭引進的牧羊犬習慣了這裡,開始工作後,一部分負責照顧牲畜、放牧的奴隸被解放了出來。他們原以為自己會被帶去收燕麥,但事實上,老爺把他們都帶到了城堡的大廳裡,要在這裡教他們:手工活。
所有奴隸都在懷疑自己的耳朵。
手工藝人,是比一些不富裕的自耕農過得還要好的人,而他們只是奴隸,怎麼能學習手工活?
再看看木匠和裁縫,臉色也並不好看。他們並不想答應,這是餬口的手藝,從祖上傳到他們這裡,都沒有讓外人知道過。
但是老爺讓騎士們拿著長劍來威脅他們,他們不得不答應,而且後來老爺說,如果他們把這些奴隸教出來,那麼以後奴隸製作的農具所獲得的租子,可以分給他們一點兒。
總而言之,他們現在一起坐在這裡,教奴隸們製作馬挽具。
男爵老爺說,原來用牛來挽馬,可是馬的脖子是長長向上傾斜的,牛軛放在馬身上,要把它們勒死了。
把馬挽具換成皮革的肩套挽具,然後在前頭製作一個橫木,用以繫挽帶,這樣多匹馬一起拉車和犁,就更方便了。
不提老爺用性命威逼他們的事,這個馬挽具真是太便利了,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錯覺,有了這個後,馬幹起活兒來好像都更有力氣了。
老爺還準備了許多原料,用來給他們練習,他親自站在台階上,說道:「如果誰能夠第一個生產出完整、能用的馬挽具,我將給他獎勵。」
他環視了一周,所有奴隸都盯著他看,他們能想到最好的獎勵,就是一頓飽飯。
但是,男爵老爺說:「授產,我將獎勵奴隸一份財產,就是他製作出來的馬挽具,當這個馬挽具被租出去,收到的租子奴隸可以擁有一半。」
崔棲潮還是仔細考慮過奴隸們的接受能力,沒有說我把你給釋放了,你來做我的農奴,而是說授產,給予特定的財產。
沒想到就是這個,都把奴隸們給砸得陷入驚喜中,久久不能回神。
能夠得到老爺的授產?這是他們平時想都不敢想的!奴隸的一切都是老爺的,一份馬挽具的租子一半的收入……想著想著,奴隸們的臉都憋紅了,看著作為示範的挽具,眼睛發光,恨不得把它的樣子刻到心裡去。
在這份超乎想像的獎勵下,奴隸們一顆心鑽研。雖然因為從沒接觸過,入門會很難,但崔棲潮相信總有人能開竅的。
而這個時候,小麥也開始收穫了。小麥比起燕麥的產量要大一些,可能是多喝了幾天水,地也不是鹽鹼地,效果還要更明顯。
當然,仍然是僅限於領主老爺地裡的小麥,其他人的小麥該是什麼樣子還是什麼樣子。
農作物的收割是一起長期活兒,畢竟人口少。
在這個期間,需要開始犁耕秋天播種的地之前,有一名叫哈里的農奴製作出了一個完整、能夠使用的馬挽具。
崔棲潮兌現了的諾言,當著所有人的面,讓保管農具的人記下,這一個馬挽具的收益,哈里擁有一半。
哈里當場就樂暈過去了,這裡頭當然而已不乏他常年飢餓的原因,但是莊園裡的每一個人提起來,還是著重描繪他的喜悅。
在諾森伯蘭領,不是沒出現過能幹、能討老爺歡心的奴隸,但此前的老爺還真沒想到過給他的人形工具什麼獎勵。
對於其他的努力,崔棲潮也報以了鼓勵,「接下來製作出馬挽具的人,可以獲得半碗燕麥糊,當場兌現。」
於是到了休耕地開始犁耕時,馬挽具已經很夠用了,城堡裡的人都站在耕地旁,觀看八匹馬一起拉犁。
這是屬於領主的私地,不同於其他地方的耕地那樣貧瘠,因為灌溉充足,又耕作過一季綠肥,土地顏色發黑。
一般來說,大家更喜歡用牛和馬混合拉犁,崔棲潮採用了全馬匹的陣容,一旁有奴隸擺著沙漏計時,當馬隊犁完一條地後,觀看時間,比起牛馬混拉、都採用牛挽具時,速度要提高了至少兩成!而這個時候,馬兒們還沒有活動開呢!
得虧是今年燕麥草變多了,又有綠肥草可以餵馬,否則這消耗還真是大。
農事官也陶醉地說:「老爺,有了這些挽具,駕馬拉麥子回倉庫時,也能承受更大的重量了,整整翻了四倍。」
馬不會被扼制呼吸,當然就能發出更大的力,這樣原來跑四趟的量現在一趟就跑完了,節省出來多少時間。時間就是糧食啊。
「種子你都保存好了嗎?」崔棲潮聽他說起拉麥子回去的事,又問道。
他發現了,這些人並不懂得如何妥善的保存種子,往往一半的麥子都要留下來做種子,因為到了第二年發芽率太低。除了地的原因之外,就是保存不妥當,種子的活性失去了。
一畝地播種十五、二十公斤種子,這不是在和崔棲潮開玩笑麼?
在崔棲潮的認知裡,種燕麥,一畝地,頂多四公斤種子就夠了,小麥,一畝地所需種子也就是六到十五斤種子。畢竟優質、活性良好的種子,發芽率有百分之九十以上。
中世紀條件雖然差了點,發芽率也得給他保持在一半以上吧,怎麼也去不到燕麥十五公斤的。
當然,這些話崔棲潮暫時沒有向農事官說,免得又把農事官嚇到。
在種子保存方面,崔棲潮囑咐農事官一定要選擇大晴天,先體攤曬種子,期間保持翻動,使水分脫去八成再堆成堆。而倉庫,一定要乾燥,否則種子吸了濕氣又白瞎。
農事官現在對崔棲潮是言聽計從,為了完成老爺吩咐的事情,他親自守在曬場邊上,用手試溫度,盯著農奴們翻麥子。倉庫也是他盯著殺過一邊蟲,又鋪墊好的。
所以現在,農事官可以驕傲地說:「您放心,我把所有的糧食安置得妥妥當當!」
「很好。」崔棲潮隨口誇獎了一句,「到前面去看看犁過的地吧。」
他們走上前,只見這些有些發黑耕地呈現鬆散的團狀,有些濕潤,柔軟,而非許多耕地那樣硬邦邦的,即使犁過後,也像是一堆硬邦邦的土坷垃。
讓任何一個中世紀農民來看,這就是一塊地力相當豐盛的耕地!
這塊雖然是休耕地,但在從前,那半年的休耕也絕達不到這樣的狀態,大家心裡都有數。
農事官看到這些地,就想到了自己的地,因為緊跟老爺的步伐,也是差不多的狀態,肥沃得很,他喜滋滋地說:「現在農奴們都爭搶著,頂著星光幹活,也要在自己的田地邊挖上溝渠。」
模仿老爺,才能擁有同樣優秀的土地呀。
崔老爺手裡掂著土,則仍然有些不滿,這個地主體還是土黃色,帶了那麼一點黑而已,比起其他的地柔軟一些,但還沒有鬆散到呈現小顆粒狀,這裡的結團還有些大。土壤的這些狀態代表著它的排水性、通氣性、保濕性,以及肥力。
在崔棲潮看來這塊地還達不到標準,但對其他人來說,已經是難得的良田了,加上馬力十足,今天簡直是好消息連連呀。
……
因為今年的豐收,教會成功收到了拾一稅,往年因為災荒之類的緣故,不一定能收滿的。
也是到這個時候,崔棲潮才開始寫信給自己那個大主教親戚,與稅收一起送了過去。
他自稱在土地上試驗了東方的耕種方法,沒想到同樣有效,原來東西方的土地也一樣,現在附上今年孕育的作物。
那些給農作物殺蟲、施肥的方法,都被他稱之為草藥學的一種,形同醫治土地。
沒幾個人去過崔棲潮抵達的國家,他編造出來的理論加上佐證的種子,讓看到的人只有相信了。
大主教迫不及待地在教會的土地上也試驗起來,同時寫信告誡他的外甥,千萬要保守豐產的秘密,封住莊園裡頭人的嘴巴,緊盯每一個過路人,不叫他們的眼睛看去秘密,耳朵聽到消息。這件事不能告訴任何人,否則,一定會有盜賊光顧你的領地。
崔棲潮想,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還有個後一句,人若犯我,我讓工匠不打農具打武器……
現在倉庫裡的糧食多了,崔棲潮底氣充足一些,誰都知道,打架最重要的是工具和體魄,騎士們都有武器,但是足夠的糧食餵出來的體力,在這個時代就不是人人都有了。
他應該算是最大方的領主了,畢竟那顆愛民之心讓他恨不得連奴隸都餵個肚兒圓。
除了耕種期間,與農作物一起間種,在播種農作物之前,也要翻壓一些綠肥作為基肥。這個時候溝渠也遍佈了大半莊園,可以多灌些水,讓綠肥快點腐解。
當然也要注意留籽,要留草籽的田,先把草收割上來,將種子給敲出來,莖根拿回去翻壓。
這些草籽,被慎而重之與糧食種子放在同一個倉庫,在儲藏的容器下頭鋪一層生石灰,用細布隔離,再放種子,上頭又放一塊細布,再鋪草木灰,之後才蓋好,待遇同樣細緻得很。
被安排去做這項事情的奴隸都在暗暗猜測,石灰通常用來建房子,在種子裡頭夾石灰,難道也是要建造壁壘嗎?
某種意義上,他們倒是猜對了。
到這個時候,已經是九月底,所有農作物基本收割完畢,麥子借用老爺的磨坊碾碎。只是碾碎,所以裡頭會有很多碎殼、砂石之類的雜物。做出來的麵包,就是黑麵包,堅硬到必須泡軟才能入口。
普通人家就這麼吃了,連貴族也難免吃點黑麵包,不過會比平民篩得細一些。如果過得特別精緻,或者富有,才捨得專門讓人一直把小麥粉篩乾淨,做出白麵包。
不過即使是白麵包,在後來人看來,也是粗糙到難以下嚥的。反正崔棲潮來了後,麵包吃得很少,他頭一次那麼想念米飯。
而這些使用磨坊的人們,還得向領主繳納租金。
好消息是,今年因為殺蟲得當,風調雨順,雖然沒有像老爺那樣增產,但收成還過得去。尤其是老爺要快速修堤壩和溝渠,用糊糊來提高大家的動作而非木棒和鞭子,於是每到幹活的日子,那些參與修建的農奴得以額外飽餐一頓,節省下來一些口糧。所以,這些租金還沒有太讓人頭疼。
——在貧窮的日子裡,有那麼一點點寬裕,這些農民都很慶幸了。
八月和九月,是一年中天氣最好的時候,溫暖,舒適。而且,在幹完這一季的工作,下一季的播種即將來臨之前,諾森伯蘭領的領主,必須按照慣例,宴請領地上所有的人,獎勵他們過去的勞動,也顯示一下,今年我們的領地豐收啦。
這一頓宴請內容,視不同的領主的大方程度而定,在有的地方,也許你只能吃到幾片甘藍葉子或者豆子。但再好,也好不到哪裡去,通常也只是由莊頭髮下來,極有可能還會被剋扣。
如果按照產量來說,這樣的宴請倒是符合規格的。
今年,今年不一樣。
這是新男爵老爺來到這裡的第一次宴請,他將廚房搬到了草地上,又讓莊園裡的婦人們來幫忙。而男人們,則去林子裡抓豬。
中世紀的畜牧業和種植業一樣重要,牲畜們的地位比奴隸高,牛馬羊豬雞鴨,成群。
在抓豬的時候,農奴們甚至沒有想過,一丁點也沒有想過這些是要給他們吃的。
面對管事們的反對,崔棲潮非常殘暴地鎮壓了,他傲慢地說:「我們的豐收,我已經告訴了我舅舅,說不定未來,我就有更多領地和牛羊。不對,不是說不定,是肯定的。」
管事們無語凝噎,難怪,平時老爺就有點大手大腳,只是為了修建速度,就給農奴發豆子吃,現在更是樂得找不著北了,要宰肉給農奴吃。
他們的男爵老爺,一定是南部最瘋的領主了。
崔棲潮怕他們再嘰嘰歪歪,還當場用劍刺死了一隻鴨子,說道:「我的管事、士兵們也辛苦了,農奴們喝肉湯,而你們會享受到最美味的烤肉。」
給肉湯一方面是不能過分顯得太不正常,另一方面也是農奴們常年吃不到肉,也不能一上去就給大魚大肉。除了肉湯,還有別的蔬菜。
城堡內則沉默一會兒,然後轟然歡呼起來。管他的,吃肉誰不願意,老爺讓他們吃,傻子才不吃。
……
牛和馬是不能隨便吃的,崔棲潮讓人殺了豬和羊。要做肉,沒有油怎麼行,在廚娘的哀怨中,崔棲潮也沒有讓她用橄欖油,而是說:「煉一些豬油。」
中世紀人們用的還是各種植物油,貴族尤其喜愛橄欖油,畢竟牲畜難得,葷油自然難以流行。
廚娘壓根不會煉豬油,是崔棲潮站在旁邊指導的。
屠夫殺豬,莊園裡的婦女們幫忙清洗,到這個時候,她們還覺得,肉應該是給那些騎士老爺、管事老爺吃的,宴請也包括了他們嘛。
這些豬和野豬也沒什麼區別了,身上的板油只有現代豬的六七分之一,婦女們把板油給清洗乾淨,切成大塊,然後就是放到鍋裡,用小火熬。
一開始出的都是水分,慢慢的,板油緊縮起來,開始出油,也慢慢有葷腥味隨著風飄散了,婦女們不禁嚥了嚥口水。
這裡幹活的,基本都是農奴。黑麵包對她們來說都是難得的美味,何況葷腥。
「把油舀出來。」隨著崔棲潮的吩咐,廚娘把不斷出現的豬油舀到罐子裡,裡頭還有一些雜質,不過對於這個時代來說,沒有條件也沒必要過濾乾淨了。
一直煉到板油變成金黃酥脆的油渣,就算搾乾淨了。而這個時候,現場也格外沉默,那些臉髒髒的農婦都直勾勾盯著油渣,表情卻像木頭一樣。
廚娘把油渣扒拉到木盤子裡,崔棲潮一般只敢吃自己眼睛盯著做出來的菜,他拿過木盤子,撿了一顆放進嘴裡,雖然沒有放鹽,但油渣香味很濃,在嘴裡咯吱咯吱,冒出油來。
小白在崔棲潮腳下蹦來蹦去,顯然也想吃。
適量吃一點兒倒是沒關係。只是崔棲潮不能光明正大地給它,於是假裝手抖,一不小心掉了一顆下去。小白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跳起來接住。
所有農婦都在心中發出了一聲歎息,這幸運的貓……
崔棲潮把木盤遞到廚娘面前,說道:「你吃一口,然後每個女人發一顆。」
這句話出乎了所有人意料,農婦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廚娘,她是知道今天還要熬肉湯給農奴們吃的,對老爺這個吩咐,她都麻木了,呆呆接過木盤,撿了兩顆油渣放嘴裡,那滿滿的豬油香氣讓她根本捨不得嚥下去,一直含在舌面上,走到每一個農婦面前,發放豬油渣。
所有人仍然是沉默,但是眼睛亮了起來,目光隨著廚娘的步伐變動,但是不敢爭搶,只敢等待廚娘來發放。
每個人也只有一顆而已,她們像廚娘一樣,把油渣放進嘴裡,一直含到完全軟化,一絲油星也沒有,才捨得嚥下去。那種濃郁的豬油香氣,酥軟的口感,叫她們一下子陷入了幸福中。
再看看一旁若無其事用腳搓著貓的領主,這是什麼待遇,這不用四捨五入,就是領主大人親自給她們肉吃了啊!
整年結束之前,即使後來大家都喝到了肉湯,也沒有阻止在場的農婦頻繁在其他人面前提起今天的遭遇,那一粒豬油渣被她們形容成了天上有地下無的美味。
有時候美食和味道無關,和心情有關,單論這時候的心理感受,估計還真是她們享用過最好的美食。
最後剩下的那一點兒油渣都是廚娘的,接下來她還有得忙。
管事們仍然是在城堡中享用他們的烤肉,崔棲潮本來也應該返回城堡,和那些管事一道。但他怕肉湯也被剋扣,所以堅持站在一旁,按照管事們說的,這場狂歡他總得親眼目睹吧。
羊肉湯在草地上熬好之後,管家面無表情地對那些農奴道:「現在,你們都可以回家了。」
雖然自己不缺肉吃,也無數次說服自己,這是老爺的決定,但看到他們無知無覺的樣子,想到他們即將享受肉湯,管家還是恨得有點牙癢癢。
農奴們一身輕鬆,不出他們所料,幫助老爺們幹完活兒後,就可以回去了,那時候,也許莊頭能給每人發一碗燕麥糊糊。
他們流連地看了一眼那幾鍋湯,在現場的人都看清楚了這肉湯裡頭多麼真材實料,味道多麼香濃,甚至放了油。那羊肉被燉得軟爛至極,加入大把香草,最後廚娘的勺子撥一撥,就能把肉撥開。
傾斜、掛著一些碎肉的羊腿骨從濃稠發白的誘人湯汁裡露出來一截,幾乎能看到骨頭洞裡頭爛爛的骨髓。蒸騰的熱氣隨著羊肉香味一起直往人鼻子裡鑽,竟然沒有夾雜羊膻味。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廚娘往羊肉湯裡頭放了一些胡蘿蔔,這不就把胡蘿蔔煮熟了嗎?還有一些甘藍葉子,也被燉熟了裝成一大盆。這個吃法可太奇怪了。
在所有農奴拖著沉重的腳步,盯著羊肉湯,戀戀不捨準備離開之時——
管家繼續道:「然後,把你們家裡最好的容器,和所有小崽子都帶過來,享用男爵老爺賜下的晚宴。這些肉湯是你們的了。」
一時間,整塊草地除了鳥鳴聲再聽不到其他了。
所有農奴的表情都凝固住:剛才,發生了什麼?
第34章
舉辦宴會的草地就在城堡的高地下面,崔棲潮站在這兒眺望,只看到一群農奴賽跑一般狂衝,這熟悉的畫面令他開始懷念C大了。
像,真像,真像一食堂開飯時的C大學子們。
農奴們衝過草場,穿過小河與教堂,然後四散開,各自衝向自家的茅屋。
於是正在家裡飢餓地等著開飯的小崽子們,就聽到了一陣嚇人的動靜,不說地動山搖,也像是羊群在狂奔了,還伴隨著瘋叫聲。
「快,快啊啊啊!拿上碗!」
「戴娜,碗!不,罐子!抱上你弟弟!」
有的人甚至站在離村舍有段距離的地方,就叉著腰直接大喊待在家裡的孩子,大的帶小的,小的捧著碗,一起過來,這樣也好節約時間。
叫喊聲此起彼伏,驚得樹上的鳥兒亂飛,諾森伯蘭領的莊園太熱鬧了。
至於屋子搭在比較遠處的人,就可憐了,是怎麼樣也趕不過別人的,只能一邊跑一邊看彼此的距離,眼睛都要紅了。
他們大概一輩子也沒有跑這麼快過吧,呼哧呼哧喘著氣,但是渾身上下充滿了力量,這讓遠處的管家看了心裡更來氣了:平時做勞役時就抽都抽不動,有羊肉湯吃了跑得比狗還快。
農奴們攜家帶口,衝回了草地,他們的孩子還在茫然中,聽不懂父母語無倫次的叫喊是什麼意思。
農奴們是沒有節慶的,也許對於自耕農和工匠們來說,還會慶祝一年的收成,他們沒有,在此之前,最接近節慶的時候,可能是冬天終於過去家裡沒有人餓死、冷死的那一刻。
記憶裡,從出生到現在,都是這樣,往上父親、父親的父親也是同樣。
而從今天以後,諾森伯蘭領的農奴們每年最盛大的節日就是秋收後的豐收節。即使老爺提供的晚宴一年比一年要豐盛,但在很多人心目中,最難以忘懷的還是這一年。
當農奴們衝到了近前時,就看到老爺的侍從們都把守在鍋邊,手裡拿著木棒。
誰還沒挨過木棒抽啊,他們一下子不敢再往前衝了。現場也不再像之前那樣安靜,小孩都被抱來了,他們聞到肉湯的香氣卻又吃不到,難以避免地嚎啕大哭起來。
崔棲潮小聲吩咐了一句,管家立刻說道:「都給我排成六隊。」他粗魯地拉了三個農奴作為排頭,其他農奴迅速在後頭排出了十二條隊,每隊後頭都有兩個分岔,每個分岔都堅稱自己才是隊尾。
管家在他們身上踹了幾腳,強行把其中一個分岔砍掉,叫他們去後頭。
雖然粗暴,但非常有效,農奴們一個字也不敢抱怨。後頭趕來的農奴,也都乖乖排在了隊列後面。
廚娘和侍女們,手裡拿著帶把手的小罐子,一個打湯,另一個就舀幾塊胡蘿蔔和肉放在裡頭,農奴們到她們面前,把帶來的容器伸出來裝湯,按照人頭,每個人都能得到一碗。
崔棲潮畢竟開過食堂,對大鍋菜的份量心裡還是有數的,這裡應該差不多剛好。
一名農奴之女,五歲的簡妮,從出生以來到現在都沒有吃過肉,最接近葷腥的,是家裡母雞下的蛋,但凡家裡能有什麼與肉沾邊的,也是給壯勞力吃的,她能有吃蛋的經歷,已經很不錯了。
簡妮身體十分瘦小,但她有張清秀的臉蛋,藍色的眼睛被晚霞一照,好像都多了幾抹色彩,這讓廚娘一看就想到自己的女兒,所以她多分給了簡妮一截羊腿骨。
其他人敢怒不敢言,只能羨慕人家有個漂亮的女兒。
大多數打完肉湯的人農奴,就像簡妮一家一樣,在草地上席地圍坐。
他們先喝一口湯,天氣這樣熱,濃稠的肉湯飄著油星,還是熱騰騰的,又不至於燙嘴,鮮美得令人難以置信,讓乾癟的肚子完全陷入充滿熱氣的幸福中。
這一口肉湯裡飄著一些碎肉,提前做了一個預告。接下來,就是迫不及待地把肉扒進嘴裡了。多數是羊肉,也有豬肉,都被燉得軟爛,幾乎不用怎麼嚼。
簡妮兩手拿著廚娘額外給的羊腿骨,把上頭掛的帶著一點筋的碎肉啃下來,頭一次吃肉的她幾乎是狼吞虎嚥,把骨頭啃得精光,順著上頭的餘味。
這種過去難以想像的美味,是豆子、燕麥糊糊都完全不能比擬的,她感覺到自己無比需求這些肉,在母親的指點下,又對著骨頭洞吮吸起來。裡頭吸飽了湯汁的骨髓幾乎是流質的,口感和肉不一樣,嫩嫩的,滑入口中,同樣帶著濃郁的香味。
每一個打到了骨頭的農奴都是一樣的,他們埋頭啃著,把縫隙的肉啃個乾淨,骨頭拆了,吸乾骨髓。最後還要將牙縫裡卡的肉也舔出來,砸吧著那肉味。
說是狼吞虎嚥也不為過,畢竟過去的日子裡誰也沒吃過這樣精緻烹飪出來,甚至放了香草的羊肉湯,這不是貴族老爺們才能吃的吧?
沒有誰會把肉留下,如果是拿到黑麵包,也許他們有心情藏起來,分開幾天吃,但這些肉湯的滋味實在太美好了,沒有人忍得住。就算帶回去,恐怕整晚也睡不著,就怕被別人搶走了。
廚娘帶著侍女們,一圈圈走動,把罐子裡的燉甘藍舀進他們的碗裡。
也是這個時候,農奴們才想起碗裡頭還有蔬菜。
胡蘿蔔,甘藍,這些都是農奴們經常吃到的,這時候的胡蘿蔔是紫紅色,屬於需要生吃的蔬菜。在把肉啃了個精光後,他們才把這些吸飽了肉汁的胡蘿蔔放進嘴裡,口感和以往嘗到的大不相同,同樣被燉到軟爛的胡蘿蔔沒有土腥味,也一點都不澀,反而在肉汁外帶著一絲甜味,輕而易舉就能咬開,嘗到蘿蔔的汁水。
這個飽滿程度,每個人都能認出來,絕對是老爺的菜園裡出來的。只有老爺那些施了肥的蔬果才會長得又大又鮮嫩多汁。
而甘藍在燉過後,也沒有生吃時那樣難以入口了。
通常大家認為,水果是涼性,所以需要烹煮,否則生吃會生病,而蔬菜相反,直接入口就行了,從胡蘿蔔到蕪菁、甘藍,都是這樣的。蔬菜煮熟,說來好像沒有什麼壞的結果,只是大家從來不習慣這樣做,農奴們平凡地重複著祖輩的生活,誰也沒有無聊到去想過浪費柴火,把能夠生吃的食物烤熟了吃一下。
煮熟後的蔬菜口感改變了很多,對農奴們來說,同樣是難得的美味,就肉被吃完後的失落感驅逐了。而此前下肚的食物也讓他們墊足肚子,有了餘裕看看周圍,和自己的親人、鄰居說說話。
「……這是我這輩子吃到過,最美味的食物!」
他們沒有豐富的詞彙形容,只能不斷重複美味這兩個字。
「父親,我們以後也能這樣燉胡蘿蔔和甘藍吧?啃起來一點兒也不費力。」
「那你得自己撿柴……看你吃得,葉子都粘在臉上了,快捻下來吃掉。」
「我覺得還是領主老爺給我們吃的油渣最好吃,你們沒有嘗到,那味道簡直……」
「領主老爺啊,領主老爺真是太好心了。」
「我的父親,還有父親的父親,都沒有遇到過這麼好心的老爺!」
如果不是絕大部分農奴都沒有離開過領地,他們就能拿其他領地來做比較了,整個國家、整個大陸,還有比這更慷慨的領主嗎?
那些見多識廣一點的自由民就有話說了,鐵匠最遠到過北部,他敢保證,自己一路上也沒有見過比男爵老爺更具善心的領主。
農奴們在這個再轉頭去找男爵老爺的身影,卻發現他早已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離開了。
廚娘聽到他們問老爺去哪兒了,翻了個白眼,「廢話,當然是回去用晚餐了,你們這些傢伙,可是比老爺還要先開飯。」
城堡裡,還有那麼多管事和騎士在等著老爺呢!
農奴們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這時候夜幕已經漸漸降臨,漫天星光下,吃飽喝足的農民們回味剛才的味道,靠在一起說說話,覺得這就是最美好的豐收節了。
也是這一天,使得此後每一次豐收後的宴會,即使在有條件的情況下,人們仍然選擇在露天的草地上舉行。
……
領主的盛宴令農民們津津樂道了十來天,一到忙碌間隙,不像以往聊的都是自家的糧食、鋤頭、小崽子,現在大家一提起來,就是「那天的肉」。
他們有餘裕把那天的細節拿出來一一回味,每一絲都要掰碎了說,這個說我那天啃到了骨髓,那個說我吃到了羊蹄子,還有的被廚娘多賞了一塊肉,大家互相傾訴、對比,好像還能嗅到那天的味道……不,可能是真的能嗅到,他們沒洗的衣服上還沾著湯漬。
這種興奮的狀態,在秋播將至的時候,深深影響著眾人,以至於在老爺的命令傳下來,讓他們把那些漚制的糞便澆到田裡時,一時間都沒有人說「瘋了吧」。當然,也可能是因為莊頭和警役都拎著棒子在一旁。
上半年開始,老爺就讓大家把糞便收集到他那裡換豆子,可誰也沒腦力去多想這是為什麼,只要有豆子就行。現在他們聽到這個要求,都不大能理解。
——鑒於最令人難以置信的事已經在老爺下令請他們吃肉時發生了,所以這只是「不大能」而已。
蟲子、老鼠,都從糞便裡生出來,那些用糞便和垃圾漚製出來的東西,放到生長作物的土壤裡,這是什麼道理?不能理解啊!
和以往一樣,在結果出來之前,老爺什麼解釋也沒有,也不需要解釋,他只是表示:給我的地都澆上就行了。
哦,對了,老爺甚至還要求他剛剛結束過一茬小麥和燕麥種植、本該進入休耕的地也一起繼續耕作。
不過這一點,鑒於大家都看到那地鬆散又濕潤,都忽略了。但叫他們隨意跟著耕作還是不敢的,他們沒有老爺那樣足夠的種子,種得起賠得起,還時得等待老爺的種植結果出來。
那麼,往土壤裡頭埋糞便的後果,也要等老爺試試看吧?
懷著疑惑甚至有點畏懼的心理,農奴們在給老爺的私地幹活時,按照他說的給耕地施肥。
基肥又叫底肥,華夏有句話,叫早粳熟得早,底肥要吃飽。用撒施法,就是先撒肥,然後翻一邊土,用量比較大,但是對耕地的地力也有非常大的進益,正適合諾森伯蘭的土地。
這撒著撒著,大家就開始想了。
說起來,他們在收割完糧食後,也會把牛羊趕到地裡,去吃茬,牲畜吃了就拉,牛糞羊糞落在地裡,以往是沒什麼人收拾的。就等著誰來踩一腳,踩進土裡,或者下雨了衝散。
那些地裡長出來的糧食,好像也沒有什麼問題吧?農民們努力搜尋著記憶,最後得出肯定的結論,沒什麼問題。
按照正常的進程,過上若干年,他們就能從各種現象中總結出來了,糞便對農作物不但不會有害,而且有益,還研究出來把尿液發酵後用來洗衣服……
只不過,即便那時候,糞便也是也不是農奴優先使用,他們連撿牛糞的權利都不擁有。
現在,雖然模糊意識到一點,但常年不動的腦筋與對未知的畏懼還是讓他們不敢跟隨領主的做法。
……
在施肥、播種完之後,大約過了七八天,大麥的第一片真葉就長了出來,正式進入出苗期。
這比以往,要快得多,大家一時竟不能分辨是什麼的作用。
如果讓崔棲潮來說,他會告訴大家,這是因為有了水利設施後,灌溉充足,加上氧氣充足、溫度適宜。
出苗快不算什麼,讓農民們感到可怕的是接下來,領主地裡的大麥苗像有人在棒子在下邊往上捅一樣,蹭蹭蹭地生長起來,幼苗生長得旺盛而茁壯,比其他人的高了一截。簡直就像教士布道時所形容的,天上長出來的麥苗。
不用等到明年收穫了,現在所有人就能心悅誠服地相信,那些堆肥真的有增加地力的效果。
農奴們甚至開始互相爭論起來,誰更早發現這一點。
「曾經,我家裡靠近牛糞的地方,長了黑麥草,格外的茂盛。我早該知道的,那就是牛糞的效果。」
「我的份地裡,有沾過羊糞的地方,麥子也都格外高一些!那時候我就覺得奇怪了!」
兩個農奴互相攀比起來。
這時候有人說:
「哼,我早就發現了,老爺說得都是對的。」
現場便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對說這個話的農奴報以複雜的目光。在農奴們的思維裡,能說出這個話的人實在是太精明了……
諾森伯蘭領地的一名自耕農麥克有不同的想法,他不是不認可肥料的作用,而是有些委屈。
他的屋舍所在的地方,距離堆肥不遠,這幾個月來,大家一直很羨慕麥克,因為他撿到糞便和生產糞便後,可以直接送到堆肥處,節省了不少力氣。
麥克嘴上怕大家嫉妒,沒有說什麼,內心也這麼得意。但是在堆肥的效果展現後,麥克開始覺得,雖然離得近,但是,也因此他們一家人每天都臭氣熏天。
從前牲畜把糞便拉在家裡,屋子裡也時常臭烘烘的,但人人都是這樣,又哪裡比得上那些大量堆肥漚制的味道。
這是他被佔了便宜呀!
既然這樣,麥克想,我拿一點肥料放到我的地裡,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麥克輾轉反側幾個夜晚,一直都在捫心自問,最後終於肯定了,對的,他這麼做只是拿回一點補償。
於是在一個月黑風高之日,麥克帶上木桶,藉著月光摸黑出了家門。
事先大家不知道,現在明白堆肥的作用後,諾森伯蘭領已經多出來一個職業,叫守糞人,由服役的農奴輪流擔任,夜晚在堆肥旁邊的小屋度過。
麥克對家周圍的地再熟悉不過了,閉著眼都能走清楚,今晚的守糞人在小屋裡打著盹,麥克悄然走到了肥坑邊上,打了一桶糞肥。然後,再悄無聲息地原路返回。
一個晚上,麥克在肥坑與份地之間來往了兩趟,將份地裡好幾畦土壤下埋了肥。
雖然摸黑幹活很累,很費眼睛,但是麥克心裡是愉悅的,他幾乎想到了自己的麥子長得飛快的樣子。他甚至都想好了,如果有人質疑,他就說是因為自己多埋了一些綠肥,還上教堂禱告了。
回去的時候,麥克的妻子被驚醒了,「你身上怎麼這麼臭?」
麥克閉著眼睛道:「拉屎去了。」
「拉什麼屎能臭成這樣……」妻子說著說著就沒聲音了,忽然想到這幾天麥克一直在家抱怨旁邊的肥堆太臭了,她彷彿領悟了什麼,一聲不吭了。
就這樣,麥克連續幾天都摸黑去偷肥,整整把半畝地都澆夠了。一開始只有,後來大兒子也跟著去了。這樣會導致每天沒精神,可是麥克想得很好,只要熬過這幾天就行了。
但是,肥料的減少終於還是被發現了。
莊頭揪著守糞人狠狠抽打,「快說,為什麼糞肥會少?是不是你偷了!」
守糞人趴在地上痛哭流涕,「我真的沒有,我發誓!您可以翻開我的地看看!」
莊頭當然會這麼做,他把守糞人的份地挖開,真的沒有糞肥的痕跡。如果不是守糞人,那到底是誰呢?
守糞人害怕承擔損失,努力回憶起來,「我好像是聽到了一些草叢的動靜,起初我以為是風吹動,您說,有沒有可能是老鼠在偷糞便?」
莊頭又是一棒子抽了過去,「還好像,我看你是偷偷睡覺了!還老鼠偷糞便,老鼠也有份地要耕作嗎?」
莊頭環視了一周看熱鬧的農民們,總覺得,看誰都像那個偷糞人,心裡都是火氣,又不知道怎麼找出來偷盜者。
這件事在農民們間掀起了軒然大波,大家都猜測那個膽大包天的偷糞人到底是誰,認為他對不起善心的領主老爺。
可是,不得不說在痛恨之外,他們心裡都有那麼點嫉妒。好歹麼,那個人是澆上肥了——所以,更要把他揪出來暴打了!
糞肥被偷的消息傳到了農事官耳朵裡,又傳到了管家耳朵裡,最後還到了領主老爺那裡。
「嗯?」崔棲潮抬起眼睛道,「偷糞肥?」
可是他都打算吊足大家胃口後,就把堆肥發放下去追肥啊,唉,也太沒有耐心了吧。
管家大聲道:「老爺啊,這就是壞胚子,好不了。您看,您請他們吃肉,卻有人偷您的糞肥!那些,可是您用豆子換來的!」
管事們都深以為然,「沒錯,該死的牲口,餵他們肉湯,還不如餵狗。」
「您的好心,就這麼被踐踏,離那頓飽餐,還沒有過去多久呢!」
「別這樣說。」崔棲潮平心靜氣地道,「你看,不是還有幾千人沒來偷麼?」
管家:「……」
管家一下噎住了,鬱悶地道,「老爺,您這樣放縱,遲早會有更多人來佔您的便宜。」
崔棲潮知道現在普遍素質不高,可沒有什麼事是十全十美的,他早有心理準備,否則也不會答應設置守糞人,這裡不太可能出現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情況。
但是,他也不會因此就對所有人失望,這只能證明大家還有很多要學的,不止是種田。
管家看崔棲潮無動於衷,又道,「老爺,那這件事,難道就這麼算了嗎?」
「我可沒這麼說。」崔棲潮甩了甩手裡的牽貓繩,「偷盜珍貴的肥田糞的人,必須受到應有的懲戒。」
現實位面,LJJ直播平台。
隨著崔棲潮的中世紀秀開播,要不了幾集,男頻的觀眾就回過味來了。
這不研究天下大勢,不忙著訓練騎士,每天研究種地農具畜牧吃飯,還有一堆莫名其妙的彈幕在打call,非常奇怪的語氣吹噓。
只要稍微去查一查,就能知道真相了。
男頻紛紛怒號:
「你們不是人啊!!」
「我吐血,原來是這麼個帝王血脈——!」
「上當了,以為是個王者,原來是個種田狂魔,華夏人有毒吧??」
「LJJ公司也不是人,標題詐騙!」
「女頻觀眾太可怕了……」
可是,都進了賊窩,還真的好奇明年的收成怎麼辦?
而且,他們和最初的女頻觀眾一樣,有那麼點不服輸的勁。
就不相信你直播那麼久,真的啥啥不幹,就光種地了?
——當年的女頻觀眾也是這麼天真認為的。
而當最新一集內容播出後,實時彈幕也爆炸了。
【日常辱罵老觀眾,騙我入坑。】
【一起辱罵,一集胖一斤,老婆已經在嫌棄我了。】
【崔棲潮能不能給點力??到現在都不知道周圍領地的情況,全大陸到底是什麼形勢,急死我了,這地圖還打不打得開了?】
【按道理說,其他地方應該打得火熱吧……這可是中世紀。】
【醉了,為什麼看農奴吃沒放鹽的肉骨頭我都能饞成這樣?】
【我也是……我去開薯片了】
【咦,場景好熟悉,中世紀一食堂?】
【……】
【嘔!我的薯片!這麼多糞為什麼沒有預警!】
【啊啊啊啊過分,是誰,都偷我們崔崔的肥料!太不是人了!】
【嗚嗚嗚嗚好壞啊,崔總好不容易攢的肥料,崔總還請你們吃東西,混蛋LJJ公司為什麼不剪出來是誰偷的,我想罵人】
【心疼崔棲潮,偷崔棲潮的肥料比偷他錢要過分啊】
【我的娘啊,為什麼還給堆肥鏡頭,我覺得隔著屏幕我都能聞到味兒了。】
【這是個有味道的真人秀,我是說,各種味道……】
【臥槽,誰他媽偷的?!】
【一定是那個守糞人,我早看他一臉奸相了!】
【呵呵,我覺得是莊頭,還在這裡賊喊捉賊,不是他誰看得出來那一大堆糞肥少了?還不是丫自己偷的。】
【崔棲潮把人抓出來吊著打一頓,不,把酷刑都拿出來!看誰還敢偷糞!】
【偷糞還能忍?是男人就把小偷抓出來打爆狗頭】
【迷上這秀的我剛想進來自打臉,刷個「真香」的,現在………………】
【垃圾LJJ,我要給你們寄大便了,快點給老子把你們小標題裡的美食兩個字刪!掉!!】
第35章
崔棲潮來到了諾森伯蘭領的教堂中,相對於茅屋農們那用茅草、泥巴和一點木材蓋起來的房子,這算得上豪華了,是由石頭蓋起來的。
崔棲潮看到後甚至有點羨慕,因為雖然同樣是高級的石頭房子,但他的城堡實在太不透氣了。
教士威廉的房子和教堂隔得不遠,今天是他布道的時候,農民在這裡聽他講解。看到崔棲潮
到來,威廉態度極好。雖然他不住在城堡裡,但男爵閣下凡是做了肉,一定會送來一份給他,不枉他也把男爵閣下當做自己人。
事實上,威廉也聽說了最近莊園中傳得沸沸揚揚的事情,出現了一個偷糞賊,而管事們好像也找不到那個賊,束手無策,所以他今天正打算講解神關於偷盜的所說的話。偷竊他人財產是很嚴重的犯罪,那些糞肥不是地上隨處可以撿到的動物糞便,或者自己拉的糞便,而是男爵老爺花豆子買到的,那就是私人財產。
不過威廉心裡還是有點疑惑的,因為城堡裡有個小教堂,男爵閣下並不需要和這些農民擠在一起禱告。
很快威廉就知道了,崔棲潮身後的侍從拿出了麥子和肉,把他們放到奉獻箱裡。
然後男爵老爺當著農民們的面問道:「牧師,我想請問,如果人犯了偷竊罪,又不贖罪,會得到惡報嗎?」
這是非常基本的教義,農奴們可能不知道,但身為貴族的男爵老爺怎麼可能不知道。他這麼問,在威廉的理解,是為了告誡在場的農民們,唬他們出來自首。
威廉心中歎了口氣,哪有那麼容易,這些農民看起來頭腦簡單,其實傻中帶精,如果有機會,也是知道佔便宜的,怎麼會蠢到被唬一下就出來受罰。
不過,威廉還是老實地說道:「這個……神對世人充滿戀愛,他憐惜善人,而對惡人的懲處……」他本來想囉嗦,不對,解釋清楚這善人惡人的後果,什麼樣的情況可能是報應,審判也許會遲到但不會缺席之類的,可是看到崔棲潮的眼神,想到他帶來的麥子和肉,立刻說道,「有的有的,肯定是有的。」
「好的,我相信神,我也向神祈禱,希望神能夠響應我,給予盜賊一些懲罰。凡是他用贓物施澆的土壤,都將被地獄之火圍繞,」崔棲潮貌似很虔誠地說。
這不就是赤果果的詛咒麼,威廉表面還是十分莊嚴,「男爵閣下,感謝您的慷慨,神保佑您。」
崔棲潮又在教堂坐了一會兒,就匆匆離開了,他邪惡的黑貓因為不能進來,還放在外頭。
一出去就看到,小白正有一口沒一口的啃草,可能是要吐毛球了。
侍從們則想,男爵老爺對邪惡黑貓的掌控真是太深了,把它放在外頭都不敢逃。
然後男爵老爺又表演了讓城堡所有人歎為觀止的技巧,他指著貓說:「滾。」
那黑貓就在地上打了個滾,然後主動走到老爺面前,低下它的小腦袋,老爺彎腰一揪後頸,就把它抓了起來。
此時,教堂之內,坐在角落裡的自耕農麥克有些忐忑不安。
他與其他人一起,親耳聽到了男爵老爺的詛咒,心虛令他小腿肚有些顫抖,要不是坐在這裡,恐怕就要腿軟得倒下了。
妻子看到後,一腳踩住了麥克的光腳丫,用眼神警告他。
麥克慢慢吐了口氣,一手攬住大兒子,垂著頭的大兒子一僵,然後放鬆下來,無聲之中,他們交換了一個安慰的眼神。
事已至此,就不要再害怕以後會受到怎樣的審判了。
之後的一個多星期內,麥克的腦海中一直充斥著男爵老爺的詛咒聲,那冷淡但是果斷,每一個一個拖音的語句,不時迴響起,他還要花費心思在他人面前掩飾。
直到第十天,麥克到自己的份地裡去拔草,他蹲下來,看到一株麥苗的葉片邊緣有點兒發黃,而且蔫蔫的。
這……這是有蟲子嗎?還是太熱了?不對啊,最近天氣很涼爽。
老爺的詛咒又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但麥克還是安慰自己,不可能的,不會的,審判怎麼會來得這麼快。他的父親告訴他,以前曾經偷過領主的麥子,一直到十年後才受到審判——腿摔斷了。
麥克心慌意亂,一直持續到了第二天,來到地裡一看,更加慌了,葉片發黃的症狀更加明顯,甚至捲了起來,而且連莖也變黃了。
甚至,這些麥苗並沒有像他想的那樣,施肥後迅速生長,到現在,和其他農奴地裡的也沒插頭上很多,因為打蔫,好像還矮了一些。
大兒子也發現了這一幕,露出驚恐的神情,「父親……」
麥克神思恍惚,沒有注意到。
大兒子繼續道:「父親,您看這……像不像被火燎過後的樣子?」
麥克一下驚醒了,露出極度恐懼的神情,沒錯,是真的,這捲曲發黃的葉片,不正像火燎。
老爺的詛咒是怎麼說的?那些用贓物施澆過的土壤,都會被地獄之火圍繞!
麥克一下坐在了田埂上,抱住了自己的腦袋。
「天啊,該怎麼辦!」
大兒子慌忙向四周看,有沒有人注意到,他扶著父親說道:「父親,不然我們把那些……都挖出來吧!」
「對,對。」麥克幾乎是立刻把頭抬了起來,露出得到救贖的神情。沒錯,把贓物都挖出來,說不定審判會結束。
可他們還不能立刻動手,只能熬到太陽下山,旁邊地裡的人都走光,甚至還要提防他們發現自己地裡許多幼苗都不對勁了。
麥克花了好幾天給份地施肥,現在,又連夜把那些肥土都翻了出來。
等他去睡的時候,已經疲憊到不行,睡著後還要做噩夢。
比噩夢更慘的,就是噩夢成真。
即使他把贓物都挖了出來,地獄之火仍然在殘害他的作物,狀況越來越嚴重,麥苗生長已經幾近停止,整片整片的發黃。
這下子可瞞不住了,臨近份地的人都發現了。
所有人都把眼睛瞪大了,「……我的天啊,麥克的麥苗怎麼這樣子,像被火燒了。」
「你們還記得,老爺說偷糞的賊的地要被地獄之火燒嗎?這是神回應了老爺!」
「沒錯,麥克就是那個偷糞賊,他家就住在肥坑附近!」
「我就說,麥克前些時候白天精神不好……」
「老爺的祈禱靈驗了!!」
農民們帶著驚恐又興奮的心情,把這個消息傳開。
麥克一家則完全失去了力氣,呆呆坐在地上,等到莊頭來把他們抓住,用木棒抽他們時,他們才嚎啕大哭出聲。
麥克內心充滿了後悔,他不該抱著僥倖的心理,去偷老爺的糞肥啊!
他不會知道,在他罪行遭到揭曉的一幕被播出的一剎那,他的臉,全身,都被彈幕遮蓋了,無數的人在點名罵他,並呼籲:
【幹死麥克!!!】
圍觀的農民們在此前還是有點嫉恨,現在則成了幸災樂禍,何況誰不討厭偷東西的人,萬一自家的東西也被偷了怎麼辦,他們拿出態度來;「我早就說了,偷老爺的東西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
……
「老爺,偷糞肥的賊已經被抓到了。他的地出現了神罰,地獄之火把地裡的作物都燎得快枯萎了。」管家來匯報這件事時,是帶著敬畏的。
在這個蒙昧的年代,黑貓是魔寵,雜草是魔鬼留下的。當崔棲潮的祈禱靈驗,毫無疑問,大家認為是神跡,沒有一點懷疑。
再看他們的領主老爺,一點驚訝的表情也沒有。
管家在心底抽了口氣,看看這份習以為常的淡定,這就是大主教的親戚!與神,遠比他們這些常人要親近!
崔棲潮在心裡歎了口氣,這幾天裡,那個偷糞的人也沒有來自首。
出現這樣的情況,是必然的事情。
他之所以還要再吊農奴們一段時間,就是因為堆肥的漚制是連續不斷的,有了新糞便又進行漚制,大片耕地施肥已經用去了最早的堆肥。可用的堆肥,還要過段時間,才會漚制完成。
而且,施肥也不是單單把糞肥翻進土裡那麼簡單的,濃度、份量都要適合,還得澆水。
麥克不懂原理,照貓畫虎也沒畫全,甚至因為貪心,還施肥過量。
數病齊發,作物細胞質壁分離,嚴重失水,才會出現這種彷彿被燎燒過的狀態,這種現象不叫地獄之火的詛咒,叫燒苗。
從施肥過多到出現明顯症狀,一個多星期也差不多了,崔棲潮估摸著也是這幾天。果不其然,被發現了,那麼大片的現象,根本瞞不住眾人的眼睛。這可不是彼此漠不關心的現代都市,在莊園裡,你家裡的雞就是多下了幾個蛋也會成為別人的談資。
領主老爺要親自審判麥克一家,管事們都建議,應該從重處罰,吊死麥克,然後罰他的家人成為奴隸。
崔棲潮看了看麥克,他像鼻涕蟲一樣趴在地上,大哭起來。
他原本是自耕農,就因為一時貪慾,現在家人也要被連累,做了奴隸,就沒有翻身的可能了,連著子孫代代。
崔棲潮歎了口氣,「你知道錯了嗎?」
麥克不敢抬頭看領主老爺,哭哭啼啼地道:「老爺,我懺悔我的罪孽,我不該有貪心!」
崔棲潮冷淡地道:「你們將成為我的奴隸,你們的田地也將歸我所有,明白嗎?」
麥克淚眼朦朧、驚訝地抬頭。
偷竊的罪名,處罰至少也是成為奴隸,何況他還偷了那麼多糞肥,導致莊園裡流言蜚語,那些管事都建議老爺處死他了。
很快,麥克又大哭起來,說出去彷彿是老爺仁慈,可是,做奴隸生不如死啊!
此時的麥克還不知道,城堡裡的奴隸都在悄悄地給老爺做工,只是沒有叫他們這些人知道而已。
這也讓管事們更加憤怒了,「老爺,請容我表達自己的不滿,他犯下了這樣大的罪,您只是罰他們一家為奴隸嗎?」
如果是以前那種奴隸,管事們可能還能接受,從早幹到晚。可是現在城堡裡的人誰不知道,奴隸們都在輪流給老爺做工匠活兒了。
「他們地裡的作物已經燒死,這是神已經給出了審判,如果我再加過多刑罰,不合適。」崔棲潮也有自己的理由。
他覺得,罰這些人免費給他幹幾年活兒,已經很不得了,很尊重中世紀規矩,也很能夠起到警示的作用了。在他離開之後,也會賞賜所有奴隸自由身的。
管事們還想再說什麼,但是想想那地獄之火的懲罰,誰也不敢說自己比老爺更瞭解神的旨意,連忙閉嘴了。管家怕自己剛才的話太生硬了,還找補了一句:「您是最英明的。」
……
麥克一家人沒有再回到他們的木屋,淪為的他們已經不再擁有私產,直接留在了城堡。
管家指派人去麥克家,把他們的東西都收起來,這些已經屬於領主了。
附近的農民們打聽到麥克家的結果,你看我,我看你,都說道:
「這就是賊的下場啊!」
「這是麥克罪有應得,就讓他在接下來的生涯中無盡地懺悔吧!」
至於麥克的地,這原本就是向老爺租借的,現在還受到懲罰,大家都在想會不會就這樣廢了,要多久才能恢復。
這個時候,領主老爺下了命令,讓人把地裡的麥苗都移植到了別的地方。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出現了,這些麥苗移植到老爺的地裡後,竟然逐漸恢復了正常,最後連枯黃色都褪去。
這簡直是神罰的又一佐證,只有潑過贓物的土壤,才會有地獄之火灼燒,老爺那乾乾淨淨的土地,就讓無辜的農作物逐漸恢復了。
連教士威廉也親自到地裡看了半天,高深莫測地向大家證實,這的確是神的手筆,壞人受到審判,而好人不會遭到一絲牽連。
威廉在諾森伯蘭領的聲望因為此事也攀上了新高峰,人們看他的眼神空前尊重,也沒有農奴敢於在教堂打瞌睡了,再累再睏都要撐著聽教士的布道。
威廉還把這件事寫在羊皮紙上,送回教會裡,彰顯自己的功績。
當然,他也沒忘了感謝領主閣下,並給大主教寫上一封感謝信,雖然這是神跡,但如果不是大主教與領主,也不可能出現。
崔棲潮那邊,聽到報信說農作物恢復正常,依舊是一臉淡定,「好的,原來的土壤現在可以深翻一遍,把那些有贓物的土壤翻到頂下頭去,就可以正常種植了,現在還來得及播種。」
對於燒苗的植物,最應有的補救就是適量澆水,給植物補水,如果能夠移植,就更好了。
不知不覺時間來到十一月,冬天即將到來,整個南部的人民都在屠宰牲畜,使用大量的香草、鹽來製作乾肉、醃肉、香腸等等。
冬天太冷了,大量牲畜會被凍死,就連崔棲潮也不得不屈從,接受未來幾個月都得吃醃肉的事實,所以他對此也就更上心了,恨不得一直盯著,保證那些食物的乾淨。
從抓動物時崔棲潮就在了,他帶上小白,騎馬看牧豬人領著奴隸與牧羊犬一起,把林中的豬先趕迴圈舍中。
牧羊犬們現在堪稱訓練有素,還知道互相配合,狂奔著把每一個岔路堵住,引著牲畜往圈舍的方向跑。
這些豬養到現在,基本上體重都達到了四十斤,崔棲潮隔著一段距離看,並讚賞那些牧羊犬。牧羊犬的智商確實高,知道團隊協作,說得不好聽,但確實是事實,這個時代很多人類都不知道這一點。
小白原本蹲在崔棲潮肩上,看到這一幕,不禁技癢。它可也是被當做牧羊貓訓練出來的,雖然只牧過鴨子,但是以它的頭腦,難道會比那些死狗差嗎?
上一次是被拉開了,否則它早把那些狗撓得一臉血了。小白按捺不住,從崔棲潮身上躥下來,跳下馬就往前跑,準備大秀一場。
「哎,小白?」崔棲潮驚愕地喊道,「幹什麼你?」
大白和大橘看到動靜,也都從崔棲潮的斗篷兜帽裡抬起頭,眼睛隨著小白的動向而移動,居然也有點蠢蠢欲動的樣子。
小白狂奔向前,將一匹跑歪的散養豬往中間趕。
崔棲潮這才明白,小白這是想大顯身手了,他露出一點微笑,小白呀……
這笑容還未收尾,崔棲潮忽然臉色一變,視線之內,被小白攆著跑的豬好像突然發脾氣了,猛然一個回頭,一拱小白,小白剎車不及,立刻彈出去了。
天啊,小白被豬撞了!
大白和大橘都小聲「喵」了一下,彷彿嚇到了。
崔棲潮嚇得趕緊策馬向前跑了一段,從馬背上下來,「小白?!」
小白從草叢裡掙扎著站起來,拐了兩下,然後若無其事地靈動奔跑起來,根本不聽崔棲潮的召喚。
崔棲潮:「……」
他摸了一下驚魂未定,已經完全不敢下去的白貓和橘貓,心中感慨,小白也太好強了吧。
崔棲潮追也追不到小白,一直到豬都進圈,小白才肯回來,立刻被崔棲潮拎著後頸整個抓起來,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
在中世紀過得可比二十一世紀苦多了,還得注意自己的言行不露餡,在這種情況下,崔棲潮對小白也更多了幾分親近感。要是小白掛了,他覺得自己應該不能接受。
「你真當貓有九條命嗎?真死了,我要怎麼去找客服說,請把我被豬撞死的貓復活一下?」崔棲潮捏了捏小白的耳朵抱怨道。
小白:「…………」
……能不能不要提那件事了?
顯然崔棲潮不理解小白努力要遺忘的心理,還拿這件事教育白貓和橘貓。
小白恨恨地在崔棲潮虎口磨了磨牙,崔棲潮這才狂擼了幾下小白,「你給我乖乖的。」
眼看著屠夫把豬抓起來宰了,崔棲潮叫他把豬大腿整個留下,他要讓廚娘醃製華夏式豬火腿。都是醃製,醃什麼不是醃,他還想做些華夏式的香腸呢。
中世紀的香腸還沒有後來那麼多變化,多是用牛盲腸和豬大腸灌出來的,裡頭放內臟,有時也會加入燕麥、動物血等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然後再煙熏,風味大不相同。而少數用豬肉的肉腸,則難免有股腐敗的味道,崔棲潮在城堡裡看到過,相當不能接受。
崔棲潮把貓放在腳邊,開始盯著廚娘揉火腿,「這個邊角處一定也要揉到,把鹽揉到豬肉裡頭,你用手,用心感受,感受豬肉在軟化……」
廚娘頭上冒出了汗,她還沒這麼費勁地醃過豬肉,居然還得給豬按摩,不過這樣倒是比他們從前的做法省鹽。
這豬簡直了,表裡上有粗硬的毛,崔棲潮還得讓廚娘先把毛刮了。他這邊盯著看,那邊大白和大橘對廚房裡的肉感興趣,探頭探腦,躍躍欲試。
小白一巴掌打在它們頭上,崔棲潮看了一眼沒說什麼。
雖然崔棲潮警告過小白不要欺負大白和大橘,但這種管教顯然不包括在內。小白心中一喜,藉機狂揍兩隻貓。
「即使掛起來後,也一定要不時查看,否則可能出現腐爛的情況,需要及時處理。」崔棲潮告誡廚娘,耳邊貓叫聲不斷,他轉身抄起一隻籃球那麼大的豬頭,將小白頂了個踉蹌,「你給我適可而止啊,不要藉機生事!」
小白看著那隻豬頭,「……」
悲憤,崔棲潮是故意的!!
……
LJJ彈幕:【快,快特麼把萌寵倆字也給我撤了,這是全站待遇最差的萌寵!】
第36章
小白圓圓的眼睛中交替出現各種情緒,最後凝固在了怨恨,頭也不回地衝出了城堡。
廚娘:「啊……」
她張著嘴半天,才說道:「老爺,要讓人把您的貓抓回來嗎?」
照理說,沒有誰會去關心這種邪惡的生物,彷彿養寵物一般擔心它的去處。可是,這隻貓又不是一般的貓,這個冬天老爺還得玩弄它呢。
所以廚娘猶豫了一下,才乾巴巴地提問。
「不用管那傻貓。」崔棲潮把豬頭放回了案板上,沒錯,他就是故意的,小白被豬頂這件事,在他這裡反正是別想過去了。
而這件事的確成了小白洗刷不去的黑歷史。
崔棲潮盯著廚房醃製肉類,一直到了太陽落山,他才回到房間,又在房間裡等到夜晚,門外才響起讓人牙酸的撓門聲。
崔棲潮把門打開,就看到小白低著頭坐在門口。
「回來了?」崔棲潮讓開一條縫給它進來。
小白幽怨地坐在原地,沒想到崔棲潮真的沒有去找它,它在城堡裡晃悠了半天,嚇唬了幾個奴隸,餓得不行了,這才回來撓門。
「你脾氣還挺大。」崔棲潮蹲下來,把小白的臉捧起來,「怎麼,許你欺負大白和大橘,不許我欺負你的?」
那是大白和大橘的問題嗎?那是豬頭的問題!小白瞪著崔棲潮,如是想。
崔棲潮好像知道它在想什麼一般,難得地大笑出聲,「如果不是你先犯錯,也不會給我用豬頭羞辱你的機會。」
小白:「……」
崔棲潮把小白抱了起來,小白意思意思掙扎了幾下,不滿地喵喵喵叫。
「給你剩了點豆子和豬油渣,白天搾剩下的。」崔棲潮把木碗拿在手裡餵小白。
小白難得這麼被嬌慣,還是坐在崔棲潮懷裡吃東西,飽了也不捨得下去了,披著簡陋的亞麻布的地毯,哪裡有崔棲潮身上暖和。
崔棲潮抱著小白,直到入睡前,才把它放下來。
「咪……」小白從喉嚨裡發出聲音,抱著崔棲潮的手不肯下去。
崔棲潮除了在上一個位面破例過一次,就再也沒和小白睡過,他硬是把小白壓了下去,摸了摸它的頭,「好了,睡吧。」
小白迷迷糊糊地躺在亞麻布上睡著,已經睡著的大白和大橘自動靠過來,和它擠在一起。它最後看到的就是崔棲潮那張可恨的臉,心裡想,有朝一日,我一定,一定要……
……
為了即將到來的冬天,農民們忙著收集足夠的木材與稻草,以抵禦冬天的寒風。
冬天是沒有什麼農活的,但農民要忙著把農具修理好,滿是破洞的房子也得填補填補,免得冬天夜晚凍死,大多數家務基本在這個時候完成。
通常在夜晚,他們數著柴燒,不能多燒,然後一家人和牲畜、稻草堆擠在一起取暖。條件稍微好一些的農奴家裡,可能還有破爛的被子,或者幾塊羊皮。
羊皮可以裹在身體外頭取暖,但是裡頭必須穿著夏天的麻布衣衫,否則能癢死。
白天,繼續煮一鍋湯,仍然是數著柴煮,裡頭放上各種提前準備好的食物,不幹活就不要吃太多。
那些最窮的農奴,每年都可能會消失,本來就沒什麼衣服了,要是食物或者柴火不夠,那麼等待他們的下場就是凍死。
幸好,幸好今年老爺再次大發善心。
領主老爺的冬天過得比大家好得多了,他有獵物皮毛做成的裘衣,還有各種羊毛織物,以及充足的飲食。尤其是今年,穀物豐收,蔬菜格外茁壯,留種又不用留那麼多,寬裕得很。
崔棲潮喜歡這樣不用出門想事情的日子,但他還惦記著自己的子民,所以在屠宰動物時,今年的羊毛他都讓奴隸織成了長到膝蓋的毛衣,然後用租借的方式借給農奴們。
還錢的時間是明年豐收的時候,崔棲潮確信他們能還得上。
即使家裡有羊毛的農奴都心動,領主老爺讓人織出來的羊毛衣和他們那各種漏風的不一樣,溫暖而厚實,又長,後頭甚至連帶著帽子,光是摸一摸就知道是好東西。
只要今年確信能活下去,誰還管明年會不會還不上老爺錢,那都是到時候的事了。
借的時候還得仔細測量登記,出借的毛衣每個部位有多少寸,確保不會被農奴抽走一部分。
農奴把羊毛衣抱回去,自己穿上,再讓孩子也鑽進來,腳一同蜷縮在裡頭,反著穿將帽子蓋在臉上,密密的,簡直溫暖極了,就像躺在貴族的床墊上,雖然他們也不知道貴族的床墊是什麼樣子。
也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穿久了,毛衣沾上汗漬,就不大暖和,得脫下來晾一晾。
這個冬天,那些借了毛衣的農奴家裡最常見的一幕,就是人們把毛衣脫下來晾,自己穿著短袖鑽到牲畜的肚皮那兒,瑟瑟發抖地取暖。
除此之外——他們的意思是,除了無時無刻不伴隨的飢餓和做家務活的疲勞之外,真的沒有什麼難熬的了。
至於管事們,他們已經麻木了,尤其在看到領主老爺還指導侍女和奴隸編製羊毛的時候。他們很納悶,老爺在東方遊學到底都學了些什麼啊?普通貴族上外頭,不都是學習武藝麼!
而且老爺還有特別的織物送給他們和騎士,同樣是羊毛衣,也很厚實,但是,胸口竟然有幾個方塊形的圖案,顯得身份一下就不同了。
據老爺所說,那些具有濃郁異域風情的方塊圖案是東方文字,大意是「諾森伯蘭領男爵聰慧/勇武的下屬」,讓大家愛不釋手,加上確實非常保暖,一整個冬天他們都穿在身上,享受旁人艷羨的眼神。
其實崔棲潮原本是不會編織的,他傳承的是神農氏血統,又不是嫘祖。但他在二十一世紀時,天天看食堂大媽閒時打毛衣,針法就那麼些,看多了也就記住了,那些侍女和奴隸學得可認真了,這也是一樣手工藝啊。
崔棲潮教著教著,想到除了租借,無聊之下就讓人往給臣屬們的衣服織上「崔家班」三個字。
管事們穿羊毛衣美到了教士威廉面前,威廉竟頗為欣賞,他不像農奴們那麼沒見識,教士們是這個時代最有學識、最富裕的人之一,這種編織手法他在別的地方都沒見過,圖案也很特別,看來確實是領主閣下從東方帶回來的技藝。唉,如果是他,應該會在衣服上編寫「神的牧羊人」吧。
威廉都表示得這麼明顯了,管事們心想教會果然不放過任何薅羊毛的機會,回去向領主稟告了一番。
「教士喜歡啊?」崔棲潮說,「這幾天我讓侍女編一件給他。」
崔棲潮一轉頭,就把「神棍」倆字寫下來,讓侍女編上去。
也是冬天太閒沒事做,等羊毛衣做好後,崔棲潮才親自出城堡,去給威廉送衣服。農奴們還要做做家務,他這個領主,什麼都沒得做,也就每天指導大家做做飯,打打農具。也正是因為這樣,才讓崔棲潮撞見一件事。
出門前小白一躥,就蹦到了崔棲潮身上。
「你也去?那好吧。」崔棲潮把小白踹進了懷裡。
……
教堂。
農奴們把自己裹在絨絨的羊毛裡,大聲說:
「應該燒死她,用聖潔的火焚燒她的靈魂。」
「這個邪惡的巫女,我親眼看到她和貓對話!」
「她不值得浪費柴火吧,應該用吊刑……」
各種各樣的聲音吵得威廉腦袋疼,「肅靜!」
現場立刻安靜下來了,威廉腳下的石板上坐著的少女莉莉也抬起頭來,露出了恐懼的眼神,她含著眼淚搖頭:「教士老爺,我真的不是女巫。」
莉莉身上只剩一條麻布裙子,羊毛皮早已被不知哪個在把她推來教堂的過程中搶走了。她是自耕農的女兒,在被帶來時她好像隱約看到了父母的身影,可是群情激盪下,他們都不敢站出來說什麼。即便這個時候,莉莉也看不到他們隱藏在人群的哪個角落。
威廉仔細打量這個少女,「可是,你被指證和貓說話了。」
少女回想起早晨,她的確看到了一隻飢餓的貓,它毛茸茸的臉上兩顆圓溜溜的大眼睛在對她閃爍,她動了惻隱之心,給貓扔了幾粒豆子,並且告訴它快點離開村舍。它一定是太餓了,才會出現在人群居的地方。
她不敢說出自己還給貓餵食了,只能不斷搖頭,「我不是女巫,我每週都來教堂……」
「和魔鬼有來往的人,善於偽裝自己,有著精於撒謊的舌頭……」威廉用嚴厲的目光看著少女,試圖分辨她臉上的神色。
農民們也緊張地看著這一幕,等待教士的宣判。
倘若教士判定這是一名女巫,他們覺得更好的刑罰應該是吊刑,然後等到開春後,再用柴火把屍體焚燒,以免她死而復活變成吸血鬼。
就是這個時候,教堂的大門被推開一條縫,冷風灌了進來,同時傳到大家耳朵裡的,還有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雖然只聽過幾次,但所有人都對這個聲音印象深刻。
「這是在做什麼?」
諾森伯蘭男爵大人出現在門口,他裹著厚厚的皮草,手裡還抱著一件羊毛衣,身後一個侍從也沒有,只有一匹探頭探腦的馬,和馬背上的黑貓。
「男爵閣下,您怎麼光臨了。」威廉驚訝地上前,「村民發現了一個女孩與貓對話,我正在審問她,也許她是一名女巫。」
說著,威廉的背挺直了,在男爵的領地上,他可能為男爵抓到了一個女巫。
接著大家就看到男爵老爺笑了,他先把手裡的毛衣遞給了威廉,說道:「我是來給你送這個的,上面的字是『神的牧羊人』的意思。」
威廉一喜,來不及摸一摸這柔軟的毛衣,又聽到男爵閣下說:「女巫們擅長謊話吧,還是用事實來驗證吧,剛好這裡有一隻黑貓,可以試一試黑貓是否會親近她。」
咦?這個方法可行嗎?大家面面相覷,這樣的方法是聞所未聞的,因為女巫太狡猾,通常大家會直接加以刑罰,如果人沒有死,那麼她自然是清白的。
但是,男爵老爺說的話好像也不無道理,理論上來講,是可行的。雖然那隻黑貓好像被老爺虐了很久,可黑貓總歸應該還是邪惡的吧?
威廉表情僵了僵,這和他慣常的處理手段不同,但這是身份不同尋常的男爵閣下提出來的,更何況他可剛剛還收了男爵老爺的羊毛衣,要是拒絕,也太無禮了吧。
威廉謹慎地琢磨了一下:「您說的不無道理,那麼我們需要把她的嘴巴堵住,以免她和黑貓溝通。」
「這是應該的。」崔棲潮覺得自己可能也得給自己準備一件寫著「神棍」的衣服了,在這裡做好多事情,都不得不假借神之名義。
他再次看了一眼那名少女,她光裸的手腳已經被凍得紅腫不堪,也許再過一會兒就要徹底凍傷了。
連教士老爺都同意了,其他人當然更沒有意見,甚至自然而然地稱讚起老爺的主意,就是好啊就是妙,怎麼聽都透著睿智,又省事又準確。
少女莉莉的嘴被教士的手套堵上,雙手也綁了起來,押到門外。
崔棲潮在上個位面訓練過小白「叫」和「襲」的口令,都是結合手勢訓練的,一般牧羊貓對手勢會記憶得很清楚,雖然小白不是真貓,想來也沒那麼快忘記。反正崔棲潮這時也沒做聲,比了比手勢。
躲在教士和領主後頭擠過來的村民們就看到,那隻邪惡的黑貓一看到有人靠近,就從馬背上跳下來,身體伏低發出威脅的聲音,爪子也露了出來。
看到黑貓這凶神惡煞的模樣,與早上那隻她餵過的可憐貓咪不同,眼睛中毫無溫度,像一個沒有感情的殺手,莉莉有些害怕地往後退,立刻被教士推了一下,反而向前踉蹌幾步。
她一上前,黑貓哈氣的聲音立刻更大了,喵嗷地高亢一叫,伸出利爪劃向莉莉——
崔棲潮猛的拉了一下這小女孩,使她避開小白的攻擊。
「大家都看清楚了吧,她沒有受到黑貓的青睞,反而被攻擊了。」崔棲潮像是為了佐證一般,還走上前去拎小白的繩子,嘴裡暗示地道,「這貓,超凶。」
小白聽到「凶」字,立刻又嗷嗚嗷嗚地掙扎起來,爪子沒敢撓崔棲潮,但在泥地上留下了深深的抓痕,看上去還真是個桀驁不馴的樣子。
「……對啊,黑貓一看到她就攻擊,大概真的不是女巫?」
「那早上我看到的是怎麼回事呢?她為什麼和貓交談?」
威廉看了崔棲潮好幾眼,他隱約感覺到有一絲不對,但是以他的知識範圍猜不出來,而且崔棲潮還有個身份壓著,所以這一絲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現在已經有了現成的洗白理由,他很快站在崔棲潮那邊解釋道:「我想可能是那隻貓想要誘惑這孩子,幸好,被人撞破了。」
本來還有點訕訕的村民立刻釋然了,是這樣啊,他救了那個女孩!
莉莉本來以為自己會哭,可事實是她陷入了呆愣中,沒有一絲表情。她其實餵過貓,她也不是女巫。
這時莉莉的父母也從人群中出來了,母親用手摀住莉莉的腳,「我的孩子啊!」
莉莉有一絲茫然,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但是記得,以後一定要小心,魔鬼可能是感受到你內心的動搖,才會來找你。」威廉高深莫測地說道。
一時間,本來改觀的村民又嘀咕起來了。
崔棲潮暗暗皺眉,這個威廉還真是無愧他送的「神棍」兩個字,偏偏還要加這麼一句,純粹是為了增加自己的威信。
事實上,對所謂女巫的迫害,本來也是教會排除異己的工具,此後更導致了民間也頗多胡亂舉報,陷害好人的行為。「女巫」辯解就是撒謊,不辯解就是默認,死了則是印證其果然有罪。
「咳,我的城堡裡還缺一個在廚房幫忙的侍女,有很多大蒜要處理,既然這樣,這個冬天你就到城堡裡來做工吧。接觸那麼多大蒜,想必魔鬼也不敢靠近你了。」崔棲潮說道。大蒜在這裡,被賦予抵抗邪惡生物的意義,就想桃木之於華夏。
一時間所有農民的眼神都充滿了嫉妒……
在冬天幹活是很慘沒錯,但說的是他們這些鞋子都沒有只能裹稻草的平民,男爵老爺的城堡裡可是一直燃燒著木柴,還有厚厚的掛毯擋住窗洞的冷風,溫暖無比的!
就算幹活累死,不也是舒適地死去,在廚房工作,說不定還有便宜佔。
就連莉莉的父母,也滿是驚喜,他們可以省下一個人的口糧了!自耕農家裡餘糧也不多啊,何況今年又生了一個孩子。
莉莉怔怔看著領主老爺,被父母一推,才用被凍得發乾的聲音道謝,「謝謝您,老爺。」
威廉也及時捧了捧崔棲潮,「男爵閣下總是能想出好法子,為了這女孩兒好,在廚房處理大蒜的確不錯。」
……
莉莉心裡很忐忑,她不知道領主老爺為什麼救她,從提議用黑貓檢測開始。不知道為什麼,人人都覺得她應該感恩戴德,她卻說不出哪裡怪怪的。
也許是因為,在莊園裡,大家都說老爺慷慨善良,但是莉莉曾經偷聽到莊頭和管事說話,言語中提到的都是老爺的房間又傳來慘叫聲之類……
高處的城堡離他們太遠了,偶爾下來的老爺的全貌,只能依靠想像來補充。她也不願意相信冷淡威嚴但是慷慨的男爵老爺,其實和其他老爺一樣,喜歡動手打人。
忐忑不安的莉莉被父母塞到了老爺身邊,叫她給老爺牽馬,老爺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說什麼,直到離開村民的視線,他才對莉莉道:「你也上來吧。」
莉莉來不及反應,就被拉上了馬,光著的腳懸在空中,好歹不再與冰冷的地面接觸,能縮進父母剛剛給她的麻布斗篷裡。她的鞋子來的路上丟了,再也找不到,家裡也沒有多餘的鞋子了。即便自耕農,日子也只比農奴強得有限。
她被老爺直接帶進了房間,老爺讓她把壁爐點起來,就出去了。
只有莉莉,和幾隻貓在房間。
莉莉看著那隻也許邪惡,但是救了自己的貓,茫然地道:「你說,老爺會不會想對我……」
黑貓:「嗤。」
「??」莉莉懷疑自己的耳朵,她是不是聽到黑貓發出類似嘲笑的聲音了?
過了會兒,崔棲潮帶著廚娘回房間了,廚娘手裡還端著一碗熱湯,腰上掛著布鞋。中世紀的人民營養不足,各個瘦弱得很,聽說這個叫什麼莉莉的女孩都十四歲了,還矮瘦得像柴火棒。
廚娘疼愛長得可愛的女孩子,一看到莉莉就趕緊上前,先給她把冰冷的腳搓熱,再用鞋子包裹住她的光腳,再把湯給她,「可憐的孩子,快喝吧,我聽說你被魔鬼嚇到了,以後住在城堡裡就不用怕,魔鬼也不敢靠近領主老爺。」
崔棲潮:「……」
這是事實沒錯,但聽起來總是怪怪的。
廚娘拉了拉鞋子,說道:「老爺給奴隸們做了鞋子,免得他們幹活時耽誤了,你這雙是暫時從一個小子腳上扒下來的,還是有點不合適。」
莉莉正大口喝著熱湯,感覺到渾身變暖,聽到這裡,眼睛睜大了,奴隸,鞋子?城堡裡的奴隸居然有鞋子穿?
她和因為盜竊淪為奴隸的麥克家的女兒認識,自從他們被帶走後,她就在心裡想過很多自己朋友可能的遭遇,這麼冷的冬天,作為一名奴隸該怎麼熬過去。可她萬萬沒想到,他們竟然還能穿用布和羊毛做成的鞋子農奴們能借羊毛衣,就夠讓人驚訝了。
領主老爺表示,奴隸是他的私人財產,如果不像給茶壺織一個套子一樣,把他們也套住,冷死了他急需的農具可怎麼辦?
廚娘看了壁爐一眼,自然地說道:「你在這裡把火守好,再見時我告訴你住在哪兒。」
她給領主行了個禮,就退出去了。
房間內一時陷入寂靜,莉莉僵硬地維護著壁爐火,餘光看到老爺坐在了床上。
「你為什麼會想到和貓交談,你不害怕它們?」崔棲潮冷不丁問道。
莉莉霍然看過來,磕磕巴巴地道:「不,不,我……」
崔棲潮打量著她,小孩就是小孩,一下就被嚇到了,要是讓她再被教士逼問一會兒,恐怕女巫的帽子就摘不掉了。因為之前的事,她看上去異常呆滯,一直在微微發抖,神思不寧。
崔棲潮想了想,微微一笑,在她驚嚇的目光中,把小白抱起來,親暱地蹭了蹭鼻子,肆無忌憚地道:「雖然說出去別人不會相信,但我也挺喜歡貓的,我認為它們並不是什麼邪惡生物。」
莉莉張著嘴,半晌說不出話來,整個認知都被顛覆,可是結合自己之前的遭遇,她發現老爺說得不無道理。她好像一下解脫了,癱坐在地上,表情都快崩了。
——她幾乎沒有思考過,老爺敢於在自己面前說出這種話代表了什麼,是否想過她有多大威脅。當然,是沒有的。如果她亂說,又該如何處理。
天真的女孩眼淚汪汪地道:「您說得真對!」
崔棲潮沒有看錯這小孩兒,他對莉莉又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只有小白對兩人翻了個白眼:對什麼對,崔棲潮根本不愛貓!他吹牛!!
第37章
親身來到城堡後,莉莉才發現,這個處於高處、巍峨的城堡,和自己想像中不大一樣。
首先它沒有農奴們傳言的那麼溫暖,因為都是石頭堆砌的,所以內部反而濕冷,即使到處懸掛的掛毯也不能補救太多,廚娘在帶她去住處時,她還看到了有工匠在修補漏水的地方。老爺的房間因為柴火充足,倒確實舒坦一些。
其次它也沒有大家形容的那麼殘酷,相比起以前那些奴隸的生活,莉莉眼見的奴隸,快活多了,這顯然是因為男爵老爺。
「他們這是在做……農具?」莉莉認識其中一些農具,她驚訝的是,這項工作居然由奴隸來完成。
「沒錯,老爺吩咐他們,向工匠學習製作農具,這樣開春後我們才有更多工具用。」廚娘雲淡風輕地道。
任誰在被男爵老爺輪番驚喜轟炸這麼久,都會學會淡定了。
簡直不可思議。轉過一道彎,大廳裡坐著一群人,中間是火堆,他們共同取暖,粗一看,有匠人,有侍從,也有奴隸。
——由於大家穿得都還行,一開始莉莉是沒分清誰是奴隸的,直到她看到了麥克家的女兒,自己的朋友艾兒。艾兒和幾個女兒擠在一起,手裡編織著羊毛織物,臉上居然還有一些笑容。
不知道是不是莉莉的錯覺,她覺得這笑容比艾爾從前露出來的都要大,因為艾兒身體不是很強壯,不能為家裡幹太多活兒,到了冬天她每餐幾乎只能喝一些湯水。
就看到廚娘經過,侍從們問起來,「今天能吃到燉胡蘿蔔嗎?」
廚娘淡定地說:「有。」
然後所有人都歡呼了一聲,雖然肉不是每天都有,但熱騰騰的蔬菜湯也是冬天裡難得的美味。自從豐收盛宴後,胡蘿蔔更是彷彿和羊肉掛上了鉤,很多人後來都一致認定羊肉就該和胡蘿蔔一起燉煮。
莉莉看到了歡呼的人裡還有艾兒,她弱弱地說:「胡蘿蔔……奴隸也可以吃嗎?」
「他們可以吃到胡蘿蔔湯,偶爾也會有一點胡蘿蔔,但是,燕麥糊和豌豆糊是夠的。」廚娘說道。這也是老爺讓奴隸們在冬天馬力全開投入到製造和織造中的獎勵,因為老爺讓麥子豐收了,如果管事們不能做得更好,就只能接受。
老實說,那些奴隸學會了之後,手腳還挺快的。
莉莉:「……」
不可思議,她家裡是自由民,但她在冬天也吃不飽,難怪艾爾臉上有笑容。雖然豆子和粗糙的燕麥都是下等食物,但管夠兩個字就比什麼都強。
這時候,艾爾也發現了莉莉的身影,她驚呼一聲,但是不敢過來找莉莉,只是盯著莉莉看。
莉莉也和她對視了一會兒,就被廚娘帶到了住處,自然,是很多人擠在一個地方睡覺,就像在家裡時一樣。
後來艾兒來找莉莉了,她們互相講述自己的遭遇。
莉莉這才知道,麥克大叔一家成為奴隸後,男性都去學習匠人手藝了,女性則進行編織,沒挨什麼打,倒是麥克大叔因為抱著贖罪的心理非常拚命,還得了兩次獎勵,有次帶了幾顆油渣回來給女孩兒們吃。
——在這裡,艾兒花了大量口水描繪那味道,聽得莉莉都餓了。
說真的,雖然沒了自己的份地,但過得好像比以前還要輕鬆了。份地還要擔心收成,這裡只要在意老爺的喜好。
「莉莉,你趕上好時候了,齋戒日馬上要過去,領主老爺、管事老爺們要吃肉了。而且……」艾兒嚥了口口水,「廚娘醃製的火腿好像可以吃了。」
莉莉茫然,火腿是什麼?
……
很快,莉莉就知道火腿是什麼了,她在廚房給廚娘打下手,扒扒蒜,收拾蔬菜,篩麥子之類的工作,忙起來身上很熱,根本不需要烤火,也不必吝惜力氣,因為總能吃飽,雖然只是蔬菜湯。
她必須說,這些蔬菜可真甜,好像就是老爺菜園裡那些碩大的蔬果。
說遠了,還是說回火腿,就是掛在廚房裡的大豬腿,只要在廚房就能聞到那鹹香味,就著這個味道,她都能多喝一大碗水。
齋期過去的時候,老爺又親自來了廚房,當然,還是帶著他的貓。
莉莉最初誤會的想法早就消散了,老爺並沒有再特意找過她,而且城堡裡有更加豐滿的女人,老爺不可能對她有什麼興趣。
但莉莉對老爺還是很感謝,而且她很不好意思地想,她和老爺之間有共同的秘密,他們都被他人稱之為邪惡生物的貓迷住了。
崔棲潮也看到了莉莉,他把小白遞到了這小孩懷裡,像是在告訴她,那個秘密依然存在。
莉莉藏住自己的欣喜,抱緊了小白,可是她手上的大蒜味熏到小白了,小白立刻從她手裡躥了下去。
在別人看來,對莉莉反倒有益,扒蒜果然是有用的,她被黑貓嫌棄了。
領主老爺是親自來指導廚娘料理火腿和香腸的,他讓廚娘取下一隻火腿和幾串香腸,「乾蘑菇還有嗎?拿出來。」
廚娘找出了一堆乾蘑菇,都被密密地封在罐子裡。
崔棲潮讓廚娘把蘑菇切一切,再把火腿也片成小片,他本來想讓廚娘泡一泡,剛醃好可能會比較鹹。
廚娘驚慌地說:「那麼鹽水用來做什麼?」
「……算了,不要泡了。」崔棲潮說,鹹就鹹吧,這些人估計就喜歡吃鹹的,反正他自己到時候放進菜湯裡泡一泡。
乾蘑菇條和胡蘿蔔條先行加油翻炒,這炒菜的動作,可是廚娘練習了許久才掌握熟練的。然後加上一些蔥蒜,和火腿肉一起炒。
原材料的香氣在這種奇特的烹飪方法中完全被釋放,橄欖油在鍋裡滋滋作響,莉莉甚至還能聞到炒胡蘿蔔的香味。燉胡蘿蔔的美味大家都已經瞭解,但是沒想到,炒胡蘿蔔又是另一種味道。雖然莉莉沒有嘗過任何一樣,但不妨礙她在腦海中想像那肉片的柔韌鮮鹹,胡蘿蔔的軟香……
這時候讓莉莉口水直流的一幕出現了,廚娘從鏟子上捻起了一小片蘑菇,放進嘴裡嘗了嘗。
廚娘大嬸居然能嘗做給老爺們的菜,就當著領主的面,這顯然是老爺准許的,莉莉太羨慕她了!
接著還有香腸,這些香腸,一部分和蔬菜一起炒,另一部分,則被放在了麵包上,做成了香腸麵包!莉莉從來沒想過,麵包上還能放肉,世界上還有這種吃法?這香味未免也太誘人了,香腸片一點兒也沒焦。
而且這個香腸和莉莉平時見到的不大一樣,切成片後能看到裡頭白色的部分,像是肥豬肉。整個更小,也更有韌性一些。
開飯後,他們把食物端到大廳的長桌上,除了領主 ,所有人垂涎三尺,莉莉這才知道,即使管事老爺第一次看到這些美味,露出來的表情和奴隸也沒有多大區別。
在崔棲潮一聲令下,他們幾乎爭搶地啃起來香腸麵包。
麵包還是那個麵包,因為篩得細一些,裡頭沒有什麼雜質,不過還是粗糙,但上頭多了香腸片就不一樣了,香腸在烤的過程中流出一些油脂,浸在麵包上,讓麵包都多了一絲鹹香油膩的味道。
合著麵包和香腸一起啃下去,口感簡直不可思議,這肥瘦相間的豬肉做成的香腸,比起以往那些下水、內臟做的香腸,滋味大不相同。外頭一層腸衣薄得幾乎不存在了,醃到緊縮起來的香腸冒著油光,香氣誘人,牙齒接觸到腸肉,幾乎能分辨出肥瘦部分,肥肉部分的油水被擠壓出來,雖然根本就沒聲音,但他們幾乎能感覺到有「滋」的一下子……油出來了。
鹹鹹的香腸讓麵包都變得極其美味,這即使在蔬菜湯裡泡了一會兒還是比較粗的麵包,可滿滿都是香腸浸潤的香氣。
火腿片和蘑菇、胡蘿蔔一起吃,是奇特的味道,醃到鹹極了的火腿片即使不去烤,或者加上香料,也沒有以往大家吃慣了的醃肉那種腐敗發臭的味道,而是純粹的濃香。雖然鹹,但是和著蔬菜吃就好多了,或者再多喝幾口湯、像老爺那樣把火腿片放在湯裡泡一泡。
喝酒,吃肉,火爐讓人渾身出汗,羊毛衣都被脫了,這個冬天也太幸福了吧。
莉莉看得兩隻眼睛都要紅了,就是在這個時候,她聽到有人衝進大廳,說道:「老爺!有———盜賊來襲擊!」
所有人一頓。
盜賊,是盜賊團!
大路上遊蕩著許多盜賊,他們像旋風一樣,從一個領地到另一個領地,攻打下城堡,把糧食搶走。
通常來說,這種石頭搭建、還有壕溝的堡壘很難攻破,可人總有打瞌睡的時候,一旦城堡防守薄弱,或者領主不在城堡內,可能就要遭難了。
今天已經有些晚了,只是老爺請吃肉,所以吃得晚時間也長,到現在天黑透了還沒散。
莉莉聽到盜賊兩個字腳就發軟了,下意識去看老爺。
老爺還是十分鎮定,甚至擦了擦嘴才說道:「這個時候出來打劫,看來是一群餓肚子的盜賊,那麼騎士們就先去把盜賊抓起來,再接著吃吧。」
騎士和他們的侍從們一個兩個放下了自己的盤子,黑著臉站起來,去將盔甲或者棉甲穿上,拿上武器,氣沖沖地走出門了。
崔棲潮在他們走到門口時,大聲道:「早點回來,菜還是熱的。」
……
崔棲潮聽到「盜賊」兩個字時,想到的是終於來了。在中世紀生活,沒遇過盜賊還完整麼。
這些盜賊真是來得巧了,冬天大家閒得很,他雖然沒有準備武器,但是讓農事官準備了一些殺蟲籐的藥水,給騎士們抹在武器上。
諾森伯蘭領的騎士們輪流服役,因為他們每個人一年只要服役幾個月而已,加上侍從,目前待在城堡裡的戰鬥力也有幾十個。
他們為崔棲潮上演了一齣中世紀版的溫酒斬華雄——溫菜抓盜賊。
冬天沒什麼人出門,這些餓極了的盜賊不得不鋌而走險,趁著天黑來攻打這個小領地的城堡,誰都知道,城堡裡的物資最多,莊園看似好攻打,但是人群分散,家裡也沒什麼東西,你才搶了兩家,警役和騎士也發現你了。
但誰知道,這個點了,諾森伯蘭城堡裡的人都沒躲起來取暖睡覺,而且騎士們一個個氣勢洶洶。
他們騎著馬從高地往下頭衝鋒,這就是城堡建在高處的妙處了,易守難攻,騎兵衝擊起來威力也大。
吃了個半飽的騎士戰鬥力最高,盜賊們只聽為首的騎士大喊了一聲:「為了城堡……」
就像瘋了、不要命了一樣衝過來,他們本就不高的士氣更是低落了。
盜賊的頭子也憋足了勁大喊:「我們,我們也為了城堡!為了城堡裡的食物,殺啊!」
可惜回應無幾,在騎士們奔騰的馬蹄快到了近前時,更是有幾個盜賊慌張地脫團了。
騎士們已經衝到了近前,他們喊的話也更清楚了,「為了城堡裡的食物!」
「??」盜賊頭子有點茫然,為什麼抄襲他們的口號?
為了城堡裡的食物,你們不就住在城堡裡嗎?
還沒等他想清楚,他就被騎士給俘虜了,的確有精英盜賊團能夠和貴族騎士團一戰,可是餓到兩眼發綠的他,怎麼是這些天天都能吃飽、唯有剛才這頓吃個半飽正處於極度不滿的騎士的對手。
跑到下頭去的盜賊也被聞聲而來,從下方包抄的警役抓住,用木棒狠狠敲了幾下。
……
崔棲潮撩開壁毯,從窗洞往外看了一下,就看到空曠的草坡上,帶著回聲的「啊啊」聲零落響起,幾十個人的團伙短兵相接……可能不該說兵,因為相當一部分人拿的是木棒。
十分鐘之內,這場「激烈」的保衛戰就結束了,崔棲潮「嘖」了一聲就走回去。
反倒是城堡裡其他人,對這場戰爭充滿了期待,緊張地等待著消息,豎起耳朵聽外頭的動靜,女僕們甚至手拉手,每聽到遙遙的叫喊叫閉上眼睛,不斷祈禱。
等到騎士們打了勝仗回來,氣氛更是猶如華夏過年一般。
入侵者們被捆成豬玀,丟在大廳內。
盜賊瞪著城堡內的貴族,這才發現,他們正在進餐,難怪全都醒著,反應那麼快!
盜賊對著坐在上首,顯然是領主的年輕男人喊道:「是我們走了霉運,如果今天不是你們正在開宴會——」
他還沒說完,就被人踹了一腳。
而示意人這麼做的領主則自顧自說道:「那麼,請繼續你們的晚餐吧,勇士們,為了獎勵你們的勝利,剛剛我讓廚娘去準備布丁了。」
「喔!!」盜賊們就看到剛才那些彪悍的騎士們像毛頭小子一樣,舉起拳頭吼了幾聲,興高采烈地繼續入座。
盜賊們很茫然。
按照慣例,戰爭結束後,羞辱、審判入侵者才是重頭戲,可現在,他們完全被忽視了,
這些人堂而皇之繼續大吃大喝起來。說到大吃大喝,這味道真的怪好聞的……
火焰躥得老高,將濕冷的石頭城堡照得明亮又溫暖,火光照耀下,他們能夠清晰地看到騎士們用叉子叉起一大塊紅白相間的肉片,放在嘴裡咯吱咯吱嚼起來,嘴皮子上都沾著油光,閃閃發亮。
還有蘑菇條和胡蘿蔔條,不知道為什麼在同一個碗裡,被撈起來吸進嘴裡,吧唧吧唧地嚼。
麵包,麵包上頭居然也沾了肉片,實在是太奢侈了!每一口麵包都能嘗到肉味!
騎士們表情陶醉,享受著好不容易醃製完成的火腿與香腸,在心中無限讚美領主老爺和他從東方帶回來的食譜。
那些「咯吱咯吱」「吧唧吧唧」「唏哩呼嚕」的吃飯聲好像在耳邊放大,油星子滴在嘴唇上的畫面也無比清晰,獨特而濃郁的香味直往鼻子裡鑽,整個天地都只剩下了吃肉,吃菜,吃布丁……
「啊啊啊啊!!」盜賊們要瘋了,他們發出了痛苦的哀嚎,再也忍不住內心強烈的飢餓感,大聲呼喊,「好餓啊啊啊!」
可惜這叫聲只助長了諾森伯蘭領人民的食慾,讓他們吃得更暢快了。
崔棲潮輕輕佻了挑眉,騎士們就心領神會,故意端著木碗站在盜賊面前大吃,幾乎能讓人看到肉在他們嘴裡被咀嚼的形狀。
盜賊的眼睛紅了。
但這還不是結束,過了一會兒,大家吃得食物都堆到嗓子眼兒了,崔棲潮說道:「剩下的就賞賜給你們吧。」
這個你們,指的當然是城堡裡的僕人們。
領主大人向來這麼奢侈,大家早知道這一點,艾兒悄悄擠了擠莉莉,對她使了個眼色,莉莉這才明白艾兒以前為什麼說,碰上城主宴請是趕上好時候了。
這時候的食物都是放在大盤子裡,大家分取的,即使被老爺們吃掉許多,盤中仍然有剩菜,侍女把這些菜和他們的燕麥糊攪拌在一起,分發給大家。
於是第二輪吃喝開始了,盜賊們快瘋了。
之所以成為盜賊,就是由於各種原因導致的吃不飽,才去其他地方搶,而這個可怕的城堡,他們的騎士能夠大吃大喝也就罷了,畢竟不是常人,他們的奴隸居然也能吃飽!
一碗溫熱的燕麥糊糊,裡頭摻上了油乎乎的菜和一點兒肉,或者還有湯。奴隸們的吃相可比騎士要粗俗多了,野豬一般呼嚕呼嚕地吃著,滿臉紅光。
像莉莉這樣的女孩子吃得要稍微斯文一些,但她也對著香腸流了一整天口水了,在廚房裡時就在幻想這是什麼滋味,現在終於嘗到了,比她想像中還要美味。燕麥粗糲的口感因為有了它們而變得不那麼難接受,鹹鹹的味道是自耕農也珍惜的鹽味。
而這個時候,廚娘的布丁也做好了,這種食物盜賊們見所未見,不過不妨礙他們從那些混蛋享受的表情中觀察出它有多美味。那特殊的質感,一整塊在盤子裡彈動,散發著奶香味,同樣是甜點,比那些綠色的奶酪要上乘多了!
盜賊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們要徹底被折磨瘋了。
LJJ實時彈幕:
【霍,英雄救美!我流下了感動的淚水,這是我們的女主角嗎?長得還挺漂亮!】
【不敢置信……我去,崔棲潮還要把人家帶回城堡!】
【禽獸,妹子才十四歲!】
【多養幾年啊,你看看那些不洗澡的成年女人你敢要嗎?我本來都絕望了,還是帝王血脈會玩兒啊。】
【咦咦,不對,不是帶回去養起來嗎?為什麼真的去廚房扒蒜了??】
【和說好的不一樣啊,你都在妹子面前暴露你喜歡貓了!】
【這我就要替小白說句話了,他喜歡個毛啊……】
【不!我不能接受!你們都分享同一個秘密了!為什麼不把妹子從廚房調上來!!】
【又被騙了,怎麼就不長記性!】
【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活該啊你們這些戀愛腦老觀眾】
【我實名支持,崔棲潮別談戀愛!】
……
【我聽錯了嗎?是入侵者嗎?終於有入侵者了嗎??】
【哭了,終於要開打了,殺啊!】
【是搶糧食的盜賊,快點抓起來虐待,讓他們知道知道諾森伯蘭領的厲害】
【崔棲潮不要辜負我的期望,一定要做個讓人聞風喪膽的領主!】
【??羞辱在哪,虐待在哪,審問在哪,不是……這是什麼新型刑罰,你們吃他們看?】
【ORZ還要拍吃東西和盜賊流口水的特寫,這罰的是我吧?】
【你爸爸的,我又餓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活該,戰爭狂們死心吧】
【嘿嘿,你們別急啊,這些盜賊的懲罰肯定不止這麼簡單,他們之後肯定還會被押著痛苦地……種!地!啊!】
第38章
騎士們的武器上塗抹了殺蟲籐的汁液,有些盜賊受了傷,一頓飯的時間,差不多就發作了,出現了嘔吐的症狀。
盜賊們本來就餓,肚子沒什麼東西,沒得吃也就算了,吐出來的都是些酸水。
雖然這個時候大家都吃完了,仍然發出嫌棄的聲音,侍從像拖死豬一樣把盜賊們拖出大廳,用瓢舀涼水灌進他們肚子裡緩解毒性。
老爺說了,這些人不可以吊死,他要留下來做苦力。
什麼最能改造人?勞動最能改造人。
侍女們把盜賊們躺過的地方用水刷了一遍,由於男爵老爺酷愛乾淨,城堡裡現在不允許出現隨地大小便、吐口水的行為,所有垃圾都要清掃。所有生活垃圾,每天拉到肥料堆去。
盜賊們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所有東西都被收走了,諾森伯蘭的人當然不會給盜賊發吃的,所有人吃飽後開開心心收盤子去了。
這些盜賊由始自終也沒能夠與領主對話,放在以前,至少領主要炫耀一下自己領地的武力。
他們都想,等待他們的,大概是明天被吊死,然後掛在窗洞外示眾吧。
這就是人生的最後一個夜晚了,又冷又餓,滿肚子的水……
奴隸把喝完水已經好了很多的盜賊們牽到了牲口棚裡。
盜賊們震驚。
睡牲口棚,這對中世紀的非貴族來說,絕不算一種侮辱,相反,這是能夠讓他們活過這個寒冷夜晚的保障!
遲早要死的人,為什麼還理會他們這一晚的死活?難道是為了明天,一窩盜賊整整齊齊地處罰麼?
雖然只能活一個晚上了,盜賊們還是蜷縮著靠近了牲口,藉著它們溫熱的身體取暖。而牲口們對來者到底是本地人還是盜賊也沒有絲毫計較,來者不拒,一起取暖。
到了第二天一大清早,盜賊們就被拽醒來了。
「快點起來,你們這個混蛋盜賊!」一名奴隸說道,他穿著麻布衣服,手裡拿著長矛,對準手腳被捆住的盜賊們,命令他們和自己一起走。
這就是要死了吧,盜賊們心想。
走出棚子,奴隸順手把自己掛在外頭晾的羊毛衣穿回身上。
盜賊頭子約瑟多看了他兩眼,判斷奴隸的方式,除了他們的工作,通常就是衣著,這個人剛剛看起來還像是奴隸,現在穿上羊毛衣後,儼然是個農民了。
但是接下來,約瑟歎為觀止,昨晚大廳裡的人一撥一撥吃東西,他分辨得不是很清楚,可是今天,大家各司其職,就能看出來了。如果不是諾森伯蘭沒有奴隸的話,就是這裡的奴隸也能夠穿羊毛衣。
無論哪一種猜測,都太嚇人了。
盜賊們被趕去了廁所,奴隸踢了踢桶子,命令他們收集好糞便。原來,奴隸是城堡裡地位最低下的,這些活兒都是他們幹,現在有了俘虜,就不一樣了。按理說,戰敗者除了死之外,成為奴隸也是理所當然的,只有勝者才有發言權。
盜賊:「……」
他們不是很懂,這是什麼地方,為什麼那麼多糞便……說起來昨天被關進來的時候雖然注意到,但沒有心思去想,這城堡乾淨得過分了吧,地上沒看到一坨糞便。原來,是都在這裡啊,這都什麼習慣,居然所有人有個固定大小便的地方嗎?
對了,現在還要他們把糞便收集到大桶裡,這什麼意思??
「快點,你們這些懶豬!」奴隸終於有機會罵別人了,還能不痛快麼,他和其他幾個人一起,把盜賊們的繩子解開,腳上仍然留著,但寬裕出邁步的距離,長矛尖對著他們。
其實,就算不用長矛威脅,這些盜賊也反抗不動的,他們都餓得頭暈眼花了。
再頭暈眼花,還是要幹活。
冬天說是沒什麼農活兒了,但是,積肥要積的吧,水利工程要維護一下的吧,還有果木這個時候也可以修剪咯,仔細一算,改造這些盜賊是足足夠了。
把廁所的糞便和垃圾都清走了不提,還得運到莊園裡去,到堆肥點,把這些肥料處理好,還得將其他堆肥都攪拌一番,這是每隔一兩週都要進行的,好讓肥料透點氣。
盜賊們的臉都要綠了,被逼著不斷攪動那些糞便,那味道熏得他們頭更加暈了。
「不行不行,我要栽進去了!」約瑟大喊。
奴隸輕蔑地道:「那你就栽進去試試。」
對待俘虜,絲毫沒有要放鬆的意思。
約瑟的臉黑了,這到底是要活生生餓死、累死他們,還是熏死他們啊?
看著這些粘稠的東西,約瑟忍住噁心,繼續攪拌起來,但嘴裡還喋喋不休地罵道:「諾森伯蘭的人有毛病,自己做屎殼郎,還要逼別人也做屎殼郎,看著吧,大糞裡一定會長出瘟疫來……」
「閉嘴!」奴隸一棍子敲在約瑟身上,要不是他抓住了身邊的同伴,就要掉進肥坑裡了。
而奴隸還在蔑視地道:「你們懂個屁!」
這些可是連神也認可的,能夠讓農作物快快生長的聖肥——自從「地獄之火」的事件發生後,大家就自動把神懲罰了偷肥者和神也覺得地裡施肥不錯畫了等號。再說了,教士老爺不也沒什麼意見。
只有這些沒見識的鄉巴佬盜賊,才會說這種惹人發笑的話。
在長矛和木棒的威逼下,盜賊們搖搖欲墜地幹著活,終於把一大堆的糞便都攪了一遍,這時候已經過去半天了,他們滿身的汗味和臭味。
一整個莊園所有人畜產生的糞便與生活垃圾,這可不是小數目。
奴隸們仔細評估了一下盜賊們的狀態,與自己以往作比較,確定他們真的幹不動了,這才矜持地上前,把他們的手腳重新捆起來,然後……拿出了豆子。
「張嘴。」奴隸說道。
「……你要幹什麼?」約瑟警惕地看著他。昨天他們中毒了,這裡頭不會也有毒吧。
可是約瑟的手下,已經張大嘴,一口把豆子吞下去了,他才管不了那麼多,死也要做個飽死鬼。
誰也沒有發作,他們這才徹底相信,自己真的被餵了一餐豆子。
天啊,真的不是他們在做夢嗎?
餵完之後,奴隸們又把盜賊押去了河邊,讓他們維修堤壩。
如此幹了一整天的活,攏共吃了兩次豆子,加起來大約是奴隸們一餐的量,但是對流竄各處缺衣斷食的盜賊們來說,這其實已經算難得了。
途中遇到了農奴正在修補房屋,奴隸們還讓他們停下來,幫農奴補房頂了。
就這麼半饑不飽,每天幹活,一回去累到直接睡到第二天,這些盜賊哪裡還有什麼心思想其他的。
約瑟也策劃過幾次逃跑,躲在牛肚子下頭小聲對大家講述如何在積肥時逃跑,可惜,被他的手下拒絕了。
「老大,雖然每天很多活兒,可是,豆子是固定有的,咱們跑了,就不一定每天能吃上豆子了。」盜賊們想得很清楚,「而且,這些天難道你沒有看到,這個城堡裡的奴隸都過得是什麼日子嗎?」
什麼日子,簡直是天堂裡的日子,有羊毛衣穿,有糊糊吃(偶爾還有剩菜,有油有肉),甚至有人在學習做農具——那些奴隸來給牛馬試挽具時他們都看到也聽到了!
約瑟沉默了。
是自由自在地奔馳在森林中,來去如風,遊走於各個城堡劫掠。
還是留下來做一個豆子的囚徒,終日與垃圾糞便為伴。
……
「領主老爺,求求您了!請您接受我們成為您的私人奴隸吧!我們自願為您勞動,不會再逃跑了!」約瑟趴在地上,大聲說道。
這才勞改了幾天,就自願為剝削階級服務了,崔棲潮打量了約瑟幾眼。
這些盜賊還是有把子力氣的,體格比他的奴隸都強多了,畢竟他們最近雖然流年不利,但以前能逍遙法外那麼久,還是有些收穫的,東西都自己吃。
不過,崔棲潮也不會那麼輕易就相信他們,他輕描淡寫地道:「看你們表現吧,你們可是攻打過城堡。」
約瑟心裡納悶地想,早知道是這個下場,或者早知道諾森伯蘭領那麼富裕,連奴隸偶爾都有飽飯吃,他們還不如直接來投靠。
為了表達自己的誠意,約瑟更是伏地小聲說道:「老爺,我有一張地圖,是我這些年來在各地劫掠、瞭解,自己畫的,我藏在了森林裡。」
地圖,裡頭包括了各種約瑟深入瞭解的信息,有的約瑟搶過,有的他瞭解後覺得暫時不適合,等等。這個時代的大小領主們都想著互相吞併,奪取資源,有這樣一張地圖,或者說信息表,可以說是攻打指南了。
約瑟甚至表示,他可以身先士卒,幫老爺帶路,去攻打別的城堡。在他看來,以諾森伯蘭騎士們的生活質量、戰鬥水準,完全可以正大光明侵佔其他領地。
約瑟都沒有想過領主老爺會拒絕,花費那麼多糧食把騎士們養得飽飽的,難道不就是為了打戰嗎?
而崔棲潮聽到約瑟的話,也確實眼前一亮,盯著他看:「你曾經去過很多領地,也瞭解他們的情況?」
約瑟用力點頭。
「很好,現在你帶人去森林裡,把地圖找回來。」崔棲潮說道。
約瑟欣喜若狂,他覺得自己如果立了功,說不定連奴隸都不用當了,立刻在押解下,去之前藏身的地方把地圖找了出來。同時,這裡還有一些盜賊團的家當,因為諾森伯蘭人沒有審問他們,也就更沒有搜拿戰俘的私物了。
「這些全都獻給老爺。」約瑟恭謹地道。其實也就是一些破衣服、一點點糧食、工具之類的,不過好歹體現了他的一番誠意。
在這個年代,商業極其衰敗,試想一個,即使一個男爵領,他治下也有畜牧業、種植業、人民,吃喝穿住,完全可以自給自足。大家所說的買賣,基本上都是貴族階層的事情。
例如胡椒這樣的香料、高級布料等等,由商人們售賣,路途遙遠,出現頻率少不說,還有很多約瑟那樣的盜賊團會打他們的主意,社會上普遍也不太看得起商人。
有時鄰近兩個領地的人交換一些東西,就算很費力的交易行為了,畢竟交通不便之外,農奴受到人身限制,自耕農也並非可以隨意出入,能夠外出的人少之又少,通常是領主的命令下派人出去。
本來領地內的人就不太出門了,貿易行為還又少又單調,獲取的外界信息極為不足,連帶著影響了作物的傳播與推廣。
像諾森伯蘭的騎士,以前打戰時也不可能跑到特別遠的地方去。
崔棲潮在拿到地圖後,仔細觀看,約瑟倒確實流竄了不少地方,幾乎接近北部了,某些信息,他瞭解得比商人還要多,畢竟是強行的,崔棲潮露出了欣喜的神情,「很好,你為我做一件事,如果做得好,可以考慮赦免你的部分罪行。」
約瑟立刻道:「給我一匹馬,我可以戰鬥到死亡。」
「馬什麼馬,馬還要留著拉犁。」崔棲潮隨口道,「來,你給我仔仔細細回憶,你在每一處搶奪過的糧倉裡,搶到過的食物,或者在別人領地中見到過的陌生作物。」
約瑟:「??」
崔棲潮:「快點!」
這位領主老爺氣勢驚人,簡直不像只是位男爵,他一皺眉,約瑟就趕緊喏喏應是,開始用貧瘠的語言,形容記憶中的事物。他心想,搶東西第一考慮人家有什麼,倒也正常。
崔棲潮親自拿著筆墨和麻紙記錄——這還是好不容易找出來的,領主和騎士們哪需要寫寫畫畫,他們通常只管打戰。就崔棲潮在紙上畫一畫約瑟形容的作物,大家還覺得不愧是大主教的外甥,就是有文化。轉念一想自己身上的「崔家班」,領主老爺可是連東方文字也學會了一些的。
目前領地裡的作物實在是太少了,崔棲潮一來想豐富一下作物,二來,糧食種子長期不換也不好。
他聽著約瑟形容的,葡萄肯定是有的,這個在諾森伯蘭並未種植,諾森伯蘭的葡萄酒也都是從商人那裡買來的。葡萄酒屬於奢侈品,因為教會對葡萄酒的推崇,許多修道院也會研究種葡萄和釀葡萄酒,能夠為他們賺取大量財富。
種葡萄無疑是致富的好途徑,只是並非每個莊園都懂得如何種植、釀造罷了,有的人種葡萄,還怎麼都不結果呢。
在約瑟的形容裡,崔棲潮還依稀認定了一些作物,比如蕎麥、甜菜、胡桃、黃瓜等等,都是他比較感興趣的。
去年的豐收,令崔棲潮有了一些本錢,可以去交換一些作物回來。即使沒有約瑟,他也得考慮在商人再次到來的時候,委託他們去打探了,現在倒省了許多力氣。
在記錄完之後,崔棲潮把管家叫來了,當著約瑟的面把自己的主意對他說了。
管家只聽到了一個重點,「老爺您要種植葡萄??您會種葡萄???」
葡萄園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真有心種葡萄,還是能以各種方式學習到種葡萄的技巧,比如打戰……但是,最優質的葡萄,基本出自各地修道院的葡萄園。教會的力量,誰敢挑戰。
由於崔棲潮之前展現的知識,管家聯想到那些碩大優質的蔬菜,下意識地認為,如果是領主老爺種葡萄,那麼葡萄也會相!當!好!
當然,也的確如此。
崔棲潮:「是,還有蕎麥、胡桃、黃瓜……」
管家瘋了,聽不進去了,「咱們去年開荒的林地做葡萄園不是正好麼,那些戰俘可以拉去犁地,好大一片葡萄園,可以自己釀酒,也可以賣給教會——」
崔棲潮:「……」
崔棲潮:「你冷靜一點。」
說到種葡萄興致那麼高,不知道的還以為管家才是神農後人。
管家點頭,「是是,那麼咱們去哪裡搶葡萄?」
就連管家,在看到約瑟,想到自家城堡那些壯碩的騎士後,想到的第一個方案也是搶奪。
「不搶,」崔棲潮詫異地看他一眼,「帶上一批騎士,到規模差不多、種植葡萄的領地用麥子和他們交換種子。」
如果這裡的農業發達一點就好了,可以直接換果苗回來,春天土壤解凍後剛好就栽種了。可惜,這時候大概沒人培育果苗,用種子繁殖,大約要三年才能開始結果,時間太長不說,還保留不到原有植株的優點。
崔棲潮想了想,可以保守一點,換一部分種子,再換一部分枝條用來扦插,前者保障後者,省得路上死了賠死。
領主老爺說的話並不是很出乎管家的意料,畢竟他來了這裡近一年都沒有提過侵略的事情,所謂搶奪不過是自己做出的判斷,聽完老爺的決定也不意外。
約瑟則一臉疑問,有這樣的部下,還老老實實做交換?這位老爺沒問題吧?
崔棲潮哪裡管他,自顧自說道:「山長水遠,騎士們這麼繞一圈,希望春天能夠回來,剛好趕上播種。既然要出去,也得多帶些毒液防身,一定要保護好我的種子。」
算一算,抵達種植葡萄的莊園,剪了枝條還能當做幫他們修剪了呢……
……
崔棲潮挑選了一隊騎士與他們的侍從組成了貿易隊,給他們詳細講解了這一行的任務,「香腸麵包、醃肉、果醬……都帶好了做乾糧,我希望你們過好了,但是也希望你們把我的作物都照顧好。」
騎士們你看我,我看你,都大聲應了。說真的,他們都快閒得長毛了,好不容易能出去打戰——就算主要目的是交換種子,那路上指不定也能遇到約瑟那樣不長眼的盜賊,可以大展身手。
崔棲潮見騎士們應下了,就囑咐道:「我教你們如何辨別好的種子,別被人騙了,到時換回來的種子長不出來。還有葡萄枝條的保存也要格外小心,你們得準備好容器、細河水與土,路上仔細照料。」
崔棲潮知道騎士們不懂這些,他掰開了教,每人只用負責自己的分內事,從挑選扦插枝、修枝剪條到插枝儲藏、保持溫度等等,務必做好儲存工作,讓葡萄枝條安全抵達諾森伯蘭堡。
現在葡萄都還沒發新芽,一定得選擇芽眼飽滿、成熟優秀的枝條,在容器裡填好土、沙,挖溝埋藏。剛好現在是冬天,估計再過段時間還得下雪,零度左右挺適合儲藏的。
一想到以後莊園裡也有葡萄園,以領主的慷慨,說不定各種請大家吃葡萄、喝葡萄酒,貿易隊成員們就心潮澎湃!
崔棲潮勉勵他們,「路上如果碰到盜賊小心一些,保護好自己,只要平安回來了,我會給予獎勵的。」
聽到領主出言允諾了,騎士們更是七嘴八舌地大聲表示:
「為了領主大人的葡萄,我們一定會拚命的!」
「放心吧大人,如果遇到盜賊,全都抓回來一起幫您種地!」
看來自己平時的愛好大家也是看在眼裡,記在心裡的。霎時間,崔棲潮心中淌過暖流,「沒想到你們還有這份心,來人,倒些酒來給這些好小伙子送行。」
……
可想而知,這一段播出的時候,LJJ平台的觀眾有多麼炸裂:
【地圖送到你手裡都不打,種種種,就知道種!!】
【我們崔老爺神農後人想種點地怎麼了?怎麼了?種出來是不大還是不粗?是不好吃了還是看不胖你們了?這麼不滿足的麼?】
【……日,部分觀眾注意一下自己扭曲的心態!】
【大姐別這樣說話我害怕!】
第39章
諾森伯蘭貿易隊由十名騎士與騎士們的三十名侍從組成,為首的騎士叫雷蒙德,就是他喊出了要把盜賊抓起來為領主種地那句話,也就是因為這句話,他才被提拔的。這次出去,由他來做隊長。
雷蒙德喜提隊長,還挺有報效之心,一路督促大家盡快趕到第一站——阿布魯茲堡。
在那裡,他們要拜訪阿布魯茲領的領主,當然,估計是不能進入城堡的,任何城堡都不會放如此多陌生人進來,那可是堡壘。
根據約瑟的記載,阿布魯茲的莊園種植著大量的蕎麥,那是從遠東傳來的植物,領主大人對其比較看重。這種作物畏冷,溫度低於零下就會死亡,不過這不算什麼大問題,不過冬種植就行了。
蕎麥和燕麥一樣是粗糧,約瑟的形容裡蕎麥裡產量也不是很高,但崔棲潮知道,蕎麥喜歡濕潤——諾森伯蘭有水利設施;蕎麥還對肥料很敏感,給它一點肥,它就回饋你許多花實——全大陸也只有諾森伯蘭施肥。
總而言之,它還挺適合用來豐富諾森伯蘭的作物,交替耕作,領主大人吩咐,一定要換到。
出門大約五天之後,氣溫達到了零下,開始下雪了,好在雷蒙德等人身穿厚實的「崔家班」毛衣與斗篷,腳上還有羊毛襪,裹在牛皮靴裡,足以讓他們抵禦風雪寒冷。
可能也正是因為下雪,第二天,貿易隊就遇到了第一批盜賊,而這裡,甚至還沒有出諾森伯蘭領的土地呢。
這些盜賊沒什麼眼力,光看到貿易隊烤麵包吃了,沒注意他們堆放在馬匹旁邊的武器和盔甲。貿易隊輕而易舉把十五人組成的小盜賊團制服了。
再往後走,十天之內,又收了三撥盜賊!
都是些烏合之眾,雷蒙德審問過了,他們中大多是其他領地中,這個冬天過不下去的農民,這才鋌而走險出來搶劫。
「今年到底過的是什麼日子?」雷蒙德咂舌了,在領主大人的管理下,大家只覺得今年好像風調雨順,各種豐收,蘿蔔都長得大一些。
可出了諾森伯蘭,外地村莊的農民似乎飽受蟲害,這些盜賊裡許多還是自由民,尚且如此。可見蟲害導致的減產多嚴重,而且,今年雨水豐沛,但由於沒有排水設施,反而讓焦乾的土地澇了……
騎士們這時候才知道自己有多幸福,諾森伯蘭領只是個男爵領,不算特別大,但幸福指數是那麼高。且正因為不起眼,也沒有遭受太多騷擾。
這些天他們用野豌豆餵這些盜賊,但漸漸也抵不住了,從雪堆裡找那些已經乾癟了的豆子,浪費時間回報又不是很大。
「如果要把這些傢伙帶回領地,必須養活他們,可是咱們連阿布魯茲都還沒抵達!」雷蒙德一邊烤著麵包一邊小聲道,「再說,這裡已經有四十來人了,比咱們人數都多,雖然都是吃飽的農民而已……你們注意到他們的眼神沒?要是發狂怎麼辦?」
他們點著火堆烤熱的麵包,上頭的香腸在滋滋冒油,那些吃著乾癟豆子的盜賊就眼睛冒著綠光看向這邊。
雷蒙德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和其他騎士達成一致後,他站起來說道:「我們不殺你們,是因為我們的領地還有許多耕地需要人手,這樣吧,如果你們願意的話,我就派侍從帶你們去諾森伯蘭領。只要你們願意投靠,領主大人會留下你們,並給你們一頓飯吃的。」
這些農民出身的盜賊都露出了不信任的眼神,怎麼可能,到處饑荒,餓死了那麼多農奴,到你們那裡還能有吃的??
——和奴隸或者農奴之類的身份無關,做自由民能餓成他們這樣,要是奴隸能吃飽,誰不願意做奴隸啊。
「看看我們的麵包!」雷蒙德不得不炫富了,把他們的食物給這些鄉巴佬看,「你們見過哪個貴族的麵包裡還能放上肉腸烤的嗎?看清楚,這不是下水做的肉腸,是純豬肉!」
有肥有瘦,看得清楚著呢!
盜賊們心動了,反正現在已經山窮水盡了,去哪兒不是死,萬一,他們的領地真有飯吃呢?
雷蒙德把這些農奴捆在一條繩子上,然後派一名侍從把人牽回去。
從第二天起,兵分兩路,侍從帶著盜賊們往來時的方向走,其他人繼續前往阿布魯茲。
因為雷蒙德所說的話,抱著期望的新手盜賊們也不鬧事,老實跟著走。
雷蒙德後來一直在慶幸自己做的決定,因為前路上,他們又遇到了好幾波為生計奔波的盜賊。真讓盜賊們積少成多,說不定也能合起伙來反撲他們!
就這麼一路撿人,一路往回三次人,雷蒙德都覺得是不是自己說出口的話被神聽到了,所以要滿足他為領主抓農奴的願望。
……
於是,在另一端的諾森伯蘭領,正在做大麥攤餅的崔棲潮就接收到了來自騎士們的「快遞」。
諾森伯蘭也下起了雪,人們的活動更少了,崔棲潮整天都縮在城堡裡,無聊透頂了,就給自己找點事。
冬天的食物太單調了,崔棲潮想了個法子,讓工匠用石頭做個煎盤,拿火加熱到滾燙滾燙的,好攤煎餅。
全廚房的人都傻兮兮地圍觀崔棲潮指揮人烤石頭,他們想,難不成在領主大人神奇的技巧下,石頭也能變成美味?
事實證明他們的腦子壞掉了,煎盤燙了後,崔棲潮就把大麥面漿拿出來了。
這是崔棲潮提前讓莉莉磨好的,舀一勺往抹了油的石頭煎盤上一倒,刺啦啦一聲,冒煙了,麥香味也透出來了,還得把面漿攤開一些,成了一張臉盤子那麼大的餅,裡頭攤個雞蛋抹開點,放點蔬菜絲,還有一點香腸末。
看到這一步時,所有人都開始流口水了,煎餅的味道他們是沒嘗過,但是雞蛋和香腸末好吃誰都知道啊!
連小白都圍著崔棲潮的腳邊開始轉圈了,崔棲潮可千萬別忘了它。
虧了崔棲潮能在這麼簡陋的條件下控制好溫度、時間,及時把煎餅翻面,最後掀出來的煎餅又香那外皮又帶著一點焦脆,還夾帶著雞蛋,裹著菜、碎香腸的內部還是香軟的。
崔棲潮就用這原始煎盤攤了幾張餅,疊起來都摞在木盤子裡,熱氣騰騰的,香味把整個廚房鋪滿還不夠,都傳到外頭去了。
傳令的僕人就是聞著這個味道進來,一邊狂嚥口水一邊說:「侍從伯納德帶回了四十多人,正在城堡外,詢問您該如何處理。」
崔棲潮回憶了一下,才想起伯納德是貿易隊裡的一員,為此他還確認了一下,「是紅頭髮伯納德嗎?」
「是的,老爺。」
因為中世紀的大家也沒個姓,名字也就那麼多,難免有個重名的,這時候就靠特徵來區分的。老的那個,小的那個,長了滿臉痘痘的那個之類的。
確定了是紅髮伯納德,崔棲潮才一邊端著煎餅往外走一邊問:「貿易隊這才去了多久,他怎麼回來了,四十多個人是什麼人?」
隨著崔棲潮的走動,身後以廚娘為首的人,也都不由自主一步步跟了出來,眼睛仍然盯著煎餅……
「那些都是他們路上俘虜的盜賊,據說大部分是其他領地今年收成不好,快餓死了,才出來搶劫的。」
「是俘虜?」崔棲潮眼睛一亮,「雷蒙德,我果然沒有看錯他,才出去多久,就給我送回來四十多人了。」
崔棲潮想,早知道外頭是這個情況,那他就專門派人出去收攏那些人了,他們諾森伯蘭沒饑荒啊,都過來開荒種地多好!
一個領地才幾千人,幾十人可不少了,多收攏一些都算幾十分之一,不少了。
「把人帶進來唄,都餓著,能出什麼事。」崔棲潮派了幾個騎士去接人,他自己就坐在桌子前吃煎餅。
小白狂撓腿,想吃,想吃。
崔棲潮輕輕踩了一下它的腳,示意它等著,現在還有事沒解決完,那些人還全都目光灼灼地盯著他,他總不好回去,或者和以前一樣故意掉一塊給小白吃吧。
於是,等那些新俘虜的盜賊被押進來時,看到的就是一位貴族老爺正在吃著噴香的食物。
現在還不是飯點!
而這個人吃的東西,外頭好像是麵餅,但不像餡餅,很薄,裡頭有菜有香腸,還有雞蛋的香味,他每次一咬,所有人就盯著他咀嚼的動作。
看這個輕鬆的狀態,這個面一定是篩得細細的,沒有什麼麩質,做出來的餅也噴香柔軟外皮微酥,那熱氣升騰的樣子,肯定還是新做出來的。
天啊,他們可能真的來到了一個沒遭受饑荒的地方,
貴族老爺向侍從小聲問了幾句話,就一邊愜意地吃著餅,一邊問他們:「以前都幹農活的麼?願不願意留下來啊?」
——這人舉著塊餅問人要不要留下來,誰能說個不字啊,再說,雷蒙德也早就和他們通過氣了。
崔棲潮看著狂點頭的盜賊們,說道:「行吧,那就拉到牲口棚去,和約瑟他們一起幹活。」
只是一句話功夫,什麼也沒多問,就把人拉下去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拉去處決。
長途跋涉來到諾森伯蘭領的人們被帶到了牲口棚,這裡已經有一批人在休息了,為首的正是約瑟。
由於獻圖有功,他現在雖然還沒有完全獲得自由,但地位升上來不少,能夠和看管他們的奴隸蹲在一起聊天了。其他同伴,則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休息,姿勢相當放鬆,一看就是把這兒當家了。
這些盜賊之前多是自由民,沒做過奴隸,對眼前的畫面比較陌生,不知道如何自處。
約瑟雖然不知道他們都是哪來的,但不妨礙他辨認出都是新來的奴隸,一時熱情地招呼起來:「新來的奴隸嗎?來,隨便找地方休息,再過一會兒就要去修整果樹了,天黑之前能吃糊糊,全都給我把力氣拿出來啊!」
新奴隸們慢慢張開了嘴:天黑之前,吃糊糊?
……
崔棲潮打發了奴隸們,端著剩下的煎餅回自己房間了。
隨著崔棲潮在諾森伯蘭的威信越來越高,他自己也越來越肆無忌憚,這不,都能在非飯點做吃的了,對於視饕餮為羞恥的時代來說,可以說是十分荒唐驕奢的領主了。
崔棲潮把煎餅掰成小塊餵給貓咪吃,由於時代侷限,他也沒法每餐都專門做飯給貓吃了。這會兒,誰不是湊合活著。
大白盯著煎餅,急得人立起來,搭在崔棲潮腿上。
還沒等崔棲潮訓斥,小白已經一巴掌拍在大白頭上,大白躥出去三米。
小白小心翼翼看了崔棲潮一眼,這個力度不過分吧?真怕崔棲潮又掏出個什麼東西嚇唬它。
崔棲潮挨個餵了一點煎餅,莉莉上來收拾盤子,還剩下一些,崔棲潮就讓她吃了。
莉莉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在城堡這段時間,由於飲食比以前充足,她不但躥高了,兩頰也豐潤一些,看起來健康多了。
莉莉坐在地毯上,大口吃著煎餅,大白和大橘則繞著她轉。雖然冷了一些,但這特別的、外酥裡嫩的口感還是讓莉莉油然而生幸福之感。
「老爺,我母親托人帶話給我,叫我有空了回家看看他們。」莉莉蔫蔫地道。
她知道,父親和母親一定認為她在城堡廚房幹活兒,也許能佔到一些便宜,畢竟老爺大方得都能讓沒衣服的人租借他的羊毛衣。
但是莉莉並不樂意,她被抓起來審判時,父母一句話也沒說,所以莉莉對崔棲潮訴苦,「但是如果可以,別說現在,春天來了後我都不想回家了,老爺,您可以留下我嗎?」
她真正期盼的是這個,而不是什麼請假回家。
崔棲潮看了她一會兒,平靜地道:「如果不是在這個年代,也許你們都會有不一樣的選擇。但是,我允許你暫時不回家,在廚房幹活,你那一部分的租、稅用你自己的勞作抵消。」
這個時候莉莉還不太能理解前一句話,她只知道自己不必回去了,這是領主老爺親口允諾的。
「謝謝老爺!」莉莉興奮地順手把小白抱了起來,想擁抱它一下。
然而小白一下就躥開了,露出嫌棄的眼神。
莉莉惋惜地看了它一眼,小白總是這麼不親人啊,倒是大白和大橘,吃完了也不會翻臉。
莉莉走了後,崔棲潮把小白給抱了起來,仰面朝上放在膝蓋上,「小妹妹要抱你一下怎麼了,你洗澡次數不比人家多吧?」
小白:「……」
還好意思說,如果不是崔棲潮老攔著它。
「貓不是應該喜歡溫柔一些的女性?」崔棲潮捧著小白的臉,看著看著,目光就往下挪到了小白腹部下頭那一小撮地方,「你這小傢伙啊,怎麼就與眾不同……」
小白:「………………」
崔棲潮只是看了一眼而已,就淡定地收回了目光,他確實沒有別的意思。他只是想,小白到底是什麼生物,上輩子威脅一下就沒發情了,是不是沒這個需求啊。
在小白眼裡就不一樣了!
看它一眼後挪開目光是什麼意思?小傢伙,誰小傢伙了?!
「喵嗷!」烈性的小白奮力掙扎。
咦,怎麼突然發瘋。
崔棲潮莫名其妙地單手摁住了小白,他可不是莉莉,成年(吃飽了的)男性要制住一隻貓還是隨便的。
小白亂蹬了一會兒腳,還是沒能掙開,它唧唧朝上,露出了屈辱的眼神。
崔棲潮當然領會不到小白那種複雜的心情,他一轉頭,就從窗洞把頭探出來,觀察起了城堡後頭的地方。
諾森伯蘭堡所處的這塊高地,在壕溝之外,還有一些平整的地帶,崔棲潮正是看著那些地方。
諾森伯蘭堡只是一個男爵領,城堡裡的房間並沒有那麼多,僕人都是擠著睡,奴隸們還是睡在牲口棚。
可是,大部分牲口也不在城堡,牲口棚就那麼大,現在來了這麼多奴隸,哪還住得到。按照城堡裡的人的想法,隨便找塊地板一睡不就行了,崔棲潮卻覺得不是那麼回事啊。
按照雷蒙德傳回來的消息,今年收成不好,新盜賊變多,指不定以後就是地板也睡不下。放那麼多改行的盜賊,他放心,管事們怕也不放心。
所以,崔棲潮決定,在外頭的平地上搭些房子,安置奴隸。
冬天,剛好也是大家幹家務活的時候,崔棲潮和管事們提了一下,本以為早就對領主老爺各種言行有心理準備的管事們,還是震驚了。
「奴隸怎麼能有自己的房子!」
「那是我的房子,蓋來給奴隸住而已。」崔棲潮一拍桌子道,「以後我的奴隸越來越多,城堡裡地板都住不下了,讓他們住哪裡?住在農田邊上?那是不是也要蓋茅屋,還得讓人到下頭守著?是你們說的,奴隸學了手藝,更不能讓他們有逃跑的機會。」
管事們:「……」
憋屈死了,老爺的道理總是這麼奇怪又難以反駁。
諾森伯蘭領破的例也不是一個兩個了,饒是如此,給奴隸房子住,仍是有些驚人了。
他們做最後的掙扎:「那也得圍上高高的柵欄,讓警役看守著,否則出現逃奴怎麼辦……」
「可以啊。雖然我覺得,逃走才比較傻吧,除了我還有人給他們那麼多糊糊吃嗎?」崔棲潮若有所思地道,「我覺得沒有。」
管事們:「……」
……
起初,奴隸們是不知道自己要有房子了的,他們被命令將城堡後頭的地整得更加平。城堡後方的山坡特別陡峭,還不到懸崖的地步,但基本是難以上下的。
整好了地,將泥巴地踏實了,還要伐木。奴隸的房子當然不會太好,木頭只用來做支柱而已,中間用籐條編織,縫隙糊上泥巴,連石灰也沒有抹。屋頂木片的縫隙間,則用曬乾了的茅草鋪好。
至於床麼,自然也是麻布、稻草堆鋪設而成的。
這樣的房屋,簡陋到沒糊牆時會被誤以為是牲口棚。整體只需要幾天功夫就能完成,已經和莊園裡茅屋農們的住所差不多了,只是少了些傢伙什。
將屋子搭好之後,管家還來驗收了,挑剔地摸了摸牆,心中嘀咕,老爺竟然允許他們砍林子裡的榛木,還有稻草用得這樣多……
「哼,可以了。」管家陰陽怪氣地道,「你們這些牲口,以後就住在這兒了,告訴你們,警役會時刻盯著你們,別想作怪。」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
因為他們不能理解管家的意思,什麼叫他們住在這兒?
誰會為自己的工具專門搭個(相對)正正經經的房子啊,沒人能反應過來。
管家不悅地重複:「我就勸老爺了,這麼慣著不是回事,看看你們,得到這麼大的恩賜居然還無動於衷。這麼一座利利索索的茅屋,給一群笨豬住,真是浪費!」
這時候才有人清醒過來,顫抖著聲音問:「您是說,這是我們的房子?」
「什麼你們的?」管家暴怒,「這是老爺的!」
對,這是老爺的,就是說,老爺要給他們單獨的房子住?
那些從自由民或者和農奴成為奴隸的人稍微好一點,從父母、父母的父母那一輩就是奴隸的人,則完全傻了,眼淚大滴大滴湧出來。
他們,居然能住房子麼?
第40章
管家滿意地看到奴隸們都抱頭痛哭,都已經虧了,至少這些蠢豬得露出些感激的樣子吧?
別說管家不滿,連僕人們都有那麼點羨慕,他們居住的地方也不過是把通道隔起來罷了,下等人是不可能擁有自己的房間的。
那些奴隸別說有房間了,還有自己的茅草屋,雖然不是在城堡裡面,雖然只是老爺給他們住的……但無論怎麼想,還很值得嫉妒啊!
奴隸們知道這是自己住的地方後,更加用心了。這不是城堡裡隔出來的住處,不睡覺時可能就被人踩來踩去,滿是贓物,也沒有任何私密。而有一個單獨的空間,意義就不同了。
他們奴隸把這茅草屋休整得更加舒適,將泥牆糊得密密的,不叫寒風透進來,將泥地踩得更實,並從林子裡採來大量的燈芯草混進去,用來吸濕。
充滿暴曬後陽光氣息的乾燥稻草堆放在一起,是大家還算舒適的床,所有人擠在一張床上,無論坐、躺、吃東西還是聊天,這算是唯一的「傢俱」了。
無疑,同住茅草屋的遭遇令同屋的奴隸相比其他人更親近,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奴隸們也開始在城堡裡有小團伙了。後來崔棲潮還有所耳聞,不過盡是些什麼撿牛糞、拌肥之類的事,這種中世紀「宅鬥」,或者叫堡鬥,讓崔棲潮非常提不起興趣關心。
好的方面就是,奴隸們愛護茅草屋就像自己真實的家,住在這裡好像就能做夢,沒準哪一天,他們也能獲得自由,住在真正屬於自己的屋子裡。可能不是茅草屋,而是木屋了。
從前諾森伯蘭堡的奴隸們沒有夢,現在他們有了,因為從前也做夢都想不到能有現在的遭遇呀。
而對於莊園裡的人來說,奴隸們其他的待遇還遠在城堡中,那些屋子,可是老遠都能隱約看到,瞞不了人。
這事兒成了冬天的大談資,農民們窩在某人家裡,一起挨擠著取暖,議論那些屋子。
「還記得老麥克麼?那個該死的小偷,一家人都成了奴隸,現在也住茅屋裡!」
「到底是走了什麼狗屎運,一個小偷,一個奴隸,也能獲得如此寬容的獎賞。」
「我的屋子,修建的時候為了獲得老爺的允許,到林地去砍木頭,交了多少糧食。」
「就是,也不知道他們屋子裡有什麼,用的是什麼木頭搭樑。」
階級觀念如此嚴重的時候,貴族和平民涇渭分明,而這些農奴與奴隸之間,也存在鄙視鏈,奴隸是比農奴更卑賤的。
所以即使只是茅草屋,也引發了大家的嫉妒。
可惜也正因為階級觀念,他們不敢對這出自老爺的手筆提出更多不滿,只能私下念叨念叨那些走運的奴隸。總之就是,他們可以得到老爺的羊毛衣,奴隸們不能住上老爺的茅草屋。
……
諾森伯蘭貿易隊帶著糧食一路跋涉,抵達阿布魯茲領,阿布魯茲同樣只是個男爵領,領地還沒有諾森伯蘭大,騎士也沒有阿布魯茲多。
今年阿布魯茲的糧食也減產了,連貴族們都沒有足夠的麵包吃,騎士們得不到好的供奉也不願意出力,混過自己的值守期就是了。
在發現諾森伯蘭貿易隊時,所有人都以為是其他城堡的入侵者,他們躲在窗洞裡,也不打算出去,反正,城堡的作用不就是供人龜縮麼。
等入侵者在外面耗得等不下去了,就會自己撤退,當然,也有可能是他們的糧食耗光,打開門投降或者餓死。
貿易隊把莊園裡的警役抓來了,讓他上去傳話,他們不是來入侵的,而是來交換種子。
說著,雷蒙德還把一批糧食給警役看,證明他們的話。
就這個數量,這個質量,真的不像是帶出來的乾糧,有這麼多顆粒飽滿的糧食,也不需要上外頭搶劫吧?
警役跑到城堡外頭,仰著頭對窗洞裡的人說了自己看到的,阿布魯茲領的領主將信將疑,詢問有沒有人願意去和雷蒙德交涉。
騎士們全都裝起死來。
領主無可奈何,只能說:「那就讓那個警役繼續和他們交談吧,叫他們到壕溝前來。」
吊橋不放下來,警役也沒法進城堡躲避,只能原路返回,匯報領主的意思。
雷蒙德率隊到了城堡外,為了防止弓箭手,他們把盾牌舉在頭頂,身上也穿著盔甲,如此全副武裝地大聲道:「閣下,我們來自諾森伯蘭堡,聽聞這裡種植了蕎麥,我們的領主大人十分中意蕎麥的味道,所以命令我們帶上一批麥子來和您交換種子。」
雷蒙德把麥子露出來給他們看,眼裡好的話,從城堡往下頭看也是能分辨清楚的。雷蒙德還翻了幾下,證明並不是只有表面麥子,「如果您願意,咱們好商量。」
如果領主沒看錯,那些還是珍貴的小麥,拿來和蕎麥換,真是他們佔便宜了,即便蕎麥數量多也一樣。小麥的種植條件比較苛刻,做麵包最好,但一年只有一季,他們的產量哪有諾森伯蘭堡多。
領主怦然心動,讓人從倉庫裡把蕎麥種子拿出來,又叫雷蒙德他們退到下頭去,叫所有騎士壓著種子和雷蒙德交易。
雖然大家人數相當,但雷蒙德他們平時的伙食如何,阿布魯茲平時的伙食又如何,根本沒有可比性,要不是雷蒙德在崔棲潮吩咐下,真的沒有壞心,就這樣也能把蕎麥搶走了。
就這麼被屢屢誤會,但幾乎每個領主都抵抗不了麥子的魅力,還不乏想黑了他們的麥子的人,只是都敗於陣下。
諾森伯蘭貿易隊就這麼途經數個領地,在阿布魯茲,他們換到了蕎麥,在靠海邊的領地,他們換到了甜菜,等等,因為大家都想要小麥,在約瑟透露的信息之外,還有人想用新鮮作物和他們交換。
最讓人驚喜的是,在靠北部的領地,他們換到了羊毛樹的種子,雖然領主沒有提過需要,但雷蒙德可以確信,領主大人一定會喜歡的!
……
彼時,崔棲潮正在讓留守城堡的騎士訓練莊園裡的農奴。
他讓人到處去換種子,也沒有讓人過多掩飾來歷,希望日後有更多種子,但這麼一來,難保哪天不被人打主意。於是,未雨綢繆一番,給農奴來個訓練,以這時候的戰爭規模,如果男性農奴都具有一定戰鬥力,完全不用怕入侵了。
那些奴隸中有些盜賊,其實訓練他們成果可能更好,只是管事們始終忌憚新奴隸,崔棲潮也覺得暫時不要給予太多信任。
反倒是在農奴間崔棲潮受擁戴,大家對他尊重又敬畏,而且覺得他是最好的領主,加上最近,農奴們對奴隸的待遇很嫉妒,用上一些小獎賞,這些農奴就會奮力表現自己。
本身各個領地之中也有兵役,從農民裡挑人來服役,以前多是挑的自耕農,身體強壯一些,也比農奴有錢,看起來體面。
當然,這麼多人的兵器是不好供應的,拿的也就是些木棒甚至農具,這時候哪有那麼多鐵。身上的盔甲更不必說,麻布甲都沒有。
崔棲潮思及華夏歷史上所用的籐甲,讓人從林地找來合適的籐條,編織成鎧甲,製作好的籐甲也能防一般箭矢、刀劍,造價又遠比鐵甲低廉,只不過浸籐甲用的桐油不多,需要攢一攢而已。
就連正經騎士,對這些籐甲都很感興趣,盔甲每一次損耗都讓人心疼得很,籐甲打戰時看起來是不夠體面,但平時訓練,或者出去打獵用一用,還是很不錯的選擇。
比起裝備,更難的是崔棲潮在訓練中看到的不足。
連騎士們列個陣都列不齊,又何況是農奴,他們習慣了一窩蜂做事,崔棲潮就坐在旁邊監守,盯著他們練習最基礎的陣列。
一向挑剔的管家都難得點頭誇讚了,「都穿上籐甲後站得整整齊齊,拿武器的動作也一模一樣,看上去還挺有氣勢。」
整整齊齊?一模一樣?
崔棲潮覺得他在逗自己,就這個整齊程度,還不如做廣播體操的小學生。
崔棲潮的華夏觀念還是很根深蒂固的,大場面,每個動作要整齊得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才好看,橫著看豎著看全都要一條直線,站有站相,提著氣才精神。
鬆鬆垮垮地站著,到底哪有氣勢了。
崔棲潮直接讓騎士先別教這些農奴用弓箭,必須把隊列練好,不讓他看著實在太彆扭了。
管家雖然覺得沒必要,但別說,這些農奴加強訓練後,看著是更加有氣勢了,他甚至覺得,如果換上盔甲,出去還挺能唬人的。
等隊列終於提高到高中生廣播體操水平了,崔棲潮才勉強接受,讓人能進行下一步,沒辦法,他難道還能在中世紀訓練出一支儀仗隊來嗎?
這隊伍練成後,連農奴們自己都有點得意,覺得自己怪帥的。回了村舍後,還自發列隊給其他人看。
在其他人眼裡,這個整齊程度已經比得上正規軍了,身高都階梯式地排列好,看著也太厲害了吧。
「天啊,這是怎麼做到的!」
「看他們腰挺得多直,看起來都英俊了許多……」
「這步子可真整齊,真好看啊!一邁步,人都拔高了!」
可把接受訓練的農奴給得意壞了,別提他們去受訓,領主還發豆子,練隊列一點兒都不苦了,而且也確實比沉重的農活好。
在眾人的誇獎、圍觀之下,飄飄然的農民兵們,恨不得上廁所都排著隊去……
春天來臨,霜雪解凍,農民又開始了一年的耕種,在領主老爺那裡領種子,借牛馬和犁耕地。今年領到的種子少一些,但沒人有意見,因為種子各個都飽滿得很,一看就知道能種出來好糧食。這就是保存妥善的好處了。
至於地裡那些越冬的大麥成熟要晚一些,四月份才能收割,現在還不急著。
農民們內心有點竊喜,因為老爺去年把地都種上了,那麼今年春播時,是不是要輕鬆一些?雖說活兒去年也是他們幹的,但總覺得有點佔便宜了。
諾森伯蘭貿易隊就是這個時候回來的,他們往回走的時候,遠遠看去,分辨不出旗幟,那些經過冬天「軍訓」的農民,迅速排成隊,手裡拿著農具,擺出了防禦的姿態。但內心還是忐忑不安的,畢竟沒經過實戰,另一邊趕緊讓人去報信。
直到旗幟清晰了,大家才看清楚,這都是自己人。
而雷蒙德也吃驚地看到一群農奴排列得整整齊齊,手裡拿著農具,卻宛如士兵一般。什麼鬼,這些是服役的民兵嗎?為什麼看上去那麼有氣勢,顯得他們貿易隊都散亂了。
雷蒙德內心隱含不悅,嗤笑道:「還拿著你們的耙子幹什麼,要耙死我嗎?」
農奴們互相看看,排頭那個趕緊道:「立正!」
唰一下,所有人收起農具,站直了。
「報告騎士老爺,剛剛我們看不清旗幟,讓人去報信了,現在去追人,說清楚。」農奴大聲道。這個音量也是訓練後的結果,對長官匯報必須清晰。
這可把雷蒙德和其他騎士給嚇一跳,自己的腰都不自覺挺直了,天知道他們平時有多放鬆,「咳,知道了,快去吧。」雷蒙德說著又不自覺補了一句,「我們千辛萬苦,完成了領主大人吩咐的任務,還有額外收穫。」
要說一名堂堂的騎士,會和農奴較勁,簡直太可笑了,但這種情況就是在雷蒙德不知不覺中出現了。
……
崔棲潮聽聞貿易隊回來,欣喜得站在窗洞看了半天,吩咐廚娘把酒肉都拿出來,等他們到了近前,就趕緊下樓。
「我的勇士們,真是辛苦你們了,跋涉了整個冬日。」崔棲潮快速誇了幾句,迫不及待地問道,「種子都換到了嗎?」
雷蒙德把胸膛挺得老高,「沒有辜負您的期望,請您看看我們帶回來的枝條與種子。」
崔棲潮把儲藏葡萄枝的土撥開,看了看,「好,好,立刻準備清水,浸泡這些枝條!還有,那塊開闢做葡萄園的地,加緊休整。」
扦插用的枝條從儲藏中取出來後,得用清水泡一段時間,讓它的截口吸滿水分,恢復生命力,把壞死、乾枯的部分剪掉,然後再催根,根催出來又發芽長葉子了,就可以正式移植到地裡。
整個過程,差不多需要一個月時間,想來這個期間也夠把葡萄地整好了。
就這些枝條,以後都是財富。
雷蒙德見崔棲潮滿意,也頗為得意,趕緊繼續邀功,「我按照您教的方法辨別種子,您看看我選的蕎麥、胡桃、黃瓜、甜菜等作物種子,還有,我還換到幾樣新鮮的種子,這個,是北部出名的羊毛樹種子!」
「羊毛樹?」崔棲潮疑問了一句。
雷蒙德對羊毛樹種子相當得意,「沒錯,羊毛樹,北部貴族最近時興從商人那裡買一種細布來做衣服,據說原料是從能長羊毛的樹上摘下來的,他們弄到了一些種子,但是去年播種了一批,就遭遇了蟲害。剩下的,就換給我了,非常便宜!」
崔棲潮聽罷他這麼形容,再看看那種子,這才辨認出來,什麼羊毛樹種子,這不就是棉花種子麼。對於常年用羊毛紡織的人來說,大概以為細膩的棉布也是某種羊的毛吧,又從樹上長出來,那直腦筋地一想,這樹不就是會長羊,便成了羊毛樹。
崔棲潮:「這個東西不錯,很好,有多少種子種多少。」
棉花的產量算是比較高的,棉織物又特別實用,性價比相當高。說真的,他很想念細膩的棉質內褲了……
崔棲潮正在思考棉花種好後,可以做些什麼,雷蒙德已經又說道,「還有一種糧食,這個也是從遠東傳來的,叫做水稻,在蘭斯堡有少量種植,我看了,應該也不比蕎麥差吧?」
雷蒙德語氣中隱含著一點不自信,他又沒吃過水稻種子,所以留在最後說。
「水稻?」崔棲潮一下睜大了眼睛,大米啊!
華夏人種水稻吃大米的歷史太悠久了,說句離不開也不為過,崔棲潮來這兒都多久沒吃米飯了。
「您認識?」雷蒙德心裡那塊石頭落地了,大人好像不但認識,還很喜歡。
崔棲潮懷念地摸了半天,然後才戀戀不捨地道:「都拿去廚房吧,不必播種,吃了。」他怕雷蒙德多想,又安撫地道,「這個我在東方見過,非常喜歡,你做得很好。我看以後如果其他地方有也可以換一部分回來吃,只是它不太適合在諾森伯蘭種植罷了。」
雷蒙德的心情像是乘過山車,起伏了幾下,這才安心。
崔棲潮雖然非常、非常想種植水稻,但是無奈,即便諾森伯蘭雨水比以前多了,也還是偏乾的,種水稻需要大量的水,而且這裡的氣候很可能導致水稻成苗率低。
在這個時代,這些問題都不大好解決,算起來還不如種其他作物划得來。作為一個領主,崔棲潮得對自己的臣民和土地負責,只好忍痛放棄了。這些稻子,就拿來解饞好了。
「農事官。」崔棲潮開始吩咐農事官,如何種植這些作物,「黃瓜和胡桃分別種在菜園和果園,羊毛樹種在南邊那塊地上,蕎麥代替一部分燕麥播種,換回來的麥種選良種也播種一批,還有,甜菜,給我種在磨坊後方耕田之後的白土地上。」
農事官一愣,隨即道:「老爺,前面的都沒問題,但是,甜菜是不是應該種在蔬菜園裡,而且耕田後面的白土特別白,種東西會死的呀……」
「農事官,你有多久沒去地裡看看了?」崔棲潮微笑著問他。
農事官:「這……」
說實話,大冬天的誰願意出門,反正也沒什麼活兒,他去地裡看也不會看白土啊,那不是白瞎麼。
「你可以看看再來回答我。」崔棲潮說道,「還有,甜菜一定要多加種植,這也是我為什麼讓雷蒙德多換些甜菜種子回來。」
農事官很納悶,甜菜不就是蔬菜麼,種那麼多有什麼用。
崔棲潮並沒有立刻把甜菜的作用說出來,免得出什麼岔子,中世紀人民把甜菜當做蔬菜來吃,但實際上,甜菜根中含有蔗糖,到了十八世紀,人們才會正式把它當做糖料作物栽培。
現在城堡裡的甜味劑只有蜂蜜而已,極其難得,極其昂貴,諾森伯蘭不發展養蜂業,這些都是其他地方換來的。
如果甜菜收穫了,製作成糖,省錢不說,還能賣出去換東西了。無論葡萄還是甜菜,都可以成為未來諾森伯蘭富庶的希望。
崔棲潮的淡定讓所有人猜不透,難道說,老爺知道什麼把甜菜烹飪得特別好吃的方法,就像那些香腸一樣?
農事官帶著疑問,跑到磨坊後面的白土地去了。這裡是中度鹽鹼地,連甘藍都種不了,大塊土地一直閒置著的。除了去年老爺吩咐在這裡挖渠,他來巡視了農奴幹活之外,就沒有近距離瞅過了。
許久未來的農事官一踏上白土地,就差點把下巴給驚掉了:那些原本泛著白色,種不了作物的土地,什麼時候,竟然只有一點兒發白,幾乎成為正常土地了!
也就是說,諾森伯蘭平白多出了一大片耕地!
農事官一陣天旋地轉,天啊,這是什麼神的賜福嗎?
第41章
諾森伯蘭的溝渠,最早就是挖在鹽鹼地周遭的,那個時候大家對領主老爺還充滿了不信任。就是這些簡陋、但排灌系統完善的溝渠,引水、蓄水不斷沖洗下,將土壤中的鹽分排除。
再加上肥料對土壤結構的改良,一年過去,這些中度鹽鹼地已經儼然成了輕度以下的鹽鹼地。
農事官失魂落魄地往回走,遇到農奴向他問好,他還要和人確認一下:「那後頭的白土,原來很白的對麼?」
農奴弱弱點頭。
農事官說:「你沒有去看嗎?你知道現在什麼樣了?」
平日裡這些高高在上的老爺哪會和他們聊天,雖然這好像也不算聊天,農奴小聲說:「我的份地又不在那兒。」
維修溝渠的事情還交給那些後來的奴隸了,大冬天誰平白無故去白土上看,到了春天,開始耕作了,也還沒耕到那一邊呢。
不過因為農事官這句話,農奴好奇了,結伴去白土上看。這才發現,原來白得都不能種植作物的白土,現在只有一點兒泛白了,就像那些還能種甘藍和燕麥的輕度白土地!
對了,說到輕度白土地,原本種著綠肥大家還看不清,現在去扒拉一看,都成了完全正常的耕地,甚至還有些肥沃……
和農事官的第一反應一樣,大家都以為這是神的賜福,討論了許久。小麥的種植條件很嚴苛的,現在不但是多了能種甜菜的地,連小麥可種的地都多了很多,這簡直喜大普奔啊!
——燕麥和甘藍少種一些完全可以,那些綠肥也可以做牛馬飼料。
農事官回去後,想了半天,才不敢置信地問崔棲潮:「老爺,那些白土成了耕田,不會是因為您……」
他真的很想感恩神明,但是越想越不對。
諾森伯蘭的人在教堂祈禱了多久,他們的雜草也沒有消失過,白土仍然是白土,反倒是老爺讓人挖了溝渠後,白土慢慢的不白了。
崔棲潮淡淡道:「這是非常簡單的原理,用水把白色的部分沖洗掉。」
他沒有說這是鹽鹼地,否則還要給農事官解釋土地裡怎麼會有珍貴的鹽。
農事官聽完懵逼了很久,這麼神奇的事情,怎麼讓老爺一解釋,好像就非常簡單、合理,一點也不神聖了。
「哦……哦……」農事官呆呆地道,又問,「那……那些土還是有些泛白,甜菜還能種嗎?」
「可以。」崔棲潮篤定地道。
甜菜也屬於耐鹽鹼作物,輕度鹽化地的土壤含鹽量在0.1-0.2%,中度鹽化地的土壤含鹽量在0.4-0.6重度鹽化地則在0.6以上。而甜菜的抗鹽臨界值在含鹽量0.33-0.65,理論上,它在輕中度鹽化地上都能正常生長。
只不過,甜菜在幼苗期間抗鹽鹼能力較低,在後世,要麼採用地膜覆蓋,要麼就是把甜菜先種在正常土地,等抗鹽鹼能力變強了再移植到鹽鹼地上。
地膜就別想了,移植也不太可能,諾森伯蘭的耕地不夠折騰的,所以目前還只能栽種在那些氯化物濃度已經很低的輕度以下鹽化的耕地上。
當然,以後別管是重度還是中度鹽鹼地都恢復正常了,想怎麼種怎麼種。
農事官對崔棲潮深信不疑,立刻安排人學習甜菜種植方法。
這些中世紀的甜菜,都是多粒種,生長期比起後世的單粒種生育期更長,差不多在五個月左右,需要的水肥條件也更高一些,諾森伯蘭倒是屯了不少肥料。
播種時大約保持50厘米的行距,二十五厘米的株距就行了,種之前讓人把地先細細整過。
另外,在農事官看來更重要的,就是葡萄地了。
比起甜菜地,他更關心葡萄園,時常去督促農奴們整理葡萄園的地。耕好的一部分地,就先進行種子播種。到了葡萄枝處理好的時候,再進行扦插。
施完肥,也灑了殺蟲藥水,用壟插的方式,插完後立刻澆水。
因為對葡萄上心,崔棲潮還親自演示了方法,在農事官驚恐的目光中,親力親為插了一壟,圍觀的農民也都啞口無聲。
這些農奴都是專門選出來照料葡萄園的,畢竟葡萄不同於其他作物,諾森伯蘭根本沒人種過,也不可能每個人教一遍。
誰能想到,老爺堂堂一個男爵,不但理論知識豐富,還會動手啊。從來只是用嘴巴教導的他,連農事官都以為只懂理論。
但真正動起手來,看吧,俐落得簡直不像話。老爺還穿著貴族服飾,俊美的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動作俐落得宛如在使貴族最應該掌握的劍術……
這項技術,崔棲潮在二十一世紀是展現過的。但在中世紀,還是第一次,天知道他平時自己攤個煎餅都要被圍觀、私下議論一個月了。
扦插株距,就像用尺子比著,絲毫不差,每壟插兩行,插條統一向北方傾瀉45°,同樣整整齊齊,插完立刻灌水,在頂芽上覆土。
一番動作做下來,又快又準確,站在壟頭看過去,簡直就是插條裡的儀仗隊——農事官都詭異地想到了老爺訓練的那些民兵,且不論老爺怎麼練出來這一手,他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喜好啊,不管是人還是作物,一定要排列整齊劃一?
農奴們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如果一定要說,不同階層比較下,農奴有什麼超越貴族的地方,那一定是種地了吧。
但現在,他們偉大的領主親自演示了,不,領主大人連種地也種得比所有人好!
就這個精準度,農奴們,農奴們的父親,父親的父親,別說達到,連聽都沒聽過,這不是傳說,這是傳說裡都不存在的技術啊。
——當然,這都是因為中世紀農業太不發達了,在此之前,他們最先進的技術也就是一個人在前頭撒種子,婦女在後頭埋頭,埋完澆澆水就算完。
「好了,就照著這個標準種。」崔棲潮拍拍手說道,「種得好了有獎勵。」
獎勵,又是獎勵。領主老爺採用和其他貴族完全不同的制度,其他貴族是你做慢了就抽,而他採用的是做得好又快就獎勵。
所有人聽了都嚥了口口水,因為這個獎勵通常是食物。
僅有一點讓大家覺得為難,那就是領主老爺種得太漂亮了,他們在旁邊播種,不如老爺的整齊,那真是自慚形穢。
……
崔棲潮離開後,農奴們回去時同其他人提起老爺扦插葡萄,彷彿形容神跡一般,「你們都沒看到,老爺就這麼蹲下,手這麼動,唰唰唰,葡萄枝就好像神放在那裡,那麼的完美,齊整。」
「就連頂芽的位置都一模一樣,我的天啊,老爺的手到底是怎麼長的,就是和咱們不一樣。」
聽到這話的人都一臉扭曲,那是一種包含著複雜情緒的表情,包括了無法置信、懷疑、你們是不是失了智等等內容。
怕不是種地種瘋了吧,這種馬屁也拍,老爺種地種得宛如神跡?不如說老爺賞賜你們吃白麵包了更現實……沒錯,會不會是這些人被賞賜吃了什麼不得了的好東西,所以瘋了啊。
只是瘋的這麼一致也有些讓人懷疑,農民們在葡萄農們反覆、誇張的形容下,好奇心漸長,逐個跑去葡萄地參觀。
都不用葡萄農指出,第一眼他們就認出來哪些是老爺栽的了!
如果說老爺的手藝真的有那樣高超,那麼,那一壟兩行格外整齊,從株距到傾斜角度全都一模一樣的葡萄枝,一定就是老爺的手筆。
沒有吹牛,這個種植技術真的太神了,看得大家頭皮都要發麻了。
這時候再聯想從城堡裡傳出來的關於種植的各項命令、技術,就有點細思恐極了,他們的老爺,到底是有多牛逼?無疑,在這些農民心裡,這麼會種地簡直太牛了。
半晌,才有人說道:「天啊,上次老爺辦宴會時,我居然沒有趁機碰一碰老爺的衣角,說不定我能沾到一些好運。」
「沒錯,我們摸一摸這裡的土,會不會有用?」
迷信的中世紀人民很快就大肆討論起了如何蹭老爺的能力,挨個在老爺親自耕種的土地上摸一摸,說不定回去後,他們種地的技術也能進步一些,作物存活率更高,產量更多……突然發現,說來說去,這都是去年老爺已經實現了的啊,心裡頭不禁更為確信了。
……
崔棲潮儼然成了諾森伯蘭的錦鯉,彷彿他和誰多說一句話,往誰家地頭一站,就可以導致增產一般。這迷信的風氣還是私下流傳,沒有到他本人面前來。
因為對新作物的生長情況很關心,崔棲潮也增加了到田間的頻率,葡萄、棉花、甜菜,包括蕎麥、黃瓜等等,頭一次栽種大家難免不熟練。
崔棲潮一出來,就被灼熱的目光圍繞,他只以為是單純的敬仰。
這天崔棲潮帶著小白一起去葡萄地,這葡萄園本身就是開荒出來的,靠著林地,他正端詳葡萄枝的成活情況,忽然聽到一陣驚呼。
轉頭一看,原來是散養的豬正追著一個小孩兒往這邊跑。小孩兒也就五六歲,拔足狂奔,往葡萄園來。
農事官臉色一變,大罵道:「你往哪兒跑啊?別引過來了!」
葡萄園是有籬笆的,但好些豬一起撞過來,還不得撞壞了,把葡萄苗毀了怎麼辦。
這些豬個頭雖小,可是長了獠牙的,散養又具有野性,說實話,以往也不乏豬傷人、害死人的事情。
在農事官心裡,葡萄當然比農奴家的小孩重要,所以這麼一說。
崔棲潮眉頭一皺,「牧豬人呢?你讓人把小孩拎過來。」
聽崔棲潮這麼說,農事官才沒辦法,讓兩名農奴去翻過籬笆,一個把豬引開,另一個抱著差點就被追上的小孩跑。
誰知道那些豬還挺聰明,同樣兵分兩路,一下撞在農奴腿上,農奴給撞得趴下了,過一會兒又趕緊站起來,一瘸一拐地往前跑。
好在他也比較機靈,撿了些橡果砸過去,豬才停下追擊,埋頭覓食。
崔棲潮看罷,不禁低頭看了看腳下的貓。
小白:「……」
雖然被撞了一下,農奴倒沒受大傷,只是難免一臉幽怨,「你這小孩,到林子裡撿樹枝是不是?你怎麼惹得那些豬發火了?」
小孩也驚魂未定,大哭道:「我沒有,我還餵了一頭豬吃橡果。」
這時候牧豬人才姍姍來遲,從林子裡頭出來,立刻被農事官揪著大罵了一頓,問他剛才怎麼不在。
牧豬人也很委屈,牧豬和牧牛羊也不一樣,他連忙說道:「有幾頭母豬不正常,我正在看是怎麼回事。」
農事官哼哼唧唧問道:「那到底怎麼回事?」
牧豬人尷尬了,「……還沒有看出來。」他既不敢撒謊,又怕被責備,低著頭道,「那幾頭母豬已經斷奶了,但是公豬想爬跨它們卻不願意,導致公豬也特別煩躁。」
公豬煩躁?那難怪追著小孩兒跑了。
這牧豬人也是世代傳承的職業,可饒是如此,在養豬過程中還是有很多讓他不理解的事情。
比如他們能夠掌握母豬的發情規律,但是卻不知道為什麼到了時間母豬不讓公豬騎了。他們知道多大的母豬開始可以繁殖,卻不知道為什麼很多初產的母豬生下的多是死胎。知道母豬難產是什麼症狀,卻不知道如何給母豬接生以及產後護理。
崔棲潮對畜牧業的瞭解,多在和他相關的飼料方面,其實他也不太懂母豬的產後護理,但是好歹某些地方他還是比一根筋還迷信的中世紀人民瞭解得要多,「你去把不正常的母豬趕過來看看吧。」
牧豬人跑回林地裡,把母豬引了過來,這些母豬雖然斷奶了,還是有一定的護仔意識,牧豬人抓著小豬,它們就跟過來了。
崔棲潮一看,「這豬這麼瘦?」
本來中世紀的豬就已經夠瘦了,這些母豬更是兩肋都沒多少肉,看著都不像豬了。
牧豬人點頭道:「哎,老爺,生完豬崽的母豬就是這樣。」
崔棲潮:「那它胃口好不好?」
牧豬人茫然道:「這個,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牲畜到地裡,不就自己找吃的,牧豬人哪能一個個看它們吃得怎麼樣。再說了,在這個缺衣斷食的時代,他默認不管人還是動物,見著吃的就狂拱,還能胃口不好的?
崔棲潮搖了搖頭,這飼養太原始了,完完全全的放養。雖然不知道母豬胃口怎麼樣,但絕對是缺乏營養了。這是動物的本能,如果上一次懷孕體力消耗太多,當然不可能立刻讓自己懷孕,因此即便到了時間也不會發情,是在保護自己。
這個時候,無論母豬自己還是飼養者,應該都抓緊讓它多採食。只要恢復狀況,不就很快又能繁殖了。道理非常簡單。
崔棲潮沉吟道:「餵點濕料吧。」
豬和牛羊不一樣,它們的食物中加水,能夠促進豬的消化吸收,讓豬長得更快。這一點牧豬人當然不知道,他們養豬都糙得很,讓其自己撿撿果實吃,哪會費那個力。
牧豬人心虛地道:「濕料……?」
身為一個牧豬人,他都不知道老爺說得是什麼,能不心虛麼。
「弄些蛋殼、苕子、麥麩來,搗碎了加一樣多的水,餵這些母豬。」崔棲潮想想說道。目前諾森伯蘭所有的食物中,這些應該是對母豬吸收比較好的。
牧豬人世代幹這個活兒,但還是頭一次給豬扮飼料,難道東方的豬都活得那麼細緻的麼?
他找來了老爺說的東西,做成了碎碎的豬飼料,加水混合,放一會兒後給豬吃,那些母豬吃得可香了,呼嚕呼嚕的,就連公豬也聞香而來,要搶飼料吃。
小白看到這一幕有點焦躁,它一開始還蹲在崔棲潮腳下,現在已經到好幾米外了,繩子繃到最緊,能多遠就多遠。
崔棲潮還誤會了,拽了拽繩子,過去小聲安慰道:「你別怕,撞不到你的。」
小白:「……」
它怕的是豬嗎?是豬嗎??是崔棲潮又拿豬出來說事兒啊,它還要不要面子了!
崔棲潮安撫完小白後,盯著豬的樣子,說道:「你三五不時也餵點飼料,反正現在苕子有多的,但也別給太多。還有秸稈粉、豌豆也可以,就是麥麩別超過一半,一定得加水。」
也就是現在諾森伯蘭食物多了,吃得上燕麥糊,才能這麼餵豬,擱在以前,麥子裡摻著麥麩做麵包是常態,豌豆自己吃還不夠,能給豬餵?當然,即便是現在,肯定也不能經常餵豆子,綠肥苕子倒是管夠。
不過崔棲潮說的話要把牧豬人急死了,一邊記下來,一邊掃著周圍的人。
天啊!老爺為什麼把秘方在大庭廣眾下公開了!看這些豬吃得多香,就知道這個秘方,和老爺給廚娘的秘方沒有什麼區別了!
牧豬人用一種有人想和我搶活兒幹的眼神盯著每一個人,又不敢同老爺說你小聲一點,只能唯唯諾諾應下來。
以農事官為首的其他人都要麻木了,現在崔棲潮就算說自己能種出金豌豆,他們恐怕也不會覺得稀奇了。
看這些豬吃得多麼起勁兒,恨不得整個頭扎進木桶裡,遙想那些種出來的綠肥牛羊適口性也特別好,老爺配飼料也和種的作物一樣出色啊。
牧豬人都想,說不定以後豬能長到五十斤!
崔棲潮想,這些豬如果飼養得當,多長個幾十斤應該不成問題,四十斤實在太可憐了,大型犬都不止這個重量。
以後有機會的話,得逐漸讓牧豬人停止散養,一來完全杜絕豬橫衝直撞傷人,二來好長肉。最好啊,能把豬給閹了,現在腥膻味實在太大了,不好吃。醃肉還好說,以後搭個烤爐,可以做烤乳豬,還有鹵豬耳朵,紅燒豬肉,扣肉,鍋包肉……
於是,大家就看到老爺慈愛的眼神漸漸扭曲。
LJJ平台實時彈幕:
【每一次播出都像賭博,你也不知道今天是好吃的還是肥料】
【賭博加一,反正我都準備好吃的】
【??不敢置信,你崔訓練農奴了!】
【兄弟們穩住!千萬不能再次上當!可能只是訓來文藝匯演的!】
【過去的經驗告訴我不能高興得太早,我是絕對不會因為崔棲潮造籐甲就嗨皮的。】
【心如止水,我一點兒也不欣慰】
【文藝匯演是啥玩意兒?我覺得比較像是什麼訓練種地技巧統一的前奏】
【華夏人有這個技術的嗎?】
【你們看看,他種菜都種得這麼整齊,沒跑了,那些農奴以後也要向他靠攏,把菜都種得標準化!】
【強迫症晚期看了好爽怎麼辦……】
【就讓他種,讓他種,種那麼多葡萄和甜菜,我看隔壁鄰居來不來搞你哈哈哈哈哈】
【前面到底在得意些什麼,隔壁鄰居來送人頭,啊不,人力,那麼好玩的嗎?你崔領地裡還有一大片重度鹽鹼地沒著落的忘了嗎?】
【…………】
【反正我覺得很爽,改良鹽鹼地很爽,餵豬也很爽,看諾森伯蘭逐漸變得富饒多產,倉庫滿滿,人人豐衣足食。】
【前面是華夏人無疑了……】
【看把小白給嚇的,憐愛!】
【咦,隱隱約約覺得這豬的吃相很眼熟是怎麼回事啊……】
第42章
自打老爺傳授了牧豬人豬飼料的拌法之後,母豬的體重是直線上升,一天長了幾百克,裡面固然不乏能吃飽,且身體不適走動少的緣故,但效果確實有目共睹。身體素質提高了,發情期也就來了。
因為當時崔棲潮沒避著人,在場還有好些農民,農戶自家也養雞、豬、羊等動物,一傳十,十傳百,回去拌些濕料給母豬吃,肉比以前多多了。而且崔棲潮只讓生拌,不算特別費時,幹家務活時順帶手就做了。
牧豬人心裡頭特別怨念,這個本來可以成為他家傳的養豬秘訣——沒看到現在農事官掌管殺蟲絕學,廚娘也有好多私房食譜,得意得不得了。
結果,現在全村莊的人都知道怎麼餵豬了。
而且出於對崔棲潮的信任,過了些天,有母豬難產了,下不來崽,牧豬人也火急火燎地想稟報老爺,被管家大罵了一頓,「你居然想讓尊貴的領主幫你給豬看病?你是不是被魔鬼附體了?」
牧豬人:「我沒有啊!就是,就是可能要損失母豬了……」
崔棲潮正在盯著人把碾稻子,聽到動靜出來一問,自己也有點無語。他對畜牧業的研究真的不是特別多,給母豬接生對他來說也太高深了吧。
但是面對牧豬人期待的目光,崔棲潮只能勉強說道:「……你試試用手去摸它肚子裡的豬崽子,往下頭推一推助產。」
他就是想到人難產時候,也有推肚子的,死豬當活豬醫吧。
牧豬人忙不迭點頭,甚至瞄了管家一眼,這個「秘訣」可就他和管家聽到了。
管家惡狠狠地看著他,「看什麼看。」
以為做牧豬人是什麼好活計麼?難道他還會覬覦??
牧豬人跑回去,在母豬肚子上摸索半晌,摸到了豬崽所在,輕輕推了推,母豬就哼哼唧唧的,他一咬牙,叫兒子把母豬摁住,兩隻手掌推豬崽。
牧豬人的兒子嚇壞了,「父親,您這是做什麼?」
按母豬的肚皮,那豬崽還能活嗎?
「少廢話,這是領主大人教我的。」初春的季節,牧豬人額頭上愣是冒出了汗,感覺豬崽一點點到了下頭,他心裡多了些信心,但豬崽仍是沒出來,著急之下,牧豬人索性把手指伸進去,幫助母豬生產。
藉著牧豬人這股力,母豬嗷嗷叫了一聲,豬崽就滾落了。小豬崽鼻孔張合,顯然還活著。
「生出來了,生出來了爸爸!」牧豬人的兒子興奮地大叫,放在以往,母豬要是難產,他們也沒什麼法子可用,能不能活下來都靠母豬自己。他們頂多在母豬受傷時,給糊點草藥。
「我看到了!」牧豬人也興奮得很,看看自己還帶著血的手,摸了好幾下這牲畜。牲畜啊,牲畜就是他們的命。感謝神明,感謝老爺。
等母豬把豬崽全都生下來了,豬崽都歡快地叼著母豬的乳頭吃奶,牧豬人擦擦手就跑到老爺那裡去報喜,讓兒子看著,多給虛弱的母豬餵水和草料。
牧豬人恨不得吻老爺的腳面,「感謝您啊老爺,您真是太睿智了!」
崔棲潮心想著瞎貓還真碰上死耗子了,真是受之有愧,「生下來了?」
生下來還行,但是母豬的產後護理他就真的不知道了,是不是也和人類一樣,免疫力低下,不好碰冷水?
「生下來了,生下來了。」牧豬人一臉喜色地道,「大人,這些母豬能生下孩子,都靠您啊!」
崔棲潮:「????」
坐在一旁的小白也驚呆了,中世紀人民太會拍馬屁了,它一看崔棲潮向來高冷的神情都泛著綠色,貓肚子簡直要笑破了。
崔棲潮能怎樣,難道要大聲說這些母豬生孩子和我沒關係麼,他也只能緩慢地道:「主要還是靠你的幫助,和母豬自己的意志,我只是出了個主意。」
領主老爺這話真是客氣過頭了,牧豬人謙卑地道:「都是您的智慧在閃爍,感謝您。」
這話說得還行,崔棲潮緩和了一些,「嗯,你繼續去照顧母豬吧,不要餵太冷的水了。」
「是,我記住了。謝謝您的教導。」牧豬人如奉綸音,恭敬無比地倒退著下去了。
留下崔棲潮和小白面面相覷。
崔棲潮:「……」
小白:「……」
崔棲潮知道小白聽得懂剛才的事情,但他裝作不知道。
小白想告訴全天下人自己剛才聽懂了,但它得裝作不知道。
半晌,一人一貓默默回廚房了。
……
在這裡,崔棲潮仍然是受到敬仰的。稻穀打成了白米,顆粒不是很大,但還是熟悉的味道,崔棲潮讓廚娘拿個容器來,裝了些撿乾淨淘洗過的大米,放適量水。
冬天醃的肉還有不少,切些火腿片放在裡頭,再放些蒜末、蔥花、鹽,以及一些野生的蘑菇,蓋上蓋子,直接用柴火蒸。
崔棲潮有些感慨,他估計也就吃這一頓乾的了,以後都得省著點,熬稀飯吃。
廚娘沒吃過大米,蹲在一旁好奇地問:「老爺,這稻子是什麼味道?為什麼咱們不把它做成麵包?」
大米倒不是不能做成麵包,只不過……
崔棲潮說道:「這樣比較好吃。」
廚娘不自覺舔了舔下唇,這還用說麼,領主老爺吩咐讓做的東西什麼時候不好吃了。
崔棲潮算著時間差不多了,就讓把罐子挪開,暫時不掀開蓋子,讓飯再燜一會兒。
小白已經能聞到米飯的香味,不過它今天對吃的沒那麼上心,只顧著看崔棲潮。哇,如果它也能欺負崔棲潮就好了。
崔棲潮用布裹著蓋子捏開,一片蒸騰的水汽就撲面而來,隨之嗅到的就是久違的米飯香味,以及裡面混合著的香腸、配料香味
廚娘嗅到這陌生好聞的香氣,再看崔棲潮用小木鏟把飯舀出來,顆顆分明、瑩白如玉的一堆米飯裡摻著紅白的香腸片、嫩綠的蔥花以及淡褐色的蘑菇。
崔棲潮分了一小碗給廚娘,私下無人,廚娘捧起碗就吃。這個時期的中世紀,對於小麥的烹飪方法基本都是做成麵包,小麥蒸煮很少,都是做粥,而且含有許多雜質,所以她十分著迷於稻米煮出來後柔軟的口感。
因為就煮這麼些而已,穀殼去得乾乾淨淨,沒有一絲雜質,水量、溫度、時長都剛剛好,米粒軟而不黏,又有一定嚼勁,散發著米飯特有的清香與絲絲甜味。
即使單吃米飯也心滿意足了,何況裡頭加了菜,廚娘的小碗米飯裡也有香腸和蘑菇,滑嫩的蘑菇與鹹香的香腸片和著米飯一起吃,滋味更好了。香腸本來就是下飯菜,廚娘雖然不理解這一點,但還是能感受出來的。
崔棲潮也心滿意足地吃了這碗香腸蘑菇飯,礙於中世紀的條件,他才沒有炒菜,這麼做已經很不錯了。
一邊吃崔棲潮還一邊教廚娘,「水放多一些就熬粥了……」
一小罐米飯,除了剩給貓的幾口,被他們吃的一粒米也不剩。
廚娘猶在舔嘴唇,白麵包那樣精細,但也比不上米飯啊,老爺要求太高了,白麵包裡頭還有一點兒麩質,大米脫殼脫得乾乾淨淨,難怪蒸出來好吃,味道也確實香甜。
還是老爺會享受,只是,連他也只是偶爾品嚐,哪有那麼多功夫舂米,那活兒累得很。
……
崔棲潮吃了米飯心滿意足,大費周折就是為了這麼一口吃的啊。他裝了一點回房間,稍微冷下來的米飯結團了,變硬一些,證明質量並不是上佳。
這時候冷靜下來仔細想想,確實如此,因為是留種用的,好歹還飽滿一點,味道嘛,由於他許久沒吃到了,難免帶上濾鏡。
廚娘更不必說了,她都沒吃過米飯,對她來說,糧食的美味程度大概只和碾磨精度有關,如果小麥剔除了所有雜質,煮成麥飯,大概也能把廚娘饞死。
小白一邊吃香腸蘑菇飯,一邊挑剔地打量崔棲潮,一想到崔棲潮倒霉的樣子,它就好快樂啊。
崔棲潮若無其事地捻起一點餵給大白和大橘,這珍貴的白米飯他也不捨得煮太多,貓咪只能吃上幾口。他能察覺到小白在打量自己,看一下也就算了,看久了還能不清楚小白在想什麼?
不過只是牧豬人的失言而已,他沒想弄什麼懲罰,就尷尬了一會兒。反倒是小白,到底在得意什麼,還以為他不知道麼。
崔棲潮慢慢盯著小白,冷冷說道:「你吃太多了,晚上睡外邊去。」
小白:「…………」
他有那隻橘貓吃得多??
諾森伯蘭春耕正忙,今年老爺的休耕地雖然不用太過打理,只要除草、施肥,但是,又多了葡萄園、甜菜地等活兒,莊園上下一片忙碌。
正是這個時候,牧馬人騎著馬狂奔回來,大聲道:「不好了,我看到一隊陌生的士兵正往這邊來,穿著鎧甲,手裡有兵器。」
和之前虛驚一場不同,那時是自己人雷蒙德帶隊回來,這一次,牧馬人看得清清楚楚,分明是別處來的,而且速度很快,如果不是想襲擊,何必這樣。
警役趕緊去報信,一些受訓過的農民,則把籐甲穿上,快速集合在一處。
說起來這籐甲叫他們保管,也是崔棲潮聽說他們私下也很熱衷於訓練,上廁所都要排隊,反正籐甲造價也不高,就叫人各自存放。
在農民之間,籐甲還比不過盔甲,卻已經夠威風了。家裡有一副籐甲,隔壁鄰居老小都得艷羨得不得了。籐甲還挺輕的,這些驕傲的農民恨不得時時帶著,農閒時好炫耀一番。也省得放在家裡,讓留在家裡不安分的小崽子糟蹋了。
他們迅速換裝完,匍匐在溝渠中,到此時還有些猶豫。因為大量實訓,在遇到這種情況時,大家第一反應是列陣,但是接下來要做什麼,又有點不確定了。
直到其中一個農民一咬牙說道:「牧馬人說,來的士兵也只有十幾個而已,對付警役都不一定夠,咱們人多,要是搶先真把他們幹翻了,到時候,老爺肯定會有所獎賞。」
大家精神一振,說得是啊。他們缺少信心,但是被這麼一鼓吹,又覺得也對。
也幸虧他們做下了這樣的決定,因為來的士兵根本就沒指望能攻進城堡,就打算在莊園裡的農戶家搜刮一番,能搶到什麼搶什麼,粗糧也罷了,填飽肚子再說。
那些全副武裝的士兵一看就知道是專業的——和農民墮落成為的盜賊不同,他們裝備齊全,屬於平民以上階層。
越過牧場,這些人就打算踩踏過耕地,衝著村舍去。
這下讓農民兵們更加義憤填膺了,有的地裡已經開始播種了,他們竟然就這麼踩踏。
那些劫掠的士兵猛然看到一群人從溝渠中衝出來,身上是黃褐色、奇怪的鎧甲,手裡拿著農具,到了近前才能看清楚,那所謂的鎧甲好像是籐條編成的。
雖說穿的是籐甲,但氣勢可不一般,訓練後的農民兵嘴裡喊打喊殺,聲音震天,跑步時也保持了一定陣型,還包抄兩邊,明顯是內行。
士兵們露出了古怪的神情,這籐條做成的鎧甲讓他們幾乎無法把眼前的人當正經對手,但那種衝殺的氣勢,又令人有些被震懾。
為首者一聲大喝,士兵們才驚醒過來,舉起長矛,想刺過農民兵的胸膛。可是籐甲看上去簡陋,還是非常堅硬靠譜的,籐甲的保護下,根本沒有受到傷,只是退了幾步躲開馬蹄,轉而又揮起鋤頭往他們的戰馬身上砸。
這些戰馬也許久沒吃過好的了,農民兵以多敵少,先捶馬,把人弄下來再毆打,心中愈發豪氣干雲……
——放在後世的人看來,刨去士兵的盔甲,這就像一場荒唐的農村械鬥,還得是小規模那種,可能都不到村的地步,也就一個小組。但是在雙方看來,這簡直是一場勢均力敵的血戰啊!
士兵們覺得遇到了神秘高手,農民兵則戰出了信心,只覺得王八翻身,棋逢對手。
一番酣戰後,以農民兵人多勢眾,愈戰愈勇獲得了最終勝利,在警役到來時,已經將入侵者摁趴在地上。
警役們只來得及用繩子把士兵都捆上,看向那些籐甲兵的眼神有些許敬畏,按理說大家都一樣,他們也是從農民中服役的,只不過沒趕上一起受訓而已。方才看到雙方對戰的尾聲,簡直太震撼了!
警役們不由自主帶上笑容和熟識又陌生的夥伴打招呼,這一幕被士兵們看到,更加鬱悶了,原來這些穿著籐甲拿著農具的人真是農民啊,原本還有一絲幻想,就算說這些人早就神機妙算料到他們進攻,於是埋伏在這樣,都讓人心裡比較好受。
「看什麼看,快走你們這些豬玀。」農民兵打了勝仗,趾高氣揚地用木棒敲了一下士兵,盔甲都被扒下來了,導致士兵一聲痛呼。
為首那人眼見不對,連忙大喊:「誤會,這是一場誤會,我是諾森伯蘭男爵的表哥,我是來探望我的表弟崔斯特的,誰知道你們把我們當做入侵者。」
大家先是懵了一下,隨即連最淳樸的農民都露出了狐疑的神情。
哪有這麼巧,一開始提著武器橫衝直撞才,踩踏耕地,被抓到了就說是領主的親戚?
「不信,你們看我的內衣上,繡著家徽,我真的是來探親的!你們去告訴崔斯特,我是他的表哥高文,我們在卡比特堡一起玩耍過!關係再好不過了!」自稱高文的人嚷嚷道,越說自己還越有信心,彷彿也相信了從自己嘴裡說出來的胡話。
雖然大家對他的說辭心存懷疑,但這件事還是要拿到領主老爺面前定奪,在那之前,他們倒是不好隨便揍這些戰俘了。
饒是如此,農民兵們也趾高氣揚地幫著押解戰俘,一直走到了高地下頭,恨不得對莊園所有人說,他們制服了一夥兒入侵者,保護了大家的家園。
……
崔棲潮在城堡中聽說又有一批入侵者被抓的時候,是很開心的,還計較了一下人數,十幾個人,嗯,不是很多。
接著,他又聽說那人自稱是自己的表兄。
還有上表弟領土打劫的表兄?崔棲潮在大廳裡見了他們,他首先對管家說,「那些打了勝戰的農民,我們要進行獎勵,每戶一隻小豬仔。」
管家:「…………哦。」
管家一臉麻木地記錄下了,反正最後也反抗不了,這還是農民兵立了功,先前沒立功時,領主都在訓練時拿食物獎勵了。
他現在已經學會了自我安慰,怎麼說,這些農民居然能打敗有鎧甲和武器的士兵,也是領地實力大大的進步。
高文嘴巴都長大了,他的表弟,居然這麼富庶的嗎?隨便賞賜給打了勝戰的農民兵豬崽?
「表、表弟,是我啊,我是高文表哥!長腿高文!」高文立刻嚷了起來,「你蘿絲阿姨的兒子,我們當年在卡比特堡一起玩耍,你最喜歡表哥了,還記得嗎?」
崔棲潮打量著高文,管家也把高文的家徽呈上來給崔棲潮看,崔棲潮隱隱記得大概真有這麼一個人物,但並不重要,屬於和他們家聯姻的騎士階層。這個高文應該也是一名騎士,但是,他的行為可太難辯解了。
高文原本自信的面孔,在崔棲潮的盯視下有些虛起來。其實,他知道這裡是表弟的地盤,但一開始也是真的要來搶劫。因為少少的食邑遭災,顆粒無收,高文已經各處打了好一陣子秋風,在親戚們的莊園裡賴著,直到被趕走。後來,大家知道消息乾脆不接待高文了,他只好換了個法子,在人家村莊裡劫掠一番。
高文和崔棲潮並不算親近,就是小時候玩過而已,關係也不像他誇大的那麼好,他一開始就沒打算露出真實身份,搶了東西就想跑的,要不是被抓住了,犯得著在這兒厚著臉皮強掰麼。
崔棲潮本來打算說:「我許久沒有和高文表哥見面了,但是他好像不可能和我開這種玩笑,你還是到我地裡去種菜吧。」
可就在這個時候,又有兩個人被押了進來,一大一小,小的才七八歲,據說他們在牧場外探頭探腦,被意猶未盡的牧馬人喚人捉起來了。
高文一看,臉色變了,「表弟啊,這個是你的親表侄蘭斯,你可千萬別——」
他說著,話頭就頓住了,因為這句話一定程度上暴露了他。
如果真的是來探親的,做什麼把孩子和侍從留在外頭。
蘭斯生得金髮碧眼,可愛極了,只是身體由於營養不良有些瘦小,他一看這情形,大哭著道:「男爵老爺,您不要殺我父親,您砍掉我的腦袋吧,我父親只是為了給我找吃的。」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時心急,自己把高文的目的全都吐出來了,現在似乎一絲狡辯的餘地也沒有。
崔棲潮聽了,卻仔仔細細打量了一下蘭斯,半晌後,才淡淡地道:「你就是我的侄子蘭斯呀,歡迎你們來諾森伯蘭做客,我已經許久沒有見到母親那邊的親戚,想必這一切都是一個誤會。管家,把我的表哥和侄子放開。」
高文的嘴巴慢慢張開了,「啊……?」
崔棲潮一個眼神,管家立刻親自上前解開繩子,但他只解開了高文和蘭斯身上的繩子,其餘人等,他揮一揮手,就被拖下去了。顯然,這些人並不在領主大人對血親的寬恕範圍內。
管家心裡嘀咕,沒想到領主仁善到這個地步,或者,就是領主比他的表兄更念舊一些?
崔棲潮淡淡地把人請到自己身邊坐,若無其事地問了幾句近況。
高文不懂表弟的意思,剛剛那眼神,他覺得自己都要倒霉了,只好硬著頭皮告訴崔棲潮,他正在四處遊歷中。
「那就在我這裡住一會兒吧。」崔棲潮說道,「剛好,現在到了吃飯的時候。」
一說到吃飯,高文的肚子就咕嚕叫了一聲,他露出傻笑,「好好好,表弟你真是太慷慨了。」
侍女們把飯食端了上來,高文一看,臉色立刻就有點微妙了,那賤脾氣讓他忍不住嘀咕,「表弟啊,這蘋果怎麼是生的呢?還有肉,都是一塊一塊的,諾森伯蘭也欠收了嗎?」
以貴族的禮儀,如果有客人來,肯定要佈置最豪華的宴會,打腫臉都要充胖子,除非真被吃到受不了,才會像高文以前做客的莊園那樣失禮。
這禽畜都不是一整只的,水果也是生的,哪裡稱得上貴族生活。這裡都不止高文,連崔棲潮的管事們、騎士長也要一起用餐的。
高文雖然窮困潦倒,骨子裡還是有點自矜身份,不過說完他也後悔了,情知自己不是什麼正經客人,小心翼翼看著崔棲潮的臉色,怕他發飆,
崔棲潮頓了頓,只若無其事地看了高文一眼,心想他正覺得這個高文應該很能吃,這時順水推舟說道:「這些不是給表哥準備的,來人,讓廚娘去烤一隻南部風味的乳豬。」
所謂南部風味,也就是非改良後的新菜譜,諾森伯蘭的原始口味。
高文一聽,口水都要流下來了,天啊,一整只乳豬!看來,他的表弟還真是具有貴族風範,謙遜,寬容,大方,也就是俗稱的,傻子!
崔棲潮又看向蘭斯,低聲問道:「好侄子,你想吃什麼?」
蘭斯怯怯地看看他,又看看父親,非常不好意思地低著頭說:「我和您一起吃就行了。」
高文瞥了兒子一眼,又不好說他什麼,真是個傻孩子,什麼好什麼壞不知道選啊。
第43章
A在領主老爺的嚴格要求下,廚娘要想找到原始風味的烤乳豬還真是不容易,好懸才找到了去年的豬肉。乳豬嘛,也沒多大,這時候成年豬才三四十斤,乳豬也就兩個巴掌那麼大。
由於懸掛和長期放置,乳豬表面是發臭的腐肉,廚娘把腐肉刮刮乾淨,又放到水裡煮,那股惡臭味才散去一些。豬肚子裡放點香草,再上架子一烤,烤成深色,豬嘴裡放一隻烤蘋果,就成了。
至於胡椒之類的珍貴香料,就不要浪費了。
小乳豬被放在木盤子裡端了上來,臭味差點把習慣了美食的管事們給熏死,崔棲潮意味深長地道:「開餐吧。」
高文的臉色發青,這烤豬肉倒是沒問題,雖然看樣子可能有點久了,但是,沒什麼香料啊,就幾把香草在豬肚子裡,那股惡臭味完全蓋不住,讓人沒法掩耳盜鈴。
他勉強先叉起蘋果吃了兩口,再看那些管事,已經在崔棲潮之後,愉快地夾起了肉片吃,吃相香得要命。
因為烤乳豬的味道太濃烈,高文根本嗅不到那邊正常食物的味道,還以為是不是和自己的味道差不多,可能只是聞起來差呢?
高文憋著氣切了一塊烤乳豬放進嘴裡,果然,還是那麼臭!
而且,明明醃過,鹹味卻沒什麼,不知道是不是洗掉了,沒有濃烈的香料掩蓋,這就是原汁原味的臭豬肉啊。
他這下可以確定,自己的菜和對方的菜並不一樣了。然而打落牙齒也只能往肚裡吞,誰叫他人在屋簷下,剛才還自己傻里傻氣地提意見。
雖然聞不到對面的香味,可是高文越看管事們的吃相,就越覺得嘴裡的豬肉令人作嘔。
管事們雖然吃得香,心裡其實是不爽的,就那烤豬,臭到他們都要聞不到香氣了,得把肉湊得老近,才能讓自己沉浸在正常食物的氣味中——沒錯,由儉入奢易,現在管事們都看不上以前的風味了。
崔棲潮幫羞澀的蘭斯切了一塊煮胡蘿蔔,又倒了一些湯,想必蘭斯也很久沒吃肉了,別一上來就吃那麼葷腥。
這看在別人眼裡,可能是崔棲潮在欺負小孩兒,只給人家胡蘿蔔和湯。蘭斯卻因為長時間挨餓,有什麼都十分感激了,端起碗咕嘟咕嘟喝了。這煮熟的蘿蔔軟軟爛爛的,竟然也別有一番滋味。
蘭斯邊吃邊看了父親一眼,不知道他怎麼一臉痛苦,臭臭的肉不是吃慣了麼。
高文到底也沒吃多少,就陣亡了,舉著叉子沒法動。
「表哥,再吃一點吧。」崔棲潮勸道,「難得的烤乳豬。」也不知道廚娘從哪個角落裡翻出來的,看上去比他來這裡第一天吃的要恐怖多了。
高文:「……不不,我吃飽了。」
崔棲潮若無其事地問道:「表哥,不知道你們領地上收成如何?」
高文硬著頭皮道:「實在不怎麼好……」
其實基本上等同顆粒無收,農奴都餓死得差不多了,否則他怎麼至於到處流浪,也不知道現在有沒有被別的貴族佔領,以去年的情況,大概沒什麼人有這個餘裕吧。
崔棲潮問了一番情況後,高文遮遮掩掩、不情不願地告訴他,自己的采邑大約有五百畝,算是騎士中非常小的了,身上的盔甲都是年景好的時候攢下來的。估計高文的采邑耕地裡現在都滿是灌木、雜草了。
崔棲潮又問道:「咱們畢竟是表兄弟,既然表哥這麼困難……」
高文心想終於還是來了,他連忙說道:「你也知道我多困難,我借也借不來錢給你的。」
他說的很含糊,心裡崔棲潮要勒索他,也就是用錢贖罪。可是他都一窮二白了,什麼都付不起,也沒有別的親戚會借錢給他的。
崔棲潮:「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併入我們諾森伯蘭啊。」
高文:「……」
這個意思,也就是成為崔棲潮的附庸,從此追隨崔棲潮。他也是想太多,還惦記著哭窮砍價。
高文流竄到這個時候,肯定是不想追隨別人的,然而崔棲潮話一出口,其他人都虎視眈眈地盯著他,不答應是不是死在這兒了?
群狼環伺,高文猶豫半晌,才不得已點頭,又趕緊把自己已經沒多少領民的事情說出來,像是想告訴崔棲潮你真的佔不到多少便宜。
「這個不礙事,你可以先住在諾森伯蘭,讓你的采邑耕地休養生息,這個期間,不如你就在我這裡學習如何讓土地豐產,我們去年都沒有遭災。」崔棲潮微笑著道。
本身領主們就會研究如何讓土地豐產等技術層面的事情,成果如何又是另一回事了。
高文聽完絲毫沒有感覺不對,甚至覺得崔棲潮身上泛著聖光,連餵他吃臭肉回憶起來也沒那麼過分了,他結結巴巴地道:「我,我真是不知道如何感謝你了,表弟,我太不好意思了,其實我一開始還……還……」
高文的采邑距離諾森伯蘭那麼遠,根本划不來,普通貴族一般會和那附近的貴族交易,把地專賣給他們,然後再給高文一個虛封,也就是沒有真正的采邑,只有騎士等級的供奉而已。可是現在聽崔棲潮的意思,竟然要保留土地,還要繼續耕作。單看他們還吃得起肉和麵包,就知道諾森伯蘭收成不錯了。
高文羞愧到說不下去,被崔棲潮瞭然地拍了拍手背,「明天你就去學習吧。」
蘭斯也感動了,充滿希望地看著父親,希望他學到了不起的技術,不要再到處打劫了。
LJJ彈幕都瘋了:
【恭喜崔老爺喜提一個自然村!】
【祝賀崔老爺全款喜提五百畝地!!】
【好悲傷啊,五百畝地又遠又沒人,感覺廢廢的】
【快閉嘴!能開疆擴土就已經萬幸了好麼!】
【?這也叫開疆擴土啊,好吧那就算吧】
【沒人關心高文這傻叉兒麼,感覺他藥丸,你崔不是很嚴格的麼?】
【我崔還是那個人美心善的我崔!對正太真好,正太和他爹不一樣,留下來好好培養吧以後也是種田一把好手】
【有點害怕,這麼久才五百畝,不會一直保持這個數吧?】
【人美心善??我們彷彿認識的不是一個暗黑神農】
……
高文父子在諾森伯蘭堡住下,第二天清早,高文就被管家叫醒了,他迷迷糊糊地問:「對了,昨晚我都忘記問了,我的扈從們呢?」
「都逃走了。」管家面無表情地道。
高文:「……」
高文大怒:「什麼,這些傢伙!他們以為我要完蛋了嗎?」
本來就沒農戶了,連扈從都跑了,還有比他更光桿的騎士麼。
「閣下,現在和我去學習豐產技術吧,我帶你觀摩一下我們諾森伯蘭的豐產秘訣。」管家領著高文走。
高文隨著管家,就來到了糞肥坑,他目瞪口呆,「這是什麼?」
「這是拌糞肥,把它們加在地裡,能夠豐產。」管家指給他看,現在已經有農奴在施肥了。
高文:「……嘔,好吧,我看完了,走吧。」
「等等啊,高文閣下,你還沒有實踐。」管家認真地道,「拌糞肥是有技巧的,向左向右、力氣多大,全都有講究。如果你不親自學習,怎麼回去傳授給領地上的人。」
如果高文的扈從還在,肯定都是他的扈從們學習了,可是管家說扈從跑了,高文呆了半天,試探問道:「那難道讓諾森伯蘭堡的人陪我回去嗎?」
「您說笑了,那麼多技術,我們得派多少人給您?再說,男爵老爺願意教給您,已經很念親情了,這些技術傳出去,別人想學都學不到的。」管家的話說得高文無言以對。
對啊,這種豐產技術,別人想學還學不到。誰叫他現在是個光桿騎士,一個可用的人也沒有,只剩下個兒子。高文又悲涼又陡然而生一股信念,一定要學習到諾森伯蘭的技術。
高文只好捏著鼻子去拌糞肥,這個活兒實在是太累了,高文幹得頭暈眼花,管家還要說不標準,幾乎讓他懷疑管家在整他。可是,那些農奴又確實舀肥施了。
後來高文還看到,諾森伯蘭的人用一種黃色的水灑在土地,說是殺蟲,他立刻興奮地道:「這個我知道,我在堂區的耕地上也看到過。」
高文和崔棲潮、大主教和崔棲潮都是表親,但一個姑表親一個姨表親,所以高文和大主教之間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只能勉強算遠方親戚。
不過,混跡各地的高文倒是知道去年大主教因為有驅蟲秘方,保住了教區很多耕地,也導致貴族們更加想拖著什一稅了。
表弟不愧和大主教是親戚,還搞到了這珍稀的配方。
管家看高文的眼神在藥水上打轉,板著臉道:「這個藥水有毒,蟲子都是毒死的,人畜如果沒注意好使用方法,也會中毒。」
高文頓時一個激靈,「咳咳……呵呵……」
「那麼咱們繼續學習吧。」管家瞥了高文一眼,老爺吩咐過的,不要給這個高文休息的機會,農活要幹完了還有軍訓,別以為貴族就沒有勞動改造了。
雖然管家也不知道為什麼領主不直接裝作不認識高文,把他打成奴隸,這不就是戰俘的命運麼,那五百畝地也完全可以手到擒來,即便他覺得那飛地太遠了。
……
崔棲潮弄了些陶盆,往裡頭種點耐陰的蔬菜當綠植,給陰暗的城堡裡增加一點生氣。蘭斯跟在崔棲潮後頭,好奇地看他種菜。
「領主老爺,菜種在盆子裡也可以的嗎?」蘭斯只看過在耕地上種菜,而領主老爺所展現出來的,更像是園林美化。
「合適的植株,合適的土壤,合適的環境,就可以。」崔棲潮輕描淡寫地給蘭斯介紹蔬菜的種植方法,見他還挺有興趣的樣子,畢竟這時候的娛樂知識實在太少了,又補充了一句,「你可以叫我叔父。」
高文現在已經是崔棲潮的附庸,出於這個角度,蘭斯叫他老爺很正常。
在崔棲潮肯定的目光下,蘭斯才恭敬地喊了一聲:「叔父。」
崔棲潮當著蘭斯的面展露了一下種菜技巧,包括植物殺蟲、扦插等等。
蘭斯從未想過,耕地也能有這麼多神奇的技巧,竟然包括了草藥學。他上過兩年學,在堂區的學校,不過學校裡教的都是歌詠、唸經。
崔棲潮領著蘭斯種了些盆栽,就看到管家帶著高文回來了,高文全身都汗濕,一副被馬踩過的樣子,飽含幽怨,一回來就訴苦:「表弟,你們的農活也太重了,我學到渾身是汗,而且我的關節好像又在痛了,我明天可不可以休息?」
「可是有些技術錯過時機,就沒法學了啊,每個月有不同的事要做。關節怎麼個痛法了?」崔棲潮沒有要給他放假的意思,這才一天,比盜賊可差遠了。
「不是我不想,但我這是老毛病了,蘭斯也有,你看。」高文還展示給崔棲潮。
崔棲潮一聽蘭斯也有,把他的袖子擼了起來看看,發現關節都有些腫了,這倆人是得了風濕吧。因為保暖條件不好,挺多人都有這毛病,連蘭斯年紀小小也得了,只是他竟然一直忍著痛沒有說。
「管家,去把藥水拿來。」崔棲潮吩咐了一句。
管家端來了兩碗黃色的藥水,崔棲潮對他們道:「喝了吧。」
高文:「!!這不是殺蟲藥水麼?」
「你知道?」崔棲潮看他一眼,「對啊,就是那種藥水。」
高文還聽管家說了,人畜不小心誤食會中毒的,他立刻道:「表弟,我去學習,我去啊,學習讓我非常暢快,我關節不痛了!」
沒想到表弟看起來斯文和善,一個不如意就拿毒藥威脅人。
崔棲潮:「這個可以緩解你的疼痛。」
對,可不是麼,死了就感覺不到疼痛了。高文堅定地搖頭,要揮了幾下拳頭,「我覺得特別有力量,我要去溫習一下剛才學到的東西,領主老爺,我退下了!」
這下表弟也不敢叫了,還對蘭斯擠眉弄眼,暗示他記得跟來。
蘭斯低頭假裝沒看到。
「蘭斯,你敢喝嗎?」崔棲潮問道。
蘭斯慢吞吞地把藥端起來喝了,擦擦嘴巴後道:「黃春菊在地裡,是魔鬼雛菊,侵害麥子。但是藥劑師用它來止痛。叔父剛才也說了,殺蟲籐一定的劑量可以殺死蟲子,更高了可以殺死人畜,那如果是合適的劑量,或許能夠驅除我體內魔鬼帶來的病痛。」
雖然出於時代的侷限,蘭斯說的有些錯漏,但大體上他瞭解了裡頭的含義,崔棲潮滿意地點點頭。不錯,雖然具有毒性,但作為煎劑、膏劑等稀釋使用,衛矛科的藍花籐能夠緩解風濕關節痛。
果然,蘭斯喝完藥沒多久,就按著關節道:「真的不痛了……」
這感覺太新奇了,他從不知道這種一直跟隨自己的疼痛還能緩解。領主老爺種菜像在做園林綠化,又能把植物用來殺蟲和治療關節痛,你簡直說不清他到底更像是藥劑師、園丁還是菜農。
蘭斯跟著崔棲潮,還偶遇了小白、大白和大橘,一開始看到小白,蘭斯也有點害怕。
崔棲潮給他演示了一下,讓大橘坐下,趴下等動作,然後說道:「不用覺得很驚訝,狗是怎麼訓的,貓就是怎麼訓的。」
蘭斯茫然地問:「狗是怎麼訓的?」
崔棲潮忽然想起來,訓狗法在這個時候應該也是養狗人的秘訣,「就是獎勵。」他示範給蘭斯看,如何教大橘新動作,只要大橘接近了標準,就進行食物獎勵,大橘在引導下完成動作且知道做什麼能獲得吃的,將之與口令結合在一起,只要人發出訓練,它就會完成了。
貓的服從性比狗要差一些,但諾森伯蘭的三隻不一般,小白就不必說了,大白和大橘跟它混多了,又是由崔棲潮帶大,對食物也非常、非常渴求,這種信任與渴求會讓它們變得好訓練。
蘭斯饒有興味地嘗試,最後看著小白道:「那這隻黑貓,您也能訓練嗎?」
「為什麼不能?」崔棲潮對小白道,「小白,起立。」
最終還是沒逃過表演,小白懶懶散散地站了起來。
蘭斯的眼睛瞪大了一些,看了小白半天,試著對它說:「坐下。」
然而小白並沒有理會。
蘭斯倒也不氣餒,而是道:「不愧是黑貓,好難征服。」
但是這給了他一種印象,即使是魔鬼的寵物,黑貓也只是比其他貓更難訓練一點,倒沒那麼讓人害怕,看它在崔棲潮面前不就老老實實的。
不過……
蘭斯疑問道:「為什麼這黑貓要叫小白?」
崔棲潮想了想說道:「這是為了騙過魔鬼,我們都叫它小白,魔鬼就也以為它是白色了。」
小白:「……」
這是什麼破理由。
蘭斯還信了,「有道理!」
……
……
忙碌中時間總是過得慢一些,高文從來不知道地裡能有這麼多活兒,他還得一一掌握,每天回來倒頭就睡,過得宛如一個農民。好不容易告一段落,又被邀請去參加軍訓了。
蘭斯則在崔棲潮沒有吩咐的情況下,把自己當做侍從來要求,跟在領主身邊。他的父親在成為正式騎士前,也做過侍從,因此在父親的耳濡目染下他並不陌生。
而不知不覺中,甜菜種下去也兩個月多,到了收穫的時候。
崔棲潮讓大部分人專注到收割甜菜中去,必須在一週內全都收上來。這個收穫期也是崔棲潮仔細推斷出來的,過早過晚了含糖率不是不夠就是下降。
之所以讓大家都去收割甜菜,是因為甜菜收割時必須隨挖隨削,把塊莖上的根毛、根尾都削了,堆起來儲藏,防止變質等問題。
接下來,還得專門撥出一部分人處理甜菜制糖,糖坊就加蓋在磨坊邊上,崔棲潮親自監督。
一開始來做糖的農民都不知道這是做什麼,崔棲潮給他們分了工,先是把塊莖洗乾淨,切絲後壓出糖汁,過濾乾淨後就可以放進鍋裡燒——搾過汁後的甜菜渣還可以拿去餵豬,這個當做崔棲潮給塘坊農民的福利,叫他們撿回去。
接著就是最重要的一步,在甜菜滲出汁裡加一點兒石灰,石灰的量要很精準,一個不小心,做出來的糖就廢了,根本無法入口。這個步驟,就如同滷水點豆腐。
在煮熬中,崔棲潮讓人把最嫩的一部分糖漿先舀出來,在一旁放著。
剩下的繼續分別在鍋中翻動,去除水分,慢慢的,糖水就成了膏體,再加點糖水炒,從膏狀炒成砂礫狀,也就大功告成了。出現在大家眼前的,是土法炮製的褐色紅糖。
如果要白砂糖,還得進一步工序提煉,但在現在是沒有很大必要了。這個時候還沒有製作白糖的技術,紅糖就已經夠昂貴了。
糖水在製作過程中,就冒出了甜香,饒是如此,大家還是不敢確認這是糖。誰敢相信啊,他們在用菜根做糖,剛才老爺還說菜根搾完渣子拿去餵豬。
還是農事官心大夢大,在砂糖成型為熟悉的模樣,完全無法再懷疑後,才懵逼地問了一句:「老爺,難道這是……是……糖嗎?」
外表一樣,香味一樣,但是和他瞭解中的來源怎麼不一樣,紅糖不是用叫做甘蔗的植物做出來,而且只能靠海外商人帶回來的嗎?
甜菜不就是蔬菜,怎麼還能炒出紅糖的?農事官的世界觀都要被顛覆了。
農奴們也睜大眼睛盯著老爺看,糖是貴族才能享用的,他們頂多聽說過、聞到過、看到過,無法置信自己剛做出來的是傳說中昂貴的紅糖。
崔棲潮摸了摸之前舀出來的那鍋糖漿,已經涼了,成為淺褐色的半固體,用一根乾淨的木棍兒往裡頭一絞就能牽絲拉線地絞出一塊。
拉開後的地方顏色變淺,和麥芽糖差不多,除了這是用甜菜熬製的。
崔棲潮捲了兩下拉斷,舉到農事官面前:「你嘗嘗。」
農事官繼續懵逼,甚至忘了接過木棍兒,而是直接就著老爺的手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味蕾立刻接收到了甜味,一直甜到了五臟六腑,這昂貴的味道讓他不禁喃喃道:「好甜啊……」
好甜?塘坊內頓時響起一陣抽氣聲,所以這是糖,真的是糖!
就說為什麼處理蔬菜還要專門蓋個房子,神啊,老爺表現得那麼隨意,讓他們在不知不覺中,生產出了糖。要死,剛才都有些什麼細節來著?他們的態度是不是應該更神聖一些才對?
農事官覺得自己快要無法呼吸了,老爺的聲音朦朦朧朧在耳邊響起,似乎在說什麼要那鍋糖糊糊分給村裡的小孩,然而他根本無暇思索,因為他想到了倉庫中還堆著小山一般的甜菜根……
第44章
諾森伯蘭莊園大部分小孩兒,從來沒有品嚐過紅糖的味道,那屬於教士布道時才會出現的形容。今天,他們被召集到了老爺的磨坊外。
懂事點的小孩先是有些不安,因為農事官老爺的臉色非常難看,但很快,他們發現幾名做工的農奴臉上都是笑意,那種不安就被沖淡了許多。
農事官老爺回頭向領主老爺確認了一下眼神後,就大聲道:「你們這些小崽子給我聽好了,各自找兩根細木棍,然後排成四隊,到我面前。」
如果是以前,這個任務估計很難完成,他們哪知道什麼排隊。
但是在經歷了領主老爺發肉湯,還有村裡的籐甲農民兵的陣列炫耀,小孩私下也喜歡排著隊走,所以他們在滿地找到木棍後,就很順利地排成了四條隊伍,還是按高矮順序。
農事官臉色還是那麼陰沉,陰沉到讓大家想起發羊肉湯那天。
「咳……」農事官沉著臉道,「開始吧。」
於是,農奴們接過頭排小孩手裡的木棍,在清水盆裡涮了涮,又將裝著糖糊糊的瓦罐打開,木棍絞兩下,捲起一坨糖,「拿去吃吧,這是老爺賞賜的。」
小孩呆呆的,不知如何動作,他是農奴的兒子,連紅糖都沒見過,何況是糖糊。
「傻小子,這可是糖。」農奴小聲道,「還不張開你的嘴巴舔一舔。」
糖?就是教士老爺說,天上到處都是的糖嗎?小孩下意識舔了舔木棍上捲著的糖,那淡褐色的黏稠的糖糊,與舌頭接觸後就爆發出了人生最美妙的味道:甜。
這一瞬間,巨大的幸福感將小孩籠罩,這股甜味,比他偶爾吮吸草莖嘗到的甜味要濃烈上無數倍,那軟軟黏黏的口感更是讓人著迷,眼看著糖糊要淌下來,制糖的農奴又叫他捲一捲。
兩隻木棍前後攪動一下,糖糊又被捲上去了,就連這個動作都讓人無比著迷!
小孩不知疲倦的捲著糖糊,在上面舔了一口又一口。
磨坊和糖坊外的空地,儼然成了歡樂的海洋。
他們大著膽子跑到農事官老爺和領主老爺面前,行一個不倫不類的禮,「謝謝您,領主老爺,農事官老爺。」
面色陰沉的農事官都有些不自然起來,按理說,他應該訓斥這些小崽子,讓他們離自己遠一點,可是看到他們舉著糖露出來的笑容,農事官居然有一點點不忍心。
這其中也許有背後還有更多珍貴的紅糖,以及確信自己能從領主老爺那裡得到更多的原因,但農事官也確實從中嘗到了一絲絲快樂。他們把農奴當成工具,但是麻木的農奴孩子臉上洋溢著這樣的笑容時,怎麼能單純當做工具。
「老爺,我能把糖帶回去給我的奶奶吃嗎?」一個小孩問道。
能夠做奶奶,在這個人人短命的時候,年紀絕對算是很大很難得了。崔棲潮點頭道:「給了你就是你的,你可以自由選擇與誰分享。」
基本上所有孩子,在最初的歡欣之後,都選擇了跑回家裡,把糖舉得高高的,對父親、母親說:「這是老爺給我的糖!嘗嘗吧!」
他們的父母當然是被嚇了一跳,一開始都沒反應過來,糖,什麼糖,這是用什麼粘液加上草汁做出來的嗎?
直到嘗了嘗,才能小心地肯定這應該就是糖,這下更加迷糊了:連農奴都能分到糖,難道老爺挖到金礦了嗎?
抱著這樣的疑慮,一家人坐在一起分享著小孩兒手裡的木棍絞糖糊,看著孩子給他們演示如何把糖絞上去,整個莊園都充斥著快樂的氣息。
不愧是貴族老爺們才能享用的奢侈品,不愧是教士老爺說,唯有天上才到處都是的美味,舔一口整個人心情都變得不一樣了。
只是誰也不捨得一次吃完,留下來時不時舔一口,就跟打雞血一樣。好在這種情形也沒有持續很久,不久的將來,至少在諾森伯蘭,糖糊不會那麼奢侈。
……
剩下的糖糊,崔棲潮留一點給蘭斯和城堡裡僕人的孩子,其餘捐到教堂。
糖是怎麼來的,瞞得過別的人,瞞不過就住在莊園裡的教士威廉,他遲早會知道。好在威廉基本屬於利益共同者,他在驚訝於那些甜菜居然可以制糖之餘,快樂地享用起了糖糊。雖然教士享用得起蜂蜜,但誰不想得到多一些糖。
威廉知道後,其他莊園裡的人民也逐漸知道了這件事,原來他們加緊收割的甜菜,就是製作出紅糖的原料,並非老爺挖到了金礦。
當然,有個糖坊,和擁有金礦說不定也沒有很大區別……
「老爺心地善良,難怪能做出糖。」
「沒錯,一定是因為老爺心善,所以神賜給他糖。」
「咱們跟著老爺,還有糖吃……」
「別提了,之前糖坊選人,我本來有機會的,早知道應該爭取,聽說,糖坊的人拉了好多甜菜渣回去餵豬。」
從之前對甜菜的不瞭解,到現在的依然不瞭解,但大家有了一個概念,能夠制糖的作物肯定是好東西,餵豬豬也能長得又好又肥。
這樣的好事,怎麼沒有攤到他們身上?
糖坊要開下去,這些工人肯定是固定的,不會隨意換了,除非擴招,那這個職位,很可能就成為世襲,他們的兒子、孫子都能靠著制糖的手藝活了。
想想當初選工人的條件,不就是勤勞老實肯幹,這可把人悔死了,只恨當時沒有表現一番,或者提前給莊頭送禮。否則,今天得意的就是他們了。
那些在糖坊工作的農奴,提起自己看到了多少糖摞在一起的盛況,看樣子能聊上一整年。
他們領回去甜菜渣,老爺還吩咐了,不能盡給豬餵甜菜渣,餵太多對豬也不好。塘坊工人數量又不是很多,家裡的豬也就那麼一到幾頭。
如此一來,工人們只好分給鄰里,這餵豬的飼料嘛,鄰居就用什麼柴禾、豬糞、幫忙擔水之類的作為交換。
一時之間,村莊裡也交易得熱火朝天。放在以前,可能甜菜渣都有人試著煮來吃,哪能當做豬飼料去換。
……
城堡裡僕人更加歡天喜地,他們比農奴更能近距離感受到老爺的慷慨。
老爺一回來,就給大家發了糖糊,家裡有礦……不對,有糖坊就是不一樣,城堡上下歡天喜地。
糖糊算什麼,以老爺的脾氣,絕對會拿糖做菜,騎士、管事們肯定人人有份,其餘人也能分得一些殘羹。
除了歡喜之外,大家也有一絲憂慮。
這可是為了幾箱蜂蜜也能打戰的年代,萬一人家知道糖坊的存在,打過來怎麼辦。現在,就要慶幸老爺當時訓了那麼多農民兵,實踐證明他們的戰鬥力很不錯,能和正規軍一戰。
管家急得想讓老爺立刻調人把糖坊團團圍起來,還有那些甜菜種子,必須牢牢鎖在庫房裡,不叫任何人知道。
「好了,這都急什麼,農奴都輪流訓起來你們沒意見吧?關鍵時刻可以全民皆兵。」崔棲潮隨意說道,「盔甲武器用籐甲和沾了毒籐汁液的木弓、木劍,幾千人的部隊,誰打得動我?」
管家小聲道:「還有教會那邊……」
「知道,我會和大主教聯繫,送一些糖給他們。」崔棲潮說道,大主教因為驅蟲法在教會內地位大大上升,現在再給他送去紅糖和甜菜制糖法,進一步緊密關係之餘,也可以降低諾森伯蘭的存在感。
而且有了制糖法後,不提大主教的存在與對諾森伯蘭的期待,教會也不可能和其他領一樣覬覦諾森伯蘭——那邊海邊城市可是生長著大片、更加多的甜菜,他們向那些城市索要甜菜還差不多。
還有一個推廣問題,貿貿然把新的制糖法以交易的形式完全公開出去也不可行,大家會在經濟作物和糧食作物間迷失。
紅糖那麼值錢,到時候大家都種甜菜,糧食大大減少怎麼辦。再說了,種植期間那麼多可能發生的意外,也不是人人都有這個風險承受能力。
共同富裕的事情,還是得徐徐圖之,教會的耕地很多,紅糖產量增加,價格自然也會下降,大家能夠更冷靜地看待,同時在這個過程中也可以總結出很多種植中的狀況。
還有哪個封建地主的風險承受能力,比教會要高呢?
管家欣慰地道:「老爺,還有一件事,下一季甜菜播種,是不是該叫那些農民也種一部分了。」
現在諾森伯蘭糧食因為增加耕地、減少休耕與施肥,產量大大增加,完全可以開闢更多種甜菜的地。農民也領些甜菜籽去種,反正交租要交上來多數。剩下的他們也可以有償在老爺的糖坊做出紅糖,或是買賣或是自己吃。
當然,這個是崔棲潮想的,管家估計只想到收租的部分,而且他自己的地肯定也想種一些紅糖。
「可以,到時統一種植。」崔棲潮說道。他會控制好糧食作物和經濟作物的比例。
……
很快,這個消息就傳遍了莊園。
下一季,所有人都可以領到自己份地三分之一量的甜菜籽,種植甜菜,然後在老爺的糖坊裡做成紅糖,領取屬於自己的那一部分。
即使租子和塘坊的稅金很高,這也是昂貴的紅糖,一時間農戶都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就開始種植甜菜,最好一年能長三茬……
事實上,以諾森伯蘭的氣候,做不到一年三茬甜菜,兩茬都做不到,也就一茬。
就這一茬,短短時間為諾森伯蘭產出了1噸左右的紅糖。
鹽鹼地大部分都用來種紅糖了,饒是甜菜產糖率不如甘蔗,產量也不如後世高,幾十畝地的甜菜仍然製出了1噸糖。
鹽就已經很貴了吧,但是鹽有海鹽、井鹽、礦鹽,來源比甜味劑要多,目前的甜味劑只有蜂蜜,以及極少量海外進口的紅糖。因此糖比鹽還要昂貴,甚至被當做萬能藥品。
即使送一部分給教會,剩下的也多到足以令諾森伯蘭傲視群雄。崔棲潮都吩咐不要一次賣了,先等教會那邊動作,他們可以慢慢換些糧食、鐵、鹽之類的必需品,多囤糧,造農具。
於是諾森伯蘭貿易隊很快要再次出發了,這一次他們帶上的不是用作交換的糧食,而是一罐罐紅糖。
雷蒙德再次作為領隊,接過任務時手都在發抖,請問在這個時代,押著一車糖和押著一車金子有什麼區別嗎?即便有,那也是糖的價格更高。
「沒事,別緊張。」崔棲潮安慰,「還是那句話,首先保護好你們自己。在外頭看到合適的人才,比如鐵匠之類的,也可以帶回來。」
這一次貿易隊出發的人數也多了一些,裡頭加上了部分農民兵,都是為了妥善保護這些價值連城的糖罐。
內部安全倒是沒什麼問題,騎士們的采邑在諾森伯蘭,他們只會希望來年的采邑也種上許多甜菜,收穫更多紅糖。
農民一方面被騎士盯著,另一方面,他們與家人日後也可以種植甜菜,糧食產量又提高了,豈不是比獨自偷糖逃亡說不定還被搶要美滋滋。
再想想以前那個偷了老爺糞肥的傢伙,受到了怎樣的神罰,就更是讓人不敢輕舉妄動了。
在貿易隊出發之前,諾森伯蘭堡舉行了一場至少在這塊大陸上前無古人的「全糖宴」。
他們那熱愛享受的領主老爺,製造了一個人間仙境。
他肆意揮霍紅糖,長長的餐桌上擺著紅糖麵包、紅糖煮蘋果、紅糖燒肉、紅糖燕麥餅乾、紅糖杏仁茶、紅糖南瓜湯、紅糖煮雞蛋……等等菜色。
甚至用紅糖壓實了刻出粗陋的十字架、獅子、劍、花等各種花樣,當做裝飾放在盤子上,奢侈到令人髮指。
在準備宴會之時,管事們、連同廚房人員的尖叫聲都憋在了喉嚨裡。
這太瘋狂了!!
就算管事清楚老爺的倉庫裡有多少糖,但長久以來的概念,還讓他們在面對這樣的使用量時感到一陣一陣的暈眩。
即使是最荒唐的國王,也想不到這樣的法子吧,每一道菜都有滿滿的紅糖,而不是從前那樣小心翼翼挑起一點兒,放進食物、茶水裡。
廚娘在製作的時候手都抖了,她洗得乾乾淨淨的手,根本沒有勇氣大量加糖,是崔棲潮一拍她手腕,她才把紅糖一下倒進麵粉裡,當時發出慘叫了。
做完所有的菜後,廚娘舉著兩隻手對大家說了一句:「我、我覺得我的手現在特別昂貴……」
沒有人能反對,真的,太昂貴了,因為它充滿了濃郁紅糖味。甚至整個廚房,也瀰漫著甜味,讓人如至仙境。
廚娘甚至可以靠手指哄家裡小孩睡覺了,讓他們吮著自己指頭上的餘味。
……
宴會開始,來到大廳的騎士、侍從以及那些特別受邀來此的貿易隊農民兵,全都目瞪口呆,懷疑自己在做夢。
這是什麼美妙的夢境,才會出現這樣的一幕?
用來做麵包的麥子是篩得十分乾淨的,再加上紅糖,便呈現出褐色,香甜的味道隔著老遠就能聞到,每一口更是充滿了甜蜜。
茶、湯、肉,每一樣食物都滿是紅糖的氣息,紅燒肉甜而軟爛,紅糖南瓜湯裡的南瓜肉被煮到爛熟,甘甜又粉糯,溫熱的甜食令人頓生滿足,桌上的紅糖裝飾更是深受大家喜愛,捨不得劃拉吃了。
他們瘋狂地品嚐這些食物,認定即便天堂也不過如此了吧,他們的諾森伯蘭簡直就是人間仙境。
對於前半輩子都沒怎麼吃過甜味劑的農民兵來說,差不多是頭一次飽食紅糖,就知道了「膩」「齁」這些字眼的具體概念。
其實每一道菜放的糖,都慷慨卻不過分,讓它們味道極好,可誰叫這是「全糖」宴,再沒有別的滋味了。
當你吃全糖宴吃到嘴裡全是甜味兒,連原本解膩的茶水都甜絲絲的時候,你才發現,你竟然會想念那些寡淡難吃的燕麥糊……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也是在這個時候,領主老爺適時地讓人把大麥茶端了上來,此時還沒有人嘗過這樣的味道,把大麥炒熟了壓碎後過濾,泡成茶,有著濃濃的麥香,茶水味道又帶一點兒苦,可叫這些吃多了糖的人喝起來,簡直剛剛好。不但解膩,還可以調整一下他們狼吞虎嚥後的腸胃。
剛才彷彿陷入魔幻的赴宴者們,直著眼睛喝麥茶,這時候才瞥見老爺還是那麼淡定地坐在上首,面前擺著正常的白麵包和肉,也有大麥茶,唯一和紅糖沾邊的就是紅糖燕麥餅乾。
蘭斯的飲食也是正常的,但他啃著一個寶劍形狀的糖,津津有味,十分滿足。
雷蒙德腦袋都歪了,顧不上一點貴族禮儀,他在心中感慨,老爺的自制力也太強了,一方面放肆款待大家,甚至到了不真實的地步,另一方面老爺自己卻只享用紅糖餅乾,還是燕麥做的,剛才就一直淡淡看著大家狂歡啊。
雖然男爵老爺不熱衷武力,但雷蒙德簡直太佩服他了,瞭解人們心底的夢,自己卻又不會迷失。
——只能說雷蒙德想多了,崔棲潮就算再缺糖少鹽幾年,也只會攝入適量的糖,犯不著瘋狂吃土製紅糖。
貿易隊的人,哪個沒有想過路上吃東西時,往裡頭加些紅糖,這個屬於心照不宣的事情了,何況老爺從不在飲食上虧待大家。
誰知道這一場全糖宴下來,所有人都覺得至少一個月內是沒什麼胃口加紅糖了,他們可能是中世紀第一批吃糖吃到傷的人。
傷歸傷,滿足感還是非常有的,就這一頓飯,夠他們念叨上十年二十年了。這還不是紅糖豐產、價格降低的時候,一場紅糖宴,他們就是最有身份的人。
可惜到了領地之外的世界,即使不誇張細節,很多人也不願意相信,或者直接當做一個傳說。
唯有諾森伯蘭領的人,會對此深信不疑,並在腦海中描摹那是怎樣一個場景。
全糖宴上剩下的食物,都被赴宴者打包分給了家人,同時也在貿易隊離開後,通過他們家人以及城堡僕人的嘴,將宴會盛況傳播出去。
那一點殘羹是僅剩的佐證,令人絞盡腦汁地去想像,到底怎樣一個瘋狂的宴會,才能夠讓農民兵都吃糖吃到要喝麥子水,也就是大麥茶來緩解口中的甜味。
……
崔棲潮讓廚娘做了一些堅果糖餅帶回去,當做點心,他是從什麼物資都不缺的時代來的,一塊糖餅就著大麥茶可以吃很久。
三隻對布包著的糖餅產生了濃烈的興趣,尤其是大白和大橘,作為中世紀出生的貓咪,它們倒不是對糖特別熱衷,而是對所有食物都有興趣。
「坐下。」因為裡頭放了各種堅果,而許多堅果對貓身體有害,崔棲潮只命令它們坐好,並不打算給吃。
崔棲潮拿出一小塊咬住,講道理:「這個不適合給你們吃,回頭我讓廚房煮點鮭魚肉。」
小白的腦袋晃來晃去,盯著崔棲潮看,內心陰暗一笑,忽然扒著他的衣服站起來,裝作找糖的樣子,啊嗚一口去咬他嘴。看它來嚇嚇崔棲潮。
可惜崔棲潮鮮有失態的時候,他見小白湊上來,只差分毫時不閃不躲,反將面無表情地將嘴巴張開,露出那塊糖餅。
小白只猶豫了一下。
崔棲潮:「你要咬,我也咬你腦袋。」
小白:「…………」
這什麼以毒攻毒的招數,崔棲潮瘋了吧??
再說它咬糖餅,憑什麼咬它腦袋啊?講道理不可以嗎??
也是這時候它才看清,崔棲潮還有兩顆牙挺尖的,像虎牙,但遠沒有那樣俏皮。
一人一貓張著嘴,凝重對視。
大白和大橘眼睛圓睜,脖子伸長,震驚地看著這一幕。
崔棲潮摸一下貓都要洗手的,頂天了和它碰碰鼻子,難道真的敢啃貓頭嗎?
也不好說,崔棲潮這個人蔫壞,萬一真的喪心病狂一口把它貓頭叼住……
深思熟慮後,小白若無其事地用舌頭在嘴邊捲了卷,順勢閉上嘴,前爪也放了下來。
崔棲潮見狀也閉嘴,摸了兩下小白的頭,看著手道:「小白是不是偷吃鹽了,有點掉毛,要禿的。」
小白:「………………」
第45章
不出意外,雷蒙德往外一跑,又給家裡送了幾批盜賊來,這裡頭還有騎士出身的,也就是其他領地出來打劫的。這種不大可能用吃的誘惑,也不好露富,直接強行捆回去。
說來也好笑,雷蒙德一看對方裝備齊全,就知道是騎士盜賊,他們倒也不懼,己方有騎兵,籐甲兵作為步兵與弓兵,憑藉氣勢就將對方嚇了一跳,再猛捶一頓,沾了毒籐汁液的武器劃破了對方的皮膚後,很快就會讓他們產生暈眩、嘔吐的症狀,無力還擊,所有器械被收繳。
多好啊,還沒有換到鐵,就已經得了這麼多武器,能給部分籐甲兵都裝備上了。
騎士盜賊們想了半天,也想不到這樣驍勇的戰士,是出自哪裡。
直到雷蒙德說:「把這些傢伙送回去給男爵大人。」
男爵,一個男爵居然能養出這樣的精兵?這裡的幾十人,應該是男爵領接近所有的士兵了吧?
騎士盜賊們死皮賴臉地道:「勇士,不知道你們追隨的是哪位男爵,有沒有興趣追隨一名英勇善戰的子爵大人。」
雷蒙德:「沒有。」
「等等啊,」沒想到他如此果斷的拒絕,為首者連忙道,「不瞞你說,我們是一位子爵的附庸,他不但善戰,而且慷慨。我的佩劍就是他賜給我的,如果有像你這樣的勇士投靠,一定能獲得更多獎賞。我對周圍非常熟悉,到時候,我就帶你去……嘿嘿嘿……」
非但是雷蒙德,連農奴們都露出了不屑的神情,慷慨?有多慷慨?能比得上諾森伯蘭的男爵老爺嗎?
這不屑太明顯了,為首者立刻道:「我絕無謊話,你們可以打開我的行囊,看看裡面是不是放了一隻蜂蜜烤蘋果,這是出來前子爵大人專門讓廚娘給我烤的,又香又甜,我都不捨得一次吃完。」
一說到「甜」這個字眼,在場所有貿易隊成員都喉頭蠕動了一下,有點兒犯膩。
為首者卻以為他們是心動了,用誇張地語氣形容起來:「這加上了蜂蜜烤出來的蘋果啊,幾乎沒有酸味了,那金黃的蜜汁滲透進果肉中,讓它嘗起來甜滋滋的,每一口都能感覺到甜蜜濃郁的味道……」
「別說了別說了!」雷蒙德不適地摸了摸喉嚨,他想到紅糖煮蘋果了,蘋果肉那才叫被浸透了,一碗都是糖水,吃完打嗝都冒著甜味兒。
其他人也多少回憶起了全糖宴,這才過去沒多久,記憶猶新,胃口還沒完全恢復過來呢。
那人懵了,這才看出來這些人的表情是嫌棄。
什麼情況,以往他遇到類似情況,成不成功兩說,描繪起食物時總能得到一些吸口水的聲音,怎麼這些人反而一臉嫌棄,是腦子有病嗎?
「把他的嘴巴堵上,別叫他再說這些廢話了。」雷蒙德不耐煩地道。
立刻有人用破布把對方的嘴巴封得緊緊的,誰也不想再聽他繪聲繪色地形容蜂蜜又多甜多好吃了。
他們聚在一起,小聲辱罵這愚蠢的騎士,諾森伯蘭人面前炫甜味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看吧,等這個傻子被送回去掏糞,就知道用什麼都不能用蜂蜜來誘惑諾森伯蘭的貿易隊了,連貿易隊地位最低的農奴出身的籐甲兵,都吃過滿滿一肚子的糖。
……
可憐的騎士盜賊們被押解到諾森伯蘭領,穿過耕地去城堡時,他們就開始唏噓了,難怪那些騎士一點誘惑也不接受。
諾森伯蘭雖然只是個男爵領,但麥子又高又壯,果樹上的果實各個碩大,就連甘藍的個頭都比他們見過的大多了。
地裡的農奴幾乎人人都有農具,而非用手,更重要的是,田邊居然都有溝渠,似乎連著不遠處的河水,通過這些縱橫交錯的溝渠,水流直接灌溉到了田地裡,無需人們再費力。
……這個男爵領,看著好像很富饒啊。
領主大人沒有見這些騎士盜賊,並不打算向他們的大人索要贖金,諾森伯蘭只缺人手,他們直接被拉去和奴隸同住,而且不是城堡外的茅屋,而是走廊一角。
哪個騎士願意一下掉入奴隸階層,原本還想在男爵面前花言巧語一番,現在沒機會了,就打算挑撥一下這裡的奴隸。
可惜,人家非常安於現狀。新人照例先餓幾頓,奴隸們幹完活兒就休息睡覺,面對新人的嘮叨,基本處於屏蔽狀態。有這個時間,他們不如多表現表現,爭取也住到茅屋裡去。
一個小男孩慢悠悠地經過,蹲在他們面前好奇地打量,騎士出身的他們比起普通奴隸高大得多,氣質也不大一樣。
「……呵呵,小孩兒,」被捆住手腳的騎士盜賊衝著他笑,「你叫什麼名字?住在這裡嗎?」
小男孩捧著臉看他們,「我叫亞倫,我母親是城堡裡的廚娘。」
趁著其他奴隸在睡覺,看守的人也去喝水了,為首的騎士盜賊小聲道:「我們也是剛來城堡的,但他們忘了把我們的繩子解開,要不,你把我的繩子解開,我陪你玩兒。」
亞倫眨眨棕色的眼睛,「不用,我去找蘭斯玩兒。」
騎士盜賊趕緊道:「那你放開我,我給你糖吃,糖你知道嗎?就是甜甜的,和蜂蜜一樣。」也不知道這小孩見沒見過糖,住在城堡裡應該知道吧。
「哦……」亞倫慢吞吞地道,「你是說這個嗎?」
他從包裡摸出了一塊糖餅,這是領主老爺給蘭斯,蘭斯又分給他的。而且作為廚娘的孩子,無論蜂蜜還是紅糖,以及各種甜味食物,他都見過。他母親的手,都是紅糖味兒的。
對方:「……」
亞倫舔了兩口糖餅,說道:「我不用了,有點膩。」
對方:「………………」
膩?膩??什麼時候糖能夠讓人發膩了,這簡直太可笑了。
但是看看人家手裡那麼大一塊堅果糖餅,在他們城堡,就連領主的兒子也不能在包裡裝這麼大一塊隨走隨吃!
諾森伯蘭太可怕了,這裡不是好像很富饒,而是就是非常富饒。
這一點,在發現諾森伯蘭還實行了全民軍訓後,更是肯定了,且完全打消逃跑的念頭。
……
崔棲潮早就想從城堡裡搬出來了,趁著富裕了,又多了一批人,他開始琢磨修房子的事情。
城堡裡頭無論白天晚上,夏天冬天,總是陰暗潮濕,冬天尤其費柴。崔棲潮惦記著在教堂附近那塊地蓋個院子,一般來說,領地裡第二好的地就是教士住的地方,以及教堂了。鑒於這個所謂的最好是考慮了防守,所以崔棲潮覺得教士住的地方才比較好。
一開始,他只說在下頭蓋個院子,就當度假,管事們也沒多想。這種事情,不就費費人力,以他們領主的脾性來說,已經夠普通了。
但管事們也不是純傻子,崔棲潮要求越來越細緻,他們就覺得不對了,老爺經常說城堡裡怪冷的,別是想搬出去吧?
這回他們真是想死諫了,咱這城堡冷是冷了點,但安全啊,外頭有壕溝,石壁這麼堅硬,藏著糧食在裡頭十幾個人守半年都不是問題。放眼整片大陸,戰爭頻頻,盜賊橫行,哪有領主不住城堡的。
「話是這麼說,但村舍已經成為了我們的防線,全民皆兵計劃在穩步進行中,到時候入侵者還沒到草場就已經被制服了。如果有個萬一,突破防線,我們再撤到城堡裡不也行嗎?」崔棲潮指指點點給他們看。
那些農民大概是最不想崔棲潮出事的人了,他們就是沒出過諾森伯蘭,也知道沒哪個領主可能給農奴發糖吃。
現在諾森伯蘭的日子也越過越好,農奴們哪能希望敵人的鐵蹄踏來。
「老爺,您再考慮一下啊!」
崔棲潮聽到他們的悲鳴聲,都要覺得自己像個暴君了,但他仍然不為所動,「我要坐北朝南,格局就跟四合院一樣,多種花草,多種菜,河水直接引到院子裡來……」
現在諾森伯蘭,崔棲潮基本是說一不二,他一說要蓋房子,那些戰俘立刻被押去搬石頭、砍木頭了。
作為領主的住所,屋子肯定要用最好的材料,方石堆砌,屋頂用頁岩石板覆蓋,室內也得鋪上石板,窗戶不能像城堡那樣,開個窗洞就完,得用木條做窗戶。
最重要的是,即使建在這平地,也不能任聽老爺說的,有農民兵防守,完全不做任何加固。老爺的四合院外邊一圈,挖壕溝就算了,砌上圍牆是必須的,在非出口還得布上荊棘,看誰敢爬。
就這麼看來,房子一時半會兒肯定蓋不好,崔棲潮一不做二不休,讓這些人抽一半時間把莊園裡的路和橋也修繕了一遍,並廢除了過橋稅這樣的雜稅,沒錯,農民們過老爺的橋都得交稅。這只會是第一步,以後稅越來越少,而收入則越來越多。
農戶們歡喜鼓舞,看到有好的石頭就撿了給送去,盡自己一點點的力支持領主建房子。他們可都聽到一點點風聲,據說這房子是領主建了自己住的。如果領主從城堡裡搬出來到這兒,豈不是離大家更加近了,也更方便他們膜拜領主。
除此之外,崔棲潮還讓人在村舍集中的地方整平了一塊地,鋪上石子,中間弄個燒柴的坑,周圍是供人休憩的長木頭。
這就算諾森伯蘭最早的公共娛樂設施了,村民們閒時可以聚在這裡,日頭好時婦女們也不在各自狹窄的茅屋裡,而是全都坐在這兒做家務。
凡是莊園裡有什麼通知,也都在這兒發佈。
到了後來,這個「廣場」更成了諾森伯蘭的集市地點,每隔一段時間,莊園裡的人,趕過來的稍遠一些村莊的人就在這兒,把生產多餘的物資拿出來做交換。
夜晚,那時已經生活無憂、尚有餘力的人們,還可以在這裡載歌載舞,講故事聽。
諾森伯蘭貿易隊回來的時候,已經接近棉花吐絮期了。
這一次主要換的是各種香料、鐵器,都屬於非常昂貴的物品,好在……他們帶去的紅糖更加昂貴,所以也是滿載而歸。
雷蒙德惦記著領主大人的愛好,在此之餘,也順便收集了一些種子回來,多數是各種蔬菜,尤其是塊莖類——甜菜在前,他總想著,誰知道這裡頭會不會也有糖料作物。
鐵大部分打造為農具,小部分則是兵器,當然,危急情況下,前者也可以當做後者來使用,尤其諾森伯蘭的武力大多是農民。
在此之前,諾森伯蘭的工匠與學習手藝的奴隸們就製作了大量木質農具,全都是崔棲潮依照大約同時期華夏使用的農具吩咐製造的,大大提高了農民的生產力,讓他們從徒手種地中解放出來。
將這些木質農具替換上鐵質零件,無疑會讓效率再上一層樓。
可以說,沒有哪個領主會搜羅來如此多鐵質農具,他們沒有能夠換來鐵的糖,也不會覺得有這個必要,多打些武器,踏平別的領地不是更好嗎?
崔棲潮在雷蒙德帶回來的種子裡,也發現了不少有妙用的,比如新的天然農藥,殺蟲植物苦楝樹種子,這是從遠東帶回來的。
苦楝的萃取液對人畜無害,但是可以慢慢殺死昆蟲,抑止產卵繁殖,缺點是它會讓植物變得有點不好吃。不過,在現在的情況下,這也算不上什麼很大的缺陷了。
可惜,崔棲潮好像始終沒有什麼好運氣,找到玉米、土豆等高產的作物,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看見它們的蹤影,說不定離開前都找不到,畢竟現在還是中古時期,它們的身影還未能出現在此。
雷蒙德還告訴崔棲潮一個消息,他途經過以前換甜菜的城市,發現他們的甜菜都被教會以非常低廉的價格買走了,而那些種植者還洋洋得意,覺得佔了便宜。
這沒什麼稀奇的。
雷蒙德說:「教會的耕地應該也會辟出一些用來種甜菜,到時候咱們的紅糖可能就換不到那麼多東西了。」
「我知道,但近幾年即使稍有降價,肯定還是供不應求。而且,此消彼長。」崔棲潮道,「教會用一部分地來產出甜菜,那他們的糧食、甚至葡萄就會減少。」
諾森伯蘭的糧食和葡萄都會豐產,不過葡萄得晚點,扦插定植的葡萄,第一年沒法結果,得等個兩到三年,此後就能連續產出了。
算了算制糖的時間,崔棲潮開始給大主教寫信了。
他準備建議大主教在堂區的地方設立貿易區,召集各地貴族來這裡購買紅糖,同時也可以互相交易。有教會坐鎮,大家也不必擔心,像諾森伯蘭每次去別的地方換東西,總要遭受懷疑,當做入侵者,同時自己也怕被黑。
對於教會來說,節省了逐一推銷的時間,還可以收取貿易稅。
而對諾森伯蘭來說,這樣的大動作更好的遮蔽了他們,也方便了所有人,以後買賣不需要那麼辛苦。一塊塊獨立生活、自產自銷的莊園,借這個機會增加交易與信息交換。
建議給大主教,具體能不能採納就要看他怎麼活動了。
崔棲潮寫完信就不管那麼多,開始專心盯著領地裡的工作,棉花成熟,可以收割了。
——從棉花開始吐絮起,那些棉花地就成了諾森伯蘭的著名旅遊景觀,見多識廣的貴族都以為棉花的來處,是羊毛樹上長出的羊,何況農奴。
農奴們隱約聽說這是羊毛樹,成熟前倒看不出有什麼異樣,也不知道羊到底怎麼長出來,這樹也不高大,怎麼掛得住羊呢?
直到白色的棉花慢慢出現,才刷新了大家的認知:羊毛樹上不長羊,直接長羊毛!一坨坨的!雪白雪白的!
連片連片白色棉花開在一處,遠遠看去還真有些像羊群,除了它們不會動彈。
別說農奴了,就連所有管事、騎士、教士,都忍不住在地頭上轉悠,低頭研究這羊毛。
教士威廉研究了半天,說:「這應該也是神跡,在羊毛樹原本生長的大陸上,環境惡劣,不適宜羊生存。於是,仁慈的神憐憫他們的遭遇,賜予他們羊毛樹,讓羊毛以這種方式直接生長出來。」
圍觀群眾紛紛點頭,覺得好有道理啊,原來是這樣。神真是太仁慈了,這樣比長羊都好,不必餵羊,也不必費勁剔羊毛,處理羊毛。
崔棲潮:「……」
由於男爵大人是這裡地位最高的,威廉說完自己的見解後自然而然看向他,尋求反饋。
崔棲潮慢慢點頭贊同:「您說得對,這是神的賜福。它能夠在諾森伯蘭安然生長,也是神的眷顧。這些棉……羊毛我會捐出一部分給教會。」
威廉喜滋滋,他就喜歡男爵的慷慨,在這裡,他永遠不用擔心徵不滿什一稅。都說諾森伯蘭小而偏,但是自從這位男爵上任後,他在這裡過得比大貴族領地上的主教們都不差了。
他都不大好意思報告教會,自己內心是很想拒絕暴食的,也用強大的意志力拒絕了齋戒期間吃肉。但是非齋戒期,他真的無法拒絕領主閣下送來的那些美味至極的食物,每一頓都吃得飽飽的……咳。幸好諾森伯蘭的教堂人不多,他還能掌控住局面,他也相信這是自己和男爵閣下之間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沒有機械幫助,收棉花只能靠手工,一團團雪白的棉鈴被摘下來,用工匠們新製造的軋花機將棉花與棉籽分開。一筐筐雪白的淨棉被運到老爺的倉庫,即將被加工成各種棉織物。
男爵老爺對於如何使用早有成算,除去代替羊毛,他自己要求將棉花紡成棉布,好做成貼身衣物,羊毛暖和但貼身穿實在太癢了。
而且這些中世紀人民根本不穿內褲的,崔棲潮已經忍了很久了,他需要貼身衣物。
除此之外,崔棲潮還讓人做了棉花床品,此前他用的是皮毛毯子、羊毛毯,還有自己讓人用穀物填充而成的枕頭。
城堡裡的人看到都羨慕不已,老爺真是會享受,看這彈到蓬鬆的棉花手感竟然如此之好,貼身接觸也一點都不會癢。不像羊毛織物,還得先用其他布料打個底。棉被重是重了點,但在大家的心裡,還暗自覺得這樣才有身份。
不管怎麼說,也是物以稀為貴,棉織品在整個大陸都比較稀罕,也以北部居多,像老爺這樣做成棉被的更是沒見過。大家不由得心生幻想,等棉花產量也變多了,會不會和全糖宴一樣,來個全棉之堡……
從柔軟棉墊到蓬鬆的棉花被,還有鼓鼓的棉花枕頭,曬到充滿陽光氣息後擺在床上,給這個陰暗的房間也增加了一些溫暖。
小白看到棉被的一瞬間,就趁崔棲潮還沒有說「不可以」,嗖一下飛上床,整隻貓砸進厚實的棉被裡。
崔棲潮:「……」
小白先滾了個舒服,才爬下床,一臉「你還沒說不行就是可以」,反正它知道崔棲潮不可能讓它睡床,是死是活還是被咬掉貓頭,還不如先享受一番。
只能說諳熟做貓之道的小白,現在是越來越會鑽空子了。
這時候,莉莉敲門進來,懷裡抱著幾個厚實的棉墊子,堆得高高的,她歪頭把臉露出來,小聲笑道:「老爺,三個靠枕……不,貓窩也曬好啦,照您說的繡了不同的記號。」
小白:「………………」
崔棲潮慢慢說道:「不對,是一個靠枕,兩個貓窩。」
第46章
崔棲潮把墊子放在了自己床上,小白厚著臉皮扒了幾下他的小腿。
這可太始料未及,太聰明反被聰明誤了,誰能想到崔棲潮這麼有良心呢……
崔棲潮一根根從被子上往下捻貓毛,同時輕笑了一聲。
小白:「……」
眼看著大白和大橘一個飛撲,躺在屬於它們的墊子裡,大半身體都陷了進去,發出嬌柔的叫聲,小白嫉妒得快要瘋了。
崔棲潮不但不理會小白,他還往床上一趟,手肘撐在了小白的墊子上,開始看書。
以崔棲潮的體重,一下就把墊子壓出凹陷。
小白的爪子開始撓床板,就像崔棲潮受夠了中世紀沒有內褲一樣,它也受夠了只能睡麻布墊子,快點把柔軟細膩的棉墊還給它,再這麼被崔棲潮壓下去就要扁扁的了!
崔棲潮無動於衷。
小白頓了一下,撓床板的聲音更快了。
小白覺得自己又不服氣,潛意識裡又有一種想狂舔崔棲潮手指討好他,好讓他把墊子給自己的念頭,真是要完,做貓做久真的會變態。
崔棲潮吊了小白差不多三天,才在小白把床板撓出凹槽之前,將墊子給它。
小白幽怨地看了崔棲潮一眼:這都被崔棲潮枕扁了!
崔棲潮看它,「那你要不要?」
小白一隻爪子抬起來扒了一下墊子。
崔棲潮雙手把墊子拍拍打打,讓裡頭的棉花又恢復蓬鬆,這才給小白。
小白跳上去踩了幾下,滿意地盤在上面。
「你總這麼聽話不就好了?老皮什麼。」崔棲潮摸了摸小白的下巴。
小白抬起下巴哼哼唧唧幾聲,心想你才是老皮什麼,哪天風水輪流轉,我一壓手掌你就給我坐下……
蘭斯的身份在諾森伯蘭堡有一點點尷尬,他的父親是騎士,又是領主的表哥,但地位顯然不是特別高,還是被俘虜來的,現在是每天忙碌的附庸,還不是很受管事們待見。
騎士並非世襲,雖然蘭斯從小開始學習,但以後不一定能被冊封。雖然男爵閣下對他不錯,但他不大好意思以親戚的身份自處,反而經常侍奉男爵閣下,跟著男爵閣下學習,就像騎士侍從那樣。
平時,蘭斯一起玩的夥伴都多是廚娘的兒子,管事們的孩子只有在他有糖吃的時候才和他玩兒。
這一次羊毛樹收穫後,蘭斯就得到了一份禮物,是男爵讓莉莉給他縫的布偶兔子,裡頭塞滿了棉花,鼓鼓囊囊,軟綿綿的,外頭是雪白的棉布,眼睛塗黑,外頭一周還用甜菜根的汁液染出了一圈紅。
莉莉小聲告訴蘭斯:「老爺說,你父親每天回來倒頭就睡,讓這隻兔子陪陪你。」
蘭斯抱著兔子就不肯撒手了,其實對於這時候早熟的孩子們來說,更喜歡兵器,但是獨一份的玩偶也挺有意思。
蘭斯把小臂那麼大的兔子繫在背後,帶著它和廚娘的兒子亞倫一起玩兒。
亞倫對蘭斯的兔子非常羨慕,摸了又摸,他有個三歲的妹妹,但是母親不讓他亂摸,「這裡面就是羊毛樹的羊毛嗎?」
「對啊!」蘭斯捏了捏玩偶的胳膊,「你看過他們曬男爵老爺的被子和枕頭嗎?都是樹羊毛的。」
「蘭斯,你的兔子,可以借我玩兒一天?」亞倫問道。
蘭斯陷入了沉默,他非常非常捨不得,但是又想到老爺對人那麼慷慨,老爺是他的標桿,他覺得自己也應該大方一些。
這個時候亞倫已經看出他的為難,不好意思地道:「還是算了吧,我就摸摸它,晚上你還要它陪著睡覺的。」
蘭斯的臉紅了,他根本不怕黑了,雖然,晚上抱著玩偶確實很舒服……
「你等著,我給你弄一隻來!」蘭斯握拳道。
於是蘭斯就跟著他父親與騎士隊,一起去林場打獵了,蘭斯已經在學習弓、劍,他挎著弓箭和騎士們在林場轉悠了一天。
當晚,崔棲潮就聽說蘭斯打到了一隻野兔,他把蘭斯叫來誇獎,野兔跑得那麼快,這小孩兒才多大,就能打到了。
蘭斯期期艾艾地說:「您可以把兔子賜給我嗎?」
領地上所有飛禽走獸都是領主的,而蘭斯從來沒有向崔棲潮要過東西,他覺得有點兒驚訝,「當然可以,你是想吃兔子嗎?」
「不是。」蘭斯摸了摸耳朵,「因為亞倫也想要一隻兔子,但是我不捨得把這隻兔子。」
「你很喜歡亞倫嗎?」崔棲潮又問道,「我經常看到你們在一起玩,其他孩子你不喜歡嗎?」
蘭斯沒想到自己私下玩耍老爺也知道,但下意識老實答道:「也沒有,但我最喜歡亞倫,我們最要好,他善良又忠厚。」
「你也非常善良。」崔棲潮說道,貴族階層的孩子通常是不會樂意和平民及以下階層的孩子玩兒的,可能與蘭斯出生後沒有在那種環境下待多久就和他父親到處流浪有關,後來又來了諾森伯蘭,他屬於有點兒歪的貴族階層。
蘭斯靦腆地笑了,然後拿著領主老爺送給他的兔子跑去找亞倫。
這隻兔子還受了傷,他們給它包紮好,然後亞倫抱著它睡了三天。
第四天的時候,他們一起抱著兔子去找崔棲潮了。
「這隻兔子我們還給您,閣下。」蘭斯說道。
「這是怎麼了?」
亞倫灰頭土臉地道:「兔子身上有蟲,我抱著它睡覺,蟲子咬得我睡不著。我覺得,兔子還是熟了的比較可愛。」
「這一點我很認同。」崔棲潮說道,「這隻兔子已經送給你們了,不用再還給我,去廚房燒了它吧。」
蘭斯和亞倫面面相覷。
崔棲潮鼓勵道:「去吧。」
倆小孩抓著兔子就往廚房跑,果然,玩偶兔子可愛是一回事,活野兔還是應該吃了!
廚娘把這隻野兔做成了自己的拿手好菜,蔥燒野兔,當然,她有悄悄參考老爺使用的方法,沒有把兔肉掛到臭。
烹飪時也不是整只燒了,而是剁開,裡頭還加了不少胡蘿蔔和豆子,煮出來能有一大鍋,蘭斯嘗了一口,兔肉丁入味極了,金黃色的外皮,咬開裡頭還嫩嫩的,吸滿了湯汁,蔥爆香氣四溢。
要說廚娘在老爺那裡學到最實用的手法,就是去腥了。因為平時吃的肉多是野味,腥膻味重,以前的烹飪方法要掛臭了來讓肉變嫩不說,還非常粗暴地堆砌香料掩蓋味道。
在老爺指導下,廚娘漸漸領悟了哪些香料配合起來只要使用適量的份,就能夠完美去腥,且提味。
如此改良後的蔥燒野兔,沒有野兔獨有的強烈的腥膻味,肉汁又細嫩有嚼勁,金黃色的肉丁與紫紅色的胡蘿蔔、綠色的蔥段,還非常符合中世紀的菜品審美,顏色鮮艷豐富。
廚娘切兔子時是連著骨頭剁碎的——有賴貿易隊換回來的大量器物,老爺特意讓人給廚娘打了新的刀具,特別好用。肉丁上還掛著一些殘骨,竟然也都吸滿了香味,把肉用舌頭剔下來,還能吮一吮骨頭,兔子的骨頭很細,咬碎了都行,有的部位是脆骨,咬起來咯吱咯吱的味道更好了。裡頭的胡蘿蔔和豆子也浸滿了湯汁,軟軟香香的。
廚娘看他倆嚼得又香又脆,都有些羨慕了,因為常年吃硬得要死、還摻了許多雜質的麵包,大人的牙齒基本磨損都比較厲害,沒小孩牙口那麼好。
「你們肯定吃不完,剩下的我給你們收起來,要吃就來廚房拿。」廚娘和藹地道,亞倫是她兒子不必說,蘭斯呢,雖然他父親是討人厭了一點兒,但孩子非常討人喜歡。
蘭斯想了想,對亞倫道:「不如我們把兔肉分給城堡的人吧。」
亞倫正在啃著脆骨,抓了抓後腦勺:「我聽你的呀……」兔肉很香沒錯,但兔子本來就是蘭斯抓來的,老爺會送給他也是因為蘭斯。
「蘭斯,你為什麼要分了?」廚娘養了幾個小孩,哪個不是豬崽一樣,一見著吃的就吸光。
「我們已經吃得差不多了,領主老爺每次也都會把菜分給所有人,嬸嬸,每次大宴會,您做的菜剩下的,都能分到奴隸那兒。」蘭斯說道,「食物都是老爺指定的,但是,老爺種蔬菜的時候,手掂一掂就知道壺裡的水還夠澆幾株。」
廚娘一下子愣住了。
她給老爺做菜做了這麼久,也看過老爺種菜,一絲不差,但她竟然從來沒有想到這一點,難道是因為老爺種菜那一手展露得比較晚。
但不管怎麼說,她覺得自己也太遲鈍了。是啊,老爺手上的掌控能力分明精準到毫釐,但每次盯著她做菜,指定好的菜燒出來總會特別多。
城堡裡的人覺得這是老爺的貴族習性,喜歡鋪張、誇耀,看他舉辦的全糖宴知道了。但是,控制在讓人都能吃飽,盤子裡剩下一點兒,不就好了麼?
再想想這其實很合理,因為平時老爺獎勵也總是用食物,而非其他,就連做了糖,也要全村小孩發一點兒……城堡裡的人平均體重是眼看著增長上去了,這不可能是單純的炫富吧?
廚娘突然覺得自己現在才發現一個非常非常明顯的事實,蘭斯都一眼就發現了。老爺並非大方到把剩下的分給大家吃,而是從一開始就算好了會剩多少。
雖然大家早就公認老爺是個好心人,她還是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想起老爺做第一餐時,冷冷地讓她吃一口,還說是要她記住這個味道。
有點兒感慨的廚娘,幫助蘭斯和亞倫一起把兔肉分給了城堡裡其他人,大家起初還以為是老爺又獎賞了。
城堡裡的事當然瞞不過領主老爺本人,管家在一旁嘀咕這個風氣就是老爺帶起來的,語氣中頗多無奈。蘭斯這點動作,在老爺輪番轟炸下還沒法讓他動容。
直到老爺說:「我覺得還是有很大不同的,要是我,肯定不會蔥燒兔肉,我會讓香草烤兔……」
管家:「……」
老爺讓人在下頭修建的造型奇怪、方正過頭的宅邸逐漸有了形狀,因為管事們要求外頭建圍牆,他便更加肆無忌憚了,讓人把窗洞開得老大。
崔棲潮時常親自去督工,看看自己之後要住的房子,還讓人修砌時就在房間裡修出幾個供貓跳躍的小平台,當然口頭上他要說這是自己用來對貓加以刑罰的。
崔棲潮甚至騙大家自己會剖開貓肚子然後縫上,用草藥治好,全靠小白演技好配合。
主人房基本成型了,頂板也搭了起來,崔棲潮在房間裡坐了一會兒感受,雖然用石頭搭的房子內部比較陰涼,但窗洞開得比較大,方位也好,打開窗戶,屋子裡頭就亮堂堂的,曬一會兒就暖了。
院子裡會引河水形成小池塘,作為生活用水供大家取用,渠道也挖得差不多了。
這時候崔棲潮收到了大主教的回信,這位可靠的大人告訴他,很快本教區將會試行第一個貿易場所,以紅糖為主。諾森伯蘭的紅糖日後可以匿名寄在他那裡賣,作為獻上制糖法的回報。
另外,由於崔棲潮屢屢進獻,大主教告訴他,現在他在教會高層內部也有了一些名聲,大家為了將他與其他同名者區分開,還為他取了一個外號:
虐貓者崔斯坦。
崔棲潮:「???」
崔棲潮忍不住了,詢問一旁的寵臣農事官,「為什麼會有人給我起虐貓者這樣的外號。 」
這殘暴中透著一絲兒戲,一開始大主教說他屢屢進獻有功,他以為就算沒有「神農」稱號,再怎麼樣也是個「殺蟲者」或者「紅糖狂人」之類的,虐貓者也太難聽了吧。
再說了,他就在諾森伯蘭虐個貓,應該也就在本地出名,怎麼會傳到外頭去的,他自己寫信可沒有提過這一點。
農事官倒沒聽出來哪裡不對,這個外號挺好啊,這會兒生活水平不高戰爭又多,其他領主的外號更難聽啊,什麼獨眼龍、禿子、麻子的。領主大人這個,好歹還有一點點英武,鑒於領主平時就不愛打獵、戰爭,也不可能獲得什麼「打虎英雄」「屠龍勇士」之類的外號。
「這個啊……我看應該是威廉閣下的功勞吧。」農事官輕描淡寫地道,「威廉閣下得向大教區稟報自己的布道成果,他可能也提到了您熱衷折磨惡魔的化身的事情。」
崔棲潮:「……」
原來是威廉,也對,也只可能是威廉了,這傢伙報的喜。
可崔棲潮還能怎麼辦,還不是默默承受。
明明特長那麼多,卻被安上虐貓者,不知道是不是和教會屬性有關,崔棲潮有些悵然若失地走出了四合院,都沒心情勉勵工人們了。
這一出去,就看到不遠不近有農奴在圍觀,這個場景非常常見,他也不在意。
沒走多遠,其中一個自耕農戰戰兢兢地往前幾步,蚊子叫一般喊了一聲:「老爺。」
崔棲潮頓足,「什麼事?」
自耕農見他還真搭理自己了,一陣激動,話都快要說不出來了。
農事官翻了個白眼,「你這傢伙,到底有什麼事耽誤老爺,是不是找死?」
自耕農這才磕磕巴巴地開口:「我,我家的母豬病、病了……」
農事官罵道:「病了去找牧豬人啊!」
自耕農擠出一滴眼淚:「我找了,但是牧豬人也沒有辦法,他說我的母豬沒救了,除非有神跡,或者老爺出手。」
崔棲潮:「……」
誤會了,怎麼都以為他治豬很厲害麼。
自耕農看農事官和老爺臉色都不好,連忙道:「老爺,求求您了,我只有這一頭母豬,全家都緊著它,如果您能大發慈悲,母豬的崽子我只留一隻,剩下的全都奉給您。」
農事官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點,但還是罵罵咧咧地道:「你以為老爺是什麼人,隨隨便便給你看母豬的。」
「可是您真的是我家母豬最後的希望了……」自耕農哇哇大哭,「它爬不起來了。」
崔棲潮一聽就腦袋疼,「你別說了。你帶我去看看什麼情況。」
農事官在他耳邊嘀嘀咕咕,老爺,怎麼還真去看他的母豬,如果老爺實在要發善心,並展現自己的高超技巧——全諾森伯蘭都知道老爺治過豬,那麼也請老爺多收報酬……
頂著農事官的嘮叨,崔棲潮去那個自耕農家看了看。作為一個自由民,他家條件比農奴好多了,屋子都是木頭的,除了豬還有羊和雞。
那頭唯一的豬是一頭分娩過後的母豬,自耕農指給老爺看,這可憐的老母豬後半身沒有力氣,都起不來了。他把母豬翻起來一點,捏著母豬的乳房道:「還有這兒,腫得很,都不肯餵豬崽,豬崽們快餓死了。」
農事官立刻罵道:「好啊,豬崽都快死了,你還說送給老爺。」
「……」自耕農灰頭土臉地辯解:「我是想,那老爺能看好它們——」
崔棲潮有些無語,他一直想說自己不是獸醫不會治療,這次跟著來,也沒想真能治好,上次都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就是自耕農哭太慘了,還說他是母豬的唯一希望……就過來安慰安慰吧。
結果一看這母豬的情況,崔棲潮居然還真有點主意了。
很明顯,這頭母豬有兩個毛病,一個是站不起來,它剛剛生產完,對應崔棲潮知道的人類婦女的情況推想,可能是缺鈣和維生素。
還有一個就是乳房發炎,所以還拒絕給豬崽哺乳,吮著疼啊。而它發炎的緣故,崔棲潮觀察了一下環境,多半是現在天氣熱,屋子裡衛生條件不夠好,還有……
崔棲潮翻了一下它的飼料,「餵得挺多的?」
自耕農道:「是啊,咱們家就這一頭老母豬,托您的福,現在日子過得不錯,每天給它拌挺多吃的。沒想到,還是病了……」
「吃多了也不好。」崔棲潮說道,這吃太多了不就脹乳,再加上環境問題,極有可能就是發炎的真兇。
哎,沒想到,在這個毫無科學可言的年代,崔棲潮也能診斷一下母豬了,他就算有神農血脈,那神農嘗百草也是醫人的,他倒好,在這裡推人及豬。
還是和上次一樣,試試看吧,崔棲潮沉吟道:「我只能給一點建議,到底能不能好,就得看神是否賜福你了。」
自耕農狂喜,「謝謝老爺,謝謝老爺。」
補鈣和維生素好說,原來的飼料該換配方了,並限制份量。裡頭加些蛋皮補鈣,鈣和磷是雙生子,順便再加些草木灰補磷,這都沒法走了,維生素應該補維生素B1,什麼青菜、麩皮、豆類的。
至於發炎,這個崔棲潮琢磨了一下,除了清理環境之外,如果他按照人的思路,應該是清熱消腫、活血下乳,那就弄點蒲公英、桃仁之類的能找到的磨碎加水灌點兒試試。份量還得斟酌斟酌。要不要再叫自耕農給按摩一下腫脹的部位……
崔棲潮心中雖然什麼把握,外表卻鎮定自若,吩咐自耕農讓他家裡人去找所需要的吃食,還有給豬按摩下乳、打掃豬圈,「你家的豬不常出去散放時,就要常保持住處乾燥、清潔的環境,否則,否則魔鬼不就從污穢中生出來了。」
「您說得是!」自耕農感覺大為受教,一邊揉一邊道,「我一定勤加打掃。」
……
LJJ播出彈幕:
【看完一遍的回來提醒,前方高能預警!】
【前方內容高能!崔總要羞羞了!】
【胸控請注意!身處公眾場合的小心!】
【前面有大姐姐的胸部,截圖準備——】
【蛤???】
【……啥預警?】
……
【我去你媽的咧!!!】
【信了你們的邪啊截到一排豬奶!】
【說大姐姐的你過來看我不錘死你?!】
【我一口水噴屏幕上,你崔總羞澀能是看到這玩意兒羞澀嗎?他是羞愧自己沒學獸醫吧?】
【我早就知道了,崔總能那啥,母豬能那啥。】
【別再提母豬了謝謝。】
【這個直播間到底還有沒有正常人,舉報了舉報了】
第47章
自耕農把老爺的話當做金科玉律,母豬還沒有那樣快好,他只好按老爺說的,去老爺的牧牛人那兒借一些牛奶,兌一點兒水餵給豬崽們應付應付。
豬崽們生下來就吃什麼飽飯,一嘬母豬,母豬就把它們推開,反覆如此,只能吃到一點兒奶水。好歹吃了一陣牛奶,母豬在自耕農一家的靜心護養之下,炎症漸漸消失,鈣質也補充上了,母性大發,開始主動拱到小豬們身邊去餵奶。豬崽立刻拋棄了牛奶,擠在母豬肚皮下。
「我們得感恩老爺,要不是他屈尊和我來一趟,咱家的母豬和豬崽都要死光了。」自耕農說道,在不確定豬能不能活下來之前,誰願意去借牛奶,以後難還啊,豬崽還不一定能長大。
老爺吩咐的就不一樣,他大膽借,然後母豬也很快就好了,沒費多少牛奶。
自耕農向鄰里們炫耀,大家都艷羨地來摸摸他家的母豬,雖然這隻母豬老爺沒摸過,但是看過幾眼還診治過,四捨五入就是摸了。
「別說,老爺看過的母豬,就是不一樣了,看看這個鼻子,這個肚子……」
大家尬誇了一通。
自耕農自豪地道:「等斷奶了之後,我還要把一半的豬崽拿去送給老爺。」
事實上後來在老爺的吩咐下,牧豬人只收了一隻小豬,並嫉妒地看著自耕農,沒想到他還真的請到了老爺。以後必須要時時刻刻注意著才是。
現在在諾森伯蘭,大家都知道,最會治豬病的不是牧豬人,而是領主老爺。
要不是崔棲潮是唯一的領主老爺,他們大概還要暗暗起一個和豬有關的稱號,也幸好沒有,否則崔棲潮精神上很難以接受。
……
秋收之前,崔棲潮在下頭的宅邸就蓋好了。
這種四合院格局和城堡不同,好幾進的院子大且房間多,中空的地方都是桌椅、花草之類,走廊兩邊也沒有牆壁,不可能和石頭堡壘一樣,讓奴僕隨便住在走道。
於是城堡裡貴族以下階級的人們,都將住在傭人房,一個個房間,小點兒,但也有壁爐,也有木頭窗戶,就是沒有老爺那樣的床和傢俱。
沒蓋成之前,僕人、奴隸們也不知道完全格局是什麼樣子啊,他們還以為連院子上頭也有棚子,後來發現都落成了,老爺沿著院牆種了好多植物,還有盆栽蔬菜,池塘也引好了水,棚子還是沒出現,全都琢磨了,那他們住在哪兒?
管家臭著臉說:「睡在傭人房。」
城堡上下都轟動了,搬出去住大家心裡都有點忐忑,畢竟在城堡住久了。好多人其實挺羨慕住在城堡旁邊茅屋的奴隸,他們中好多人不比那些奴隸強?也沒屋子住。
這下好了,不住茅屋,直接住房間!
老爺說了,像比較笨重的糧食之類,大部分還是藏在城堡,有人在城堡輪值,老家還是不能拋棄,以後可能也真用得著,那地方還是很堅固的。日常吃用,儲藏在院子下頭的地窖裡。
這麼一來,新院子整體規模沒有城堡大,但是一點兒也不擁擠。現在奴隸多少都有自己的手藝,老爺又給了他們木頭,讓他們把木頭都做成一塊塊木板,婦人們裹一裹,簡直就是床板了。
搬到新地方的第一天,好多人晚上都沒睡著。
從白天起就在適應了,這裡風沒有那麼大,窗洞沒有那麼少、那麼小,到處好像都是陽光,只要你不把窗子關上。但是不到夜裡,大家都不捨得把窗子關上。
一開窗,外頭就能看到老爺讓人種的滿滿的植物,連屋頂也垂了下來,他們不知道什麼叫園林設計,只知道看著就特別開心。
蘭斯還替老爺送了好多小盆栽過來,叫他們放在窗台上。
石頭房子的內壁雖然灰突突的,但是只要一打開窗,就像在賞一副畫,像另一個世界的入口,陽光與風送著花香進來。
到了夜晚,再把木窗關上,木窗到底有縫隙,但大家還有掛毯,掛毯都是從城堡裡帶過來的,因為沒有城堡那樣陰冷,掛毯還多餘了。這麼一來,冷風都被隔絕在外頭。秋天還不必點火,想必冬天點上柴就舒坦得很了。
僕人們是為了房間而興奮,大人們則有一點點為了安全擔憂,這地方舒坦也舒坦,可沒有的深深的壕溝太讓人心驚了。
第二天在鳥語花香中醒來,諸位大人還是忍不住去向領主老爺提議,把圍牆再加高一些。
「還加高,再高能把太陽都遮住了。」崔棲潮冷淡地拒絕了,繼續監督木匠給自己打躺椅。
打好了就往院子裡一放,這兒佈置得像花園一樣,當然,更嚴格地說是菜園,木架子上頭摞著罐子,一層層地種菜,一點空間都不浪費,讓所有人歎為觀止。
城堡裡難曬到太陽,加上本來人種就不同,崔棲潮在這裡的身體皮膚白的像雪一樣,他選擇有條件了多曬曬太陽。
宅院裡的籐蔓能一直爬到高高的圍牆上頭,村莊裡的農民對裡頭都特別好奇,他們忍不住一遍又一遍路過老爺的宅邸,想撞上開門的時候,往裡頭看幾眼。
這樣的住所,誰也沒有見過。城堡還能想像得出,這裡頭到底是什麼樣子?
有膽子大的人,向莊頭、教士老爺等詢問,男爵老爺在下頭的房子,是什麼模樣。
據說,那裡面是一個個方格子形狀的院子,房屋圍起來,連僕人也住在石頭房間裡,庭院裡五顏六色,走到哪裡都香香的。不但是因為有了專門的廁所,屋子也是新的,也是因為老爺說了,他研究出了防止惡魔入侵的藥水,用藥水洗漱非常好。
(其實就是崔棲潮終於找到能提高免疫力的藥草,加上現在生活用水也不緊缺,終於可以擺脫臭氣了)
一個不是臭烘烘的地方讓人有點奇怪,也有點想親身體驗一下,到底有多稀奇。
於是從那兒經過的人,用期盼的眼神看著大門,偶爾它打開,就能看到裡面的院子了,真的是充滿了色彩,木頭架子上是各種植物,有草藥也有蔬菜,甚至鮮花。
僕人們不是在城堡裡陰暗的走廊穿梭,而是行走在亮堂堂的迴廊,來往一個個院子,心情都不自覺好了許多,精神面貌一天強似一天。
外頭的人看裡面,覺得他們過得真是太快活了。
很快莊園裡的人也效仿起來,在自己簡陋的屋子周圍也種上植物,一些常用的草藥、野花、甚至是餵豬的草。他們現在可比從前有閒暇多了,竟有時間攀比起彼此的小花圃。
從領主宅院裡傳出來的東西都會風行開,大家也習慣了,最早是跟著老爺殺蟲、種菜、灌溉,後來餵豬,這種花看起來好像只是美觀,但誰知道除了賞心悅目之外有沒有別的功效。
反正出於心理作用,好多人都自稱精神好了。
由於距離拉近,大家也更容易見到老爺的僕人,他們現在都乾乾淨淨的,臉上手上沒有髒污,據說是用藥水洗的,可以防止惡魔靠近。
這是連教士大人也認證過的,據說他自己洗了後咳嗽都好了許多。大家都不覺得意外,從老爺來了起,什麼時候帶過壞頭了。
看看吧,那個誰家裡的母豬本來都癱了,小豬也快餓死了,還不是在老爺指點後從魔鬼的掌心逃了回來。人和豬,好像也沒有很大不同,冬天他們還得抱著豬取暖,靠豬活呢。
於是大家都迫不及待地等待老爺推廣種植那些藥草,沒人懷疑這一點,老爺肯定會分享給大家。到時候,還會有具體使用方法和頻率。
現在還不知道詳情,但據說僕人們都是趁太陽最好的時候洗臉洗手,至於身上,還要用燒過的藥水。雖然費時間了一點,但農民都約好了,到時候在村舍的廣場架個鍋,大家一起出柴燒了分用。
不用崔棲潮督促,這些人就特別渴望把自己搓得乾乾淨淨了。
……
虐貓者男爵這個稱號後患無窮。這天,諾森伯蘭迎來了一行客人。是真正的貴族客人,不是遠方來的旅人,也不是劫掠的盜賊,就是和諾森伯蘭接壤的領地領主前來拜訪。
這位名為喬治的領主也是一名男爵,貴族稱號原來屬於他的夫人,兩人結婚後,稱號才轉給了他。喬治帶著幾名騎士與僕人前來諾森伯蘭,還帶了一箱禮物。
這時候正常串門的還真少,崔棲潮覺得稀奇,正經招待了喬治。
大家鄰居這麼久,喬治在來諾森伯蘭前對崔棲潮治下的情況只有些許瞭解,打從道上經過,才看到臨近秋收,開始抽穗的糧食是多麼茁壯、飽滿,心中驚歎於諾森伯蘭的土地是如何在短短兩年間變得如此肥沃,神靈真是太眷顧這裡了。
而且喬治發現,崔棲潮除了城堡之外,還在低處建了一間宅邸,但他也不清楚是常住還是短住用的,環境倒是非常優雅,還帶著些異域風情,令他目不轉睛。就連宅邸裡的僕人,看上去也怪乾淨的,像某些愛洗澡的南方貴族。
喬治年紀比崔棲潮大多了,兩人寒暄之後,還沒到飯點,崔棲潮讓人上了茶。
沒聊幾句,喬治就暴露了來意。因為教會要成立貿易點,喬治的領地騎士數量並不是太多,他想聯合一下鄰居,找諾森伯蘭結伴去貿易點。鄰居們清楚諾森伯蘭不主動侵犯,加上崔棲潮又是大主教的親戚,喬治自然而然看上他。
「這個沒什麼問題,到了開市的時候,我們一起組成車隊。」崔棲潮不假思索就同意了,喬治男爵的騎士們並沒有什麼威懾力,隨手照顧一下也行。
喬治一邊喝茶一邊不時打量崔棲潮,覺得這位年輕的男爵樣貌英俊,還如此富裕,實在難得,於是第二個來意也冒出來了,「閣下現在還沒有結婚?」
崔棲潮頓了一下,「沒有。」
挺難得的,大部分貴族小時候就訂婚了,可誰叫崔棲潮的設定是從小去東方待了很久。
喬治精神一振,說道:「我有樁好婚事可以介紹給你,我的妻子有位姐姐是薩諾克的領主夫人,今年才守了寡,手頭繼承了財產與土地,正有意找一位新丈夫,繼承她和她的財富。」
崔棲潮還沒遇到過這樣的情形,管事們哪能給他介紹對象,大主教倒是關心過,但大主教的思想是可以晚一點結婚,找到最優秀的對象。
崔棲潮想都不想,便說道:「謝謝您的好意,但不必了。」
「你不喜歡成熟的女人?」喬治居然還露出一點笑意,「其實,我先介紹妻子的姐姐,只是覺得她的財富更多,恐怕你更為青睞。事實上,我還有一位十四歲的女兒,長得和我妻子一樣美貌,但年輕稚嫩,和你非常般配!」
崔棲潮:「……」
喬治一點也不覺得這個輩分跳得太快了,剛剛還想介紹崔棲潮做自己姐夫,現在立馬就想當人家爹了,「我來這兒帶的禮物,還是女兒幫忙一起準備的。」
他說著,讓侍從把帶來的箱子拿進來打開。
箱子一進大廳,崔棲潮就察覺到了什麼,「這個是……」
箱子上有幾個孔,隱隱傳出動物叫聲,蓋子一打開,就露出裡頭被栓著的、密密麻麻的貓,什麼花色都有,粗一看也有十幾二十隻。
一脫離黑暗的環境,周圍都是陌生人類,這些貓全都喵嗚大叫起來。
喬治非常得意地說:「聽說閣下最喜歡虐貓,我們特意把莊園附近能抓到的貓都抓來了,希望你喜歡。」
崔棲潮:「…………」
喬治:「看看,活蹦亂跳,足夠閣下玩上一陣子了。我女兒還親自縫了一個布袋,可以用來裝貓。來,要不要現在就試試我女兒的心意?」
崔棲潮懵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謝謝您的好意——莉莉呢?」
廚房就在同一個院子,莉莉很快過來了。
崔棲潮說道:「一點……私人的愛好,沒想到,大家都知道了,呵呵。」他決定以後給威廉的肉都不要加鹽了,「我會仔細使用的。莉莉,你把這些先帶到廚房去,知道該怎麼處理吧?別讓它們發出聲響。」
莉莉戰戰兢兢應了,瘦弱的身體拖著巨大的木箱往食堂走,看得人都有點不忍心了。男爵閣下放著男僕不用,讓女僕幹這種事,真是奇怪。不過,鑒於這個女僕好像是廚房的,還有男爵說的話好像別有深意,看來這些貓慘了。唉,誰叫它們倒霉。
「看到你喜歡這份禮物,我真是開心,」喬治飽含深意地說,顯然認為崔棲潮也有點意思。
崔棲潮立刻吩咐:「您太用心了,我也送上回禮,管家,去拿些紅糖來。」
喬治的眼睛瞬間睜大了,紅糖?崔斯坦不會真的要當場認爹吧,否則怎麼這麼大方?他還沒見過,送點貓就能得到紅糖作為回禮的。
喬治的領地並不是特別富裕,否則也不會想法用這種東西做禮物了。
管家包了一包紅糖來,崔棲潮在喬治手已經抓上紅糖時,摁住了,說道:「我的婚事大主教另有安排,但是我非常感謝閣下父女的心意,希望你們能諒解。」
「諒解,諒解……」喬治口中喃喃道。他有什麼好不諒解的啊諾森伯蘭男爵都送了紅糖,是一包紅糖啊!別說拒絕他的示好了,把他始亂終棄都沒問題!
而且崔棲潮提到大主教,喬治也瞬間有點明白為什麼他們不缺紅糖了,教會可是開了糖廠,恐怕不需要貿易點,崔棲潮也能弄到很多紅糖。這麼想,結伴去也確實是他們佔便宜了。
喬治沒有半分不滿,飯後崔棲潮還帶他看了一下騎士演練,這個武力值更是折服了喬治,連連說:「以後我要是再抓到貓,也都給您送來。您真是一個慷慨的人,像極了我的大哥……」
崔棲潮:「……」
崔棲潮:「不必了,貓畢竟是邪惡之物,讓您的手下再三涉險,那也太不好意思,也顯得我領地裡的人沒用了。這兩年很多糧食被惡魔侵害,我看,大家還是敬而遠之比較好。」
如果不及時制止,萬一以後人人都來送他貓該怎麼辦?
「有道理,有道理。這個,兄弟……」喬治當不了岳父,半個爹了,但是能和崔棲潮當兄弟挺不錯的。
崔棲潮假裝沒聽到:「我為您安排一個靠後的房間,安靜。」
等崔棲潮打發完喬治,去廚房時,莉莉正坐在箱子上,裡頭的貓果然沒聲音。她一直守著,看崔棲潮過來,趕緊慌慌張張地站起來,把箱子打開一條縫。
崔棲潮往裡頭瞄了一眼,為什麼貓不作聲了,因為在吃東西……
莉莉怕被人看到,又趕緊放下蓋子。
「唉,」崔棲潮有些頭疼,「先搬到我房間去。」
莉莉叫了兩個男僕,一起把箱子搬到了老爺住處外面,把他們打發走後,才打開門,裡頭有三隻貓正在呼呼大睡,不好被人看見。
僕人們早就習慣了男爵大人的孤僻,從來不喜歡讓人僕人貼身伺候,和正常貴族不一樣,沒有二話地走了。
崔棲潮一進去,三隻貓都驚醒了。
莉莉把箱子推進來,開心地說:「你們有新夥伴啦。」
小白:「?」
崔棲潮還沒來得及阻止,莉莉已經把箱子打開了,那一堆栓貓的繩子都繫在一根繩頭上,繞在鎖頭,乍然出現這麼多貓,小白它們三個都炸毛了,「喵嗷——」
箱子打開,二十幾隻貓往外竄,想鑽到角落裡躲起來,也不乏向土著貓挑釁的。
小白瘋了,這麼多貓,你虐得過來嗎??
崔棲潮:「好了,冷靜一點——」
無法冷靜,小白覺得和大白、大橘住在一起就很恥辱了,它們還是這個世界的同胞兄弟,只能忍了。這裡的二十幾隻算什麼,還敢向它挑釁,小白想衝上去毆打它們……但它冷靜下來,改為對著崔棲潮凶叫。
「小白真聰明啊,它知道凶別的貓沒用,得和您說。」莉莉讚了小白一句。
崔棲潮覺得自己像個被質問的渣男,他疲倦地道:「這都是別人送的,暫時住一會兒,人走了就放生到遠一些的地方去。」
三隻貓他還能瞞下來,那麼多隻貓,怎麼可能瞞得住,到時候大家一起被火燒吧。
小白放心了,不用和那麼多野貓共享房間了,它趾高氣揚地喵了一聲。
這些貓吃飽了,不爽被拴著,就開始叫,不知道的又要以為崔棲潮一夜虐十貓了。房間裡也沒什麼可以破壞的,崔棲潮把被褥一卷,以免弄髒了,然後將貓都放開活動活動。
小白立刻把自己的墊子叼開,交給崔棲潮,讓他收起來。
大白和大橘倒是沒意見,它們還是頭一次看到這麼多同類,竟是玩兒了起來。
崔棲潮讓莉莉先回去,自己坐在只打開一條縫的窗邊思索,該讓誰去處理這些貓。想了半天,即便是雷蒙德,也不能讓他放心交託。
不過,人類不值得信任,動物卻可以,崔棲潮想,也許可以找個借口單獨把貓都帶林子裡去,讓小白領著它們跑遠點兒放生了,他可以自稱虐死就地扔了,小白也不會自我放生,完事自己會回來。
「小白,小白過來我說個事……」崔棲潮一轉頭,發現面前蹲了兩隻黑貓。
那二十幾隻貓,什麼花色都有,小白又不是什麼特殊花色,崔棲潮一時愣了一下,險些沒分辨出來哪只是小白。除非體型差距特別大,否則毛色一樣,五官他是看不大出來的。
這兩隻貓就長得差不多。如果認錯小白的話,它肯定又要發瘋了吧,崔棲潮不動聲色地:「小白,過來點兒,你和它站一起幹什麼?」
兩隻黑貓都沒動,只冷冷盯著崔棲潮。
崔棲潮想,小白可能發現他認不出來了……
「刺啦」「刺啦」的聲音撓木板聲響起,崔棲潮一偏頭,只見床板上趴著第三隻黑貓,正一下一下磨著爪子。
崔棲潮:「……」
崔棲潮:「小白?」
小白破口大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第48章
崔棲潮頭一次知道,貓的語調還能那麼多變,小白的叫聲是越來越淒厲,哇哇亂嚎,聽著真真切切就是在罵人一樣。
雖然這裡沒有別人,崔棲潮也被罵得略微尷尬,這次倒是他自己留下把柄了。
小白喵哇嗷嗷地叫了半晌,讓人覺得再努努力它都要能說出話來了。
這聲音太滲人了,其他貓也都被嚇呆了,一愣一愣看著小白,再看看崔棲潮,宛如一群圍觀群眾。而事實上這一幕後來也確實成了崔棲潮節目的名場面,被人截圖玩起來。
現在,崔棲潮被貓罵又被一群貓吃瓜,領主老爺的尷尬感越來越嚴重,伸手去抓小白。
小白一下跳開,躥到高處去了,憤憤不平地繼續低頭罵。崔棲潮這王八蛋,簡直不是人,連貓都能認錯,它就知道不對,這傢伙當初還差點把大白認成它,那時候是剛過來不知道它真身也就罷了,這都能認錯!它可沒有把崔棲潮和農事官混為一談!
「小白,我和你道歉,你別叫了。」崔棲潮伸手去摘小白。
這回小白還是吱哇亂叫,但倒沒用力掙扎了,被崔棲潮抱下來時,貓爪一巴掌就拍在崔棲潮臉上。就這模仿上一個位面那隻加菲的動作,還不敢露爪子,拍完一看,崔棲潮面上顯然一愣,它內心也有點忐忑。
不過,崔棲潮因為錯在先,也不好意思把小白怎麼樣,竟然是忍了。
哈哈哈哈!!小白心中猖狂地笑了,敲鑼打鼓,歡欣不已。惦記了這麼久,總算比過那隻加菲了,但它還知道不動聲色,繼續生氣。倒也不都是裝的,真是越看那兩隻黑貓越生氣,罵兩句崔棲潮又罵兩句無辜的黑貓們。
崔棲潮把它從小看到大,它不比兩隻黑貓身形矯健,不比那兩隻黑貓皮光水滑?
小白耿耿於懷,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崔棲潮本想把那些貓隔離開,小白已經先圍著床對它們吼了一圈,沒有一隻貓敢跳到崔棲潮鬆軟的被子上來睡覺。
崔棲潮一笑,把小白的墊子放了下去。
小白叼著墊子仰頭。
崔棲潮:「……」
小白抬下巴,墊子一動一動的,瘋狂暗示。
崔棲潮勉強把墊子接住,放在了床尾。
小白立刻再次瘋狂大叫起來,白天的事可還沒有過去,這麼說吧,崔棲潮一天分不出它和別的貓,它就不原諒這大騙子。
崔棲潮被叫得腦仁疼,把墊子往中部挪了挪,眼看小白不但叫,還開始磨爪子了,一歎氣,把墊子放在了床頭,「就今天一晚上,適可而止,鬧得像潑婦一樣。」
小白:「……」
小白一躍跳上去,忍了崔棲潮後半句話。
晚上睡覺的時候,崔棲潮感覺小白在耳邊呼吸,十分不自在,因為小白也好些天沒洗澡了,他盡量轉過頭避開小白的身體。
小白太久沒上崔棲潮的床了,這回不知道算不算因禍得福,完全沒察覺崔棲潮往旁邊挪,它睡得四仰八叉,還忽然驚醒,對著角落裡的其他黑貓喵嗷凶了幾句。
這不會是做夢了吧?崔棲潮還沒睡醒,察覺到這動靜,反手在小白頭上摸了幾下,小白果然很快又睡得亂七八糟了。一個晚上數次驚醒,都在罵罵咧咧。
崔棲潮頗有點哭笑不得。
就因為小白這出色的叫聲,第二天喬治是絲毫懷疑也沒有。他的房間和崔棲潮隔得還算近,聽到崔棲潮房裡頻頻傳來淒慘的貓叫聲,絕對是崔棲潮在享用他的禮物無疑了,整個晚上都沒歇過一般。
……
崔棲潮把小白的墊子挪下去時,它還有些依依不捨,就這一晚啊,它都沒有多餘的發揮之地,比如裝作做夢,一腳踢在崔棲潮臉上,偷偷咬他的頭髮之類的,現在只是打擾一下崔棲潮而已。
崔棲潮送別了喬治,臨走前喬治還要邀功,「聽到您房間頻頻傳來的動靜,我就放心了,看來確實很喜歡這份禮物。」
「……是的,感謝您送來的厚禮,我真是難以忘懷。」崔棲潮難得這麼吐槽。
可惜喬治聽不懂,兀自和崔棲潮又約好了以後見面,這才離開諾森伯蘭。
喬治一走,崔棲潮立刻迫不及待帶著貓去放生了,不然小白不會放過他的。
留著這些貓,就是他對不起小白的證據,小白每天都要轉悠轉悠,意有所指地喵幾聲。他甚至發現小白還試探他的認貓能力,但他暴露短處後,就非常仔細地觀察了三隻貓的體型,終於從中找到了細微差別,只要互相比較,他就認出來了。至於五官,暫時還沒法分辨。
崔棲潮只帶了莉莉,裝一箱子貓去林地,就說要露天虐貓,到了裡頭,再吩咐小白,把貓都帶遠點兒放生了。
莉莉嚥了口口水,「小,小白這都能聽懂?」
雖說她已經確信黑貓不是惡魔的化身,但看到平時那麼高冷詭異的黑貓,連這麼複雜的指令都能聽懂,她還是有些驚奇。
「狗和人生活久了能聽懂人的話,貓也一樣,何況小白還受過訓練。」崔棲潮在小白脊背上摸了幾下,小白立刻對莉莉投以鄙視的目光。
莉莉再次被一隻貓鄙視,弱弱地道:「小白真厲害,那這些貓就拜託你了。」
小白不愧接受過牧羊貓訓練,半牧半帶領,就將這些貓都逐向了樹林深處。
崔棲潮則帶著莉莉又在樹林晃悠了一下,讓莉莉把偷偷帶出來的一塊肉露天燒烤了,這才慢悠悠地一邊吃烤串一邊回去。
領主老爺和莉莉帶著貓出門,是大家都看到的。
現在,貓沒了,領主老爺啃著肉串回來,誰還會那麼不長眼,問一句老爺你其他的貓呢?
只是在心底暗暗佩服,老爺真了不起,吃貓肉也面不改色。
因為林場時不時有人伐木、打獵,小白趕著那些貓走,好幾天後才回來,自個兒爬圍牆,攀窗子,鑽進崔棲潮的房間。
「事情辦妥的?」崔棲潮問道。
小白沒說話啊,往桌子上一趴。
崔棲潮知道妥當了,立刻叫莉莉把早就準備好的魚肉拿來,這是領地上這幾天捕的新鮮河魚,簡單料理了就給小白吃,「小白老爺,來吧,請。」
小白一邊吃一邊想,我靠,我也太出色了吧。
轉過年去,到了甜菜播種的季節,如同去年的承諾,諾森伯蘭的農民,無論是自耕農還是農奴,都到老爺的倉庫去領甜菜種子。
在此之前,他們也接受了統一教授,大致知道甜菜的播種方法,期間的管理會統一調度。甜菜的生長期短,只需要兩個多月而已,這兩個月裡,農民們都極為上心。
去年也是一樣播種,可沒多少人在意,那時甜菜還都是種在鹽鹼地,大家當做和甘藍一樣的蔬菜尋常事之,也就循規蹈矩地拔拔草,追追肥。
現在不一樣了,這都是財富啊,他們真恨不得每天去看一遍自己份地裡的甜菜,長得好不好,有沒有蟲子,要是可以,甚至想扒開土看看根莖長得怎麼樣,對著月亮問問它們還缺什麼。
都知道,這根塊越大,搾出來的糖水越多嘛。
而只要短時間的悉心照料,甜菜的回報是巨大的,生產出的紅糖老爺抽成一部分,剩下統一由貿易隊運送到教區的貿易點換成糧食。
因為紅糖的價格是波動的,甚至每天可能都不一樣,當貿易隊帶著第一次大家換的糧食回來時,所有人都瘋了,擠得道路水洩不通,擠得貿易隊都沒法回倉庫了。
他們迫不及待想要拿到自己的糧食,盯著貿易隊的車看,不停問換了多少回來。縱然這都是勇士,也攔不住這麼多農民,何況還是自己人,一時停在路上了,只能讓人去稟告領主大人。
崔棲潮索性下令,先別入庫了,就地發放。
按照當初登記造冊的,分發糧食給農民們,不是燕麥,也不是大麥,而是最珍貴的小麥。以紅糖的價格,要換燕麥不知道能換多少了。反正有了小麥,真要想換燕麥也容易,這樣運輸回來也方便。
就是小麥的數量,也足以讓農奴們傻眼。
「這麼多麥子,居然換了這麼多麥子?」農奴都快哭了,嘴巴卻又是咧開的,一個似哭似笑的表情。這麼多麥子都是自家的,做夢也夢不到的啊。
原先他們還在猜,都說教會也有大量紅糖,會不會太過價賤。誰也沒接觸過大教會,但是教會的行事風格他們都知道,神愛世人,但是神徵稅也絕不會放鬆。
現在一看,顯然目前的產糖量對整個市場來說還是供不應求,價格即便有小幅下跌,對他們來說仍是十分可觀的數量。
以往大家都是數著粒的吃,這次一掂量這量,今年的冬天隔三差五吃上黑麵包都行了。
小麥都用來熬稀粥或者做黑麵包,那是平時大家難得吃到的東西,隔三差五吃?這是什麼老爺過的日子啊!
所以現在竟是有個讓人發怔的問題了,這些小麥他們是該換成幾年都夠吃的大麥、燕麥,還是直接吃?
那些富裕一點的自耕農首先便有了主意,大聲說:「我要借用磨坊,我先排隊!我先用磨!」
他才不要都換成燕麥,怎麼也是拿一部分出來做成麵包,先過了癮再說。戰戰兢兢種甜菜,不就為了這一天。
地頭還有糧食沒有收完,而糧食產量自從依照老爺的方式種地,都較以往翻了好幾倍,只要不突然來場冰雹把糧食都打死,今年就絕對不可能吃不飽,反正在他家,這些小麥就是都做成麵包又如何?
其他人也恍悟歸來,沒錯,一家人盼了那麼久,先吃上一頓麵包再說。麵包,農奴們一年到頭家裡也見不到的。
磨坊連軸轉了好些天,供農民們磨麥子,然後在莊園唯一的麵包爐烤成黑麵包。
就算是最窮困的農奴家,這次也得做上一長條,而且裡頭大碎屑都得挑揀出來,他們雖然富裕不到吃白麵包的地步,這回也沒必要讓石子咯牙了。
黑麵包切塊,熬熱水,煮蘿蔔湯,把麵包給泡軟了,家裡多少還剩下一點今年塘坊熬糖發的糖糊糊,抹一點兒在麵包上。
農奴們簡直像過節了一樣,這一頓不像之前,是老爺直接賜的肉湯,這是他們自己種的甜菜換來的,雖然也是托了老爺的福,意義又有些不一樣了。
從前農奴們家有塊黑麵包,那得藏起來偷偷吃。這些天,村裡甚至出現了的場景,大家握著長長的黑麵包條到廣場去聊天,互相聊聊換了多少小麥、留吃了多少,做了多大的黑麵包。
「我份地裡的甜菜收穫可多了,因為我每一步都跟著農事官派來的人做的,所以就做了兩條黑麵包,看看,這麼長。」
「唉,想想當時要不是我地裡長了蟲,雖然除了蟲,還是減產了一點點,不然我也多做一些黑麵包了……」
「我還留了一點,打算冬天熬小麥粥,我女兒長這麼大,還沒有喝過小麥粥!」
這一年,農奴們吃上了麵包,而富裕一些的自由民,頭一回有了餘糧這種東西,這一年的收穫,從地裡的麥子、豆子、蔬菜等,還有甜菜還回來的食物,一直吃到下一次糧食收穫還有剩,頭一次有餘糧的他們還不敢亂吃,等到後來習慣了,就知道拿一部分出去換東西了。不過,這也是後話了。
……
甜菜收穫是一回事,這年到了八九月份,諾森伯蘭的葡萄園也要豐收了。
去年扦插的葡萄,如果照料不精心,可能第二年長樹,第三年才結果。但是天公作美,又有崔棲潮這個神農後人坐鎮,他們的葡萄園當然是第二年就豐產了。
諾森伯蘭一畝地能產出葡萄一千斤左右,在這個時代就是高產中的戰鬥機,足以讓農事官兩眼發黑,分不清白天黑夜,其實這還是崔棲潮有意控制了掛果量。
結果多固然好,但質量、含糖量必然下降,不能釀造出夠好的葡萄酒,葡萄酒講究的就是三分工藝七分原料,不能因小失大。
不同於紅糖,各地修道院已經有很多優質葡萄品種和葡萄酒了,人家就研究這個的,目前連採收時間都有控制了,並不是特別原始,還是有點兒競爭力的。
葡萄酒被神職人員稱之為聖血,諾森伯蘭的酒主要銷路和對比者都是教會,當然要格外在意酒的質量。
在栽培過程中,天氣、日照崔棲潮控制不了,他就格外注意控制水分、土壤等可控條件。所以諾森伯蘭生產的葡萄,果實不是特別大,酸度很高,香味極為濃郁,口感也很厚實緊密,挺有特色的。
葡萄酒的釀造訣竅在這個時候,可能還是教會教士們掌握的獨門秘密,但在日後,每個家庭都能自己釀上一點,釀造方法根本不算什麼秘密。
這時候的釀造方法已經基本有了後來的雛形,而崔棲潮採用性價比最高、最適合諾森伯蘭以及這個時代的方法進行釀造。大體總是差不多的,先把爛了的葡萄挑走,只剩下好葡萄,破碎壓搾出果汁,且只是果肉的果汁,不能把種子和梗壓碎,不然它們具有的苦澀味道會讓酒味道也受影響。
這搾汁剩下的葡萄渣,按照諾森伯蘭一貫的節儉畫風,當然也不能浪費,既能做肥料,又可以曬乾了給豬當飼料。
果汁發酵,期間適當攪動,培養澄清。最後過濾裝入容器中。在諾森伯蘭的天氣情況下,加上原料採摘、處理,整個過程耗時大概接近兩個月。
崔棲潮考慮過很久,要不要為了口感更好,往裡頭加些糖,最後還是覺得沒必要,糖太貴重了,現在還浪費不起,要是以後都富裕起來不差糖了,再作為競爭點加還差不多。
這葡萄酒釀好後就得趕緊賣給教會,否則放久了好酒會變醋,說起來這裡的醋和華夏也不一樣,是用葡萄釀造的。
崔棲潮早和大主教打了招呼,知道他這裡在種葡萄,但是質量、價格,還是要看出來的品質。
崔棲潮嘗過的這時候各地葡萄酒也不多,釀好葡萄酒,第一件事就是把教士威廉叫來品嚐,他在教會嘗過各種優秀的葡萄酒,雖然崔棲潮打聽過他好像自己不會釀酒,但品酒絕對沒問題。
……
說實話,打從接到崔棲潮的邀請——不,打從他看到諾森伯蘭在採收葡萄,他就已經興奮起來了。
那些葡萄的質量是用肉眼都能分辨出來的,雖然還不知道崔棲潮的釀酒技藝,但他內心猜著領主閣下就是向大主教求助,也不至於不會釀酒。而威廉早就癡迷於諾森伯蘭的美食,他早早就開始懺悔自己內心的食慾了。
懺悔歸懺悔,吃還是要吃的。
威廉到了諾森伯蘭莊園的院子,崔棲潮請他在露天院子坐下,這裡也種了一棵葡萄樹,但一年不到,還不是太枝繁葉茂,想必過兩年會更舒服。
威廉早知道領主閣下大方,連全糖宴都做得出來,但是在看到崔棲潮讓廚娘,當著他的面用葡萄酒做菜時,他還是呆了。
「牛肉難得啊。」崔棲潮感慨了一句,耕牛不能隨便殺,所以能吃到牛肉的機會也很少,這次也是湊巧了,廚娘才有原料做紅葡萄酒燉牛肉,否則大概只能燉豬肉給威廉吃了。
廚娘在崔棲潮的教導下,架勢已經非常熟練,先用橄欖油把切成一塊塊的牛肉煎一煎。
威廉看到牛肉在油裡滋滋響,表面被煎成了誘人的棕色,不禁嚥了口口水。
和世人普遍喜愛的整只牲畜做菜不同,男爵閣下喜歡將食物分割開再烹飪,威廉已經深深明白了這種烹飪方式的好。他也不會覺得這樣顯得小家子氣了,轉念覺得分明是……是精緻。
——僅限於諾森伯蘭的廚房,如果其他領地請他吃小塊小塊的肉,他會覺得很受辱。
廚娘煎好了牛肉,又將胡蘿蔔和洋蔥也炒一炒,燉到爛爛的,加上迷迭香、百里香等香草葉子,再將牛肉和酒放進去一起燉。撒上珍貴的鹽和胡椒,香味更迷人了。
小火慢燉,鮮紅的酒液在咕嘟嘟冒著小泡,濃郁的香氣繚繞,一時半會兒還不能吃上肉,威廉的眼神流連在牛肉上,而崔棲潮已經把酒液倒入銀杯,「教士,先喝一杯吧。」
「好,好……」威廉神思不寧地把目光從牛肉上挪開,他從未試過這種吃法,但光是看和聞,就知道肯定好吃了。
威廉舉起銀杯,這裡頭沒有加香辛料,不過單聞聞香味,已經很不錯了,「酒香濃郁,閣下的釀造技藝真是高超。」
崔棲潮笑了笑,「應該還是比不上各大修道院產出的葡萄酒。」
「不不,我覺得……」威廉想到自己還只是聞了而已,於是先飲了一口,有一點兒酸澀,這是必然的,但這種酸澀是恰到好處,而不像那些粗陋的、下等人喝的酸酒,在醇厚酒液間更為迷人,像是蘋果的味道。
回味起來,更是帶著迷人的甜味,威廉敢確信自己在其他修道院的酒中從未嘗到類似的味道。要比較起來,這也絕對不輸給任何一座大名鼎鼎的修道院葡萄園產出的紅葡萄酒。果然,他就說諾森伯蘭的原料葡萄看起來質量很高。
威廉閉著眼睛回味良久,才得以接上前半句話,「我覺得,並不遜色任何修道院的酒。男爵閣下,您莊園產出的葡萄酒太出色了,無愧您對葡萄的細心照料。」
「謝謝您的誇獎,請嘗嘗牛肉吧。」崔棲潮示意廚娘把燉好了的牛肉盛上來。
威廉嘗了一口這用奢侈烹飪方法煮出來的牛肉,起初可能還有一點點認為用葡萄酒煮牛肉有炫耀之嫌,嘗了才知道,這根本是恰到好處,天作之合。
牛肉肉質本來是有些老了,畢竟是老死的耕牛肉,但是,紅酒一燉,牛肉軟爛,口感大為提升,因為牛肉煎過,表面又稍微堅硬一點,更具層次。而紅酒其中那原本自帶的微酸與一些澀味在經由燉煮,也完全消失,只留下了濃郁的香味,
一口酒香四溢的軟熱牛肉入口,威廉已經醉了,「男爵閣下,您的葡萄酒和食譜,無論放到哪一個修道院,都會讓所有人想破戒的。」
第49章
威廉教士不會知道在他吃牛肉的時候,LJJ的頻道裡多少人一起打開了各種食物的包裝盒,跟著他的節奏一起吃。
這個節目兼下飯、農科、訓寵等元素於一體,觀眾樂於欺騙自己、欺騙他人、互相欺騙,儼然是LJJ各檔節目中的一股濁流。這裡的觀眾已經惡名在外。
崔棲潮也不會知道也擁有了一大批畫風奇特的觀眾,他讓廚娘給威廉準備的甜點是葡萄酒蘋果。
對半切開的蘋果用紅葡萄酒和少許香料小火一直煮到兩人品嚐完其他食物與酒,原本淡黃色的果肉已經浸透成了誘人的紫紅色,兩種水果的香味融合,帶著甜甜的味道。
威廉把已經煮軟的果肉輕鬆分開,放入嘴裡,發出了愜意的感歎聲。這吃法真是新鮮別緻又非常顯身份,除了富有的貴族,誰還能這麼吃。
有了威廉的保證,崔棲潮對品質有了大致瞭解。這批紅酒被貿易隊拉到教區的貿易點,其他貴族領主沒有搶到半滴,全都被教會買走了。這格外出色、又有特點的聖血,供高層神職人員們品嚐還不夠呢。
只需要一次品嚐,諾森伯蘭葡萄酒就能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加上被教會一搶而空,品牌好像一夜之間就立了起來。
這個偏遠的男爵領名氣一直傳到了北部去,隨著注意的人多起來,大家也留心到了,諾森伯蘭每次貿易還會出手紅糖、棉布。
紅糖還好說,教會開始與大領主交易,給他們甜菜種子了。
諾森伯蘭製造出來的棉布,就如同漂洋過海而來的一樣好,在花樣上卻更偏向本土審美,質量說是不相上下都委屈了,明明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個小領地,按理說人力短缺,沒有多餘的精力來發展這些。
如此一來,侷限於諾森伯蘭附近的言論也散開了,原來改變是從諾森伯蘭的新領主,大主教的外甥,虐貓者男爵開始,他曾在東方遊學。
大主教的一些動作很快也被聯繫上了,推算一下時間似乎也差不多是崔棲潮繼承爵位後。
大貴族們好說,諾森伯蘭比較偏,地方也小,產出對他們來說不算什麼,東西就算優質,也不是獨一無二。對中小貴族來說,這就是塊肥肉了,即便有教會護著,他們也蠢蠢欲動。
這些都是必然發生的,甚至早就該出現,只是被人工延遲了。
別說崔棲潮不擔憂,連諾森伯蘭的管事們都不擔憂了。
開什麼玩笑,諾森伯蘭農具大量增加,包括鐵質農具,部分養豬法被借鑒到牛馬身上,存活率增加,人力被解放出來進行全民軍訓,現在這些人去倒個糞都排一字隊。可以說,服役士兵不多,但所有人都是預備役。
……
第一次較大規模的入侵發生在農奴迪倫大兒子的婚禮那天,領主老爺仁慈,免除了所需要繳納的一切稅費,甚至還贈給新人一條棉被。
迪倫的大兒子娶了一名自耕農的女兒。放在以前,這是沒法想的,大家都是農民,卻也屬於不同的階層。
可是誰叫迪倫家走運,大兒子進了糖坊做工人,每年服役兩個月,就能拿到不少好處,除了老爺的報酬,那些甜菜渣足夠他換來許多生活必需品,小伙子很快把結婚需要的東西攢齊了。放在以往,打光棍到四十歲也不一定能結婚。
除此之外,他們地裡的甜菜收息也很好,迪倫照顧得極為用心。
迪倫家原來住的是茅屋,現在都換成木屋了,大兒子的新房也是木屋。
婚後,他們就是單獨的一戶了,會在老爺那裡登記,自己種一塊份地。但是大兒子一點兒也不覺得恐懼,反而對未來充滿了奔頭。畢竟他在糖坊工作,比其他人多接觸到管事和老爺。
在這樣的情形下,迪倫家雖然是農奴,境況卻比一些自耕農還要好了,這還是指諾森伯蘭的自耕農。要和別的領地農奴比起來……還是別比了,諾森伯蘭的奴隸可是都有屋子住。
階層歸根結底還是財富定的,所以,迪倫家和自耕農結親的事情順順利利。
婚禮當天,所有人圍在迪倫大兒子家的新房中,看新婚夫婦展示老爺送的棉被,蓋在身上,顯得小夫妻特別體面。
就因為是新房,蓋在靠邊緣一些,幾乎到牧場的地方。
——以前沒廣場的時候,大家都散著住,遠近只是相對自己的份地而言。領主老爺建了廣場後,隱隱約約就成了莊園的中心,因為大家都樂意聚在這裡,提起遠近都愛用這裡做參照了。說住得遠,不就是去廣場玩兒費時久。
大家吃飽喝足,正在調侃新婚夫婦之時,就聽到了外頭的動靜,迪倫出門一看,竟然有七八十名士兵策馬而來。
迪倫立刻大喊:「有入侵者,又有入侵者了!」
如果那些人聽到了,就發現迪倫的聲音中沒有驚慌,反而帶著喜色。
諾森伯蘭附近流竄的盜賊,都被雷蒙德收服得差不多了,上一次諾森伯蘭入侵,還要追溯到高文了。
可是誰不知道,如果打了勝仗,領主獎勵大大的。
諾森伯蘭的農民自信心在訓練後空前膨脹,好多還暗暗說,如果諾森伯蘭戰爭多,他們好多人說不定早就立功被封騎士了。
迪倫一陣狂喜,「快去拿兵器啦,不要讓別人搶先了!」
這裡參加婚禮的就有幾十人,都是兩家的親朋好友,想法也差不多,迪倫的大兒子也是一喜,從棉被裡躥出來,抄起自己的籐甲和農具,「走走走!」
跑到一半,他還記得回頭安撫一下妻子,「你在家好好躲著,我去抓賊了!」
「表現好一點!」新婚妻子也大聲囑咐。
宴會嘉賓住得近的趕緊回去抄傢伙,家裡有多的農具還分給朋友。
入侵者一開始聽到喧嘩聲,還以為是莊園裡的農民在逃命,誰知道沒多久,冷箭嗖嗖直飛,彷彿早有埋伏一般,一群人衝殺上來。
天色暗,一開始他們覺得是埋伏的騎士,心裡大罵諾森伯蘭的騎士怎麼會這麼負責。往旁邊跑吧,居然不知道又哪裡來了一群人,也是一樣勇猛凶悍。
諾森伯蘭勞動力有幾千人,人人都有籐甲農具,裝備上就是士兵,平時正苦於見不到一個盜賊或者入侵者,他們也好想像別的領地一樣打戰啊。
這下可算找到機會了,從自由民到農奴再到奴隸,遠的近的,聽到動靜抄起東西就往外衝。
平時軍訓也編了隊伍,而且基本是以住在一起的編一隊,因此這時候倒是天然分了陣營,一邊毆打入侵者一邊罵:「搶功勞是不是?今天迪倫兒子成親,這是我們先發現的!」
「我呸,他們逃我們組來了,是我先把他們頭兒的馬腿打斷的!」
「瞎了你們的狗眼啊,來,你問問這個畜生,是不是我打的他?」
被俘虜的士兵讓農民給提了起來,鼻青臉腫的,還要被逼問打自己的是誰,「我不知道啊,我也沒看清誰打中了我!」
「喂,你可別睜著眼睛說瞎話,剛剛我就這樣先用耙子把你懟下來,然後揪住你的領子,在你鼻子上這麼來了一拳。」農民一邊說一邊演練,一拳砸在他鼻子上。
鼻子多脆弱,之前一拳砸下去這人就劇痛之下毫無還手之力,這下又挨一拳,鼻樑都歪了,慘叫道:「是你,是你,就是你打的!求你了,別再揍我了!」
「哎喲我看這些人也是正規的,你看還有布甲,這個,這個身上還有盔甲,質量一般,但是……」
「正規個鬼啊哈哈哈,你沒看他們,亂得很,平時就沒怎麼好好訓練吧。」
一群所謂的正規士兵被諾森伯蘭的農民們圍著好好奚落了一番,警役們按理說才是負責安全的,但他們人數相對才少,這時候反而要維護秩序,不讓各個分小團伙抓賊的小組為了爭功勞吵出事。
上千人抓一百個人不到的團伙,群毆之後還要被餓死鬼一樣的農民爭搶,搞得他們灰頭土臉,滿臉羞愧,心中更是充滿了對諾森伯蘭的恐懼,這到底什麼鬼地方?
只能怪他們來的不是時候,早一些這些農民還沒這麼瘋魔,看到入侵者上前時還得猶豫一下。
迪倫家因為發現得早,親朋好友們抓了十來個人,迪倫的大兒子更是英勇過人,單獨制服了兩個入侵者。
最終獎勵的時候,剛剛結婚的迪倫大兒子家就添了兩隻羊羔,把他給高興死了,他剛結婚,家裡還什麼牲畜都沒有呢,趕緊蓋了牲畜棚。
……
打這天起,諾森伯蘭陸陸續續收割了大大小小的團伙,總人數加起來多達近千人,全都是想來搶些值錢東西,或者直接佔領這兒的。
誰知道,連諾森伯蘭騎士隊的面還沒見到,直接就被農民剿滅。
騎士隊都有些生氣,就因為他們住在院子裡,不在外圍,就沒有立功得賞的機會嗎?
這麼多人折戟沉沙之後,外界才逐漸安分下來,不敢輕舉妄動。誰能想到一個偏遠地方的男爵領,武力值能這麼高啊。
而那些俘虜,讓管家安排得有喜有憂。這人也太多了,把他們打發去耕地,就給農民們省了很多事,這不是浪費麼。
管家說,要麼咱們開墾荒地,多弄些地讓這些人種,要麼,還是索要贖金,把人打發走吧。
「荒地就不要再開墾了,我們領地上得保持一定林地面積,以後蓋房子、造工具,哪個不需要木頭,把木頭都砍光怎麼辦?」崔棲潮算過林地面積了,不能都砍了做耕地,諾森伯蘭把重度鹽鹼地也都恢復後,耕地已經挺夠了。
崔棲潮安排俘虜耕種自己的地,諾森伯蘭自己的人,就負責管理好自己的份地,在新開發的鹽鹼地多種些甜菜、棉花之類的經濟作物,以及修建一些基礎設施。
有時間了的人都會選擇把自己的家修葺一下,現在諾森伯蘭已經基本沒有人住茅草屋了,所有的道路都平平整整。
崔棲潮告訴管家,這些俘虜,他留下來耕作一段時間,幹完活兒了,再把他們換回去。
管家立刻黑臉了,「老爺,您讓他們留下來幹活,又給糊糊吃,還要教他們怎麼種地的,學會了放回去,就算交了贖金,也是便宜他們了啊!」
崔棲潮不贊同,「我們又得到了勞動力,又得到了贖金,我們也沒吃虧啊。」
管家拍著巴掌道:「老爺,回去他們把種地方法一實行,他們就要豐產了!!」
崔棲潮笑了,「管家啊,你看我們那些恢復正常的白土上,種的都是甜菜、羊毛樹、葡萄樹,其他領地的田地要是豐產了,糧食多,就會想換紅糖、葡萄酒和棉衣棉被,甚至是農具了,我們現在有多少工匠了?」
管家:「……反正我就是覺得咱們還是被佔便宜了!」
他覺得,就算要讓其他田地豐產,也也應該等老爺佔領了之後,可惜老爺總不樂意,說自己人民還不夠富裕,打什麼戰。
他都不懂,到底哪裡不夠富裕了,人人家種甜菜換紅糖還不夠富裕的?
管家非常看不得「鄰居」好,就算老爺這麼說,他覺得有些道理,可還是彆扭得很,又沒辦法勸說老爺,只好回去瘋狂讓那些俘虜幹活。
「蘭斯,你怎麼想的?」崔棲潮問小孩兒的意見。
蘭斯長了幾歲,個子也蹭蹭上來了,碧藍的眼睛沉靜一些,有了點少年模樣,他撓了撓臉頰,「叔叔,您說的不富裕,是指要等到咱們諾森伯蘭,人人家裡都吃得起肉麼?」
崔棲潮:「差不多吧。」
這個願望可太偉大了,蘭斯說:「我覺得不久後就能實現的,如果其他地方的人知道咱們都能吃肉,不用打,就和城堡裡那些奴隸一樣,自願待在這兒了。」
他看了崔棲潮一眼,小聲說,「別說以後,我覺得現在這些俘虜,在諾森伯蘭待了一段時間後,說不定您趕他們走,他們也不願意走。」
崔棲潮聽到前半段還是很滿意的,沒錯,他自己是不願意把有限時間放在無限的戰爭中,如果諾森伯蘭發展得夠好,又攻打不下,自然有人帶著土地一起來投靠、追隨,就像被半逼迫的高文。
後半段崔棲潮就有點始料未及了,「是嗎?管家不是很嚴格麼?」
再嚴格,也不像別的領地,諾森伯蘭現在的規矩是,你瘋狂打人,打到喪失勞動力怎麼辦?這些人在這裡幹活,吃得雖然只是糊糊,可他們能看到諾森伯蘭的人過著什麼好日子啊。
即便那些原來是平民、騎士的俘虜也會想,都是平民/騎士,怎麼諾森伯蘭的待遇那麼好。
蘭斯說:「我就聽到有俘虜抱怨,早知道直接投靠了,您說他們以後被贖走了,會不會又立刻掉頭來投靠您?」
崔棲潮心想,看來他對其他領地人民水聲火熱的日子瞭解還是缺乏了,不用等諾森伯蘭更加富裕,現在就有人願意來了,「那管家該高興了。」
……
別說,崔棲潮和蘭斯聊的,還成真了。
過了勞動時間,崔棲潮通知其他領地來贖人,騎士家裡出些糧食,平民就算了,反正也沒錢,白饒。
平民一聽說要走,立刻大呼小叫:「領主老爺,我不走啊!我幹活兒幹得多好啊,您就把我留下來吧,我租您的地種地啊!」
管家:「我呸!誰要租給你地,俘虜只有做奴隸的份兒!」
平民委屈地說:「做奴隸也是好的啊,我還能住屋子。」
管家白眼要翻到後腦勺去了,「都想得美,滾吧,浪費了我們那麼多糧食。」
要不是老爺說把這些人送走,他非得讓人留下來,嘗嘗到底什麼是真正的奴隸過的日子。
這些人都象徵著耕種新知識的種子,被送回自己的領地後,他們將向自己認識的每一個人訴說,自己在諾森伯蘭的神奇遭遇。
那裡的人是如何耕種的,是如何施肥的,他們一株麥穗上為什麼能有那麼多顆麥子,一畝地竟然能產出那麼多斤,用他們的辦法保存種子,來年居然只需要那麼一點兒種子,就能播種整塊地……
當然,他們也會告訴大家,諾森伯蘭的每一個農民拿起武器就能當士兵,連去上廁所都會列著隊。
哦,你問廁所是什麼地方,當然是收集糞便的地方,在那裡糞便是好東西,要用來做肥料的。
所以,諾森伯蘭的土地總是乾乾淨淨的,因為用特殊的草藥水浣洗,人們也是乾乾淨淨的,連平民也像南部的貴族老爺一樣,洗臉擦身。
甚至,在他們的糖坊產出紅糖時,小孩們能夠分到甜甜的糖糊。就連最窮的農奴,賣了紅糖後也有錢換上一點鹽,加在平時的湯菜中。
其他領地的領主一聽,福利嘛,他們是聽不到的,但他們聽到了收成。
好啊,難怪一個男爵領能養得起那麼多騎士,本來還以為都是種甜菜和葡萄、羊毛樹導致的,原來他們一穗麥子比其他地方多了那麼多粒麥子。
他們一畝地留種都要用接近一半的收成,諾森伯蘭所用的種子減半再減半不說,收成還要翻倍再翻倍。
這些都是在諾森伯蘭幹活的人親眼所見,自己也親自耕種了,那這些方法,他們當然也得學起來。聽說諾森伯蘭的白土都化作耕地,都拿來種甜菜、葡萄之類的,難怪都不稀罕耕地,也不怕這些人往外教怎麼種麥子、施肥了。
一時間,在其他領地也上演了糞便爭奪戰。由於當初諾森伯蘭情形不一樣,也混亂一些。
農民們偷偷藏屎,莊頭就帶著人挨家挨戶搶屎,「這些屎都是老爺的,只有老爺才能提前享用,你們,只能等老爺享用完,才可以享用!」
LJJ:
【哇,葡萄產量好低啊】
【低個球啊,這是要用來釀酒的,產量都不能高了,而且也不看看什麼年代】
【雖然我堅持罵崔棲潮,但是說產量低真的辱崔了,踩什麼也不能踩農業】
【感覺咱們跟著崔棲潮學了好多根本用不上的東西……】
【?為什麼罵崔棲潮,雖然他不是種菜就是養豬,不是蓋房子就是虐貓,不是煮飯就是拌糞,但是真的很爽】
【我竟分不清前面是粉是黑……】
【是這樣,我反正我已經罵出感情了,這個節目有毒,我出不去了】
【從女頻跟來的表示,這不是標準發展麼,最後大家都真香真香了】
【呵呵,你們都還好,衝著談戀愛或者爭霸來看節目,我上哪兒哭去,我朋友說這節目裡有個萌寵,人貓之情感天動地】
【……感天動地,感天動地,沒毛病】
……
【別聊了煎牛肉了!!!】
【我去我去我去我的牛肉乾還有一分鐘才到等等我!】
【我算LJJ有良心,現在預告都會提下集有什麼吃的,我已經買好了葡萄!】
【咦,把人都放走了啊……也是,都留下要養不起了】
【別給丫找借口了,養不起不能搶點地麼?】
【不搶不搶就不搶,就是要一心種地略略略】
【臥槽幸好我卡得準,又開始搶屎了】
【兩眼一黑,為什麼要把搶屎也剪進來……崔棲潮這到底是傳播知識還是傳播屎】
【中世紀的人說話都這麼有水平的嗎?不是母豬生崽都靠領主就是領主優先享用粑粑??】
【這次直播時間那邊流速是幾年來著?還有多久完結啊】
【下個位面兄弟們還跟著去嗎?】
【為什麼不去,我遲早要等到他覺醒別的技能,我就不信了呵呵】
【你知道是什麼位面你就敢跟著去?萬一是渣攻賤受怎麼辦?】
【……女頻來的姐姐又在說奇怪的話了,看不懂,看不懂】
第50章
崔棲潮來到諾森伯蘭的第七年,放眼望去,莊園裡都是整整齊齊的木屋或者石屋,再也看不到茅草屋的蹤影。
富農圈起小院子,作為菜圃加花圃,效仿老爺的別院。牲畜棚打掃得乾乾淨淨,就如同他們臉上一樣。水利工程使得不止是為耕地澆水不再困難,人們也不再需要生活用水而煩惱
現在,諾森伯蘭所有糧食作物平均畝產已經達到了六百多斤,接近七百斤,由於耕牛、耕馬、工具的不斷增加,在精細耕作的情況下,一家三口的勞動力大約能種六畝地。
另外,甜菜、棉花、葡萄等經濟作物產量穩定,每年為諾森伯蘭的農民帶來不少收益,自用的棉花足夠冬天裡人人換一身棉襖,蓋上棉被,沒有凍死的危險。
每個半個月,莊園的廣場上就開展集會一次,連隔壁領地也有來參加的,儼然是如同教區貿易會一般小型的貿易點。手頭有了餘糧的農奴吃得起麵包、小麥粥之餘,還可以換到其他食物,不像以往,婦女生了孩子多吃一口都難得。
前幾年,從諾森伯蘭離開的俘虜們將這裡的耕作方式迅速傳播了出去,所以提高產量的不止是諾森伯蘭,至少現在在整個南部,街道上都看不到糞便的蹤影了。
在外界的討論中,諾森伯蘭儼然是南部最富饒的地方,小歸小,人均生活質量卻高。甚至有人說,寧願到諾森伯蘭做農奴,也好過做一個窮困小領主。更別提富農了,在諾森伯蘭有些富農,都會把自己的部分份地再花錢請人來耕種了。
因為虐貓者男爵說幾年內暫時不會考慮接受更多人追隨,要先努力提高現有水平(雖然也不知道到底還要怎麼提高),甚至有人為了跑來諾森伯蘭過日子或者偷學這裡的耕作技術而故意攻打,然後被收為俘虜。
和諾森伯蘭離不了干係,大主教也因為掌握了大量紅糖生意與貿易點,在教會扶搖直上。作為回報,他對諾森伯蘭也非常照顧,並屢次要給崔棲潮介紹對象,只是都被崔棲潮拒絕了。
因為諾森伯蘭名氣變大,這件事傳到外面,大家都懷疑諾森伯蘭男爵有什麼隱疾,怪不得那麼喜歡虐貓。
除此之外,諾森伯蘭男爵真是沒有哪裡不好了,他富裕,就帶著領民一起富裕,給領民減免稅賦,在這裡生活的人要繳納的稅是最少的。
……
「莉莉,那不是莉莉麼?」
「她怎麼出莊院了,難道是要回家?」
「莉莉現在可不得了啊……」
說不得了,不是因為莉莉在大家都羨慕的領主廚房工作,也是因為她深受領主寵幸。大家還記得,最初莉莉差點被魔鬼誘惑。現在,莉莉是領主非常信任的女僕,被允許和領主一起虐貓。
唯有這兩位,能夠兇惡到連黑貓也害怕,惡魔都不敢附身。於是每每領地裡抓到了黑貓,都是稟報領主後交給莉莉來處理,連教士也同意的。說到教士,當初諾森伯蘭教堂的負責人威廉已經陞遷調走了,不過換來的教士和男爵關係還是那麼親近,這裡又富裕,人民好教育,讓教士的工作輕鬆極了。
正值冬天,莉莉裹著一件棉衣,上頭有漂亮的紅黃色花朵。幾年前貿易隊帶回來的苦楝樹早已長成,除了能夠殺蟲之外,所結的果實成為了天然染色料,這件還是莉莉親手染的花。
她已經出落成了美貌少女,一路走去,引得人紛紛側目。
莉莉去村舍的確是要回家,今天她的姐姐生孩子了,所以鮮少回去的她前往探望。
時間沖淡了怨恨,雖然莉莉內心還是埋怨當初父母的冷漠,但一年也會回去幾次,她走到門口時,聽到裡頭的動靜,停住腳步悄悄聽了起來。
這是莉莉姐姐家,但父母也在,聽動靜似乎還有別的人。
「莉莉今年也這麼大了,在領主的廚房做事,平時肯定少不了好處。不過,我外甥也很不錯,在布坊有活兒幹,是有手藝的人。你們把莉莉嫁給我外甥,他家願意送你們一頭小牛犢!這以後可是耕牛,你們的小兒子不是也要成家麼,有了耕牛更好,一下就解決兩個孩子的婚姻……」
莉莉聽到小牛犢,臉色有些難看,她想到以前每到冬天,母親長吁短歎,緊著照顧耕牛,她和牛都生病了,母親也沒有理會她。她還不能幹更重的活兒時,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給牛餵水。
莉莉沉浸在回憶中,不禁捏緊了手。
這時候,莉莉父親的聲音響起:「哼,你以為我不知道啊,你外甥好吃懶做,托關係才進布坊的,天天被管事罵,說不定哪天就被趕出去了。我才不把女兒嫁過去,耕牛了不起啊,以後我女兒要是成家了,我把羊群都送給她。」
「呃,呵呵,也不能這麼說,我外甥在布坊好好學呢。莉莉倒是不怎麼回來吧,你們這麼說,不會是其實沒辦法給莉莉做主吧,她跟著領主老爺,見的人可多了。」
莉莉慢慢回過神來,忽然想到現在已經不是從前了,日子不再那麼苦,父親說話也有底氣多了,她心情十分複雜。以前領主老爺說的話,她也漸漸明白了。也許仍然不能原諒,但她已經釋然。
「姐姐,我來了。」莉莉裝作沒聽到,進了屋子,「姐姐,我給你帶了雞蛋。」
莉莉的姐姐正躺在床上,父母和公婆都在旁邊,看來之前勸莉莉父母的人就是莉莉姐姐丈夫的父母。
他們看到莉莉面無表情,以為莉莉沒聽到之前的話,都寒暄起來。
莉莉的父母看到她有些訕訕的,畢竟這幾年莉莉對他們很疏遠,原本還沒什麼感覺,但是自從家裡日子好起來後,反而多了些愧疚,都上前噓寒問暖。
莉莉的姐姐捧著那一籃雞蛋,也沒有莉莉記憶中小時候一看到雞蛋眼睛都綠了的樣子,那時候一切食物都要讓家裡的壯勞力先吃,她們小丫頭只能最後吃殘羹剩飯。
「拿雞蛋來幹什麼,你自己多吃點啊,我家裡的母雞下的蛋最近天天都給我吃了。」姐姐和她關係不錯,不客氣地埋怨道,「你看你給我拿點棉布來不好麼,像你身上這種染了花的,我可以給兒子做衣服。」
「不行,布我都要留著以後用的,老爺說了,給我找個好丈夫。」莉莉也不是故意這麼說的,而是崔棲潮真的提過,「有雞蛋你就偷笑吧,本來想賣了換糖吃的。」
吃穿用的東西,都是發下來的,男爵從不虧待僕人們。甚至因為大家近在身邊,很多時候有好的、新鮮的東西,都是他們先試用,再推行到全諾森伯蘭。
在姐姐家探望了一陣子後,莉莉就挎著籃子回去了。
一路上,可以看到各人家裡的園子,有甘藍、歐防風、南瓜、黃瓜,也有藍莓、橘子、甜櫻桃、栗子等等,種類繁多。
諾森伯蘭的貿易隊,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到其他地方轉悠轉悠,最遠的時候到了北部盡頭,帶回各種果蔬種子,由領主大人篩選後再傳播到莊園各處。
到了秋收時,豐收節那天,領主大宴,大家還會把自家結的蔬果搬到舉辦宴會的草地上,比比誰家種的更大,還有些搬南瓜、剝栗子之類的比賽,節日活動一年多過一年,不止是一餐宴會了,而是一整天的慶典,要一直狂歡到夜晚。
即使莉莉不是小孩兒了,也有些盼望豐收節的到來,領地裡的小孩,就更是把這一天當做最期盼的時節。
新來諾森伯蘭的人,總會驚歎於這一天的歡樂氣氛,到了若干年後,豐收節也成了諾森伯蘭的標誌。雖然哪裡都有豐收日與宴請的習慣,但諾森伯蘭的豐收日是真正過成了節。
在回去的路上,莉莉還看到幾個四五歲的小孩兒,蹲在路邊捉田鼠嬉戲,他們的體型比起莉莉小時候那些同齡小夥伴都要壯多了。因為他們是幸運的,從生下來起,就沒有經歷過幾天幾夜只能一小把豆子和清水的日子。父母稍微努力一些,還能有糖吃,就是不努力,在莊頭的管束下,也不至於餓死。
莉莉還記得自己這個年紀時,要餵豬,要煮豆子,要去地裡撿麥粒……
一陣恍惚後,她才回過神來,輕快地踏過了石板小道。
回到了院子裡,穿過一進進繁花似錦的小院,不乏有人和她打招呼,她逐一回應,到了後頭領主老爺的院子,可以看到蘭斯正趴在地上。
「蘭斯,你還不起來,衣服都要弄髒了。」莉莉趕緊把蘭斯給拽了起來,十四五歲的孩子已經有了大人的模樣,小時候濃密淺金色的頭發現在顏色加深了不少,但眼睛還是碧藍碧藍的,雪白的皮膚已經常年在外頭玩耍也成了健康的小麥色,吃得好,個頭高,腿像他父親那樣長長的,但神情、口氣卻有幾分像領主老爺。
「莉莉姐姐,我正在看這顆胡蘿蔔的生長情況,這一排胡蘿蔔我都用了不同的肥。」蘭斯在愛好上也和老爺挺像的,或者說老爺教得好,平時他會研究耕種方法,不過和老爺比起來,這個年輕小伙子對騎馬、用劍的興趣也不小,打獵時總能有個好成績。
「那也不能這麼隨便,你看看這身上。」莉莉給他拍了幾下,「老爺看完作物,怎麼身上就乾乾淨淨的呢?」
蘭斯訕訕一笑,「這一點我還沒學到家。」
莉莉拔了一些大蒜回廚房,今天要給老爺做蒜香煎蘑菇,把大蒜切碎,用橄欖油爆香了,再把蘑菇放進去煎,撒點兒鹽,煎到蘑菇呈現金黃色就行了,再裝點兒白米粥。
每年雷蒙德總要去換一些水稻回來,老爺很喜歡。
端著蒜香煎蘑菇和白米粥,把飯直接送到老爺的房間,最近幾天老爺都不和大家一起用餐,而是獨自待在房間裡,好像在寫些什麼東西。
當莉莉走到房間外時,就聽到老爺好像在和蘭斯說話,什麼「教會一定要謹慎對待」之類的,她心裡納悶,教會不是老爺的靠山麼,為什麼還要謹慎。
不過莉莉也沒在意那麼多,敲門進去了,幫老爺把桌上的紙收拾了一下,莉莉不認識字,不過紙上除了字還有圖,看著好像都是些農具、植物之類的。她猜測,這可能是老爺寫的農書。
果然,老爺對蘭斯說道:「除了剛才說的,這個是我寫下來的一些耕作知識,以後諾森伯蘭用得上,有幾種植物可以留意,找回來耕種。」
蘭斯兩隻眼睛發紅,「叔叔,您為什麼要說這些啊,您要遠行了嗎?」
莉莉吃了一驚,「老爺要遠行?那小白怎麼辦?」
她的第一反應居然是這個,沒了老爺,豈不是要她來餵這隻難伺候的貓老爺。
小白聽到莉莉說的話了,從固定在牆上的木板上跳下來,一下落在了老爺腿上,喵喵叫了兩聲。
崔棲潮摸了摸小白的頭,「小白會和我一起走。蘭斯,我這次遠行應該會到另外一塊大陸,不知道多久會回來,也有可能就安家甚至死在那裡了。我已經聯絡好了各方,我沒有妻子兒女,你會成為我的繼承人。」
直播時間快要結束了,崔棲潮也開始道別了。早在幾年前,他就開始思考,自己離開後諾森伯蘭怎麼辦。現在的諾森伯蘭欣欣向榮,但是只要換一個貪婪的領主,即使糧食產量再高,他們也會重陷以往的困境。
第一次看到蘭斯時,崔棲潮就留了個心眼,這個孩子心地不錯,和他還有血緣關係,所以他把蘭斯留下來觀察。在認為蘭斯是個可塑之才後,也有意引導他的思想。雖然蘭斯現在年紀還不大,但是崔棲潮相信這小孩兒以後能治理好諾森伯蘭。
這個消息對於蘭斯和莉莉來說太突然了,莉莉哭哭啼啼地說:「老爺你為什麼要去別的大陸啊,坐船太危險了,而且我們怎麼辦……您還說要給我找個丈夫。」
蘭斯也在震驚之餘,想到從自己來諾森伯蘭,叔叔就對自己格外照顧,處處教導,他甚至覺得這個決定叔叔一開始就有了,「叔叔,你是不是……要回東方?」
他想到叔叔本來就在東方大陸上生活了很久,說不定,內心更喜歡那兒,所以遲早還是回去了。
「差不多吧。」崔棲潮摸了摸他們的腦袋,說道,「好了,別哭了,人生有聚有散,等莉莉舉行完婚禮,我就會動身了。」
第二次道別,崔棲潮仍然是有些不捨,這些數據都太真實了,真實到他甚至要干預這個世界、這塊領地以後的運轉,因為放心不下。
「有聚有散的意思是,以後我們還能見面嗎?」蘭斯抹著紅眼睛問道。
「……也許吧。」崔棲潮悵然道。也許有一天,他真的能回去,一一看那些自己餵過的學生、領民、小豬。
第八年的春天,莉莉結婚後,崔棲潮最後一次指點大家耕作的姿勢,就離開了諾森伯蘭,記憶裡最後的畫面,就是眼神不捨的一群領民。他覺得很欣慰,因為領民都出現胖子了……
「崔先生?崔先生?」
林琳的聲音出現在耳畔,逐漸把崔棲潮拉回到現實世界,她就像一個印記,代表了真實。崔棲潮脫離了別離的情緒,睜開雙眼,剛要開口,就見林琳已經遞上了一杯溫水。
「謝謝。」崔棲潮喝了一大口,這次他在虛擬位面待的時間更久,足足八年,現實裡已經過去了近三個月。
雖然有機器維護,但崔棲潮身體還是有一絲僵硬,他站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腳。
林琳則在旁邊祝賀,「崔先生在男頻的收視也非常不錯,節目相當成功,尤其是在咱們附屬論壇的討論度也很高,這幾個月來,還有不少人寄來禮物。」
這些禮物都暫時放在林琳的辦公室,因為崔棲潮在LJJ公司暫住的宿舍全都讓他種上了植物,根本沒地方放。
崔棲潮乍一看,禮物還真是千奇百怪,有包裝袋上寫著「金坷垃」的創意巧克力,有繫著蝴蝶結的鋤頭——現在這個時代,還真沒人用鋤頭了,這把絕對是定製的,還有送大紅色橫幅的,上頭寫著什麼:「黑暗神農,功德無量」。
崔棲潮總覺得怪怪的,也不知道這些觀眾到底怎麼想的,這裡頭彷彿有些他不知道的梗。
「還有花籃,有的都枯萎了,但我拍了照。」林琳指給他看。
崔棲潮一看,花籃上也有字,語氣各異,裡頭甚至有罵他的,「王八蛋崔棲潮,有本事種一輩子地。」
當然,這屬於極少數,大部分語氣還是偏善意的怪異,比如「衝鴨崔總」之類的。
「這個,這個……呵呵,總有些觀眾比較激動。」林琳說,「我讓人把這個處理掉。」
「沒事。」崔棲潮並不在意,對他來說,觀眾怎麼想並不重要,上次出來,他連彈幕都沒回看過。
不過,現在連花籃、禮物都有了,他大概真的像林琳說的那樣,有些人氣了吧。
「崔先生。」林琳微笑著道,「是這樣的,您也錄製了兩次節目,人氣位居前列,但和觀眾的交流比較少。我想,能不能辦一場直播見面會?」
「這個好像不是合同裡的義務。」崔棲潮淡淡道。
「對,我知道不是,這個屬於我們額外的請求。」林琳立刻道,「但是,我非常有誠意,希望您能答應。這次活動還是有贊助商的,如果您願意出席……」
她說著說著,就沒聲音了,因為發現崔棲潮的神情極其冷淡。
其實林琳早有心理準備,只是公司讓她來談,她總得試一試吧,「好吧,看樣子您是不會答應的。」
「非常抱歉,我現在只想好好休息。」崔棲潮說道,「順便去調試一下我房間的灌溉系統。」他離開之前給房間的作物設定了自動澆水、光照等程序,但是程序是死的,植物是活的,他得去看看生長情況,再根據具體數據調節。
林琳遺憾地道:「好吧,您好好休息之後,我再和您談一談下一次節目的事宜。」
「多謝了。」崔棲潮告別林琳,回到自己的宿舍,手動澆了次水,相對於機械,他比較喜歡這種親手和作物接觸的感覺,能夠自己動手還是自己動手。
躺在床上,崔棲潮翻來覆去一會兒,沒有睡覺,而是爬起來根據關鍵詞查找資料:畜牧。
……
休息了一天後,崔棲潮在林琳的辦公室和她會面。
林琳手裡拿著一疊資料,神情有點不自然,「崔先生,下一個位面是公司內部票選出來的,我是說,包括了所有員工。這也是對您的重視。」
「是嗎?既然票選,怎麼不公開票選?」崔棲潮隨口問了一句。
「哎,這個……」林琳尷尬地道,「您不知道您的觀眾有多皮啊,他們指不定把您票選到什麼樣屬性的位面去。」
「皮?」崔棲潮彈幕都沒看過,怎麼會知道他的觀眾都瘋了八成,「這麼說也是對我的保護,下一個世界時代背景是在?」
「大約二十三世紀,人類已經進入了前星際時代……」林琳給崔棲潮介紹了一下相關背景與科技水平,不知道為什麼,她的神情總是隱隱透著一些詭異。
「對了,小白的問題你們還在繼續查嗎?」崔棲潮問道。
「沒有,事實上我也建議您這次繼續把它帶去直播,好讓我們繼續觀察。」說到這個,林琳就有些納悶,他們公司服務器抽是抽,怎麼連這查不清楚。
崔棲潮點了點頭,想到小白在中世紀的待遇,又微微一笑道,「只要這次所處的世界,對貓沒有惡意就行了——對了,有特殊標籤嗎?」
比如第一個位面的青春校園,他就被困在了校園裡,第二位面他必須做領主。
「這個……」林琳嚥了口口水,說道,「其、其實,下一個位面相當一部分數據也是原創的,全稱是星際ABO……」
崔棲潮臉上因為提到小白出現的淡淡笑意還未收斂起來,又帶上了一絲疑惑,「那是什麼?」
第51章
林琳不敢把崔棲潮當公司其他小演員對待,打從一開始她就被崔棲潮坑過,也知道雖然節目中的崔棲潮堪稱愛民如子,但一個傳承了三皇五帝血脈的人,怎麼可能聖母到家。
所以在崔棲潮疑惑的目光下,林琳躲避開他的目光解釋道:「這種設定是把人類的第一性別分成了三種,alpha,beta和omega,在這個基礎上,每種性別再分男女。社會等級分別是最高等的alpha,中庸的beta和底層的omega。beta數量最多,其他兩種少。」
林琳說了全稱,崔棲潮就能理解了,動物中的alpha male簡稱就是alpha,也就是一個群體的雄性頭領,「我知道了,無論什麼時候,階級都是存在的,這個設定只是強化了社會階級而已。既然劃分得如此清晰,他們一定有先天的區別,怎麼,omega連種菜都沒力氣嗎?」
他說得很輕鬆,既然是二十三世紀時期,那麼即使這幾種性別體質有別,但在科技的影響下必然會抹平很多,人畢竟不是失去理智的野獸。
「體質上確實有區別omega更為嬌弱,負責大量生殖,alpha和omega都存在發情期,期間信息素大量分泌,會像動物一樣尋找異性。而完成結合後的alpha與omega之間也會形成天然的從屬關係,被徹底標記的omega不自覺向自己的alpha臣服,必須依靠自己的alpha度過發……」林琳聲音越說越小,因為崔棲潮的臉色已經稍微變了。
崔棲潮說:「你們平台還有隱藏區嗎?十八歲以下兒童禁止進入的那種?合同裡可沒有提到。」
林琳:「……沒有啊,我們脖子以下親密接觸都要打碼的。」
崔棲潮仔細回想了一下這個設定,皺眉道:「可是第二性別根本毫無意義,把人類重新野獸化,這就是一個為了瘋狂性交合理的設定,設計出來不是為了拍成人秀是為了什麼?你們讓我去錄是沒問題,可是對它原本的受眾,會非常失望,說不定還要投訴你們。」
林琳小聲道:「崔先生,您讓節目受眾失望也有兩次了……」
崔棲潮:「……」
「崔先生,你放心吧。」林琳又說道,「在那個時代背景,已經有了抑制發情期的藥劑,只要定時注射,完全可以和正常人無異,不會真的像野獸一樣生活,您完全可以把它當做普通前星際背景來生活。」
崔棲潮似笑非笑地看了林琳一樣,這個話林琳放在最後說,分明就是猜測到他可能反對,最後說反而讓人覺得比起來能夠接受了。
林琳自知被看穿,合掌道:「崔先生,我也是沒辦法啊,上頭說就用這個票選結果。」
「知道了,其實只要你們能扛住觀眾的壓力,我在任何位面都無所謂的。」崔棲潮那一點若有似無的笑意也沒了,接過資料自己翻了起來,「畢竟,我還是要感謝貴公司的慷慨。」
「多謝,多謝。」林琳發現崔棲潮是真的一點兒都不在意,他甚至都沒有詢問LJJ公司打算把他的性別安排成什麼。
看了崔棲潮這樣子,林琳反而和小白一樣,有那麼點想看崔棲潮失態是什麼樣,想必直播間的觀眾,也會這麼想吧……
……
按照老規矩,崔棲潮會休息一個月後再次開始錄製。這個期間,LJJ公司也放出風聲,暗示崔棲潮下個位面是什麼樣子。
一時間,整個LJJ附屬論壇都被屠版了,觀眾都瘋了,紛紛表示:
【哈哈哈哈哈你崔棲潮也有這一天!請LJJ千萬替天行道,把他安排成alpha或者omega,我們就是要看他的慘狀!】
【哇,一想到崔棲潮可能因為發情期錯過澆水的最佳時間,我就渾身一陣酥麻……噫,好爽。】
【光是想想爽得頭皮發麻了好嗎?一開始看到這個邪惡設定我是拒絕的,但是想到用在崔棲潮身上,我就特別開心!】
【哎,不是有抑制劑麼,崔棲潮這種人,可能全程瘋狂注射,然後冰山臉在一大群交配的AO之間路過,向他的化肥走去……】
【樓上不要說恐怖故事。】
【什麼恐怖故事,分明很可能成真,你們不要再立flag了,都被打臉多少次了】
【更恐怖的是,我害怕崔棲潮穿成alpha,alpha不是可以標記多個omega嗎?這傢伙會不會走向另一個極端,來者不拒,把人都標記了然後拉去種田。媽的,隱私片段會被剪掉,到時候我們看到的還不是都只有種田,然後那些小o全都練出了肌肉,也不管誰更美貌,反正誰耕種的面積大,畝產量高誰就能侍寢……】
【前面你腦洞太大了麻煩補一補。都特麼二十三世紀了還用得著人類親自動手?】
【既然出了這個設定,那麼崔棲潮是B不太可能,只會是A或者O,無論因為他的血脈設置為A,還是為了反差、逆襲,設置為O,都有可能。那麼現在我只有一個問題,崔總的信息素味道會是動物有機肥的味道嘛?】
【還動物有機肥說得那麼文雅,你直接問會不會是糞肥味兒。】
……
看到議論紛紛,LJJ公司的內部高興極了,無論如何,熱度已經先炒起來了,接檔節目算是未播先紅,人人都想知道崔棲潮在這個位面會有什麼遭遇。
至於崔棲潮本人,他隨便翻了翻資料,就去看畜牧知識了。中世紀位面的遭遇愈發讓他感受到,耕作和畜牧不分家,多瞭解一些,以後說不定用得著。
一個月時間到,崔棲潮再次來到工作室,一回生二回熟,他這已經是第三回 了,連林琳都沒有特意來送。
「崔先生,您準備好了嗎?」工作人員問道。
崔棲潮點了點頭,「麻煩了。」
三、二、一——
「Geronimo!」
崔棲潮從床上爬了起來,正對面的牆上就掛著一面鏡子,照出來他和現實中差不多,但又白嫩、纖弱一些的外表。
崔棲潮愣了一下,隨即不滿起來。
「床對面怎麼能掛鏡子,陰氣太重了!」
他翻身下去就先把鏡子給挪開了,然後才摸了摸頸後分泌信息素的腺體,心想:「是個omega啊。」
這不奇怪,LJJ公司要做了肯定做到徹底,選擇相對最為弱勢、不受控的性別。這是第三個世界了,難度加大也不奇怪,與他血脈的反差還能夠吸引觀眾目光。
崔棲潮看了看小小的天窗之外,滿天星光格外低,一片荒蕪的土地上散落著各種太空廢物,這裡是一顆無名星球。
本位面的人類自從進入前星際時代以來,腳步踏遍各星系,他們選擇各種星球進行生活定居、採礦、軍事訓練等等用途。
也有一些被放棄的星球,因為環境各不相靠,離最佳標準都差了那麼一點兒,卻又能夠勉強生活,成了有人居住的「無人星」,只有那些從事不光明職業、或者有特殊需求的人才會出沒在這樣的地方,甚至當做據點。
至於崔棲潮在這個位面的身體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就是因為作為一名omega,不願意聽從家庭安排結婚,被送到這樣的地方囚禁,一個小小的、封閉的空間站,或者可以叫監牢。
這個無人星晝短夜長,來往的只有一些從事非法活動的人,這塊垃圾場一般的區域更是鮮有人至,就算來了,裡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進不來。
失去與外界的一切聯絡、交流,就連每三個月一次的補給也是飛船投送,根本看不到人影。在這裡,只有與星辰、孤單為伴,正常人待不了多久就要瘋的。
資料上顯示,崔棲潮已經在這裡待了一年,算是意志力非常堅定了。這時候,幾乎從未響起的通訊儀器亮了一下,有人發來了訊息,並根據程序設定自動播放起了視頻。
視頻中的人崔棲潮在這裡的父親,他冷淡地問崔棲潮是否反省夠了,如果認錯,現在就派人來接崔棲潮,否則就一直待在無人星球,而且連補給也會斷掉……
崔棲潮沒聽後頭的話,隨手關了視頻。
在頭一個位面,崔棲潮和自己的虛擬家人相處得非常好,至於這一個,他覺得沒有什麼理會的必要了。
面對「父親」的威脅,崔棲潮不但不恐懼,反而有一絲興奮。
崔棲潮在琢磨,這種地方沒有任何國家組織管束,不屬於任何人,所以理論上,這一次,他擁有了無限接近一整個星球的地方來種植!
「哈哈哈。」崔棲潮美得都笑出聲了。
……
二十三世紀的科技在崔棲潮眼裡還不太夠看,他在空間站裡轉了一圈,心裡就有數了。當初他的工程材料學得相當優秀。
崔棲潮摸了摸天窗邊緣的金屬,這是立氏合金,最高使用溫度不能超過3000流氏度,一直到崔棲潮生活的時代仍然在廣泛使用。
崔棲潮找出工具箱,把加熱食物用的料理箱拆了,限溫器去除,只剩下加熱棒,熔了窗框,把天窗卸了下來。再把一地零件的料理箱拼回去,這就一個,以後還得用。
天窗一卸下來,屋內就響起了溫度變化的預警,崔棲潮也不急。
這個無人星的空氣成分和地球是接近的,頂多因人而異地出現一些生理反應,就算出現了,只要進行台階式適應就沒問題。
只不過現在處於漫長的夜晚,又算是這個星球的「冬季」,氣溫比較低。
把料理器拼好了,崔棲潮才把天窗拼回去,暫時用架子撐住,他準備之後重新做一個能推拉的窗戶。
距離這個星球的白天還有一段時間,崔棲潮把食物都倒了出來,掂完一遍後,慢悠悠地放了回去。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這些食物基本都去除了種子。
但是這沒關係,這地方有很多太空廢物,以前一些前人留下的廢棄據點,也有一些本土植物,費點勁,總能找到可以播種的東西,崔棲潮覺得還挺有挑戰性。
……就是不知道小白哪兒去了,就這星球難道還能有貓?
崔棲潮順手用空箱子做了幾個培植箱,放在一旁。要是他找到種子了,就在室內先種幾茬,本地的植物和種植條件他還得研究研究。
等到白晝終於來臨,天空中陸續出現兩個小小的類似太陽的恆星,外面的一切更加展露無遺。各種太空垃圾,以及廢棄的空間站。
崔棲潮穿戴好,從天窗翻了出去,果然,即使白天了,他也把所有衣物都裹在身上,在外界還是能感受到冷意。
他埋頭往前走,不時在地上翻翻撿撿,把那些廢棄的建築大門擰開或者用路上撿的東西破壞開,進去翻找一番有沒有可用的物什。他最希望找到能夠留種的食物。
這樣的行為持續了大概有一週,種子是沒找到,但崔棲潮依靠從其他地方撿回來的器械,把培植箱的照明燈、溫控器都改出來了。
崔棲潮興致勃勃,絲毫不覺得無聊,即使一個人,他也不會有在監牢裡的孤獨到要瘋狂的感覺,只覺得能夠專心做事非常好。他也十分堅信,自己會在食物吃完之前找到種子——最好是這樣,他實在不想離開這個無人星。
來無人星的,大部分身份都不會很正經,崔棲潮甚至在一些看樣子是臨時廢棄的空間站搜出來武器,以防萬一,他也都收了起來。
第二週,崔棲潮才終於找到一些紅薯,應該是作為食物儲存的,保存得還不錯。紅薯雖然能夠拿來播種,不過生長週期得有四個月,只能說聊勝於無。
崔棲潮把它拿回去,先用清水泡,泡出根系才好種植。
在這裡,清水可是非常難得的,全靠空間站的設備採集露水,再進行淨化,崔棲潮也是從自己的飲用水裡省出份量用來泡紅薯。
他準備找到更多工具後,把採集系統改良一下,好提高採集效率,目前只能先忍耐了。
培植箱裡的土,是從外頭挖回來的。紅薯種植不需要太精細的管理,這裡土質和紅薯的原生環境不一樣,必然會有改變,崔棲潮檢測過了,大問題沒有,但還是需要施肥。即使是粗獷的紅薯也需要施肥。
直接用雜草、垃圾、灰土等做成土雜肥,並密封起來快速漚制,他可等不到肥料自個兒漚好了。快速升溫縮短發酵時間,令雜肥在十天內就完全腐熟。原生環境垃圾中帶來的細菌,也能夠讓紅薯以後生長得更好。
這時候紅薯的根系差不多也發出來了,土壤施肥,把紅薯根系朝下放進土裡。一個大紅薯有好幾個芽眼,能切開好幾份栽種。
其實紅薯倒也可以進行水培,只是水培需要經常替換清水,崔棲潮現在著實浪費不起。
紅薯喜光喜溫,幸好崔棲潮做了照明器,外頭光照不夠,就自己增加光照時長,調節溫度。
更多時間,崔棲潮還是花在探索四周的太空垃圾上,儼然成了一名太空拾荒者。
……
到了大約第四周,崔棲潮才遇到了在無人星看見的第一個人,這個好像和他一樣,也是來進行太空拾荒。
這一次崔棲潮走得比較遠,他們相遇在一堆載物火箭殘骸前,崔棲潮還不習慣用這裡的第一性別區分,他只看到對方的長頭髮和窈窕的曲線,判定是一名女性。
其次崔棲潮才想到,這人沒有信息素散發,也許用了隱藏劑,也許就是一名beta。
她好像也是在進行太空拾荒,一看到崔棲潮,立刻把手舉高,驚訝地看了他幾眼,賠笑道:「哥們兒,別激動。」
「我沒有激動。」崔棲潮冷淡地道。對方之所以舉起手,當然是因為他手裡拿著射線槍,這是此前撿到的,在他看來和中世紀的長矛只有一步之差。
的確,他從來沒有表現出對武力的熱衷,在中世紀時甚至被人認為不懂得搏鬥,但是那可絕對不代表他真的很孱弱,真的對這方面一無所知。
女孩兒一看對面這個omega握槍的姿勢就知道絕對不是外行,本來獨身出現在這裡也很詭異了,沒有穿低溫防護服,反而是堆了一層層的衣物保暖,就像是被人隨意丟在這兒一樣。
之所以知道對方的第一性別,也是因為他根本沒有使用隱藏劑,大大咧咧展露了自己omega的身份,看這個樣子說不定根本是沒條件使用。
她甚至可以隱隱嗅到對方身上淡淡的信息素味,那是一種聞了讓人很平靜,同時肚子很餓的味道。這種味道非常複雜,具有層次,不像很多人那樣,可能只是單一特定的味道。
這個應該是……五穀味的。
想著想著,女孩兒有點懷念八寶粥了。
女孩兒舔了舔嘴唇,說道:「相逢就是緣,我只是來找找看有沒有好東西,你應該也一樣吧。其實……」她露出猶豫的神色,但最終還是謹慎地什麼都沒說,只是攤攤手,「你看。」
崔棲潮掃了對方幾眼,他情況特殊,才會到處搜尋物資,眼前這位身上還有防護服,應該是主動來到無人星的,看來不知道為什麼境況不怎麼樣,才淪落到和他一樣的田地。
早就說了,在這種地方出現的,身份都不怎麼光明,所以崔棲潮才會第一時間警惕。
不過短時間內,崔棲潮大概判斷了對方的水準後,就把槍口挪開,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
「喵……」
這時候,一聲貓叫聲響了起來。
崔棲潮詫異地看過去,女孩兒立刻摸了摸自己的背包,無奈地笑了笑,「別緊張,是我的貓們,看來它們醒了。」
一說到貓,崔棲潮想到的當然是小白。
之前他還在想,小白在哪兒,現在看來,極有可能就在這女孩兒的包裡了。
崔棲潮問道:「能看看你的貓嗎?」
「看在你……」女孩兒看了他一眼,說道,「就給你看吧。」
崔棲潮當然不知道是自己現在這個Omega的身份才讓對方輕易答應,他走近幾步就停了下來,保持一個安全距離,看著對方從包裡把貓一隻一隻捏出來。
大約四隻只有一個月大左右的小貓,還有一隻母貓,它溫馴地把出來後想要爬開的小貓叼回來,在它們身上舔舔。
其中一隻橘色的貓,一看到崔棲潮就往前爬,被母貓幾次咬著後頸拖回來,仍然堅持不懈,而且一直抬手,做出要握手的動作。這個暗示非常明顯了。
崔棲潮看了心裡就有數了,小聲喊了一聲:「小白?」
那幾隻貓裡還有一隻白色的小貓,女孩兒聽了也只以為他隨口逗弄,心裡想,對方雖然表面強硬,到底還是內心柔軟的omega,看看,一看到小貓都這麼柔和了。
崔棲潮哪知道她在胡思亂想什麼鬼,他看到橘貓果然喵喵叫著回應,更加確定這是小白了,不再猶豫,抬頭問道:「那隻橘色的貓,可以……賣給我嗎?」
好樣的,崔棲潮。小白在心底大喊,快把老子帶走,這破袋子裡可擠死了,其他貓討厭死了。對了,就買我一個,可別再要累贅了!
女孩兒覺得並不怎麼意外,「容我提醒一下,你過得好像有點困難,確定要買嗎?」
崔棲潮點頭。
女孩兒眼睛轉了轉,又道:「先說好,我的同伴離這裡可不遠,既然你說要賣,我只能給你一個公道價格,你也別想來硬的。是這樣,我現在只需要糧食,十斤……不,八斤好了!」
崔棲潮:「……」
崔棲潮:「等等,我現在有點不確定了。」
小白:「?!!!」
第52章
崔棲潮只要不答應回去結婚,就沒有下一次補給了,現在食物有限,八斤,那可不少,就算他在種紅薯,紅薯成熟時間也早得很。
再想想把小白帶回去,還得每天餵它……崔棲潮就更加猶豫了。
這裡不是中世紀位面,科技雖然更發達,但是目前的情況比中世紀位面還要惡劣——在崔棲潮有充足的食物之前。
崔棲潮倒也不是想徹底拋棄小白,但他想,也許以後再來接小白比較好,對方還有同伴,看上去條件也比他好多了。
相比起崔棲潮的猶豫,小白則要氣死了,它在地上喵喵叫著直打滾,但是看在人類眼裡,就好像是在對母親撒嬌,母貓一爪就摁住了。
王八蛋崔棲潮,不是人崔棲潮,居然為了八斤糧食就不要它,它難道還比不了八斤吃的!小白瘋狂辱罵崔棲潮。
女孩兒看崔棲潮的神情,又說道:「其實我本來也很奇怪,怎麼有人會這樣子了……」她看了看崔棲潮身上的衣服,「還要買貓。呵呵,其實如果不是補給還沒到,我也不想賣了妙妙的孩子。你要是不想買的話,就算了吧。」
崔棲潮想一口答應下來,但是他看到小白好像快要癲狂了,一副如果崔棲潮今天不在它和糧食之間做個選擇,就要一刀兩斷的架勢。
說實話,平時逗小白歸逗小白,大家一起在虛擬位面待了那麼多年,還是有一定感情的。崔棲潮歎了口氣,又道:「……能不能少點?」
小白:「……」
講價,居然還講價,它只值八斤已經夠吐血了,到底還要低到哪裡去?女孩兒可是沒出手前,已經降了兩斤!
這回崔棲潮沒理小白的眼神,不能連降價都不讓他講,他蹙眉道:「它們都斷奶需要開始吃食物了,我看你們也缺補給,如果我帶走一隻貓,其實也給你們減負了。」
本來以為這個omega是不食人間煙火的那種,他的氣質一看就是出身很好,又在這種時候還堅持要買寵物,不想買了都好說,但女孩兒還真沒想到他會講價。
崔棲潮的理由很充分,女孩兒低頭想了想,莞爾一笑,「也行吧,我給你個實在的價格,三斤怎麼樣?」
小白:不行!不行!!老子只值三斤嗎?!
母貓奇怪地看著這隻發瘋的幼崽,摁得更用力了。
崔棲潮:「可以。」
小白:……
它要被氣死了。
「就當交個朋友了,我叫麗莎。」這個叫麗莎的女孩兒上前幾步,伸出手來。
崔棲潮和她握了握手,從背後的背包裡拿了三斤食物給她。因為防止走得過遠或者出現什麼意外,崔棲潮隨身就帶著一些食物和飲用水。
「你還挺高的。」麗莎順口又說了一句。
崔棲潮「嗯」了一聲,他的身高倒是沒變,只是骨架稍有變化,對於普通omega來說大概比較高。
麗莎接過食物,先用儀器測了一下重量,確定是三斤,然後就很驚訝地看著崔棲潮。她剛才沒有看到崔棲潮使用任何測量儀器,只是從鼓鼓囊囊的背包裡隨手一抓。
但是她無意間開啟的模式可是高精度測量,到小數點後十位以上,測量顯示就是三斤整,一厘一毫也沒有超過或減少,小數點後齊刷刷的零。
這難道是意外嗎?從眼前這個omega剛才的動作和神態看來,麗莎並不那麼覺得。
「我告訴過你我的名字了,那你呢?」麗莎問道。
「我叫崔斯坦。」崔棲潮根本不信這個女孩兒叫麗莎,她撒謊的樣子太明顯了,所以崔棲潮也隨便給了她自己上個世界使用的名字。
「呵呵……圓桌騎士Tristan?看來,你希望成為一名優秀的alpha。」麗莎也認出來這是假名了,暗示了一句。
她倒不是從崔棲潮的神態中看出來的,而是在ABO設定之下,這個名字屬於一位上古騎士,而那時候能做騎士的都是alpha。
不過對方的謊言也沒有令麗莎產生反感,甚至產生了相反的情感,她大方地把不斷掙扎的橘貓撿了起來,「那就錢貨兩訖了。給你。」
崔棲潮對她點頭,接過小白。
「喵嗚!!」小白開始凶他,但由於現在還只有一個月大,在大家看來就是絲毫沒有威脅力度的奶凶,甚至惹得麗莎笑了笑。
麗莎從背包裡拿出一塊布,蓋在了小白頭上,說道:「這個上面有它母親的味道,應該能讓它安分一些,剛剛離開母親總是會不適應,你多包涵……」她的眼睛在崔棲潮打了個轉,又道,「一般來說,貓咪還是會對柔和的omega比較有好感,可能是你有點,那個。」
她沒明說,剛剛崔棲潮拿槍的架勢可不是唬人的。還有一點出於禮貌她也沒說,動物對信息素也有一定敏感度,崔棲潮的信息素那麼饞人,小貓都能凶起來,可見他多麼防備。
麗莎腦補過多,小白這會兒只是在生崔棲潮的氣而已,崔棲潮也心知肚明,用麗莎送的布把小白腦袋以下一卷,它的爪子就抓不到人了,再往口袋裡一塞,這樣也挺保暖的,小貓被毛還不是特別濃密。
交易完成,崔棲潮和麗莎對視一眼,各自向後退,退到了一定距離後,崔棲潮才消失在一架不知道什麼年代落在這裡的太空車之後。
今天他不打算繼續搜尋了,一個是大部分東西都給了麗莎,另外小白在持續抓狂。
但是,興許是今天確實運氣好,先是遇到了小白,回去的路上崔棲潮又看到沙土裡埋著的四輪代步車,他把車給挖了出來,這個是電能的,可以短距離代步,駐紮在這樣的無人星,也沒什麼遠處可去,在附近辦點事這就夠了。
崔棲潮檢查了一下,沒什麼大礙,雖然有一定年頭而且沒電了,實際上只是電源鎖燒蝕了。這不是什麼值錢東西,當初才被直接拋棄,其實帶回去修修就行,目前崔棲潮還是挺需要的。
崔棲潮推著車一起回去,小白就放在車座上,還是那麼包著。
起初小白還一直罵罵咧咧地叫,後來實在沒力氣了,就趴著哼哼唧唧幾句,也是平靜下來後,小白才突然發現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崔棲潮,好像是omega!
因為崔棲潮一出場就和以前一樣可惡,小白愣是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直到現在,淡淡的五穀香味縈繞,小白才猛然發覺。
小白有點兒傻了,崔棲潮怎麼會變成omega,這也太好笑了吧!比它變橘貓還要好笑啊!
崔棲潮瞥了一眼瘋瘋癲癲的小白,一聲不吭,心裡掂量著,幸好他來之前還看了點畜牧知識,就是不知道如果小白得病了能不能找到藥,不然也是白搭。
小白也不知道自己被蓋章瘋貓了,它在心底狂笑著狂笑著就覺得有點彆扭了……
這個設定不太妙啊,男性omega,無論是男性alpha還是女性alpha在一起,都是弱勢的一方,它一想到崔棲潮有可能因為發情期和人性交就很彆扭。
想看崔棲潮倒霉的心情是濃烈的,但要是這麼個倒霉法,反而讓它一點也不爽了。這種奇怪設定下的倒霉,到底有什麼爽感啊。
還不如讓它穿成一隻巨貓,在一個貓做智慧生物的星球,把崔棲潮當寵物養起來。到時候它也給崔棲潮住鞋盒子,訓練崔棲潮給它梳毛,保養爪子,它讓崔棲潮打滾兒,崔棲潮就打滾兒,它讓崔棲潮握手,崔棲潮就握了左手握右手,每次崔棲潮上廁所它還要在旁邊督促……
小白歪歪得正起勁兒,崔棲潮的空間站已經到了。
這麼個地方,只有一人一貓,小白鬆了口氣,看來是沒什麼下流場面出現的可能性了,暫時。
崔棲潮真是越混越回去了,在這裡一個馬仔也沒有。哦,就一個貓崽。
崔棲潮找了兩個碗給小白當水碗和飯碗,說道:「委屈你了,我也沒想到星際背景,居然比中世紀還要艱苦。」
小白這才想起來自己還在因為三斤身價而生氣,它一爪子把空碗打翻了,表示自己的心情還很不晴朗。
崔棲潮失笑,把小白抱起來,兩手托著,「其實我之前那樣子,只是為了和麗莎講價而已,因為這裡沒有食物來源了。怎麼可能真的不要你,你這小傢伙,脾氣真大。來,乖。」
花言巧語,花言巧語啊。小白瞇著眼看崔棲潮。
崔棲潮端詳了小白幾下,「長得和大橘一樣。」
小白一動不動看著他。
好半天沒有後半句,按理來說,後半句應該是「但你比大橘好看」才對。
小白又生氣了,小白翻過來滾過去地撒潑了。
崔棲潮若無其事地揣著小白躺床上,讓它趴在自己胸口,「這個星球的星空還是很漂亮的,你看看,和地球上不一樣。」
按照常理說,小白也是第一次到無人星,它被摁在崔棲潮胸口,往天窗看了一眼,剛才崔棲潮就是從那地方下來的,通過透明的窗戶確實能看到格外低的星辰。
小白看一眼星星,又看一眼崔棲潮,感覺有點拿不準這到底是崔棲潮道歉的誠意,還是他真的毫無意識,覺得已經沒事了。
……
一場家庭爭吵消弭於無形中,崔棲潮重新規劃了一下食物,得留出小白的份來。幸好小白這麼點點大,暫時吃得也不多,但這件事仍然提醒他,要抓緊找到新的食物來源了。
崔棲潮把代步車的電源鎖修好了,又接了個容量大一點的電池,第二天就帶著小白出門繼續搜尋了。
在室內的時候,小白就驚奇地看著崔棲潮修車,出門後,崔棲潮一言不發,連小白都無聊了,他還是保持著注意力,一邊尋找各種殘骸,一邊記錄地形,看樣子順便要把方圓土地都瞭解一便。
崔棲潮的堅韌在前兩個位面就有所展現,但是來到無人星後,這一點更為明顯了,如果不是他不時還會關心一下自己唯一的同伴,小白都要覺得他像機器人了。
進入黑夜後,溫度更低了,小白即使被布裹著也瑟瑟發抖,崔棲潮把它放到了自己懷裡,「雖然已經天黑了,但其實距離我們出門才過去了六個小時,過兩個小時在找個地方休息吧。」
小白乳貓投林,把頭埋在崔棲潮懷裡再也不露出來了。
崔棲潮的車速降低了,以免車撞倒樹樁、土坑之類的,就這麼大約又行駛了一個多小時,崔棲潮發現了一個無人的空間站。
在廣袤的無人星上,有的時候空間站是一次性的,有的時候是被輪流居住的,還有的時候是主人回不來了,什麼情況都有。
崔棲潮上前檢查了一下,有段時間沒人來這兒了,看來的確無人,門也關著。崔棲潮直接把工具箱拿出來,卸了大門。
裡頭的電力系統已經壞了,沒法用,崔棲潮打著燈看了看屋內,沒什麼器械,大概都被帶走了,但廚房裡的補給沒帶走,或者該說當時沒有全都帶走,多餘的部分都留下了。
看看食物變質的程度,就知道離開至少有一年了,崔棲潮耐心地翻找了一番,他看到這裡有幾個培植箱了,存在種子的可能性無限增大。
小白忽然喵喵大叫,崔棲潮動作一頓,順著小白眼看的方向,在一堆麵包下面翻出來一個透明密封盒,不用打開就能看清楚裡頭裝的是種子。
崔棲潮臉上終於露出了一點笑意,不過藏在了圍巾下面。
這是生菜種子,沒什麼意外的,生菜的生長期很短,合適的條件下,一個月就能採收,這還只是採收的時間,如果等不及,幼嫩的葉子也能採來吃。
而且種子的保存時間也算長,三年內發芽率都有百分之八十,再往後逐年減少但仍然能大量發芽。
如果它們原來的主人想在短時間內吃到最新鮮的蔬菜,生菜無疑是非常好的選擇。
崔棲潮把生菜揣好了,又翻找了一通,也只找到一瓶信息素隱藏劑,被他隨手扔開了。在這種地方,隱藏劑存在的意義不大,他一個人生活,一個月都不一定撞到另一個人,哪怕隨身攜帶臨時噴,就是急效的也要三十秒生效期。
最重要的是,在崔棲潮的概念裡,這就和自帶的香水差不多,沒什麼性方面的意味。
這個位面的家裡邊,既然是把他送到這兒來禁閉,當然也不會給隱藏劑,抑制劑都沒給,就是要讓人吃吃苦頭。
崔棲潮繼續翻,還翻到了一些壓縮餅乾,沒過期,能吃,以及幾包葡萄糖粉末、兩瓶酒,全都掃包裡去。
這個空間站裡還裝了水循環裝置,也被崔棲潮整個系統拆了下來,帶回去,能省則省。
這裡的電力系統雖然損壞了,但是崔棲潮把代步車接上了備用的蓄電池,給車也充滿了電。
在這個地方可算是滿載而歸了,好險崔棲潮的車還裝得了。他就在這裡拿出睡袋,睡上一覺,懷裡抱著小白。
再次醒來的時候,外頭還是夜晚,崔棲潮在心底默算了一下,這個星球的春天還有三個月才會來到,到時候境況應該會好很多。
崔棲潮趁著夜色,慢慢開車回去,黑夜裡只有小白不時發出無聊至極的「喵喵」聲,偶爾也能聽到悉悉梭梭的聲音,這是無人星上的小動物被驚擾了,冬天裡這片荒蕪的地帶大概只有它們會出沒——即使在這片無人星,這個地方也屬於不毛之地。
那些生物生活在地下,從一個洞到另一個洞裡,崔棲潮甚至沒有見過真貌,只隱約知道個頭非常非常小,可能和蜥蜴差不多,崔棲潮簡單粗暴地叫它們地蟲,還不確定有沒有毒。
又是漫長的回程之路,枯燥得可怕,小白作為奶貓,大部分時間在睡覺,饒是如此,醒來的時候也很難熬。
崔棲潮看在眼裡,回去之後,用帶回來的打包盒給小白做了個貓玩具,也就是上面打滿了孔,裡頭放瓶蓋給貓掏。
小白看了幾秒,覺得有點侮辱自己的智商,可它實在是太無聊了,只好一下一下掏起來。
崔棲潮回來先觀察了一下自己的寶貝紅薯生長情況,先把種子泡一天,這個過程中,就多做幾個培植箱,泡完冷藏一天,這樣出苗會快一些。
種之前,往土裡頭加些雜肥,中間再澆點淘米水,不用多費心照顧。
等長好後,也別連根拔,崔棲潮就一個人,過上一個月,每次摘幾片葉子吃就行,剩下的留著繼續長,能吃很久,蔬菜是足足夠了。
崔棲潮在空間站裡多留了幾天,等生菜都發芽長苗,除了控制溫度與光照,崔棲潮又開始擺弄他的代步車了。
那些生菜種子保存得不錯,時間也不是特別長,加上崔棲潮的照顧,發芽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有了種子就好像有了希望,崔棲潮一想到幾個月後的春天,就充滿了動力。他想把代步車改造成農用的,能夠接掛農具。
這一部分還好說,但是崔棲潮沒有農具。
讓崔棲潮只在室內種東西肯定是不可能的,他要在外頭種菜,肥料還可以用各種生活垃圾以及本土的草木漚制。而那些外星荒土播種前還得犁地。
這裡沒有金屬板,就算從哪裡拆下來,也很難做成標準的犁刀。那也只好退而求其次,崔棲潮想找一些鉤狀金屬代替試試。
崔棲潮到處找合適的犁刀,這倒還有幾個月時間,他心態還算穩定,實在大不了就做手扶的,稍微慢一點罷了。
外星的冬天比中世紀的冬天還無聊,小白玩一玩粗陋的玩具,剩下的就是搶著幫崔棲潮幹活,不然它要閒死了。
LJJ:
【LJJ牛逼!我服,真的把崔總弄成了O。】
【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喜大普奔,崔棲潮變omega啦哈哈哈哈哈,強烈要求允許觀眾體驗,想日,想日】
【前面是啥膽子比天大的物種???】
【應該問男的還是女的吧,有點可怕】
【誒?崔棲潮到底什麼專業的,還能拆料理機的……臥槽這是為了拆窗啊,分分鐘就越獄了】
【最重要的是人家拆得下還拼得回去好嗎?】
【日了,看到崔棲潮掂槍這個姿勢沒,你們怕是會被暗黑神農摁下來瘋狂種田哦……】
【不是前星際時代背景,為什麼突然撿垃圾!外星撿垃圾,種紅薯,這小日子過得夠魔幻啊】
【我要投訴,ABO背景為什麼這麼枯燥,O不像O,A也不見影子,快點來個人威逼一下這個omega啊!】
【放心,這種背景的劇我看過很多,要麼就是答應了回去先婚後愛,要麼就是留在這裡遇到其他的對象,以後修羅場!】
【修你個頭,崔總修培植箱去了】
……
【這妹子的表情是不是聞出來崔老爺的味道了,看樣子不是有機肥的味道】
【到底什麼味道??他媽這次的秀跟啞劇似的,半天才有人說話,能不能打個字幕告訴我們到底信息素啥味道啊!】
【強烈要求官方快點公佈崔老爺的信息素味道,我壓50JJ幣是大米味兒!】
【又養貓,牛逼了,崔老爺這個地步了也不忘養貓,就是起名能力是不是有點弱,這都橘色了還叫小白啊,是有多省心】
【根據我看崔棲潮節目這麼學到的豐富知識……我覺得三斤不值得】
【我也覺得三斤不值得,三斤省著吃能吃好些天,這貓體重都沒三斤】
【陛下,陛下三思啊!橘貓不值得,不值得三斤啊!】
【昏聵!!】
第53章
崔棲潮到處搜羅可用的器械,鉤狀金屬他是沒找到,倒是翻出了幾台小型家用機器人,他把機器人抱回去。這些機器人都是幾何形,有圓頭圓腦的,有三角形的,還有四邊形的,擺在一起看還挺有藝術感,形狀不一樣但質地和色調都一樣。
崔棲潮就看上它們這天然對稱的形狀,不用特意打磨了,把四邊形的和三角形的機器人外殼拆了。這說是家用機器人,但型號是適應各星球環境的,所以材料也很不錯。
沒想到這機器人還有點電,本身就是太陽能的,它們被拋棄在這兒後就自動休眠了,崔棲潮一拆,這機器人就自己開機了,帶著電流聲說:「朋友,你拆我幹什麼?」
要不是那一絲電流聲,這聲音還挺仿真,幾乎不怎麼僵硬。
而且這機器人還挺貧,不過一般家用機器人,大家都喜歡升級語言系統,就當寵物養了,能幹活還不用像貓狗那樣吃飯拉屎。
崔棲潮一邊把它胸口拆下來,一邊說:「我缺個犁,借你金屬板用一下。」
機器人說:「我報警了。」
崔棲潮笑了一下,白費勁,聯不上網。
這機器人好像發現了,自動做出反應:「求求你,饒我狗命吧!」
再多的應對措施,它的程序裡也沒有了,這時候到底還沒有完全智能化。它倒是可以把自己鎖了,但是崔棲潮屬於暴力拆卸,人家拿它也不是圖它幹活。
好在崔棲潮只拆了外殼,三角形機器人和四邊形機器人都被它拆得光溜溜了,這兩個都激活了,腦門上亮著藍光,一言不發地縮在角落,在這個拾荒者的淫威下瑟瑟漏電。
崔棲潮看了一下剩下那個圓頭圓腦的,這個他沒用,不過看樣子怎麼沒自個兒開機。
「小白,回頭我給你把這個也改成玩具。」崔棲潮對小白說,他想到那種可以自己發射球的玩具,可以給這機器人開個口子,彈球。都不需要它智能,裡頭加點東西就成。
小白圍著圓形的機器人轉了兩圈,那機器人忽然說話了,把小白給嚇一跳,「大爺,我幫你鋤地啊。」
原來它也開機了,要不怎麼聽到崔棲潮之前話,還判斷出崔棲潮要種地,如此回應,只不過一直「裝死」,這會兒看自己好像也無法倖免於難,才開口。
「你頂多做家務。」崔棲潮說,這又不是農用的,而且也沒有和他所住的空間站程序相連。
也就是說,這機器人,還說胡話了。
被崔棲潮戳穿後,圓形機器人就帶著一絲沮喪地說:「大哥別殺我。」
小白愣是從這光溜溜的表面上看出了諂媚。
崔棲潮忍俊不禁,這麼具有個人特色的話,肯定是主人購置後進行了個性調試,三個機器人畫風相當統一,應對得非常好笑。不過很可惜,這個板他是非拆不可。
「不殺你,你沒什麼用。」崔棲潮把它也扒到一邊,把剛才卸下來的金屬板比劃了一下,差不多。
他心裡默算,四邊形的金屬板可以做犁側板,犁耕的時候,這兩個部位是貼著土溝壁的,能讓犁平穩前行,不至於歪歪曲曲。
還有一塊做犁刀,但是和犁鏵一樣,得開刃,三角形的犁鏵能夠把土壤破碎翻上來,犁刀則是用來切土溝的,還能把前茬也切了。犁架直接從別處拆屋子,用金屬管固定,
犁壁做成了柵條式,這個也熔斷做出來就行。至於小前犁,直接省去好了,這裡的土質雖然說不上鬆軟,但為了時間與材料考慮,還是省去為好。
組裝沒什麼,就是回頭得開刃,崔棲潮暫時按下這個問題,把犁具先組裝好。
還行,雖然是手工的,但是這幾塊金屬板正合適,崔棲潮手上的精度也到位,裝上後挺順暢,還沒有掛上車試,但崔棲潮覺得簡單是簡單,使用應該沒問題。
回頭崔棲潮就在自己撿回來的那堆東西裡翻出了金晶石銼刀,雖然早已邁入核武時代,但人類不會就此放棄近身搏鬥。這些東西估計就是有人用來打磨自己刀具的,從便攜的角度說,這個比磨輪更便於攜帶,也更能滿足部分人的奇怪心理,彷彿自己手作的就格外厲害。
崔棲潮先從外頭找了砂岩,熔斷一塊,好做成手搖的砂輪,先把刃給粗開了,犁鏵和犁刀都比較大,這一步著實不輕鬆,效果勉勉強強。
接著再用銼刀細磨,這原本是用來打磨兵器的,樣式也不大,崔棲潮拿它一點一點挫,給犁鏵和犁刀開刃,這屬於水磨工夫,慢慢騰騰幹了許久。
期間,那三個機器人就在一旁,報以幽幽的藍光,就像在哀悼它們身體的一部分。
粗開,細挫,整平了,整個房間就聽到噌噌的帶著金屬質感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幹,最終花了崔棲潮半個月功夫。
要是不說,誰能想到崔棲潮這是在二十三世紀,旁邊還有三個機器人。畢竟除了他,沒誰會想到跑無人星來種地,他就是再厲害,犁具也得手工製作,代步車都改成了拖拉機。
最後完成了,崔棲潮把犁具放平一檢查,從犁鏵刃口厚度、長度、寬度,到螺釘固定情況,都不錯,犁鏵和犁壁緊緊連接在一起,他做事專心,二者連接處一點不平滑的凸起都沒有。犁側板、犁壁尾部都整整齊齊,沒有偏差。
崔棲潮把犁架接上車,試著在外頭犁一段。冬天的地難犁,但好歹沒出什麼錯漏,金屬質量好,犁刀也很鋒利,怎麼看也經得起好一陣的磨損。最近動手動得多,崔棲潮的手感也恢復了。將犁具清潔過後,崔棲潮暫且把它們好生收了起來,過一陣才到使用的時候。
……
那三個機器人,因為沒有和本空間站連接,也不幫忙幹家務——其實也沒什麼家務,更別說有倆隨時會漏電,它們就不時在屋子裡走來走去,說點俏皮話。
崔棲潮看小白還算喜歡的樣子,有時候會騎在它們頭上動,就隨便拿鐵皮給那兩個被扒光了的機器人裹了裹,沒有大卸八塊當零件用。
「霍,這小模樣。」倆機器人面對面,乾巴巴地評價對方的新外貌。
這儼然是不滿意了,又不敢表達出來。
崔棲潮私下叫他們三角、圓圓和方方,這個不像是什麼暱稱,沒錯,其實就是根據體型喊出來的稱呼,方便指代。機器人有自己的名字,只不過崔棲潮不知道罷了。
「小白,你把方方推開。」崔棲潮搬動培植箱的時候,當著方方的面衝小白喊了一句。就算小白是一隻普通貓,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也能聽懂許多詞語了吧,何況它訓練有素的非常貓。
小白因為閒到透頂,對崔棲潮的吩咐非常積極,最近崔棲潮讓它幹點什麼它都很開心。
方方倒是嚇了一跳,「你知道我的名字呀?你偷看我程序了嗎?」
崔棲潮愣了愣,「你真叫方方?我隨口叫的,那個我叫它圓圓。」
圓圓也轉過來:「我是圓圓呀。」
看來他們原來的主人起名字不如這些機器人外形設計得有藝術感,崔棲潮又看了一眼三角,說道:「那是三角嗎?」
方方:「它叫畢達哥拉斯。」
崔棲潮:「……」
這什麼亂七八糟的。
崔棲潮管它的,還是管它叫三角。
這段時間以來,崔棲潮種的生菜已經冒出來許多脆生生的葉子,他算了一下,這個品種的生菜還不錯,完全成熟後單株應該能有一斤多。
不等成熟,崔棲潮就摘了些鮮嫩的小葉子,洗乾淨了一焯水,再放油炒點乾辣椒碎,往裡加點兒醬油,一起淋在生菜上。
因為生長環境優越,這些生菜葉子一片片都水靈靈的,青翠欲滴,加了醬油和乾辣椒的滾油一燙,葉片蜷得更緊,透著柔軟勁兒,熱氣滾著香氣一起往人臉上冒。
崔棲潮卡擦卡擦啃生菜葉子,一團綠葉卷在一起咬,口感極好,飽滿的菜桿甜味更加明顯,一點油和醬油讓它不那麼寡淡,乾辣椒有點兒嗆。他有點想念自己選育出來的CX七號了。
小白扭扭屁股,又覬覦這味道,又因為裡頭那點嗆味,也想到了被辣的過去,不敢輕舉妄動。崔棲潮給它熬了點肉末白粥,小碗乘著放涼了吃。
一人一貓各一個碗,埋頭吃東西。
這些天找回來的食物,還有種的生菜,摻一摻現有的補給,撐到紅薯成熟不是問題。而且到了春天,崔棲潮琢磨著動物也該多起來了吧,不知道有沒有比較安全的能吃,還得再琢磨。
現在崔棲潮的空間站裡,已經只剩下少許落腳的地方了,撿回來的東西不緊要的都被他放到了外頭,隨便用布罩住。其餘地方,全是培植箱,種滿了紅薯和生菜,不浪費一點空間、光照,都是這段時間開刃、拾荒之外的成果。
外面還被崔棲潮挖了個兩個坑,一個坑是做蓄水池的,底部鋪上了防水布,上頭也蓋一蓋。
另一個坑裡面是生活垃圾,果皮、茶渣、骨頭,包括其他地方找到的霉變食物,還有本土的落葉,等等。
之前崔棲潮給生菜和紅薯用的肥,都是快速漚制的雜肥,果皮、剩骨頭、淘米水之類的幾天就能成事,至於這些大批量的,以後耕種了備用。味道是大了點,不過他的空間站密閉性很好,也不用開窗,不出去就聞不到。
崔棲潮的空間站周圍,地還算平整,沒有坡度,但是有些太空垃圾以及樹茬,除了堆肥之外,他開始清理地面了。
代步車又發揮了拖車的效果,零零碎碎的都拖到一邊堆放,清理出好大一塊地,但中間仍然有些大型的垃圾沒法拖開,就留在原地,崔棲潮用石頭給圍了一圈做標記。
然後就是把殘根、枯萎的木叢,還有石頭都刨出來,挖出來的草木都堆一塊兒一把火燒了。
如果這裡有大型機械,一個小時就能把所有殘根雜草碾碎還田了……
崔棲潮盯著火堆看了一會兒,心裡在想。
這些日子以來,崔棲潮對周圍進行了許多探索,他打算再走幾次就停止了,上一次向北邊走的時候,他隨身帶著的檢測器探到前方濕度上升,只是當時電能不夠了,所以返回。
做好準備後,崔棲潮設定好儀器的光照時長、灑水時間,就帶著小白上路了,這次上次的方向,中間沒有停留。直線車程大約三個小時,估計近百里路了,眼前出現了一片結冰的湖泊。
湖面呈冰藍色,冰下還有一些裂紋,像植物根系一樣蔓延到遠處。
崔棲潮沿著湖走了一段,觀察這裡的地形,以後水不夠用,大概就要到這裡的取水了。遠是遠了點,崔棲潮開始思考能不能找到另外的車,如果工程搭建得好,完全能完成自動取水。
小白也從崔棲潮懷裡鑽出一個腦袋,「咪……」
它在欣賞眼前的美景,忽然聲音拔高了一點兒。
崔棲潮發現了,從湖的另一邊有車輛開過來,他瞇著眼睛看了一會兒,立刻回到了代步車上,避到高處,但並未離開。那輛車的車速比他的快上很多。
過了一會兒,對方已經到了近前,上頭下來兩個人,以崔棲潮的第一印象看去,就是一男一女,女性正是之前崔棲潮買貓的那個化名麗莎的人。
雖然是認識的人,崔棲潮也沒有放鬆警惕,他把小白的頭又按了按,漠然將手按在射線槍上。
麗莎也看到了崔棲潮,和身邊的人說了幾句,就向這邊走過來,甚至抬起手揮了揮,「崔斯坦先生。」
崔棲潮上下打量了他們兩眼,也從車下來,向下走去,他這輛車真的只是代步而已,連個頂棚也沒有,更別說外殼了。
「真巧,又見面了。」麗莎這話說得沒錯,這種地方能不同點見第二次,還真是巧,她介紹道,「這是我哥哥,艾伯特。」
艾伯特的髮色與瞳色和她都一樣,長相也確實有幾分相似,這一點她沒說謊,他一直在觀察崔棲潮,這時友好地伸出手來,「您就是那位用三斤食物換了一隻貓的先生。」
小白聽到了,冒出一個頭來。
麗莎立刻欣喜地和它打招呼,「嗨,小傢伙,你還記得外婆嗎?」
小白:「??」
它立刻鑽了回去,顯然麗莎把母貓當女兒看,才會自稱外婆。
崔棲潮和艾伯特握了握手,只回應第一句話,「真巧。」
「我們是來這裡鑿冰的,先生你呢?需要幫助嗎?」麗莎似有深意地問道,又補充道,「我們的補給已經到了,這個幫助目的非常單純。」
「不用,謝謝。」崔棲潮幾乎沒有思索就拒絕了。沒什麼必要,他這次就是來確定這裡確實有水源,要說鑿冰的器具他是沒有,但他考慮的是春天來臨化冰之後取水,而取水工程這些人大概幫不上忙,除非他們把自己的車給崔棲潮。
麗莎又重複了一遍,「我是說,幫助。」她看樣子有點急了,「崔斯坦先生,失禮了,不過你身上的信息素不是很穩定,是不是就要迎來特殊時期了,但我猜測你手頭沒有抑制劑。」
原來她暗示的是這個。非土著崔棲潮現在才領悟到。
他連隱藏劑都沒有,裝備還那麼簡陋,麗莎當然覺得他也沒有抑制劑,但從越來越香甜、讓人飢餓的味道來看,這個omega不久後就會進入發情期。
艾伯特按了按麗莎,說道:「你可以用糧食來換抑制劑。」他覺得這樣讓崔棲潮安心接受。
崔棲潮問道:「多少?」
艾伯特和麗莎對視了一眼,「……八斤吧。」
這價格,簡直和送他沒什麼區別了,omega抑制劑,在這種地方有多難得,還用說麼。而且他們這些話,其實也把自己的身份暴露無遺了。
「太貴了,不要。」崔棲潮看了看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謝謝,再見。」
他說得太過乾脆俐落,快到麗莎和艾伯特都沒有反應過來,呆滯到他上了車,才回過神來。
麗莎大喊:「崔斯坦先生,你不再考慮一下嗎?」
崔棲潮搖了搖頭,發動代步車,走了。
剩下麗莎和艾伯特面面相覷,說不出的怪異,難道八斤換抑制劑真的不值得嗎?這位omega的價值觀也太扭曲了,三斤能換貓,八斤不能換抑制劑?
……
小白把頭貼在崔棲潮胸口,粘人得不得了。沒想到崔棲潮都不捨得換抑制劑,它真是……非常滿意,同時也很忐忑,沒有抑制劑,崔棲潮不會出什麼意外吧?
崔棲潮也是受到他們提醒,才會決定提前回去,原來信息素不穩定就是快要進入發情期的徵兆,他單知道是三個月一次週期,還想過是不是從自己抵達這個位面開始算,以為還有些時間。
回去後,崔棲潮就準備了幾份白糖加鹽,到時候溫熱水一沖就能喝,他估摸著大概需要補充下體力、能量。
然後,崔棲潮就開始耕整荒地了,單單在短暫的白天犁地。冬天很快就要過去了,氣溫已經在一點點上升,白天也一點點變長,當然,即使春天來到這裡的白天也不會太長,只是比冬天長一些。
崔棲潮自製的犁具,配合上這代步車,大約一個小時只能犁兩畝地一遍,多犁幾遍,盡量把土翻勻了,犁完就耙一遍。效率談不上高,但以現在的境況來說也不錯了。
犁地時遇到標記過的物體,就繞開,最後一看,一大片耕整過的地裡堆著幾個大件的太空垃圾,就像是地裡長出來的一樣,別有一種幽默感。反正崔棲潮是這麼想的。
想著,崔棲潮又面無表情地喝了一大杯水。
小白掙扎著從崔棲潮的懷裡爬出來,它覺得……好餓……特別餓……
餓得它都要失智了,崔棲潮身上冒出濃郁的五穀香味。如果說以前是層次分明,一大片田野裡五穀摻在一起,陽光下爆炸開的清香,現在就得是上鍋蒸了後,熟透了、讓人口水直流的濃香。
小白不知道人類聞了什麼想法,反正它聞了只覺得餓。
崔棲潮看小白暈頭暈腦的樣子,給它也餵了點水,「你也沒幹什麼活兒,怎麼就累了嗎?」
小白四肢張開趴在地上,一百個想不通。
距離上次從湖邊回來已經一週了,按理說崔棲潮也該進入發情期了吧,這個味道也確實是越來越濃,可是……為什麼崔棲潮還在犁地啊?!
要說變化,是有的,水喝得多了,還往裡頭加鹽加糖,體表溫度好像也有一點上升,幹活的時間減少了一點。
但是,要說最重要的症狀,欲火焚身,那是根本看不到的。
反倒是小白,快被這無處不在的五穀香味饞死了,恨不得搖崔棲潮的脖子讓他快點把五穀都種出來……這不是乾撩麼!
崔棲潮懶洋洋地坐在田埂上,背靠著代步車,能夠清晰感覺到體內信息素爆發,影響生理狀況,使得四肢比起平時要無力,要說慾求不滿,確實也是有的。
但是,崔棲潮都有點高看omega發情期了,他本來還想著是不是休息幾天,後來發現,這設定的什麼鬼生理需求好像也就那樣……
當初他住在現實世界的家裡,把家裡僅有的空間都種滿了,又沒有別的空間能供發洩,以他堅韌的神經都差點沒瘋掉,時常失眠。
單單想到春天要到了地還沒整好,他發軟的四肢都重獲力量,東風完全壓倒了西風。
這麼說吧,崔棲潮那打從血脈、靈魂裡來的種植欲爆發起來,比omega的情欲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
第54章
崔棲潮大概花了兩天時間適應,就基本不受到任何影響了,頂多是平時多補充一下葡萄糖,補補消耗的體液,衣物髒了也沒關係,反正他幹活流了汗也要洗澡。
又不是要死了,怎麼就不能幹活,崔棲潮的注意力完全轉移到了地裡,就像接受了春天給自己的挑戰。
崔棲潮一個小時犁兩畝地一遍,而且要反覆犁三次。這些天來,他每天只休息七八個小時,其他時間都在趕工,大約犁出來三十畝地才打止。
空間站之前原本是垃圾遍地,一片荒地,現在無用的垃圾都堆放在一旁,大件的仍在原地,而土地則變得鬆散。放眼望去,好一片耕地啊,再施肥澆水,就要變成良田了。
崔棲潮坐在門口,迎著落日看自己的地,感覺非常好。
小白趴在一旁,心情不是一般差……
老聞著崔棲潮的信息素味道,肚子餓,可明明已經吃過飯了,再吃得撐死,這麼又饑又飽的感覺實在太難受。
它瞟了一眼崔棲潮,覺得崔棲潮是沒什麼事,反倒是自己飽受折磨,這到底是哪門子的omega發情期!也不知道是不是它的錯覺,崔棲潮彷彿蹦得比平時還要高!
接下來的日子,崔棲潮開始「嘗百草」。他得試試那些開始發芽的外星作物裡,有沒有可以當糧食作物的,嘗鮮解膩也行。
當然現在時代不一樣了,拿回來先用儀器簡單分析一下成分,有問題的暫時放著,沒問題的就煮熟了嘗嘗看什麼味道,再移植一些到地裡。
每種也就佔一小塊面積,在它們生長的過程中,崔棲潮還要不斷觀測,看它們是幾年生作物,生長週期如何,在不同的階段是什麼形態,是否對人體有害,每一個部位是否能作為食物,甚至入藥,少食、多食會產生什麼作用,等等。
崔棲潮把數據和給它們編的號都手寫記錄在筆記本上,他在這裡基本是坐牢,筆記本都是撿來的。科技不斷發展,電子筆記本已經能夠完全模擬各種紙張的手感、氣味。
用作試驗的地大概是十畝,崔棲潮暫時只移植了一部分,以後還可以慢慢繼續搜集。
這是一個長期且必要的工程,這裡的植物已經有了自己的生長之道,他只要摸出其中的規律,以後有機會還能和原星球的作物雜交一下。
之前剩的生菜種子都播種了,整好施肥後的地,得先放置十來二十天,中間順便整畦,此後才好播種。他算了算,每畝用種也就二三十克左右,一共能種十畝地。
之後等屋裡的生菜抽苔留種了,他就繼續播種,再種個五畝。剩下的,就等紅薯成熟後播種。
如果期間獲得了新的種子,崔棲潮會另外開闢地方。在這個無人星,他想怎麼種就怎麼種,根本沒有限制,唯一要考慮的只是沒有大型機械可以把那些太空垃圾迅速挪走而已。
之所以種這麼多生菜,除了手頭只有生菜種子外,能夠這麼大膽,也是因為它好照料,出苗期一般不旱不用澆水,又耐得住早春的低溫,而且光照需求也低,崔棲潮之前在陽台上種的時候,每天光照兩小時也長得不錯。在這裡就更不必說了。
倒是那些紅薯,以後難免需要長時間的日照,這裡的日照肯定是無法滿足,會影響植株生長情況,崔棲潮準備多撿些燈回來,來個人工日照。搭棚就沒辦法了,材料不夠。
最近也陸續開始降雨了,崔棲潮把蓄水池又擴大了一些,除了接雨水之外,就是用自己空間站的設備採集。
他改了改讓其能夠不間斷運作,加上水循環裝置,再刨去生活用水,每天能夠製造幾噸水。往後菜地也不是每天都要灌溉,現有的足夠用了,輪著天的灌溉。
因為要考慮灌溉自動化,接下來的工作當然是挖渠,他從別處撿回來機械臂,原來是做料理用的,改一改,金屬桶切開做U形,接上機械臂,再掛上代步車,就可以掘土用了,一分鐘足能挖七八斗土,單側棄土,一路過去就成型一條水渠。
——就這麼一輛車,代步之外,又做挖掘機用,又做拖拉機用。
這麼一來,水就可以從蓄水池直接灌溉到地裡,崔棲潮挑個好日子去播種就行了,只可惜他還沒找到合適的器械用作自動播種。
這整片地,現在算得上是蓄勢待發了,崔棲潮的發情期也堪堪過去。
崔棲潮拍著小白的腦袋教導它:「這就是人勤春早。」
小白:「……」
這就是你的領悟嗎??
最新一集節目,LJJ平台大肆宣傳,在播放前就放出預告,宣稱崔棲潮進入發情期,發情過程節目組一刀不剪,回饋觀眾。
所有觀眾都炸了:LJJ瘋了吧!
LJJ沒有整改前,倒是從來一個鏡頭不剪,連打碼也沒有的。慢慢發展到打碼,再後來,從來都是完全和諧,徹底成了全年齡向。
這一次是怎麼了,難道崔棲潮的節目真的紅到這個地步,讓LJJ甘於冒著被查封的危險?
豪言都放出來了,這一期節目,真的能順利播出嗎?
論壇上議論紛紛,到了播出的時候,更是連帶著不追的觀眾,甚至從不上LJJ的部分人,都衝著這個名頭蹲守觀看,倒要看看LJJ如何個一刀不剪把abo位面裡發情期omega戲份給播出來。
LJJ這一次宣傳,無論過程如何,結局都為網站及節目引流了一大批新觀眾,也令崔棲潮的第三檔話題度再攀新高峰,各種農業公司廣告找上門來……
【要開播了要開播了,激動】
【我不要看發情!我要看崔老爺種地,敲碗!】
【前面一看就是優秀觀眾】
【牛逼還是你崔牛逼,徒手做犁……】
【還有徒手改拖拉機(。】
【天啊,我好激動,這人說崔老爺快發情了,我有點不敢看怎麼辦】
【同不敢看,這是不是LJJ的陰謀,要把老子掰彎!】
【憤怒!垃圾LJJ!毀我崔老爺人設!抗議,強烈抗議!老子不要看崔老爺慾求不滿!快點放我崔老爺去種地!】
……
【這集都快完了到底還發不發情】
【??快看小標題,已經在發情中了?】
【哪有啊,不是在瘋狂犁地麼……】
【春天將至,崔棲潮力抗發情期,自製犁具,三十畝荒地變良田??】
【????】
【……我會日你哦LJJ!】
【新人聞訊而來,和我想像的好像有點不一樣,請問一直是這個畫風嗎?】
【不不不,這不是我認識的ABO世界】
【我他媽眼淚都要笑出來了,我們又被LJJ和崔棲潮愚弄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傢伙的種植欲比什麼都強怎麼可能失去理智,現在可是快到春天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可去你媽的吧這一刀不剪到底有什麼關係,難怪LJJ一點都不擔憂】
【我看他好像比平時還有鬥志一些,但是和發情期應該沒關係主要是春天來了】
【神他媽人勤春早,居然給我看人勤春早……這是人勤春無吧,發春的春】
【服了,這是我這輩子看過最讓人無fuck說的ABO劇情!】
……
看看我的地,真是土細肥足畦平,一流。
崔棲潮一邊撒種一邊油然而生自豪感,不知道多麼快樂,就放他一個人在這裡種田,他可以種到地老天荒。
發情期過去後,崔棲潮更有勁兒了,這地先前已經澆足了水,崔棲潮再來手動撒播,均勻得不得了,絕對不會出錯。
等以後長出來,也肯定都和士兵列隊一樣,整整齊齊。
撒完種上頭得蓋土,再鋪點草保濕,草是崔棲潮早就準備好了的,小白在旁邊蹦蹦跳跳地幫他幹活,把草給拖過來。
撒種完崔棲潮每天都來觀察,一直過了差不多五天,開始出苗了,就把草都給揭開,早晚勤灌溉。
菜苗長出來,果然和直尺比著一樣,橫豎看都整齊劃一,強迫症看了會極度愉悅。再長一些天,還得間苗,一畝地最後能成活五六千株。
崔棲潮每天就吃兩餐,從早幹到晚,不是在地裡就是在研究太空垃圾。晚上回去還勤勞保養,自己給自己捏一捏腰背。
小白跳上去幫他踩踩背,方方圓圓在旁邊乾巴巴地說:「你這個是腰太勞累了,注意保養。」
畢達哥拉斯說:「我會按摩的,但是不能給你按。」
因為崔棲潮不是他們的主人啊。
畢達哥拉斯期期艾艾,瘋狂暗示:「不,不然,你趕緊黑了我吧……」
崔棲潮趴在床上想,這三角還會結巴,設定得真夠詳細。還有,怎麼機器人也知道閒的,還能讓人把自己黑了好聽使喚,「這個我不會。」
這些家居機器人程序裡都記錄了主人的隱私,比起他找到的其他機械,加密更嚴實,即使是二十三世紀的產物,以他的水平和瞭解程度都無法破解。
畢達哥拉斯失望得燈都暗了暗,「好吧。」
……
種用紅薯長得比食用紅薯要快,等到氣溫合適的時候,紅薯也可以開始播種了,崔棲潮只留了很少作為食用,其他都種地裡。沿著田埂插了高高低低的金屬桿或者樹枝,掛著大小、形制不一的燈泡,都是崔棲潮收集來的,用來在漫長的夜晚中模擬日光,為紅薯提供光照。
紅薯發苗後可以把薯苗剪段扦插,再過三四個月,就又能收穫一大批紅薯了。普通儲存能放幾個月,要是冷凍技術下,崔棲潮基本上在這裡都不會缺紅薯了。
當然,前提是紅薯都能安安全全長到那個時候。
春天來了後,無人星的各種動物也重新開始活動了,這地方因為比較荒蕪,動物種類還不是很多,但是有種鳥類經常出沒,想來啄崔棲潮的作物,趁他不注意,把幾株生菜葉子都給啄得破破爛爛了。
崔棲潮把畢達哥拉斯找來,綁上金屬管和布,讓它在田埂邊走來走去,驅鳥。
「我可不能聽你的呀,你又不是我主人。」畢達哥拉斯一邊轉悠一邊說,「但是你非要在我身上捆東西,我也沒辦法,對吧。」
崔棲潮也沒趕盡殺絕,只要這些鳥不啄他的菜苗,他反而會把原本用來漚肥、不要的葉片放在一旁給它們啄食。起初這些鳥是見著崔棲潮就飛走,後來慢慢的,崔棲潮一邊撒它們就一邊吃。
崔棲潮心想,捨不得菜葉套不著鳥,到時候這一塊兒他就圈起來,餵久了說不定就成家禽了,有肉吃了……
有了畢達哥拉斯和模擬日光系統,崔棲潮也可以抽出時間,長時間待在外頭。他又往冬天找到的湖跑了一趟,冬天的冰層太厚了,現在雖然已經到了春天,但整個只有邊緣一大圈解凍了而已。
崔棲潮這次是領著小白一起,去湖邊釣魚。幾個月過去,他已經好久沒吃到肉了。
開春後的魚也餓得很,不一會兒崔棲潮自己做的魚竿就浮漂就動了動,小白趕緊跳到崔棲潮腿上,盯著他往上拉線。
崔棲潮用的魚線是太空垃圾裡找到的,合成來吊重物的,堅韌無比,水下頭的力量十分之大,虧得這線質量夠好,才沒有拉斷。
崔棲潮直接用衣服把手繞了幾圈,再上手握住線往上拖,拖上來一條目測足足有三四十斤的胖頭魚。其實魚可能有點不妥當,這種水生動物還有六個小小的沒退化完全的爪子,腦袋又大又圓,鱗片細小顏色艷麗,陽光下彷彿流光溢彩。
不過,用儀器扎進它身上測了一下,成分倒是還好,對人體無害,能吃,就是味道不知道好不好。
崔棲潮準備的桶根本沒用,裝不下這麼大的魚,它在岸上還待了足足半個小時才嚥氣,一死,身上的鱗片立刻變得暗淡無彩了。
小白這一點好,它對生魚沒有什麼興趣,反而很嫌棄胖頭魚的水腥味。這沒疫苗沒驅蟲藥的,崔棲潮也不敢隨便給它吃生食。
載著胖頭魚回去,崔棲潮把它拖進浴室沖洗了一遍,然後開始殺魚。
這魚實在太大的,廚房的砧板都放不下,只能在浴室殺,崔棲潮坐在撿回來當板凳的木頭樁子上砍魚頭,淌出來的血一開始是黑色,和空氣接觸後慢慢變成暗紅色,其他忽然看到小白衝進浴室尖利地喵喵叫。
崔棲潮心頭一凜,拎著刀就出去了,正看到空間站那緊閉的大門被人打開,一個高大的男人站在門口,看到崔棲潮兩手沾滿了血,臉上也濺了一些,一隻手裡甚至還提著刀,立刻臉色一變。
「小堂弟啊,你這是做什麼?」男人走過來,吊兒郎當地道,「脾氣這麼硬的麼,要尋短見啊?」
這人能打開空間站的門,再加上他的稱呼,崔棲潮心裡立刻有了成算,原本提著的刀具在手裡轉了一下,就衝著對方的脖子去了,準備把他制住。
但是對方反應也很快,立刻錯了一步閃開,伸手去拿後腰的武器。不過崔棲潮還快他一步,射線槍已經在另一隻手上了,直接將對方的手腕射穿。
這位大概是崔棲潮堂哥的人顯然沒想到這一點,崔棲潮連句不許動都沒說,直接把他腕骨射穿了,還伴著灼燒感,疼得他差點當場暈過去。
崔棲潮這才上前,先把人的手反剪捆住,再把醫藥箱拿來,把治療繃帶在他傷口處纏了兩道,順便也搜了一遍,把堂哥身上的武器、零零碎碎的東西都摸出來了。
堂哥這才好一點,隨即感覺到肩膀被崔棲潮剛才一下扭到後頭,也挺疼的,他此時才有暇白著臉問:「媽的,你哪裡來的武器?」
小白悄無聲息地從裡頭走了出來,蹲坐在原地看他。
堂哥:「我去,你哪裡來的貓??」
叮。
崔棲潮的料理箱響了,他煮了紅薯。
崔棲潮目光沒離開堂哥,一隻手把料理箱打開,抽出裡頭的紅薯。
堂哥:「日了,你哪裡來的紅薯?!!」
「謝謝你幫忙把門打開了。」崔棲潮這才慢吞吞地說了第一句話,這些天他一直從天窗進出,確實不太方便。也是這時候,他才想起這個人應該在資料裡出現過,是這個位面裡的親戚,叫崔湖。
「外面那些……不會是你種的吧?」崔湖後知後覺地道。打從一出艙門,其實他就看到了那片整整齊齊的地,但是他完全沒想過和堂弟有關係,還覺得是這無人星上的其他人。當然他也擔心了,空間站會不會被人入侵,所以才小心翼翼地進來。
自從最後一次投送補給,距今已經好幾個月了,家裡算著這時候補給也該用完了,但是小堂弟還是沒有音訊,就派他過來觀察一下堂弟到底什麼情況,難道還沒有悔改之心麼。他們可是一支抑制劑都沒給,生生熬過幾次發情期,尋常omega早就屈服了。實在不行,索性抓回去洗腦。
誰知道,一進來就被堂弟給制服了……
崔湖看了看他堂弟,還一臉冷漠地在檢查從自己身上搜出來的東西,心想,這小子不會憋得變態了吧?
「我算著家裡也快來人了。」崔棲潮慢慢說道,從抽屜裡拿出個小巧的玩意兒,在手裡調試。
「小堂弟,你是怎麼出去的?」如果堂弟出去了,能夠撐到現在好說,但他不明白怎麼出得去,這門也沒有被打開過的跡象。
「從天窗出去的。」崔棲潮說著,把調試好的玩意兒貼在崔湖脖子上,底盤上立刻探出幾根細管,緊緊吸附住崔湖的皮膚。然後,崔棲潮又檢查了一下崔湖的手。
崔湖毫無知覺,治療繃帶的鎮痛功效不錯,腕骨傷處只是麻麻的,但是傷到骨頭,起碼得恢復半個月吧。
他扭了扭脖子,「這是什麼啊?」
崔棲潮:「炸彈。」
崔湖:「……」
崔湖白著臉說:「你開玩笑的吧?」
「開什麼玩笑。」崔棲潮早準備好了,要是家裡要來硬的,他還做了些大號的炸彈,就放在外面的太空垃圾裡,這就是他之前為什麼除了食物,還搜集了武器。貼崔湖身上這個本來是投擲用的,他剛剛臨時改了改,因為沒想過會制服一個堂哥。
崔湖和他對視了幾秒,實在看不出破綻,有點抓狂地道:「我勸你快把我放了!你這是玩什麼,難道你還真想待在這無人星一輩子不回去了嗎?你服個軟,還能選擇個好一些的alpha,等家裡發現我出問題了,還不把你抓回去好一頓教訓?」
崔棲潮不為所動,甚至對他笑了一下。
崔湖想到自己脖子上的炸彈,「……」
他深吸一口氣,壓抑住怒氣道:「你在這裡還沒受夠苦?一個omega沒有抑製器,生生熬過發情期……哼哼,那種感受你可別說無所謂,你熬得過幾次?」
嗶,嗶。
崔湖那堆零碎中似乎有東西響了,他聽了歎了口氣,指使道:「不管怎麼樣,你先去飛行器上,幫我把抑制劑拿來,我到時候該打抑制劑了。就放在艙門邊掛的袋子裡。」
崔棲潮站起來,準備去洗手擦地板了,口中淡淡道:「真發情了我再幫你去拿。」
崔湖傻了,「不是,我沒打算陰你,我是真的到特殊時期了!」
他看崔棲潮不像是說笑的樣子,臉色驟變,陰沉地道:「崔棲潮,一旦我現有的抑制劑真的失效了,信息素爆發之下,你以為你不會被影響?你覺得你還有理智去幫我拿抑制劑?
他呵呵低笑兩聲,「……我是不怕玩兒亂倫,你敢?」
水聲嘩嘩響起,崔棲潮已經在洗手剖魚了,崔湖酷酷地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回應。
寂靜的室內,只有小白舔舔爪子,呸了一聲。
第55章
崔湖正值發情期第三天,提醒聲每隔十分鐘響一次,三次之後,崔湖體內殘餘的抑制劑開始逐漸失效,情欲漸漸佔了上風。
他喉嚨發乾,兩隻眼睛赤紅,信息素逸散出體外,同時對於omega信息素的感應也越來越敏銳。
他可以清晰地嗅到,就在同一空間內,有一個omega正在散發著香甜的信息素,而且這味道還巨奇葩,是五穀熟煮後的香味,搞得他上面下面都餓了。
即使雙手被反剪束縛,也壓抑不住崔湖的躁動,進入發情期後的alpha有一部分成為了野獸,哪裡管信息素是自己堂弟的,開始奮力掙扎,身體撞在金屬牆面上,發出砰砰的巨響。
「崔棲潮!崔棲潮!」
沒回應。而且當初為了囚禁崔棲潮,他們選了最堅固的材質。任他砰砰撞,也只有一隻貓坐在高處冷漠地看著他而已。
崔湖發熱的大腦開始努力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為什麼他都欲火焚身了,小堂弟還一點動靜都沒有??
沒道理啊,小堂弟連隱藏劑都沒用,這地方能撿到紅薯,絕對撿不到抑制劑吧,他的信息素一直坦坦蕩蕩飄在空中,就連現在也聞得到,難道在他看不到的房間裡,小堂弟其實把自己也給捆起來了?
可是他怎麼覺得,好像還聽到菜刀叮叮響的動靜……
……
沒錯,崔棲潮正在廚房剖魚頭,他已經殺完魚也清洗完了,正把魚頭切開成兩半,再斬碎,本來想做個清蒸魚頭,用整魚頭比較好,但是這胖頭魚實在太大了,還是切碎得好。
這麼大一條魚,料理完吃好幾餐了。
這新鮮胖頭魚洗乾淨後,也沒什麼腥味,倒省得崔棲潮用蔥薑了,他這些天暫時沒找到蔥薑,現有的都是經過炮製後,無法播種的,用多少就少多少了。
之前和生菜種子找到一些酒,抹一點在魚身上,再抹些鹽,直接放入料理機裡蒸,出來後澆點兒醬油,此時魚已經冒出了鮮香味。
崔棲潮倒了一些在小盤子裡,還有一部分沒抹鹽也沒淋醬油的撥出來,這是給小白的。剩下的保存好,一手端著魚,另一手端著紅薯出去。
五穀味的信息素裡摻上了肉香和紅薯香,崔湖眼前發黑,原來不是他的錯覺,裡頭是真的在做料理。
崔棲潮坐下來,把碟子往小白那邊推了推,自己一邊吃紅薯,一邊打量崔湖,「堂哥的力氣一直這麼大,還是因為發情期到了?」
崔湖撞牆的動靜夠大的,在裡面也聽得清清楚楚,不知道還以為是猛獸。
這麼近的距離,崔湖盯著他,眼睛更加赤紅了,身體往前掙扎,又每每因為手上的束縛倒回去,口中呵呵喘氣,難受地道:「不,不可能……你為什麼沒事?」
Alpha的信息素暴動當然會對omega有一定影響,但是崔棲潮連發情期都不當回事,這麼點影響對他來說,還不足以讓他切魚切歪的。
崔湖的信息素味道是香橙,在alpha中非常柔和,也只會讓崔棲潮想到種橙子樹的一百種方法。
紅薯香甜軟糯,切開兩半,直接用勺子舀著吃。魚肉也十分細膩,因為湖水冰冷,使得肉質相比起普通魚更為嫩,尤其胖頭魚那幾個小爪子,像筋又更軟,稍用力咬開,口感奇特。
當然比起紅薯和魚肉,味道更誘人的是崔棲潮身上的信息素味道。
特殊時期的五感好像都更加敏銳,崔棲潮切食物、吃東西的動作在他眼裡就像慢鏡頭一樣,從白嫩的魚肉被分開,到崔棲潮修長白皙的手指握著餐具在划動,無一不散發著誘惑。
「你給我……給我啊!」崔湖嗷嗷叫了,連他自己都說不清到底是要崔棲潮給他什麼,他哪哪兒都快要餓死了。
他喊著喊著,眼淚鼻涕都快要下來了,近在咫尺卻又得不到的omega快把他逼瘋了,他憤怒的咆哮中都帶上了幾分不自覺的哀求,「給我啊!給我……」
而崔棲潮則一副清心寡慾的樣子,和貓一起淡定地吃東西。
如果屏蔽其他,單看畫面,似乎崔湖才比較像omega。
至少崔棲潮面色如常,手也極穩,呼吸頻率都沒有變過。反觀崔湖,滿面紅潮,眼淚都下來了。
崔棲潮吃完了這頓飯,才有條不紊地收拾好碗筷,出門去幫崔湖取抑制劑,順便把艙內的東西席捲一空,這整個飛行器他都已經看做自己的了。而崔湖既然來了,他就不可能放了。
崔棲潮把抑制劑一下扎在崔湖身上,推光了針劑,然後眼看著崔湖就慢慢地平靜了下來,整個人癱軟在地上,樣子說得好聽些是脫力,說難聽就是縱慾過度——雖然他其實什麼都沒得到。
崔湖的臉色非常難看,他看崔棲潮的眼神,彷彿崔棲潮是什麼怪物。
「到底為什麼……你……」崔湖喃喃著,他意識到,在崔棲潮這裡絕得不到答案,最後喪喪地道:
「餓。」
剛剛在崔棲潮面前,他已經狼狽得一塌糊塗。之前他對崔棲潮說的那些話,什麼omega的發情期有多難熬之類的,現在反而像是對自己的羞辱。
在剛剛,分明是他,一個alpha在哀求崔棲潮。他實在不知道崔棲潮到底用了什麼黑科技。
崔棲潮把崔湖的手給放開了,然後給了他一碗魚頭肉,「不能白吃,吃完了幫我去外面挖魚塘。」
這胖頭魚的滋味還不錯,他決定撈些魚苗回來養了,那當然得先挖個魚塘,這個堂哥從剛才來看力氣還是很大的,是個幹活的好材料。
崔湖嘴角抽了一下,他把碗放在膝蓋上,用受傷的手稍微扶著,另一隻手挾魚,非常狡猾地先吃完了,才說道:「滾你媽的吧,你哥能幫你挖魚塘?」
他心裡還有點鬱悶,因為即使吃了還是很不滿足,崔棲潮的信息素簡直有毒,聞起來怎麼那麼好吃。
崔棲潮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你反悔?」
崔湖閉著眼不說話,他之前已經夠丟人了。
崔棲潮不說話了。
他自己去整理崔湖飛行器上的東西,說起來,他都覺得這是不是命中注定,崔湖艙內裝了一些高延伸性、耐腐蝕、耐低溫的化合布料,可能是用來蓋他的飛行器,這不正適合給崔棲潮的魚塘做防滲布麼。
另外,就連崔湖這整個飛行器,在崔棲潮看來就適合改成農用植保機器,用來空中撒種、撒藥,包括以後要是缺水了,還能往返湖與空間站之間運水。
……
崔湖吃完又被捆起來了,也看不到崔棲潮在幹什麼。
到了第二天同一時間,崔湖又該打抑制劑了,只見崔棲潮把他裝抑制劑的小箱子打開,手指彈著針劑,淡淡道:「堂哥,挖魚塘吧?」
崔湖臉色一變,憤怒地道:「士可殺不可辱,不挖就是不挖,有本事真炸死我。我告訴你,要不是你在一旁干擾,這抑制劑你丟了都行,你以為我和omega一樣嗎?」
他語氣中帶著對omega的輕視,彷彿就算大家都野獸化,alpha也比較高級。
——就這態度,導致他被LJJ播出時的彈幕嘲笑了八百遍。
「失禮了,家裡沒給我抑制劑和隱藏劑。」崔棲潮說道。
崔湖黑著臉道:「你不也找到了方法度過發情期,是什麼新藥嗎?能夠抑止信息素爆發,但隱藏不了味道。」
原來他以為是注射了新藥。崔棲潮湊到崔湖面前,給他確認了一下自己的脖子,以及脖子上的腺體,乾乾淨淨,一點痕跡也沒有,淡漠道:「堂哥,你不能因為自己做不到,就質疑別人的能力。」
「……」崔湖本來就到了爆發的邊緣,近距離一聞,瞬間信息素就瀰漫開了,濃郁的香橙味瀰漫開,他的怒氣與羞恥感也上來了,把臉沖得通紅。
其次才想到,什麼叫自己不行,就質疑別人的能力?聽著像質疑性能力一樣……
不過,崔棲潮這難道是意指他同樣沒有注射任何藥劑,但是在alpha信息素的干擾下去毫無動搖嗎?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崔湖覺得這想法簡直滑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除非崔棲潮已經廢了,嗅不到別人的信息素味道。
思考不了太多,崔湖已經再次陷入了發情期的熱潮中。
崔棲潮把他給領到外頭去了,捆住的手繞到前頭來,和鋤頭綁在一起,「你不幹活,飯和抑制劑我都不會給你,我不能白養你。」
崔湖:「那你把我放了啊??」
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有omega對自己說這種話,簡直奇恥大辱。
說實話,他不想要飯,也不想要抑制劑,就想亂倫。
但是崔棲潮手裡還捏著射線槍,不炸死他,再來一槍也夠嗆,崔湖低著頭道:「我手還傷著了!」
「所以傷手別太用力。」崔棲潮漠然道,他看得出來崔湖身手也不錯,又有力氣,怎麼可能單手就不能幹活了。
發情期的燥熱讓崔湖無法安寧,他陷入了僵局,omega就站在面前,沒法碰,肚子也特別餓,沒吃的,抑制劑也在omega手裡。
崔棲潮已經先幹起活來了,這塊地方他昨天下午已經先用代步車用挖溝渠的方法挖得一道一道,又拉出了十字線,找平尺寸,現在順著往下挖就行。
他大大方方地背對崔湖挖土,好像一點也不擔憂。
在信息素的影響下,崔湖蠢蠢欲動,跌跌撞撞往前走了幾步,還沒近身,崔棲潮就抬了抬手,手裡捏的是他脖子上炸彈的控制器。
崔湖渾身一寒,一開始他覺得崔棲潮不能真炸死他,但是剛才崔棲潮看他一眼,他又不敢確定了,他覺得自己在小堂弟眼裡沒有紅薯重要。
「你未必想在無人星開農場啊?家裡人很快就會知道的!」崔湖對他喊。
崔棲潮沒說哈。
「……」崔湖咬牙揮起了鋤頭,好漢不吃眼前虧。他就不信了,以他的意志力,他也能扛住發情期。
崔棲潮在前面幹活,崔湖就跟在後頭,一邊挖土一邊死死盯著崔棲潮,他用力把鋤頭往土裡砸,一身力氣幾乎都要用在這裡面了,就好像能把崔棲潮也鋤倒一樣。
偶爾崔湖會再次腦子一熱,一時按捺不住欲望,要往前撲崔棲潮,然後再被摁回去。
崔棲潮看他實在受不了了,才給他來了一針,扎針的過程中崔湖還抓著他手腕哀求:「小堂弟,你就滿足一下堂哥吧!」
「打完就好了。」崔棲潮把針劑推到底。
崔湖一下坐在地上,渾身汗濕了,這基本就是他忍耐的極限了,昨天他也就忍了一頓飯功夫。喝了一大杯水後,他喘著氣道:「我餓。」
「這是因為信息素導致的飢餓,其實你並不缺食物,更多的還是自己對自己的精神暗示。」崔棲潮說道,「幹完活再吃飯吧。」
崔湖怨氣十足地看他:「……」
崔棲潮不是人啊!崔棲潮的腺體一定壞了!然後還來唬他,這人根本就不是正常omega!
心裡罵歸罵,這一次崔湖不敢再耍崔棲潮了,不然,明天一定會有更慘烈的折磨。
把一個絲毫沒有遮掩、信息素無比誘人的omega放在發情期alpha面前,讓他不敢碰,不能碰,飯也沒得吃,還有生命威脅,這是什麼酷刑啊?!
……
崔湖覺得自己挖了一個世紀,旁邊的土已經堆得高高的,腰像要斷了一樣。以往發情期如果沒有緊要的事務,不必使用抑制劑,他的腰也會勞累,但絕不是這種原因……
「可以了,先到這裡吧。」崔棲潮叫停了,這個魚塘他要保證一米八以上的深度,從現在的施工進度看,還遠遠不夠。
崔湖放開鋤頭,一下坐在地上,呼呼喘氣。人類都用科技解放雙手那麼久,他倒是練習過搏擊,農活卻只存在腦子裡的故事中。
他瞥了一眼小堂弟,心底又罵了起來,這怪胎,即便不算信息素的影響,作為一個正常的人類omega,崔棲潮的動作也熟練過頭了,體力更是相當優秀。他好像熟知什麼樣的姿勢、角度最有效省力,不對,不是好像,後期他累得要死,模仿了一下崔棲潮的發力方式,發現真的要輕省一些。而且崔棲潮悶聲幹活,不知疲倦一般,他就算兩隻手都是好的,恐怕也沒那個勁頭。
崔棲潮沒坐下來,只是站著,連土壁都沒靠著,平復了一下呼吸,就跳上去了。
「你拉我一下!」崔湖喊。
崔棲潮沒理,他去把定時加溫好的食物拿了過來。
崔湖:「……在這裡吃?」
這時候天色已經暗了,面對他的質疑,崔棲潮說道:「吃完飯還要再幹三個小時,等我的照明燈滅了。」
就是那些用來照紅薯的燈,對崔棲潮來說,這才算一天裡外部勞作的結束。
崔湖臭著臉看他,臭著臉吃飯,因為太累,只能坐在地上吃,非常不雅觀,他覺得那些仰慕他的omega看到了一定會非常幻滅。
崔棲潮不在意地站在旁邊休息,現在還不到他的進食時間,這個勞作時間與強度,比起中世紀的農奴來說其實還差遠了,旁邊更沒有人拿著木棒或者鞭子抽打。
……
崔湖整個發情期,就在挖魚塘裡度過了。他一直在幻想,家裡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察覺不對。
當時交代的,是讓他來觀察一下情況,或許再勸說勸說,實在不行就帶回去,鑒於家裡人對他非常信任,至少到現在也沒有通訊問他情況如何,大家也不會忌憚一個omega的反抗能力……所以最差的情況下,說不定還要加上原本在路途上的時間,才會有人發現不對。
最好的情況當然是現在、立刻有人急事找他,卻聯絡不上,一直追到這兒來。
「堂哥,起來,幹活了。」崔棲潮的聲音打破了崔湖的幻想。
崔湖喪氣地站起來,「魚塘不是挖完了嗎?」不但挖完了,還夯實了。
「該鋪防滲布了。」崔棲潮輕描淡寫地道,「還有,待會兒生菜葉子可以收一次了,我教你怎麼收。」
崔湖:「……」
他有個最大的疑惑,為什麼崔棲潮這麼熟練?
崔棲潮帶著崔湖一起,給魚塘下面鋪上防滲布,然後再去收一茬生菜嫩葉。
人工採摘,十畝也足夠崔湖幹的了,他對崔棲潮的感想已經逐漸轉為有些佩服了。他親身感受之後,確定如果讓自己每天種地,一定會瘋了。而小堂弟為了逃脫家族的束縛,居然能做到這個地步!
崔湖設想的前因後果都反了,他不知道崔棲潮根本是樂在其中,收完生菜葉子又帶崔湖去撈魚。
這一次有了飛行器,崔棲潮先用編起了漁網,然後才出發,捏著崔湖的性命,他毫不畏懼,就讓崔湖來開飛行器。
有飛行器比代步車好多了,能夠直接掃瞄周圍的地形,速度也極快,到了湖邊懸停在上空一米,撒網。
崔湖的臉很黑,崔棲潮把他的飛行器搞到全是魚腥味,還有那個小白,上躥下跳,貓毛到處都是……而且絕對不是他的錯覺,他的飛行器應該被崔棲潮改過了,下方多出了懸掛接頭,自動駕駛模式裡也多了什麼「噴灑」「撒種」之類的。
看起來,他豪華酷炫的飛行器被改成了農用植保機。
最重要的是……
崔湖:「你是怎麼做到的?」
崔棲潮正在把魚往桶裡倒,他撈回來的都是小臂那麼長的胖頭魚,胖頭魚吃過,味道不錯,成年體型也就那麼大,就不必費心篩選其他魚類混養了。
聽到崔湖的問題,崔棲潮都沒反應過來他是在問什麼,「嗯?這裡的魚沒被捕撈過,又很餓,很容易捕撈。」
「我是說飛行器。」崔湖深深看著他,「這是HJJ公司今年星軌系列的高端款,不支持私人改裝,採用了最新加密技術……你是怎麼改成,農、用、的?」
他覺得如果HJJ公司知道自己公司高價研究出來的加密技術被人在無人星的簡陋條件下輕易破解,還是用來改成農用植保機——這一點真的讓人哭笑不得——HJJ公司應該會氣炸吧。
而家裡如果知道小堂弟有這份能力,說不定態度也會為之一變,這說不定……不對,是幾乎一定能帶來比聯姻更大的利益。
他和小堂弟之前關係並不是特別好,只感覺小堂弟和誰走得都不近,說起小堂弟的愛好,還真是一無所知,面目相當模糊。如果小堂弟很有才華,他好像能理解為什麼那麼硬氣了。
崔棲潮聽完,笑了兩聲,沒說話。在崔湖眼裡這是高新技術,但是在他看來,這和中世紀的馬車、二十一世紀的公交車一樣,都是淘汰很久的技術啊,不比做貓玩具難多少。
這話不好說,只能一笑了之。
崔湖扭頭,語重心長地道:「小堂弟,你有這本事為什麼不早說,寧願留在這裡自耕自種,你也不嫌累。就算你再有才華,科技日新月異,不出去遲早被時代拋下,別浪費了你的腦子啊。」
崔棲潮:「不會。」
再發展十年也是二十三世紀。
崔湖誇張地蠱惑道:「我可以幫你去和家裡說和啊!是omega又怎麼樣,只要你有本事,回頭咱們給你挑alpha嫁進來啊怎麼樣!你就是最牛逼的omega!」
崔棲潮把漁網收上來,摸了一下小白的下巴,頭也不抬地道:「不用了,談戀愛沒什麼意思。」
耽誤種田。
第56章
談戀愛沒什麼意思?找alpha也沒意思?
崔湖像被潑了盆冷水,從熱切中清醒過來,滿面怪異地看著崔棲潮,話說得那麼滿,是賭氣,還是這小怪物該不會真的有什麼病症,影響了腺體功能吧,對AO之間的事都沒興趣了。
Alpha和omega之間相互吸引,這是從人類誕生以來就存在的自然規律,進入新時代後,為了掩蓋結合行為太過野獸化,人們才研製出了隱藏劑、抑制劑等等藥物,但是,從來沒有人想要抹滅這種特徵。
不是alpha或者omega,很難真切感受到發情期的瘋狂,以及結合時的滿足、結合後心靈上的依偎。
「差不多了,回去吧。」崔棲潮把漁網掛好了——連大掛鉤他都準備好了。
崔湖鬱悶地返航。
他的飛行高度保持得比較低,所以回去路上崔棲潮也看清楚了一輛熟悉的車,是上次在湖邊見面時,麗莎開的車。
崔棲潮心思一動,開口道:「等等,追上那輛車。」
崔湖瞄了一眼,乾笑道:「小堂弟,無人星都交上朋友了?」
朋友嘛,談不上,只是做過一次交易而已。
崔湖的飛行器壓低,麗莎很快發現了他們的存在,車肯定是跑不過的,立刻停了下來戒備。這邊崔湖也很識趣地在一定距離外停下,隨即崔棲潮打開艙門跳下去。
原本緊張的麗莎和艾伯特看到他才稍稍安心,緊接著,他們就發現崔斯坦先生身後還跟著一個alpha,一身香橙味大老遠就擴散開,和崔斯坦一樣毫無遮掩,兩人不禁對視了一眼。
上一次他們見到崔斯坦時,對方就快進入發情期了,對他們的提醒毫無反應,現在看來,這個可能是他的伴侶,難怪不需要抑制劑。
只是……放任快要進入發情期的omega在外面亂跑,又不太像那些霸道的alpha會做的事情。
「麗莎小姐。」崔棲潮和她打了個招呼。
「崔斯坦先生,小白。」麗莎慢慢從車後繞了過來,保持一定距離,和他肩上的小白也打了聲招呼,雖然小白也沒搭理這位「外婆」,她目光閃爍地看著崔湖,含蓄問道,「這位是您的……?」
麗莎的語氣,一聽就知道她誤會了。
「沒錯,我就是他的alpha。」崔湖搶先答道,他對小堂弟的身體狀況很好奇,眼看這些人認識他,故意這麼說,想看看會不會有意外之喜。
可惜,對方只是點了點頭,至多好奇他們倆有點「夫妻相」,並對他的存在抱以警惕。
反倒是小堂弟那隻貓,從喉嚨裡發出了「呵呵」的聲音,就像在呵呵笑一樣,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帶了幾分嘲笑,或者貓天生就過於高冷?
崔棲潮看了崔湖一眼,沒有特意解釋——也幸好他沒解釋,他要是說這是堂哥,麗莎兩人也該聯想沒有抑制劑的情況下他們是不是亂倫了。
「我經過,看到你們,想問問你們是否需要新鮮蔬菜。」崔棲潮很快轉入了正題,「我有一些多餘的新鮮生菜可做交換。」
他收割下來的生菜,有相當一部分沒有足夠的冷藏空間,乾放著無法儲存太久,自己食用量也多了,有可能的話,還不如換點別的物資。
「新鮮蔬菜?」麗莎心中一動,為了方便,他們的補給大部分都是處理過後的營養液、罐頭等,少許新鮮食物一週內就吃光了。雖然保鮮技術令罐頭中的果蔬最大程度還原了新鮮時的狀態,但和真正的新鮮蔬菜還是有區別。
這新鮮蔬菜,難道是崔斯坦的alpha帶給他的?麗莎在心裡琢磨,而旁邊的艾伯特已經迫不及待地道:「當然需要,你有多少?」
麗莎瞪了他一眼,兩人埋頭商量許久,才統一意見,決定試試。
同時,麗莎心裡也提醒自己在數量、時間上一定要含糊一些,以免讓人瞭解到他們的人數,一開始他們覺得崔斯坦是個獨身的omega,才釋放了善意,現在他的alpha現身,又不大一樣了。
麗莎矜持地道:「我們也吃不了多少,不知道一百斤有嗎?」
崔棲潮根本沒想那麼多彎彎繞繞,沒有必要,「有,我們約個時間,在湖邊做交易。我需要罐頭,如果可以,還有鹽、糖、復合營養液……」
雙方約好了具體事項,包括交易的比值,這才分道揚鑣,崔棲潮這方先行離開,大家都默契地不探尋對方居住的具體方位,雖然都清楚相隔不會太遠。
崔棲潮這是一副要和人家長期做生意的架勢,崔湖看了都覺得不安,總覺得自己的被解救之旅不會那麼順利。
「小堂弟啊,」崔湖瞄瞄崔棲潮,「你和那些人很熟嗎?我看他們像是出逃的omega,說不定還是民間激進組織,要是一直來往,說不定會給自己惹上麻煩。」
雖然麗莎他們都用了隱藏劑,行止也比一般omega要俐落,但是以崔湖的觀察力,還能看不出來他們的真實性別麼。
世道不太平,有的國家由於種種原因,國內omega毫無自主權,自然會引發反抗。
崔棲潮正抱著貓閉目養神,「沒有密切來往。」
「那就好。」崔湖嘴裡說著,心裡倒又納悶了,以小堂弟的遭遇,不是應該對這種人很有好感,說不定還被招攬進去麼,可看上去他倒像也在防備人家。
就算崔棲潮頭一次見識ABO社會,某些問題他也能推測個八九不離十。不過,不管是AO瘋狂交配還是omega搞什麼平權反抗,他都不感興趣,在他這裡全都屬於干擾因素。
崔湖想了想,把第一百零一種設想又問出口了:「……那個,小堂弟,你對alpha沒興趣,那你對omega有興趣嗎?」
崔棲潮:「沒有。」
他微帶怪異地看了崔湖一眼,暗暗皺眉,心想怎麼ABO位面的人,思想都那麼不純粹。
……
崔棲潮回去就把生菜收拾了一下,一紮一紮捆好,堆到崔湖的飛行器裡,用方方、圓圓和畢達哥拉斯運送的。
畢達哥拉斯直嚷嚷,我可不是你的機器人啊,你非要把東西放我頭上,然後推著我往那邊逛而已。
崔湖看了則直跳腳,又是魚腥味又是菜葉子,他的飛行器還能不能好了!知道崔棲潮要做農用是一回事,眼看著他一再糟蹋,又是另一回事了。擱在一個月前,這是omega們爭著想上的地方。
「不能,以後還要撒農藥。」崔棲潮說。
「你哪裡來的農藥?」崔湖有點想抓耳撓腮,一個勁瞪崔棲潮。
「正在研究。」崔棲潮低頭道。無論到了哪個星球,自然原理是一樣的,萬物相生相剋,他相信在這裡也能找到具有天然驅蟲效果的植物。
實在不行,大蒜、韭菜等他肯定能弄到,這都是常用物品,大量種植後採集原液,也能夠驅蟲用。有這個自信,他才會先就給崔湖的飛行器安上噴灑等模式。
一想到自己酷酷的飛行器要被拿去撒農藥,崔湖更加生無可戀了,「……你高興就好吧。」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總不能把自己氣壞了。
到了第二天,崔棲潮一個人去交易,他覺得麗莎他們對崔湖有些防備,出於合作禮貌,就把崔湖留下。
麗莎和艾伯特還另外帶了三個同伴,當他們看到崔棲潮只有一個人時,既鬆了口氣,又有點不好意思。
麗莎趕緊把帶來的東西都拿了出來,「我給你拿了不同口味的罐頭,有一小部分水果的,你應該能接受吧?還有營養液,對了,我給你帶了一點兒高粱。」
他們只見崔棲潮原本淡漠的臉上瞬間有了光彩,眼中就像有一束光,「高粱?」
「……對,對。」麗莎懵道,「怎麼了?」
「為了長時間儲存,你們應該沒去殼吧?」崔棲潮問道。
料理機那麼全面,有殼也沒什麼妨礙,在崔棲潮期待的目光下,麗莎點了點頭,證實他心中所想。
「你們還有別的糧食嗎?」崔棲潮又問。
「這就沒了。」麗莎擺了擺手,「空間有限,這個也是……」她沒說完就止住了。他們的同伴中有華夏血統的人,對家鄉的食物有偏好,偶爾條件允許,送補給時才會送少許五穀雜糧。
她也是看崔斯坦先生面部輪廓像是有東方血統,或者根本就是純東方血統,畢竟崔斯坦這個名字可能是假的,所以才會帶上一點點。沒想到,崔斯坦這麼興奮,原本就出色的五官,在這種情緒之下,更加引人注目了。
這樣的omega,為什麼會到無人星來……
崔棲潮那因為看到高粱的興奮,在被麗莎盯了半天後也消散了一些,冷靜下來。主要是他還從來沒有被女性用看同類的眼神看過,就算是帝王血脈也有點無語了。
「謝謝了。」崔棲潮索性多給了他們一些生菜,以作感謝,「如果以後還有種子,希望也能交易給我。」
麗莎聽他這麼說,看了看那些生菜,忽然失笑道:「這些不會也是您種出來的吧?」
崔棲潮只思考了兩秒,並沒瞞著:「是。」
「……」麗莎一行人都傻了,連麗莎自己也沒想到這隨口一問竟是真的。
他們還是頭一次看到有人在無人星耕耘,一般到這種地方的人,不是朝不保夕,就是忙忙碌碌,哪有心情種菜,還是這麼多菜,這還不得花費上整天整天的功夫……再說了,這個年代,種植都自動化了,沒有大型器械,反正他們是不知道怎麼種菜。
就算是他們的團隊裡的華夏人,頂多也就是在艙內種點大蒜、蔥,眾所周知,他們喜歡走到哪裡種到哪裡。
那麼,從這一點推算,這位崔斯坦先生的華夏血脈是有多純啊?
他們不知道,自己玩笑般的心聲其實正中正確答案。
崔棲潮回去的時候,崔湖正坐在那堆太空垃圾面前發呆。
「堂哥,在偷懶嗎?」崔棲潮問他,出門前提醒過崔湖施肥的。
「你是瘋子嗎?你怎麼弄到的?」崔湖嚥了口口水,回頭問崔棲潮。他雖然礙於脖子上的玩意兒不敢妄動,但是一有獨自待著的時間,他就開始尋找脫身的機會,以及觀察這地方。
他先試著把脖子上的微型炸彈取下來,無果,然後又鬱悶地翻屋子,找到一些形制、年代不一的武器,估計都是小堂弟拾荒撿回來的。
這都不算什麼,可怕的是他施肥時,經過那些太空垃圾,一時腦抽翻看了一下,就發現裡面有一些樣子奇怪的東西,像是什麼建築或飛行器的武器系統改裝的,撥弄幾下後他嚇得腿都軟了,裡頭填裝了高危級K921系彈藥。
這整個系列的不同形制的彈藥全都具有極高的殺傷力,像崔湖架勢的那款飛行器護盾都擋不住三發。最陰毒的是,它們在爆炸後對alpha和omega的生理、腺體獨具損傷,其實主要針對的是alpha,因為上戰場的優秀作戰者基本都是alpha。
因此,K921系列各產品外表可能不一,但是因為配方緣故,和其他彈藥不同,也會散發獨特的味道,只有alpha和omega能夠聞到,暫時無法改良。崔湖也是之前聞到過,才能一下認出來。
現在也有針對K921的防護,一定程度上有效保護好腺體系統,可尋常情況,和這系列的彈藥一樣,大家也接觸不到,黑市都很難搞到,因為製作似乎具有相當難度,數量較少。
可想而知,崔湖冷不丁嗅到,整個人都嚇傻了,所以他真的不是在偷懶,而是腿軟到站不起來……
就這玩意兒,一不小心引爆了,殺傷力大不說,就是僥倖逃過一死,對腺體的傷害卻不可逆,信息素發生暴走、失調等情況,整個人得由內而外地廢了。
「撿的。」崔棲潮答道。
崔湖根本不信,「胡說八道啊,誰有了K921還能亂丟讓你撿到的,你怎麼不撿個金庫?」
崔棲潮真的是撿到的,無人星有些地下武裝組織遺留的武器,裡面有微量的K921成分,不知道是否有人在私下研究,他自己隨手配比、製造了一些。就因為是自己做的,所以他預計殺傷力也不如高精度生產出來的正規彈藥。
崔棲潮把崔湖給扶了起來,「活兒幹了多少?」
聽他還逃避話題,崔湖悲憤交加,憋了半天說道:「……澆了一畝。這東西太危險了,你能收收嗎?不要就大大咧咧放在這兒啊!」
崔棲潮沉吟片刻,說道:「堂哥,那應該放在哪兒?」
崔湖一下窒住了,對啊,這裡就一個空間站,內部空間有限,他這些天睡覺地方都是桌子拼的,難道把彈藥放空間站裡去?那更嚇人啊!
「不然你拆了吧,拆了……這種東西放在旁邊,我晚上都不敢睡覺了,萬一有什麼意外爆了怎麼辦,咱們都來不及逃走的……」崔湖冷汗都下來了。
不知道的時候他還能輕輕鬆鬆,知道後怎麼想怎麼可怕。小堂弟真的是瘋子吧,到底是怎麼做到自如生活在這種地方,不對,到底是怎麼有勇氣把高危武器放在門外,每天睡覺、種地都挨著!
還有個很可悲的事,現在他對自己能不能被家裡救走一事,也打上了極大的問號。
「怎麼會爆,沒事我不動它。」崔棲潮就像安慰崔湖料理機不會爆一樣,口吻極為平淡,拉著崔湖就去幹活了,現在他把飛行器開回來了,可以進行空中作業了,不必手動。
崔湖心亂如麻,哪裡還顧得上崔棲潮拿自己的飛行器裝填肥料。完了,要被小堂弟扣在這裡種一輩子地了。
飛行器的工作效率比人力高多了,二十多畝地要不了十分鐘就能搞定,還包括了加水稀釋的時間。
崔棲潮把換回來的東西冷藏,像罐頭、營養液一類的,可以長時間儲存,留著以備不時之需,以及漫長的冬天。這個無人星一個週期基本就分三季,春夏時間稍長,但也只佔一半多一點,一共大約八個月,剩下都是寒冷的冬天。
麗莎還給了一些鹽和糖,數量不多,糖就一小包,鹽稍微多點,拿個小罐子裝著。崔棲潮掂了掂糖,又把罐子打開,捻了一點鹽嘗嘗,忽而笑出聲。
崔湖一個激靈,現在崔棲潮的形象在他眼裡和瘋子區別不是很大,「……笑什麼?」
「看來這個無人星上有鹽物質。」崔棲潮把罐子蓋好了,說道。
無論是硫酸鹽、氯化物、高氯酸鹽、滷水……反正一定是有鹽物質的存在。
「你怎麼知道?」崔湖不太明白。
「這些鹽明顯是自製的,他們使用的其他食物都包裝嚴密,糖也是商品糖,鹽卻粗陋得多,我嘗了一下,應該只經過了初步提純。」崔棲潮道。
既然這個星球有鹽物質,還是無人星,那麼其他人能找來做成食用鹽,他當然也可以。不一定非要找麗莎他們採用的地方,這裡不可能只有一處存在大量鹽物質。
有足夠的鹽和糖,冬天保存食物會方便很多,果實可以做成果醬,肉類進行醃製。
崔棲潮因為有了高粱本就不錯的心情現在更好了,決定回頭再去找鹽物質。
他先把高粱都倒了出來,選出良種。他手頭有四斤多高粱,大概能種個兩三畝。
也不知道這時候的高粱種子產出有多少,但是他估摸著,畝產至少也有幾百斤吧,大概四個多月成熟,這個冬天前能保證收穫。
如果麗莎他們還在的話,說不定到時候崔棲潮還能把高粱再賣給他們……春天賣給他四斤高粱,冬天買回去四十斤,有意思。
耕地是現成的,高粱雖然生長期間耐旱,不需要太多水,但是必須保證足夠的墑情,也就是土壤的濕度。
崔棲潮蓄水池的水顯然是不夠了,只好用崔湖的飛行區從湖裡運水回來,補熵,這個期間,剛好也施肥、浸種催芽,這樣能提高出苗率,然後再播種。
雖然高粱耐瘠薄,但要想產量上來,施肥量也不能少了,崔棲潮囤的那些肥差點不夠。
刨去一些質量不行的種子,這種直接去殼後吃了,剩下的高粱種子剛好種滿了兩畝地。
崔湖本來是和崔棲潮一起幹來著,他一看到那些武器,就有點心灰意冷,總覺得小堂弟這麼瘋,說不定哪天大家一起炸飛了,能苟一天是一天吧。崔棲潮讓他幹什麼,他就幹什麼,發揮生命不多的意義。
崔湖也是第一次播種,不得不說,這活兒比採收生菜要難多了,有一定技術要求。
崔棲潮:「不對,不行,播種深度一點六三七厘米。你有些都超過三厘米了,播種太深,會推遲出苗期,使得養分徒勞消耗,最後生長的高粱苗細小,甚至無法出土。」
崔湖:「……」
崔湖:「我又沒有耕種機啊怎麼給你一點六三七!」
崔棲潮皺眉,「……算了,你去旁邊休息吧。」
高粱種子只有這麼多,不能讓崔湖影響了出苗率。
「……」崔湖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嫌棄,他憤憤不平地道,「胡說八道什麼呢,我看你也就是蓋了兩厘米左右,我就是按著你來的。」
崔棲潮剛開始和他說1.637厘米,他就當崔棲潮開玩笑了,崔棲潮一下下往種子上蓋完土也沒測量,他在旁邊跟著目測大約多深就上手模仿,誰知道崔棲潮還較勁了。
崔棲潮也不辯駁,兀自播種,小白叼著裝種子的袋子,亦步亦趨跟在後面。
「不然我種,我還高興……」崔湖自言自語,但是在田埂上坐了一會兒,他又有點不甘心,偷偷拿了根樹枝,插進崔棲潮埋的土裡,再一量。
數據顯示:1.637厘米,分毫不差。
崔湖:「我靠!」
不對,他不信。崔湖一下翻身起來,跑到崔棲潮身邊去了,「你是不是有什麼儀器,隨時測定,不會播種機也有微型的吧?我看看你手?」
「嗤。」那隻貓像是代替崔棲潮發出了鄙夷的聲音,從崔湖腿邊繞了過去。
崔湖:「……」
他覺得這隻貓針對他。
第57章
經過崔湖的各種驗證,終於不甘心地確認了,小堂弟真的是手動播種,沒有任何科技輔助。他想了一會兒也就想通了,小堂弟都能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把K921做出來,還有什麼不可能的?那個精度可更高!
最可怕的是小堂弟主要精力還是放在農用上,要反過來,能靠垃圾武裝一支軍隊吧。
崔湖順便懷疑了一下那隻貓,怎麼怪人性化的,不會也是擬真的吧。他倒想去摸一下,可惜這貓猴精,一下就躥開了。
崔棲潮把高粱都安置好後,開始思考找鹽物質的事情了,這距離可不一定,開代步車去找是不現實的,肯定要開崔湖的飛行器。
崔湖的飛行器用的是新型核聚變燃料,能夠支持他進行遠距離航行,抵達無人星時,燃燒還剩下大半,按理說,如果只是平時作農用,能夠支撐好幾年。
但是,如果要更大範圍反覆搜尋鹽物質,可能還要運用到飛行器上的探測儀器,消耗就會變大。
崔棲潮坐在地頭上,背靠著飛行器,盯著天上距離特別近的不知名星體發呆。
崔湖慢慢蹭過來,「小堂弟,你是不是在琢磨跑路?這幾天播種特別辛苦吧,我就勸你了,趕緊找個小星球隱居,我幫你找人辦假證啊,這飛行器也送你,只要你把哥哥放了……」
「堂哥,我是不會離開這裡的。」崔棲潮堅定地道。離開這裡,他上哪裡找這麼大的空地種田,開什麼玩笑。
他站起來了,第二天開始,又去拾荒了。
崔湖眼淚都要下來了,一看到崔棲潮拾荒,他就想哭,這不會又要做什麼農用器械吧。到這地步他也算看出來,小堂弟種地絕對不僅為了生存。
事實上,崔棲潮只是撿回來了一些垃圾做堆肥(主要),以及一些原料,做了個雅氏採集器(次要),安在崔湖的飛行器上,再設計自動模式,作用是讓飛行器升高到外太空,採集、提取並轉制反物質,進行反應,產生的大量能量即可作為飛行器能源。
崔湖聽崔棲潮講完後,嘴巴都合不上了,「……HJJ公司怎麼不請你去當家,不,小堂弟,你辦個企業吧!我給你打下手!」
崔棲潮還在繼續說:「這樣就可以放心搜尋鹽物質了,同時也可以放心無人植保。」
崔湖眼淚真實地落下來了,不,小堂弟卻只想著種菜。
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他在內心為小堂弟找了一百個理由,最後全都被打破,小堂弟沒直言卻用行動證明了自己就想在無人星耕種。
「哎等等,你是沒有說,還是你的採集器確實不會任何隱藏?」崔湖忽然想到什麼,問道,「這個規模的採集,肯定會有非常明顯的信號發散,很容易被人發現吧,你不怕……」
他頓了頓,麻木地道:「哦,你不怕。」
……
崔棲潮帶著貓外出找鹽物質,繼續把崔湖留在空間站照料作物,他這次準備出去久一些,再三吩咐崔湖,一定要按時打開燈進行人工照明、餵魚、放水灌溉、攪肥等等工作……
前幾項都好說,崔湖長這麼,就沒有攪拌……不,連接觸都沒有接觸過肥料,這玩意兒堆久了味道簡直能一直穿透整個星系,聞一聞都想死了何況是攪拌。
崔棲潮用那種「如果你連拌肥都做不到,我還留你幹什麼」的眼神看著崔湖……
崔湖承認,這眼神裡的意義是他腦補的,可是真的看得人渾身一激靈,百思不得其解。
在ABO的社會模式中,alpha天生就是領導者,而beta和omega,尤其是omega,很容易就會在alpha面前臣服。
就像大自然中,狼群會臣服頭狼。
但是小堂弟看過來一眼,崔湖竟然有一點顫慄,情不自禁想服從他,眼中流露出軟弱。回過神後,腰是挺直了,但剛才的戰慄感清晰宛然,做不了假。
什麼原理,他小堂弟不會是個雙性人,集alpha和omega於一體吧?
崔湖想著想著就玄幻了,畢竟他這輩子真的沒遇到過這種omega,在機械上的能力也還可以說是難得的天賦,這種領導氣質到底是什麼鬼啊。
總而言之,在崔棲潮這麼一逼視,崔湖也不敢再反抗了,老老實實留在空間站幹活,隔段時間還要給飛行器上發訊息,報告自己(幹農活)的情況。
崔棲潮以空間站為中心在周圍搜尋,利用飛行器上的探測儀器,大約五天後,還真的測到了鹽物質的存在,是鹽類含量大於5%的液態礦產,也就是滷水,鹽湖。
現在算是這裡的雨季,湖水豐沛,因為富含礦物質呈現出沉靜的藍色,湖邊環繞著白色的鹽帶,即使是泥巴中也飽含鹽分。
崔棲潮把飛行器停在一旁,一出艙門,就嗅到了空氣中鹹澀的味道。
「阿嚏!」小白都打了個噴嚏,嘴巴歪了歪,顯然被這味道給刺激到了。
崔棲潮裝了一些水,放飛行器上詳細分析構成情況。湖邊有很多湖水曬乾後形成的結晶,這種算是粗鹽,帶回去再提純,就可以得到食用鹽了。
等分析結果出來,確認無誤後,崔棲潮就開始裝那些結晶物了。
這片鹽湖還沒有開採痕跡,就這麼一大片,他也採不了多少,等他把粗鹽收完了,最開始那一片估計都又曬出結晶了。
這些粗鹽具有腐蝕性,崔棲潮把皮膚包得一點不露才開始收取,把飛行器空間都裝滿了才作罷,工作了兩天,大豐收。
回去的路上,崔棲潮看到通訊信號在閃爍,應該是有人在聯繫崔湖,他當然沒理會。
另一邊,崔湖苦哈哈地幹活,也收到了家裡的來信。家裡好像聯繫過他本人了,但是沒得到回信,終於開始懷疑了,於是發信給崔棲潮,確認他有沒有事,並說會再派兩個人過來。
崔家一點也沒有懷疑崔湖是被挾持了,他們的設想中,要麼崔湖單獨遇到危險,要麼崔湖帶著崔棲潮一起遇到危險……
不,危險就來自於小堂弟啊!為什麼只派兩個人!派兩百個好不好!
崔湖抓著顯示屏想搖晃,他內心是崩潰的,這個空間站建來是為了囚禁人,正常情況下只能接收家裡的信息,如果要對家裡發信,也只能發送特定信息,比如:我服軟了我要回去嫁人,這就還需要崔棲潮本人才知道的密碼。
崔湖急得抓耳撓腮,最後抱著顯示屏露出一個安詳的笑容。算了,最壞的情況,也就是多來兩個人分擔他的農活。
……
崔棲潮回來後,把飛行器一停,先檢查了一下土壤含水量,還有堆肥的情況,才進了空間站,「堂哥坐在地上幹什麼?」
「……剛剛收到家裡來的信息,怕咱們出了危險,要再派人過來。」崔湖想了想,既然他們都聯繫過自己了,那消息小堂弟肯定收到了,在這上頭沒有隱藏的必要。
果然,崔棲潮說道:「哦,我在路上也收到了。」只是沒說要派人來罷了。
接著,他就像崔湖想的那樣,對此毫不在意,而是說道:「堂哥,方方,圓圓,畢達哥拉斯,陪我去搬一下鹽吧,我採了些粗鹽回來。」
崔湖淒慘一笑,他就和方方、圓圓、畢達哥拉斯是一個等級。
小白:「喵。」
崔棲潮就好像聽懂了一樣,說道:「你可忙壞了,留在這裡休息吧。」
崔湖又想,他還不如貓。
小白一下跳到方方頭頂,當然它也沒法騎圓圓和畢達哥拉斯。它必然是要去的,它比崔湖那傻逼強多了,幹點活兒就嘰嘰歪歪,想當初它牧鴨和牧豬的時候說什麼了嗎?
——在無聊透頂,加上有唯一競爭者的情況下,小白愈發地想表現自己了。
三個機器人仍然是大喊著我們才不是你的家居機器人,我們不能幫你幹活,然後把鹽給拖走。
提純倒不費勁,做個電爐,將這些粗鹽熱熔,降溫冷結晶,再分離出雜質,精製成食用鹽,最後產率頗高,製出了近六十斤精鹽。
崔湖不會做K921,提純鹽的原理還是知道的,但他還真連試驗都沒做過,生平第一次自己手動制鹽。一邊把鹽裝袋,他就一邊在心裡想,在這裡待久了,以後把他扔到哪個無人星,生存率豈不是都大大提升。
崔棲潮則略微滿意:「堂哥播種不行,這個活兒幹得還是比較細緻。」
「過獎過獎。」崔湖沾沾自喜完才反應過來,這到底有什麼好自豪的。
LJJ:
【到底哪個是omega,我閱盡ABO沒見過omega一臉性冷淡坐著,alpha鬼哭狼嚎求歡的……!】
【一定搞錯了吧堂哥也是omega吧?】
【可怕,崔棲潮一個人能扛過去也就算了,當著一個發情期alpha的面還能如無其事地對自己的貓說上來自己吃……】
【喂前面越說越糟糕了啊!】
【好可怕啊崔棲潮製造了那麼多武器,以後開墾的地越來越多,會不會提著槍到處逼人給他種地,畢竟在中世紀待久了,萬一習慣了農奴的存在上這兒抓奴隸來了!】
【真抓了我才含笑九泉,你崔終於知道侵略的美好了】
【我決定去賣毒安利了,堂兄弟,AO調♂教play】
【??調教農活是嗎,那你很有靈性哦】
……
【什麼情況,小湖一看崔總就瑟瑟發抖,這難道就是我等了三季的「虎軀一震」?崔總什麼時候領悟的?】
【不不,個人覺得崔老爺早就領悟了。當初在中世紀的時候,那些農奴、騎士就經常仰慕地看著他,只是那個社會情況下,大家不易分辨。】
【小湖是誰??】
【唏噓,這證明我們崔老爺設定是正確的,進可男頻龍傲天,退可女頻霸總,徒手造炸彈,談笑間服人,一身本事……】
【一身本事,偏偏都浪費在地裡。】
崔棲潮持之以恆地收集無人星植物,總算是有點進展了,他發現有種草本植物,味道比較刺激,根莖和果實的汁液也對真菌、病毒等有殺滅作用。種植下去之後,連周邊的植物也能受到照拂。
就是它了,天然殺蟲劑。生長週期也不長,就是味道有點怪臭,不太適合拿來當香料,大概種植了只能用來提取原液當農藥。
原液提取淬煉,產出率肯定不大,這種植物含水量又不高,何況需求量很大,崔棲潮少量試驗過了,原液產出重量大概是植物的百分之二十。比如殺蟲草畝產估計能達到一千五,那麼能採集原液三百斤。
於是崔棲潮又開墾了十畝荒地,打算全都用來種殺蟲草。
除此之外,崔棲潮也發現了還有一種塊莖植物,根莖疑似可以食用,目前塊莖只有巴掌那麼大,無毒,但是味道酸澀,有待觀察成熟後會是如何。即使不像紅薯那樣,也能用來當酸味劑。
殺蟲草的種植就沒有高粱那麼嚴格了,崔湖得以上手,草籽都是崔棲潮收集來的,單單他移植的那一點要播種十畝還遠遠不夠。
崔湖撒著草籽,就路過了K921,整個人繃緊,但已經比最開始嚇到腿軟好多了。
眼前的耕地上一片生菜葉、紅薯葉,以及其他植株,成為荒蕪土地上一抹顯眼的綠色,看著十分動人。但誰能知道,這裡頭其實危機四伏呢。
不但是垃圾堆裡有K921,那些大型、搬不走的機械上頭也佈施了武器,絕不是普通菜地。
有天崔湖站在空間站裡面,發現正面的耕地滿滿是佈置,後方卻光禿禿,還隱晦地嘲笑了一下小堂弟。雖然精通製造,但是排兵佈陣不太行,只前頭有火力,後方空虛啊。
結果崔棲潮就把衣櫃打開,從裡面拉出了一個機械臂,牆頭掛接了發射器,一看就是自己設計的,這空間初建的時候絕對沒這功能。雖然不是K921,看著也非常嚇人,裡頭疑似裝填的是大口徑炮彈。
機械臂展開之後,剛好能架在書桌上,而發射口則恰恰對準了一個小小的圓形外視窗,再觀察一下整體方位,這裡還是最佳射擊位。
也就是說,如果後頭真的有人偷襲,崔棲潮大概打算一個人坐在這兒弄死他們。前面的耕地就更不要說,誰碰崔棲潮的地,還沒接近就被炸飛了。
即使經過K921的恐嚇,再看到衣櫃裡藏著這玩意兒,崔湖還是心臟砰砰跳。主要是從崔棲潮平時的模樣,真看不出他能幹出這種事,一副快要成仙的樣子。
崔湖一邊腹誹著,忽然感覺有雨滴落在自己鼻頭,「下雨了,下雨了。」
雖然是無人星的雨季,但他們所處的地帶降雨並不多,崔湖趕緊往屋內跑。
小白就不一樣了,貓發現得更早,此時它早已銜著傘往外跑,因為嘴巴不夠大,只能是咬住傘套,躥到崔棲潮面前人立起來把傘遞給他。
看吧,就是這個時候小堂弟也沒慌過。崔湖回頭看,心裡想。
崔棲潮撐開傘,把草籽收好,一伸手,小白就順著褲腿爬上去,坐在他懷裡了,然後一人一貓慢悠悠地穿過耕地回去。
雨頃刻間就變大了,崔湖厚著臉皮往回跑,鑽到傘下,「小堂弟,我幫你打傘。」
在橘貓鄙視的眼神下,崔湖試圖找回一點面子,感慨地說道:「弟,春雨貴如油啊!」
崔棲潮轉過頭,「魚塘沒蓋,等會兒要去測一測降水的酸鹼值,如果水質有變,要進行調整。」
崔湖:「……」
他很鬱悶。
一場雨下了一個小時,魚塘本身每天崔棲潮就會巡塘三次,檢查魚類情況和水質變化,雨停後,不過是增加一次。撒草籽的事先放下,測測魚塘水的酸鹼值。
好歹水質是沒什麼問題,但溶氧量有點不足了,而且因為大雨,水面上有些雜草之類的,崔棲潮拿根長長的竿子,前頭綁著網,將那些雜物都清理掉。
清完塘後,崔棲潮開始做增氧機。非常簡單,機械運作下將那些溶氧不足的水體噴出來,能夠迅速改善溶氧情況。
他估計溶氧量不夠,是因為這次雨水溫度比較低,大量降入魚塘後,上下水層急促對流,引起水體缺氧。幸好胖頭魚生命力都還挺頑強,暫時沒有出現明顯的缺氧症狀。
崔棲潮把噴水式的增氧機放入水,這裡立刻像噴泉一樣,嘩啦啦往上噴水,因為做得比較急,水柱還在左右搖曳。
小白的眼睛不由自主跟著搖曳的水柱,向左,向右……
可惡啊,貓的本能。小白在心底狂罵,但眼睛還是離不開晃動的物體,又開始做夢。哪天它變巨貓了,就讓崔棲潮做一個自動搖晃的逗貓棒,把崔湖栓在上頭。
崔汀和崔小江是夜晚抵達無人星的,帶了五個心腹。因為事情涉及到家裡的隱私,來的可以說都是自己人。
起初湖哥過來探視崔棲潮的情況,誰知道失聯,信號明明是通的卻怎麼也沒有回應,家裡派他們過來,看看到底什麼情況。
按理說,這個無人星不會出現風暴之類的大型自然災害,否則他們也不會把空間站建在這兒。
而機率更大的,則是人為事故,無人星上也存在非法組織,照理說空間站保全嚴密,崔湖做事又向來妥當,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抵達坐標後,先在外太空停留了一會兒,因為崔小江檢測到這附近曾經出現強烈的電磁信號,涉及到極大的能量。
「這不會和湖哥失蹤的事有關吧?」崔小江喃喃道。
「我覺得比較有可能是其他駐紮在這裡的組織在進行採集,你們都想得太嚴重了。」崔汀的看法不太一樣,她認為如果崔湖兩人和無人星其他人員發生了衝突,空間站和飛行器不可能毫無損傷,現在信號都能連通,只是沒回信,「我記得,湖哥來的時候正值發情期……」
崔小江驚悚地看著她,「你是說?」
崔汀咳嗽一聲,「誰知道呢,你不覺得AO發生事故的概率,比其他事故要高一些嗎?」
崔小江:「啊,這倒是……沒辦法,AO容易被信息素影響。」
如此強烈的信號讓他們警醒了一些,但並未想到對象就是他們要找的人。飛行器下降,漸漸能看到地面。
空間站在夜晚發出的光亮讓它在荒野上如此明顯,更奇怪的是,空間站周圍好像有大片植物,被懸掛的燈照亮。
「那什麼?」崔小江盯著屏幕看了半晌,「怪整齊的,燈又是哪裡來的?這空間站不會已經被別人佔領了吧?」
「那個,那個不是湖哥的飛行器嗎?」崔汀也說道。
太怪異了,他們眉頭緊鎖,所有人進入戒備狀態,開啟飛行器護盾,下降——
……
「光照時間差不多夠了。」崔棲潮和崔湖坐在空間站裡,他說了一聲,讓崔湖去把燈都關了。
崔湖也習以為常,剛站起來,就瞄到外頭空中不尋常的亮點,「等等,那個……」
一架中型飛行器緩緩下沉中,塗裝是如此熟悉,彷彿還在觀察地面環境,崔湖立刻回頭道:「小堂弟啊,家裡來人了。」
崔棲潮也站了起來,「嗯。」
崔湖又興奮又絕望,雖然家裡來人了,但是看這個規模,他也不覺得自己能獲救,「小堂弟,你看那武器系統都開啟了……你不會一時緊張對家裡人動粗吧?他們應該是怕我們遇險了,在戒備。」
崔棲潮臉色非常淡然,「不至於。」
崔湖鬆了口氣。
正在這個時候,飛行器已經下降到了百米以內,崔湖看著距離好像不大對勁,而且飛行器觀察完環境竟然沒有要調整的意思,直直沉降。
腦海中預警信號狂響,他剛要說什麼,只見那艘中型飛行器一下降落在地面,從頭到尾正正壓在崔棲潮的生菜地上。來不及了。
「……」崔湖目瞪口呆,簡直不敢轉頭去看崔棲潮。
第58章
周遭的空氣就像憑空降低了幾度,崔湖頭一次看到崔棲潮臉色那麼難看的樣子。
別說是他了,連小白跟了崔棲潮那麼久,也是第一次看到崔棲潮這樣,應該可以稱作生氣吧。他向來沒什麼波瀾的眼底就像嘯聚了風雪,沒有太大表情,但是冷得嚇人。
眼看著對方似乎在掃瞄整個空間站,崔棲潮一隻手扣在了面前的檯面,向上一翻,就露出裡頭的操控系統,也算解了崔湖的惑,到底前頭那些武器如何啟動。
崔湖呼吸為之一窒,看這風雨欲來的架勢,崔棲潮不會要他們給自己的生菜償命吧?
他戰戰兢兢地說:「小、小堂弟,他們應該不是,故意的……」
崔棲潮冷冷看了他一眼。
崔湖徹底不敢說話了,這真的是一個omega嗎?大家都是人,自己還是A,為什麼他可以用眼神殺人?
從二十一世紀的校園,到西方中古世紀,再到現在,崔棲潮基本上沒有生過氣,一直很包容自己的子民。
但是現在……他辛辛苦苦耕種出來的生菜被碾了。那些人還明顯是故意的,如果他們只是沒注意到,崔棲潮都能寬容,可這樣的距離,肉眼都能觀測到下方的耕地了,不是故意的是什麼。
他從荒地開墾出來肥沃的耕地,他從種子認真長大水靈靈的生菜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
與此同時。
飛行器上,崔小江和崔汀掃瞄過了空間站內的生物,兩個人一個小型動物,不確定是不是崔湖和崔棲潮,不管是不是吧,威脅好像不大。
他們正打算下去,忽然覺得不對,最新結果顯示空間站內似乎有一門武器,這很反常,崔汀隨手將掃瞄範圍擴大。
掃瞄結果尚未出來,周圍那些錯落無章的太空垃圾卻同時轟然一動,幽幽的藍光亮起,各種口徑的武器口探出來,悉數鎖定同一個目標——他們的飛行器。
崔小江的瞳孔收縮了一下,與此同時,系統警報聲也響了起來,顯示此處探測到高危武器能量的存在。
「靠,這裡到底安裝了什麼!」崔小江臉一白。
崔小江的心腹早便非常識趣地在後方分析,此時顫聲說道:「老大,是K921系列……咱們無法防護啊,直接投降吧。」
K921?一個無人星怎麼會出現K921系列的武器,這又不是什麼大型戰場!
就算他們特意駕駛了作戰用飛行器,也扛不住這個等級的武器啊。
K921可算惡名昭彰了,案例諸多,單說身邊,崔小江有個同學的父親就吃過苦,從被K921轟炸過的戰場下來,命是苟住了,但生不如死。他的後遺症是信息素暴走,以致出現幻覺,從生理到精神都備受折磨,還沒有藥能比較有效地緩解。
聽到這個名號,崔小江肝都顫了一下,看了一眼分析數據無誤後,連徵詢崔汀意見的時間也沒有,就怕晚了被誤認為寧死不屈,急忙道:「投投投!」
還沒說完,對方連商議的機會都不給,竟然直接射擊!
倒是沒有一上來就動用K921,但是所使用的武器也不比K921好多少,一記反物質炮擊來,整個飛行器的右翼都湮滅了,護盾連三秒都沒支撐到,活像是被寸寸蠶食。
控制室幾乎全都暴露在空氣中,警報聲四起,崔小江呆滯地張了張嘴,「他們怎麼分析出來我們的護盾參數……」
按理說,即使是反物質炮,也不至於一下就把他們的護盾轟沒了,除非對方分析出了他們護盾的能量參數,再以進行物質中和,整個恰到好處。
有這個計算能力的人——如果真的存在——怎麼會坐在無人星和他們對打啊!更別說,對方還有K921,身份絕對不簡單!
眼看炮口再次充蓄能量中,轉而對準了他們的左翼,系統提示被反物質炮鎖定,飛行器上七個人全都坐不住了,這個時候就別想反擊了,直接逃命吧!
……
其實崔棲潮並不是不屑用,而是K921會引起爆炸,飛行器距離太近了,現在還停在耕地上。
而反物質炮的傷害是將對方的物質瓦解,只要控制得極其精準,不會產生太大能量衝擊,也就不會對他的菜地造成二次傷害,否則豈不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此刻崔湖正用力抱著崔棲潮的手哀求:「小堂弟啊!你不要衝動,你就饒了他們狗命吧啊啊啊!」
萬萬沒想到,崔家骨肉相殘從今日起,從生菜起……
小白:「喵喵喵!喵喵喵喵!」
小白眼睛邪惡地左右轉了轉,也贊成轟了那些不長眼的人,那些菜地還有它的一份汗水呢!
崔棲潮語氣還是很穩,手也很穩,但和他眼中的風暴完全相反:「你讓開。」
崔湖也是鼓起了畢生的勇氣才敢來阻止崔棲潮,他現在知道之前崔棲潮看自己那一眼還不算什麼了,現在他覺得自己是個小O,對方才是大A,信息素完全壓制的那種。
他看著外面的狼藉,靈機一動道:「弟、堂弟,你,你把他們留下來,給你種地,把,把那幾畝地都,加倍補回來怎麼樣?不然你豈不是,更虧?」
崔棲潮:「……」
崔棲潮:「鬆開。」
崔湖趕緊鬆手了,他也不敢繼續再阻止,否則他怕崔棲潮真的可能反手再給他一槍,然後送他和那幾個傻子一起做堆肥。
直接用反物質炮湮滅對方的飛行器,連留下來做農用都不願意了,崔棲潮心底這得是多大的氣啊。
崔棲潮面無表情地盯著外頭,看到有幾個人狼狽地從飛行器撕裂一般的破口跳下來,連滾帶爬地往旁邊跑,不再猶豫,又是一記反物質炮,那一整架飛行器直接悉數化為虛無。
「呼……」崔棲潮長長吐了口氣,心頭的悶氣總算發洩出一半。
……
崔汀等人只感覺到一陣比東風大不了多少的能量震盪,再回頭時,飛行器已經不見了,臉都刷一下就白了。
在艙外會感受得更明顯,這堪稱溫柔的能量震盪。如果不是精確到了極點,物質之間的對衝將產生能引發爆炸級別的能量,不然無法控制能量震盪在這麼微小到令人吃驚的級別。
按理說這樣的控制需要高精度的計算才能完成,至少崔汀所瞭解的範圍內,連相關計算公式都沒流出民間,整個計算應該也不是幾分鐘之內可以完成的,而他們才剛剛來到這裡,這裡頭細思恐極的地方多了去了……
「別動了!你們都別動!」這時候,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是崔湖,他語調好像有點淒慘。
崔汀等人都是一愣,隨即本著對自家人的信任,立刻站住不動了。
崔湖從空間站裡出來,頗有些焦頭爛額,他好不容易才勸下崔棲潮,這些人還在地裡亂跑,萬一再踩爛幾顆生菜,真是誰也保不了了。
「你們搞什麼啊,沒看到下面有耕地,還停在這兒,有沒有公德心。」崔湖雖然救了他們,仔細想想,心底其實也是有些埋怨的。
說起來這些天他也照料這些耕地,流過汗水長過血泡,皮膚都曬黑了一個度,結果這些傢伙怎麼偏偏就壓在耕地上頭,害人害己。
「湖哥,你沒事啊?」崔汀還沒意識到重點,「這些是哪個武裝組織在操控,不對,這得是政府軍吧,怎麼只掃瞄出倆人……」
他們是看到了有耕地,但是壓根沒有在意,下面是草坪是黃沙還是生菜,對他們來說都一樣。
崔湖黑著臉,沒說話。
很快他們就會知道了。空間站內又走出來一個人,是崔棲潮。
無論崔棲潮還是崔湖,看起來都不像有事的樣子,甚至行動都自由,這到底什麼情況?那些操控武器的人呢?為什麼沒出來?
崔棲潮走到近前,手裡捏著一堆和崔湖身上一個模樣的微型炸彈,往他們脖子上貼。
「幹什麼?」崔汀抬手反抗,被崔湖一下摁住了,她詫異地看著崔湖,「湖哥?」
「這都是為了你好!」崔湖悲傷地說,貼個炸彈總比被轟死好吧。
崔汀不滿地繼續掙扎,被崔棲潮在肩膀上按了一下,半邊身體都酸軟下來,施不出半點力,「哎喲哎喲——」
其他人臉色一變,想要動手,都被崔湖帶頭放倒了。
崔棲潮挨個貼好後,冷冷掃了他們一眼,拽過兩個人,調整了一下他們所站的位置。
眾人都覺得異樣,彷彿毛骨悚然,只想這個omega,好像哪裡不一樣……
還沒等他們思考清楚,一陣電流從脖子上的裝置傳出,瞬間到達全身,刺激著每一處神經末梢,神經不斷收縮,產生持續性痛感,最終導致他們翻起白眼,七個人哆嗦著各自倒在地上,失去知覺了。
直到被電暈過去之前,他們的腦海裡還充滿了各種疑問,不知道到底什麼情況。
也是這時候,崔湖好像才明白崔棲潮剛才為什麼推了那兩個人一把——現在這個新站位他們倒下去都不會壓到菜。
「這,這個還有電擊效果啊。」崔湖心有餘悸,想到崔棲潮晚出來了一會兒,不會是臨時設置的參數用來洩憤吧,他不禁渾身一寒。
崔棲潮看著地上的人,低聲說了一句話:「就讓他們的血流在地裡,彌補這一次過錯。」
崔湖心想,如果他的理解沒有錯,這句腥風血雨的話代表,崔汀他們不幹農活幹到長血泡是不行了……
「啊……」
崔汀是最先甦醒過來的,她發覺自己躺在冰涼的地板上,其他人也橫七豎八地仰面躺著,看內部陳設,這裡應該是空間站裡頭,周遭還有三個機器人在茫無目的地走動,因為地上的障礙物太多,不時發出焦急的聲音。
崔棲潮不見蹤影,崔湖倒是坐在一旁,也不知搗鼓些什麼。
「湖,湖哥……」崔汀虛弱地喊了一聲。
「你醒了?」崔湖放下剛剛拌好的魚食,「正好,我需要一個幫手,一起去餵魚。」
崔汀懵了兩秒,隨即聚起精神,低聲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裡情況怎樣,K921是哪裡來的,你們被挾持了嗎?」
「只有我和你們被挾持了而已。」崔湖木然道。
「?」崔汀疑惑地道,「那崔棲潮呢……等等,難道是他在這裡認識的alpha,在幫他出氣!」
一瞬間,崔汀已經腦補完了十集的劇情,大型武裝組織頭領意外發現空間站中的崔棲潮,並將之救出來,兩人對彼此的信息素一嗅生情,私定終身等等等等。
崔湖心情複雜地道:「……你傻了麼,崔棲潮就是那個挾持我們的人啊。」
他現在竟然有點理解小堂弟偶爾流露出來的情緒了,他以前也這樣不純粹,什麼都往AO那點事上想,明明崔棲潮都當面給他們安炸彈了,整個空間站也只有兩人一貓,可他們偏偏寧可認定還有一個人。
崔汀:「……」
她乾笑兩聲,「什麼啊……」
她覺得不大明白湖哥的話,說著踹了崔小江一腳,崔小江也迷迷糊糊醒來了,電擊後遺症讓他覺得自己心跳有些紊亂,四肢也出現了微微麻痺的感覺,也不知道神經系統受損嚴不嚴重。
崔小江看看周圍,又把其他人也都拽醒了。還沒等所有人都徹底清醒,崔湖已經開始解釋了。
「沒有第三個人,所有一切都是小堂弟做的。是他把空間站撬開在外面種地,也是他用反物質炮轟了你們,原因你們已經知道了,你們毀了他種的生菜,咱們身上的微型炸彈也是他做的,K921都是他自製的,他就是……他就是……」崔湖不知道該用「天才」「瘋子」中的哪個詞。
眾人呆滯地聽崔湖說話,不知到底是他在做夢還是自己的在做夢。
崔棲潮從內間走出來,手裡端著兩份食物,看也不看外面這些人一眼,把吃的放在了桌上。
崔湖立刻躥了過去,「哎呀,今天有高粱粥。」
上次篩種子時,剩下一些高粱,崔棲潮拿來打成米,熬煮成高粱粥了,也就夠吃一頓的,裡頭除了細小的高粱米,還放了一點無人星上的可食用植物,算是野菜吧,帶著一點天然的甜味,葉片上的一層絨毛讓它口感有些微奇特。
在這裡食物單一,每天還要幹很多活兒,崔湖一看到新鮮食物就親切得不得了,剛才那一腔鬱悶都消散不見了,「好香啊,好香。」
長時間的熬煮下,高粱米獨特的清香完全散發出來,米粒煮爛了,但裡頭仍有些嚼勁,即使沒放糖也帶著一絲甜味,熱熱的米粥下肚,胃都暖了起來。
湖哥??
眾人一汗,眼見著崔湖就變了張臉,盯著一碗米粥也能饞,也不知道在崔棲潮手下過了多少苦日子。
崔小江勉強控制麻痺的肌肉,從地上爬了起來,「堂弟,對不起……都是一家人,可能有什麼誤會,我們不小心弄壞了你的菜,湖哥已經嚇死我們了,他說你自製K921,我差點都要信了。你到底是……」
話沒說完,又是一陣電流從脖子上擴散開,崔小江搖擺幾下跌坐在地,這次電流小一些,他沒暈過去,但也沒法再往崔棲潮那邊走了。
崔棲潮冷漠地看他一眼,毫無感情地說道:「有什麼問題,等償還完我的損失再說吧。」
眾人目瞪口呆,在場崔汀和崔小江都是alpha,剩下的則是beta,他們還沒見過有哪個omega像崔棲潮一樣。剛剛崔棲潮看他們那一眼,讓他們有種戰慄感——當然,也可能是電擊導致的。
崔棲潮的話,是在默認崔湖說的那一切嗎?
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現在已經到飯點了,他們是沒有飯吃嗎??
……
崔汀幾人足足花了三天,才接受事實,崔湖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崔棲潮在這裡,自力更生,靠拾荒建立起了武器系統,還種了幾十畝地。
K921,還有崔湖那個被破解技術加密改裝後的飛行器,都是佐證。真的不存在什麼大規模武裝組織,所有殺傷性武器都是崔棲潮的手筆。
也就是說,反物質炮的計算也出自崔棲潮之手,這個被家裡逼著聯姻的omega,根本就是個一直深藏不露的天才。
震驚、難以置信、畏懼等等情緒,交雜在一起,讓人大受震動。
事實無一不令人不寒而慄,一個omega中的異類,天賦異稟,還被家族脅迫,關在了無人星,怎麼看,這都是復仇劇情的開端,他們這些人保住命是不是都該慶幸了。
這些都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這個omega非常看重他的……地。
這幾天他們頭幾餐都是喝清水過來的,崔棲潮餘怒未消,做飯從來不準備他們的份,到後來,才允許崔湖把一些生菜燙熟了餵給他們。
不止如此,他們還要在崔湖的帶領下去幹活。不敢不幹啊,棲潮弟弟隨時要殺人的樣子。
湖哥在這裡也不知道經歷了些什麼,熟練地帶著他們巡塘,撈垃圾,穿過那些隱藏著K921的垃圾外殼,讓人有種遊走在生死邊緣種菜的感覺。
幾個Beta要去把被毀掉的生菜地整理好,爛了的生菜拔了,能活的盡量補救一下,完好的葉子收起來做食物,剩下的做飼料或者肥料。
說到肥料,兩個alpha被安排去拌肥料,他們幾輩子也沒幹過這種活兒,一開始聞著味道都要暈過去了。
這個年代哪還有人用有機肥,他們的知識裡也沒有這一節,活生生被補課。
除此之外,還要修復田壟,做拔雜草、撿垃圾、製作並稀釋肥料、搬運等等工作。
Alpha的體力要好一些,饒是如此,崔汀和崔小江也有點犯黑眼暈。
崔棲潮有時候從窗口往外望都覺得很眼熟,這情形讓他想到諾森伯蘭,崔汀他們就像農奴,至於處處引導,有時還會恨鐵不成鋼的崔湖,則像是莊頭,也像是農業技術基礎班畢業了的學長。
而且繼中世紀之後,他也再次聽到了有人口口聲聲把「魔鬼」掛在嘴邊,這些星際農奴指認他奴役大家的行為無異於魔鬼。
崔棲潮欣然接受。如果做魔鬼能夠讓他的生菜回來,他就是做魔王也無妨,這些人毀壞了他的耕地得付出代價,他就教教他們什麼叫珍惜糧食。
星際農奴們聚在田間地頭,趁閒討論。
「……湖哥,你這些天都是這樣過來的嗎?」崔小江幽幽問了一句。他的手因為拌肥料都長水泡了,鼻子好像也要被熏到沒有嗅覺了。
他很惶恐,星際時代了還會有人死於拌肥料嗎?
「我還好一點,我基本都能吃飽。」不像這幾位,因為犯了錯,吃的基本都是搶救回來的生菜葉子,勉強果腹而已。
崔小江:「我怎麼覺得你有點得意。」
崔湖:「……」
被挾持久了,難免出現一點點心理問題。
崔汀腳上也起血泡了,她沮喪地道:「K921都有,咱們是回不去了,唉,世界上還有比拌肥料更糟糕的活兒嗎?」
「有啊。」崔湖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那就是在沒有抑制劑的發情期還得頂著omega的信息素拌肥料。」
崔汀:「???」
崔湖望著天道:「我就帶了一組抑制劑,上次已經用光了,你們的飛行器也被反物質炮轟了,什麼物資都不剩,也沒隨身攜帶抑制劑,等到發情期來臨之際,你就知道什麼叫真正的生不如死了……」
眾人臉色都是一白,beta還好說,不會受到信息素的困擾。
崔汀和崔小江都僵硬了。
崔汀咬牙道:「也不一定呢,萬一,說不定……我和棲潮堂弟就這麼搞上了,畢竟O要是也被A拖入發情期,什麼也攔不住,雖然不太和倫理,但是這麼一來,可能不但不用拌肥,連K921也不是威脅了!」
崔小江也猛點頭,表示是這個道理,甚至小聲說:「聽他也沒有omega抑制劑,到時候特殊時期到了,他要把自己關在空間站,看外頭『喪屍圍城』嗎?」
「呵呵。」崔湖一笑,看著這些天真的同輩,「我當年,也是這麼想的……」
但那個omega,他簡直就是魔鬼……
第59章
生菜地毀了半數,雖然生菜生長快,但那是可以食用,要留種得等它抽苔,如此一來收種籽要在整個生育期完成,也就是四個月後。現在,根本沒有多餘的生菜種子,紅薯和高粱也不到成熟的時候。
崔棲潮有些鬱悶,只好抓緊再研究無人星的本土植物,現有的作物種類實在太少了。
崔汀上前諂媚:「潮弟,雖然你身份有禁制,但我們沒有啊。你看,既然你給我們粘了個炸彈,也不怕我們輕舉妄動,不如,我替你駕駛飛行器去商業星球,買一些你需要的東西,錢我也行。」
崔棲潮看她一眼。
她立刻捂著脖子,「別電我,我誠心的。」
可惜,看崔棲潮的樣子,對她的話是一個字都不信。
崔棲潮寧願找麗莎他們交易,也不會用崔汀他們的,甚至崔湖他也不會。
崔汀無功而返,在心底想,靠,這麼強。
她內心對崔棲潮還是有一點窺伺之心,她懷疑崔棲潮真的那麼有定力?不可能啊,湖哥說得太誇張了,一個正常omega怎麼能面對alpha的信息素無動於衷,該不會是湖哥自己信息素不行吧。
她就不一樣了,她的信息素味道是紅酒,發情期時更是醉人,非常受歡迎。
其他人怎麼想崔汀不知道,反正她自己,對於即將到來的沒有抑制劑的發情期是有一點點期待的。
雖然只剩下了一般的生菜地,但產出的量還是足夠崔棲潮又去和麗莎交易了一次。他們並沒有特別約定好時間,只是在湖邊相遇了,就默契地提起來。
距離上次交易也有一段時間了,一開始麗莎他們只是覺得新鮮綠色蔬菜很值得一換,以後可以隔兩三個月換一點。
但是在把崔棲潮的生菜帶回去後,麗莎的想法就有點改變了……
包括那些本來對此沒有太多意見的同伴,也都因為這批生菜的鮮嫩美味而生出了幾分想法。
麗莎一開始沒說是崔棲潮種的,大家還猜想對方是從哪裡獲取的物資,也不知道是哪個種植單位開發出來的新品種,太好吃了吧。
拿回去的生菜第一次就是做了沙拉。他們連沙拉醬都沒有,還是華夏人做了偏中式的沙拉,生菜葉子切一切,不必太細緻切絲,裡頭加醬油、香油、鹽之類的調料,拌勻了就上桌。
那味道,香,脆,嫩,甜,簡直了,加上新鮮蔬菜又難得,被掃的一點都不剩。接下來,根據不同的口味,有人拿來搾汁,有人白灼,也有人卷肉吃,原料好就是不一樣,搾汁喝夠鮮甜,加一點點蜂蜜口感就已經很好了,捲著肉吃十分解膩,白灼也是另一種風味。
消耗速度比以前的新鮮素質快了好幾倍,不出多少天,一百斤生菜就被吃空了,大家還意猶未盡,詢問了麗莎好幾次那個換生菜的朋友到底有多少生菜,哪裡來的,能不能再換到等等。
麗莎這時才說,據說這個生菜是人家自己種的。
還有人在無人星大面積種植生菜的?雖然他們都不是農學方面的專家,但是別忘了,無人星之所以是無人星,就是因為它無論作哪種用途,都差那麼點兒。自然,它也不是頂適合種植的地方。
姑且不提怎麼會有人在這種地方還有心種菜,單憑這人能夠在這裡種出這麼好吃的生菜,他就不簡單啊。該不會,根本就是農學方面的專家,上這兒做實驗來了吧?
總而言之,有了這麼一齣,麗莎再次見到崔棲潮時態度都親近了很多,大誇特誇上一次交換的生菜。明明之前還在心底提醒自己,如果做第二次交易時間要間隔久一些,以免漏出什麼信息。
崔棲潮這次約好了交易一百五十斤生菜,可惜距離麗莎他們的新補給抵達還早,沒有像高粱那樣的東西和他換了。崔棲潮也察覺到了麗莎的態度有變,於是試著提出,他們能不能為自己找來特定植物的種子。
之前崔棲潮也提過一次,以後有種子希望再次交易,但兩次說出來,麗莎的心情完全不一樣的。上次她隨口說可以留意一下,這次卻已經在腦補了,崔斯坦先生要種子是來種菜,而且看樣子他自己剩餘了很多沒出處理才和她們交換,如果給他一些種子,他種出很多其他新鮮蔬菜,味道又和生菜一樣質量好……她們豈不是也沾光?
「放心,我回去就聯絡一下。」麗莎立刻答應了,「您需要什麼樣的種子,告訴我,我讓人試試看能不能弄到。」
她們畢竟也是非法組織,運輸有風險,也不能肆無忌憚地買賣。每一筆交易信息是會被記錄在冊,一不小心,就被順籐摸瓜了。所以,麗莎也真的就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試試」。
同時,麗莎也在心底排除掉了之前大家猜測的崔棲潮身份,要真是什麼專家,拾荒也就算了,不可能試驗用的種子也弄不到吧。
崔棲潮想想,如果她們的關係真的可靠,種子拿到手估計也是幾個月後,要等明年播種,但好歹是個路子。
崔棲潮是不挑的,但他也有比較希望獲得的種子,比如考慮到無人星的環境,當然優先選擇短光照、耐陰的作物,比如韭菜、蘆筍、芽菜、蘿蔔等等。
到了交易當天,崔棲潮讓崔湖留下指導,自己把崔汀和崔小江帶出來打下手,他的目的是把這些人分開,原本想都帶來,怕麗莎多想。崔汀他們一看就是不老實的,擱在中世紀,就屬於時刻想做逃奴。
可看在麗莎和艾伯特眼裡,就是崔棲潮又換了alpha……
最開始他們以為崔棲潮只是一個單身omega,後來有了個alpha,現在換了兩個新的alpha,全都和崔棲潮一樣,也不噴信息素隱藏劑,大大咧咧顯擺出來。
他們聞到那衝鼻的白酒味和濃烈的紅酒味,都不禁皺了皺眉,這種行為可不太禮貌。
再仔細看看站位,就會發現崔汀和崔小江都站在崔棲潮身後一步的位置,單單有崔湖時還不明顯,這次再看,真像是他們地位都不如崔棲潮。
崔棲潮在他們眼中,更加矛盾了,看似流落無人星,需要和他們做交易,物資也很匱乏,但是又擁有某些先進科技,手下還有幾個alpha,身份也太神秘了吧。
「崔先生,您的alpha這次沒來嗎?」麗莎忍不住試探著問了一句。
崔棲潮也沒費口舌解釋,「沒來。」
崔小江聽了,嬉皮笑臉地說:「我們來了就行啊,我們也是……」
他想說我們也是他的alpha,臨到嘴邊又不敢開這個玩笑了,怕被崔棲潮電,現在他們私下裡都叫崔棲潮崔卡丘了。
轉了個彎,崔小江改道:「我們缺少隱藏劑,不好意思了啊。」
這些人,真是奇怪。不過,在這種地方,奇怪的人也不少,難道在他們眼裡,自己就不奇怪麼,何必追究那麼多。麗莎微微一笑,說道:「沒事。」
「再過段時間,我有一批紅薯籐葉。」崔棲潮一句話啊,就把麗莎的注意力徹底轉移了,紅薯籐也是可以做蔬菜的,挺好吃,什麼alpha不omega的,還是崔斯坦先生的蔬菜更引人注意啊。
麗莎忍不住問道:「那紅薯呢?」
有紅薯籐葉,肯定得有紅薯吧。
「需要留種用,暫時不能交易。」崔棲潮說道,他紅薯本來就不多,那些都是做種紅薯用的,紅薯籐長了挺多,倒是可以割了賣,也算對麗莎他們的回饋,看她願意試試找種子。
麗莎有些微失望,但還是露出笑容。這一次,她和崔棲潮約定好了,過些時候,如果要約見面,就在湖邊刻下信號,另一個人來時就能看到。至於交換通訊頻道還是算了,就用最原始的辦法。他們都是每隔段時間會到湖邊來的,弄點新鮮水產吃。
……
崔小江等七人一去無人星就步了崔湖的後塵,音訊全無,終於讓崔家重視起來了。崔小江和崔汀與崔湖的發展路線不一樣,崔湖身手就已經不錯了,但還是因為口才好才讓他去勸崔棲潮,崔汀他們倆更暴力,三人都算是崔家比較優秀的子弟。
崔湖的飛行器還存在,崔汀他們的,卻是一點蹤跡也沒有了,崔湖駕駛的是私人飛行器,另外兩人駕的是家裡的,一定位,毛都不剩了。
無人星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竟然連折幾名晚輩,那裡雖然魚龍混雜,但以崔湖他們三人的能力,怎麼會連報信警示的機會也沒有,太詭異了。
為了解決此事,崔家這次直接讓崔棲潮的父親親自出馬了,帶了上百人的隊伍浩浩蕩蕩前往無人星。
然而這邊崔棲潮也因為上一次的事情,不悅之下防備之心更重,把監控預警範圍都擴大了,崔家的隊伍還沒進入大氣層,崔棲潮就已經發現了。
有賴於家族標誌,崔棲潮得以很快從外表認出來,這一次他不會等崔家的飛行器降落,直接開啟了遠程追蹤打擊,五發反物質炮加上一發K921,直接打到崔父棄船,進了救生艙。
他們也被K921嚇得不輕,隔著這樣的距離,他們竟然連逃避的機會也沒有。更可怕的是,對方的打擊實在太過精準了,把飛行器的重要部位瓦解,又避開了各個操控室,然後是K921,逼迫大家不得不迅速棄船。
就是因為沒人死,他們反而更加覺得恐怖。
這是一次駭人聽聞的警告啊。
崔父灰溜溜地逃走了,不過他們為自己找了理由,回去後就堅持認為,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無人星應該駐紮了某個神秘強大的部隊,在做秘密活動,所以連交涉也沒有,警告了他們的靠近。此前崔湖他們,可能也是因為不慎闖入,才失去音訊。
當然,其後的消息證明,其他勢力來去無人星自如,他們又把範圍縮小,應該是在崔棲潮那個空間站周遭。他們因為要去找崔棲潮,才進入了人家的安全範圍。
因為對方有K921,崔父是死也不肯再去了,建議直接僱傭人,從其他地方降落,再靠近邊境查探一下情況。
如果真的是什麼家裡勢力無法撼動的組織——畢竟能用K921做警告,那個計算精度,不知道還有多少專家坐鎮——那麼,也只能認了這個損失,為崔棲潮、崔湖他們舉行葬禮了。可惜。
崔棲潮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家裡判定為神秘大型部隊,萬物復甦已久,除卻研究作物之外,他也準備開展狩獵活動了。
他們所處的不毛之地動物不多,所以崔棲潮得乘飛行器到別處尋覓獵物。
無人星環境並不是特別優越,冬天時間特別長,所以這裡也盛產體型較大的動物,能夠儲存更多脂肪,通常還有豐富的毛髮或堅硬的表皮,用來抵禦低溫。
崔棲潮做了一些便攜的射擊器,把所有人都帶了出門。
上次對付崔汀他們,崔棲潮只略微抬了兩下手,其後就一直電他們,打擊崔家的飛行器時,展現得更多的則是計算能力。
——說到這個,崔汀他們好像懂了湖哥為什麼經常一副樂觀的樣子,滿足於小小的一碗高粱粥,因為看這個情況他們真是很難回去了啊!不趕緊自我調節,豈不是會心態爆炸而亡?
這一次,還是崔汀等人頭一次看到崔棲潮動手。
都是崔家人,他們任何一個也沒聽過崔棲潮這個omega有過參軍或者受訓經歷,但是他用槍的動作乾脆俐落,沒有一絲贅餘的動作。這是一個簡陋的自製射擊器啊,沒有自動瞄準系統,崔棲潮的射擊精度卻極其嚇人。
原本以為這次出來,和搬生菜一樣,是崔棲潮指揮,他們幹活。誰知道,是崔棲潮射擊,他們還是幹和搬生菜一樣的活兒,去檢測一下肉質,合格的搬到飛行器上來。
「小江,換做是你,剛剛那一槍你能射中嗎?」崔汀嚥了口口水,問道。
別說沒有任何輔助系統了,崔棲潮居然在發現對方是懷孕母獸的一瞬間,後發一槍把前頭的撞歪了。計算是一回事,手動可又是另一回事了,還是在瞬間之內的反應。
「不行,這個精度太可怕了。」崔小江小聲道。他們也接受過體術訓練,但完全無法做到這一步。
崔湖再次露出了那種「你們後來人太年輕」的笑容,「那是你們沒見過一點六三七厘米。」
其他人一臉迷茫,什麼一點六三七厘米?
「以後你們就知道了。」崔湖說道。那批高粱種子的最佳埋土厚度,他記憶猶新。崔棲潮徒手都能埋出那麼準確的厚度,能夠做到這個地步,反正他是不驚奇了。
所以,對於自己的飛行器繼魚腥味、爛菜葉子,又沾上動物腥膻味,崔湖當然也習以為常了。這根本不是什麼新款潮流飛行器,這就是個農用飛行器。
狩獵滿載而歸,他們必須在這幾天內把肉、皮毛都處理掉。
「剝皮的時候不要傷到皮毛了,留著有用。」崔棲潮囑咐道。
崔汀還傻乎乎地問:「幹什麼用啊?」
崔棲潮:「做成衣服冬天穿。」
崔汀這下才想起來,這裡還有漫長的冬天,而當初崔棲潮是囚禁在這裡,沒有考慮過他的出門問題,所以也不會有防護服、外套之類的。
現在他們也來了,同樣沒衣服穿。這些,就是冬天他們的外套了。
崔湖小聲說:「你想想,這個意思就是冬天還有活兒幹,得出門。」
崔汀頓時不寒而慄。
皮毛可以做成裘皮和皮革,先把這些動物的身體構造摸一遍,它們體型都非常大,這次捕獵最小的一隻也有兩米高,需要幾個人一起合作,把動物倒掛在原本是掛燈的桿子上。從上往下下刀,也就是打動物的後腿往下把皮毛挑開,這刀還是崔棲潮親自打磨的,鋒利無比。
剝完皮後,肉小部分冷凍,大部分用鹽醃製成臘肉,幸好鹽是足足夠的。
這些動物普遍有兩層毛髮,一層絨毛,一層蓬鬆的被毛,保暖效果相當好,剝完了還得把皮上附著的殘肉刮乾淨。
時代發展到這個地步,哪有人還親自做過這種活兒,血腥味一衝,崔汀都快吐了,再說了,這上頭殘留的可不止是血肉,連小蟲子也有,還有糞便之類的污穢。
偏偏幾個beta還要恭維她:「汀姐大A,汀姐上。」
她頭一次恨自己是個alpha了。
又不能傷到毛,把殘肉刮乾淨,還得把糞土之類的污穢洗乾淨,崔汀是邊洗邊哭,「當初我就不應該答應來這兒,嗚嗚……」
更不該把崔棲潮的生菜給毀了,她真是後悔啊。
要做皮革,這皮毛處理乾淨後,還得楦開了,烘乾,乾透後再鞣制,讓它從生皮變成熟皮。
因為這裡缺少加工產品,崔棲潮還得費心提取特殊菌種,用來除毛。要做裘皮,一樣要鞣制,配出要使用的蛋白酶、鹽溶液等等,再進行鞣制。
這一步比較重要,沒做好出來的裘皮就不夠柔軟,容易變形,甚至可能會變質。
當然,實在不行,還不是只有勉強使用。
他們對這裡的動物皮毛瞭解粗淺,按理說,不同的皮毛應該採用不同的鞣制方法,崔棲潮也不講究那麼多了,一視同仁。
最後製出來質量最好的是一種白毛食草動物,四個蹄子,脖子極長,肩高足足接近四米,製作的時候差點把星際農奴們的腰折騰斷了。毛髮濃密又柔順,手感是所有皮子裡最好的。
崔棲潮把脖子一部分切下來,給小白做了件衣物。作為地球原生動物,小白可沒有進化出厚實到足以抵禦無人星寒冷的皮毛,冬天的時候,出門它都躲在崔棲潮懷裡。
現在有條件了,崔棲潮給小白也做件大衣,還是親手做的,用的也是最好的皮毛和皮革。其他人要做大衣自己縫,他們手工可不怎麼樣,崔棲潮好歹對身體的操控度很高,在中世紀也見識過不少服飾製作。
崔棲潮先給小白量體,考慮到橘貓未來還能長得更胖,小白都還沒成年,他也放寬了尺寸。小白起初不知道是要給自己做衣服,看他來量肚子還特別生氣。
這什麼意思,因為這一次它是橘貓,就要羞辱它嗎??
難道變成橘貓是它想的嗎,有本事自己去投訴修改數據啊。
小白滾了好幾下,並不配合,被崔棲潮強行摁著量完,一下就跑了,不等崔棲潮解釋,幽怨至極地盯著他看。
單看崔棲潮拿著一小堆布料,也想不到是給貓做大衣,就連崔湖都以為,他是要弄個暖手套之類的。
等做好了,崔棲潮拎到小白面前,「來,小白,穿上試試。」
小白:「……」
什麼情況,崔棲潮給它做了個貂?
不對,不是貂皮大衣,是無人星動物皮大衣,但是和貂皮大衣確實挺像的。
小白喜出望外,踮腳往前走了幾步,原本皺成三角形的眼睛一下變圓了,瞳孔變大幾乎撐滿眼睛,輕輕叫了一聲:「喵……」
崔棲潮把大衣給小白套上,稍稍有點大,但還挺合身的,到冬天估計就剛剛好了。崔棲潮並不會嫌小白胖,他甚至想讓小白多吃點,這樣也好過冬。
小白受寵若驚,這是那一批皮毛裡最好的了,它還聽崔湖狗腿地說整條都給崔棲潮做大衣。沒想到,崔棲潮切一部分是給它做衣服。
小白穿上後,也不顧炎熱,挺美地走了幾步。
帥氣。
「這才小『白』啊,」崔湖在旁邊看到了,笑呵呵地說,「到時候小堂弟也做一套,你們穿父子裝。」
小白:「……」
小白大叫一聲,騰地躥起來,伸爪瘋狂撓崔湖。
「幹什麼啊啊!」崔湖慘叫,抱頭往外跑。
靠,這貓瘋了嗎?
第60章
崔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怎麼得罪那隻貓了,從一開始它就很看不起自己的樣子,最近更是變本加厲,就因為他點評了幾句貓穿大衣的樣子,也不知道哪句不如它的意了,上來就是一頓撓。
還沒完,接下來崔湖只要一說話,小白就下毒手。有的時候,崔湖一覺醒來,就看到小白蹲在高處陰測測的看著自己,眼神非常詭異,把他嚇得不輕。
崔湖去找小堂弟告狀,「我覺得小白想害我!」
他怕哪天中招了,連開口的機會也沒有。
崔棲潮告訴他,不會的,貓的眼神都這樣。它們比較敏感,所以對alpha估計沒什麼好感,或者只是單純的討厭橙子。
要說害人嘛,不大可能,豬都能撞小白一跤。
也許貓真的比較玄,自從小白開始針對崔湖,他整個人的運氣好像都變差了,去地裡幹活時,小白也不在,趕鳥的畢達哥拉斯卻從後頭猛地撞上來,把他頂得飛出去了。
崔湖啃了一嘴泥還要趕緊爬起來,看有沒有壓壞紅薯籐,再看畢達哥拉斯已經溜遠了。
「三角板也要害我!我被它撞得飛出去了!」崔湖對崔棲潮說。
這下崔棲潮是真的詫異了,聽過被豬撞飛的,還沒聽過被機器人撞飛的,像畢達哥拉斯他們這樣的機器人,內部程序經過設定,還會定期校準,只要不是高速無序運動的物體,它們一般不會撞到什麼。
聽過被豬撞的,沒聽過被機器人撞的。崔棲潮覺得這應該是崔湖的錯覺,「你看看是不是地裡的動物撞到你了。」
被動物撞和被金屬撞能一樣嗎?崔湖也清楚機器人的精度,但他真的被撞了啊。
崔棲潮去檢查了畢達哥拉斯,然後說道:「畢達哥拉斯是被拋棄的機器人,我看了,它的程序運行得很正常,可以排除內部原因。那麼,你覺得是有人黑了它特意撞你,還是它有了自主意識想要撞你? 」
崔湖:「……」
崔湖:「不知道,我也沒得罪過誰。」他想到被小白針對的事,不禁毛骨悚然,這不會是什麼死神將至的預示吧。
這個問題一直到紅薯收穫的時候,崔湖仍然沒有想清,也沒有被死神帶走,只是老倒霉而已。
也是這時候,崔汀他們的發情期陸續來到了。
因為同住一起學習,互相影響、刺激,這些人的發情期比較接近,當信息素發生波動後,他們提前申請暫停幹活,隔離開來。
否則,三個alpha一個omega,極有可能發生alpha互毆的情況。
一個A一個O是直接求愛,多個A當然要分出最優秀的那一個,只有老大才能獲得交配的機會。天性中獨佔omega的本能會讓他們對其他alpha產生惡感,甚至大打出手。
崔棲潮聽說後皺了皺眉。
Alpha們都在想,崔棲潮應該是不贊同請假耽誤農活的行為。
其實崔棲潮是在想這個設定真是古里古怪,發情期還要互相影響,不但與女性生理期類似,而且,一個家庭共同生活,發情期逐步統一,那麼豈不是每隔一個週期,家裡的人都要喪失勞動力,在抑制劑沒有發明的年代,人類是怎麼存活的,萬一那幾天有重大事情發生呢?有的作物最佳收穫時間可是只有幾天,當然,重大事情並不單指這個。
「行了,這裡沒有可供隔離的地方,整個空間站都是一體的,到時安排你們在距離最遠的幾塊地幹活,你們控制一下自己。」崔棲潮說道。
控制一下自己??
怎麼控制啊,alpha要是能控制自己,還叫alpha麼。
至於不批假,他們早有預料了,收穫的季節怎麼可能就這樣放過他們……
崔汀和崔小江隱含了一點讓你知道厲害的心情,兩人晚上睡覺的時候,前後腳進入發情期,一個紅酒,一個白酒,信息素像狂潮一樣湧開,瞬間無意識地撲向崔棲潮。
隨即兩人都醒了過來,耳朵聽著崔棲潮的動靜,目光則在空氣中互相碰撞,與信息素一樣互不相讓,味道越來越濃烈。
他們都想撲向臥室內的omega,但是因為有對方的存在而停滯,兩股味道把崔湖吵醒了,香橙味也開始變得濃烈,與酒味混在一起,會讓人有種橙子也要發酵成果酒了的錯覺。唯獨那些beta,什麼也感受不到,睡得正酣,
崔湖還沒到發情期,他是被影響得出現了一點發情症狀。Alpha對自己的omega——有時包括潛在的交配對象,會有佔有慾,現在這塊地上只有一個omega,兩人針鋒相對霎時間成了三足鼎立。
崔棲潮翻了個身,坐起來,他也被吵醒了。
「小白。」崔棲潮喊了一聲,小白立刻躥起來,把之前就準備好的工具拿出來,崔棲潮拎著就出臥室了。
雖說空間站各個房間只見都沒有隔斷,但崔棲潮出去,還是讓信息素味道更濃了,三個alpha頓時都有些躁動不安,目光在崔棲潮身上和彼此之間來回。
崔棲潮身上五穀味的信息素很明顯,濃度也因為alpha的影響比平日裡高一點,但從外表上看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一般。
崔湖見識過一次,崔汀和崔小江第一次看到,他們下意識地控制信息素擴張,好引起這個omega的注意,結果卻是對方穿著睡衣,面無表情地走向崔湖,把崔湖的手給捆住了。
崔湖有過一次經驗,加上只是出現部分症狀而已,忍住沒抵抗,默默縮在牆角冷靜去了。
崔棲潮把崔湖給捆住了,又走向崔小江,崔小江當時就撲了上來,連著崔汀也臉色一變,衝過來。
崔棲潮抓住崔小江的手腕向後幅度極大地一擰,崔小江身體翻了大半,手被壓在身後,然後卡一聲鎖住了。這時崔汀也到了近前,一把抱著崔棲潮,嘴裡還嚷嚷:「你聞一下我信息素!」
崔棲潮一拳砸在崔汀鼻頭,她鼻子劇烈酸痛,眼淚嘩嘩下來,哪裡還動得了,被崔棲潮捆在另一個角落了。
一個房間四個角,三個角三個alpha,崔棲潮確認好後,一秒也未停留,回去呼呼大睡了。
等到第二天,那些一無所知的beta醒來,才發現周遭的大變。
也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反正這種AO故事他們都是佈景板,只不過崔汀和崔小江眼睛都紅紅,看著像是徹夜未眠。
可不是一晚上沒睡覺麼,他們夜裡頭聞著崔棲潮的信息素味道,自己又在發情期,躁動不安,哪裡能睡著,瘋狂散發信息素試圖勾引omega,秋水都要望穿了也不見崔棲潮再次出來。這下子,真的要像喪屍了。
崔湖蔫蔫地道:「我早就和你們說過了……」
「這不科學啊,」崔汀歪著腦袋,生無可戀地道,「怎麼可能有omega不醉倒在我的信息素之下。」
崔棲潮昨晚能捆住他們已經很神奇了,alpha的力氣在發情期還會因為激素原因變大,一夜的信息素攻擊後崔棲潮居然還能起來做早餐,腿都不見軟。
反而是他們,瘋狂輸出了一晚上的信息素,現在頗有點被搾乾的感覺……
「你們昨晚沒睡嗎?」崔棲潮一邊喝粥一邊打量他們,樣子還挺亢奮的,看起來一時半會兒也睡不著,不如去幹活,「你們的信息素影響範圍多廣,十畝地遠夠不夠。」
崔棲潮把崔汀放開,試了試她和崔小江互相刺激的範圍,拉遠距離,兩人各自在一個邊角工作,不會互相影響。
他們倒是不會互相影響,但各自都覬覦中間的omega啊,只可惜四肢上都有束縛,步子不能埋太開,手也不能伸展,和農具連在了一起,只能癡癡盯著那個坐在農用代步車上來回收菜的omega。
追是追不到的。這種求而不得的狀況,也就激發了他們另一種本能,討好omega,在無法使用武力的時候,當然是引誘那個omega主動過來。
要討好這個古怪的omega該用什麼方式呢?
崔汀和崔小江隔著老遠互相看了一眼,冥冥中有了默契,埋頭瘋狂割菜!!
紅薯籐施肥足了,水量再充足,就瘋狂生長,崔棲潮這裡割了一茬紅薯籐,送去和麗莎又換了些罐頭。
種紅薯收起來,冬天外頭是沒法播種的,只能在室內少量栽培,更多的是留到明年,繼續生芽,再分段播種。
紅薯的產量非常高,連種紅薯畝產都有幾千上萬斤,以崔棲潮種的面積,也收了幾百斤上來,回報率可說相當高了。這分塊播種發芽,再把薯秧切段播種,明年能播種很大一片了。
崔棲潮也沒委屈自己,這幾百斤紅薯,雖然沒和麗莎交易,卻拿出一小部分,包括自留的一些紅薯籐葉,做菜吃。
二十三世紀比不上崔棲潮生活的時代,料理機更加發達,但也完全能夠代替人工做出美味的食物。只是空間站裡這台,因為是給囚禁者用的,功效有限,還老被崔棲潮拆來做工具,有些食物,還得手工做。
星際農奴們戰戰兢兢,因為最近表現得還不錯,崔棲潮做了他們的份,把人嚇得不輕。尤其是兩個alpha,崔汀和崔小江瘋狂幹了一整個發情期,幹農活的幹,最後四肢酸軟,幾乎精盡人亡,那個omega也沒半點反應。
他們這才徹底服了,崔棲潮就不是正常人,這種原始生理反應他都能壓制,他喪心病狂,他還有什麼做不出。
再說這些日子以來,就算料理機有空,大家吃的都是自己煮的豬食,眼看崔棲潮親自料理紅薯,還有他們的份,大家不禁聚在一起緊張地討論。
「這不會是……斷頭飯吧?」
「姐,冬天很快就要來了,這裡的冬天又長,咱們這些人浪費糧食啊……」
「我的天啊,農活都幹得差不多了,冬天之前屠宰牲畜,咱們剛剛宰完動物,現在輪到他宰我們了嗎?」
「早知道這樣,我寧願死在K921之下,好歹還算個英雄!」
「你們在說什麼?」崔棲潮板著臉,手裡端著拔絲紅薯出來,橘紅色的紅薯塊包裹著一層晶瑩的糖稀,中間連著絲絲縷縷的糖絲,已經能隱隱聞到甜膩的香味。
「沒、沒什麼。」農奴們哪裡敢說真話,迅速低下頭。
雖說這算是獎勵,崔棲潮也沒擺出什麼好臉色,星際農奴面前都擺著一隻碗,他手裡拿個木勺,把拔絲紅薯舀到他們碗裡,一人一勺。
崔小江他們捧著紅薯,低頭互相交換眼神。怎麼辦,吃還是不吃?
這時候崔湖走出來,用叉子從大碗裡叉了一塊拔絲紅薯。拔絲紅薯要的就是趁熱吃,紅薯間扯出糖絲來,如同蛛網一般,又剔透晶瑩,要涼了就扯不動了。
崔棲潮做拔絲紅薯,就是因為有風味但用料有簡單,是和他們現在的星際原始生活。
拔絲紅薯最重要的就是熬糖時的火候,這算是崔棲潮的拿手技了,糖絲是肉眼可見的細密晶瑩,如果食客更敏銳一些,就會發現糖稀包裹得也相當均勻,口感恰到好處。
外頭一層薄脆清甜的糖衣,裡頭則是軟糯香甜的紅薯,完全刺激了物料缺乏生活中的味蕾。崔湖非常大聲地讚歎了一句,「真幸福啊!」
這句話到底是拍馬屁還是真的心理扭曲,崔小江他們已經分辨不出來,但應該不是斷頭飯了,知道把絲紅薯要趁熱吃,趕緊叉一塊吧。
即便是留種用的紅薯,有崔棲潮的天賦在,能難吃麼,這紅薯本身就香甜可口,再掛上一層糖衣,咬破甜滋滋的糖衣,熱乎乎的紅薯是熟透了的軟、面。
靠,真香啊。
崔汀衝崔棲潮笑:「潮弟,這個拔絲紅薯真好吃,自己種的就是不一樣,有靈魂!」
其他人默默低頭,這誇得也太土了。
崔棲潮看她一眼,「如果那些生菜沒死,它們也是有靈魂的。」
崔汀:「……」
她也低下頭,食不言寢不語,老話還是有道理。
崔棲潮還用料理機做了一把紅薯葉,專擇嫩的,老莖一概不要,加點油鹽,清炒即可,從紅薯葉到連著的一點青梗,嫩得都要出水了,煸炒到柔軟的葉片脆嫩清香,爽口又開胃。如果說拔絲紅薯真有那麼一點點膩,也被它給解了。
一時間,屋裡只有星際農奴們埋頭咀嚼的聲音。
而崔棲潮被崔汀挑起了興致,還沒有停,他坐在一旁,也吃東西,就整理著紅薯,口中說道:「生菜是生長迅速,但它也不容易,在播種之前,就浸種四十八小時,每畝更是澆足了水,施夠了肥,肥料,是收集這裡的生活垃圾、草木灰等等製成的,花費良久。」
眾人:「……」
壓力好大啊……
崔棲潮繼續施加壓力,他就是要讓這些劊子手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那些生菜都已經進入生殖生長期了,還廢了時間用小樹枝固定,都開始抽苔了。當初播種的時候,農用機還沒有投入使用,全部都是手動播種,一抔土一抔土向上蓋……」
「你別說了,」最油嘴滑舌的崔汀頭皮發麻,「我們知道錯了,這不是一直在改正,就是食物得來不易,以後我們肯定尊重每一株作物。我要再故意壓塌一株作物,我就不是人啊。」
崔棲潮瞥了她一眼,「希望你真的知錯能改。」
「我改,我改。」崔汀狂汗,好不容易吃頓好的,還要被崔棲潮教育,他那個眼神一掃過來,他們就跟上課似的,香甜可口的菜都要吃不下去了。
先是勞動改造,現在又上教育課,崔汀都覺得自己真的被洗腦了,開始真實反思當初為什麼要壓生菜,而不只是因為被拘役而抱怨。
到了下一步,她大概就會和崔湖一樣了。
……
地裡的菜都收得差不多了,包括那些本土作物,崔棲潮收下來一大堆果實,逐一分辨品鑒。
一種成熟的籐蔓類植物,含有許多水分和糖分,崔棲潮試著少量壓搾,然後熬製,果然獲得了甜味劑,糖。
只不過,這種植物做成的糖不是紅色或者白色,而是藍色。
另外最入崔棲潮眼的,是一種灌木結的漿果,個頭有巴掌那麼大,呈紫紅色,這種植物相當能吸收水分,根系極其發達,沒有經過特別培育,果實卻異常甜美,常引得鳥類來偷吃,幸好機器人可以不間斷驅鳥。
測完成分後,抗氧化劑豐富,還挺有營養,崔棲潮給它起了個稱呼,紫地果。
有糖又有漿果,崔棲潮當然果斷帶人去植被密集的地方尋找那種糖籐和紫地果,大量採集。
糖籐可以隨意堆放,至於紫地果運輸就要小心一些了,他沒有帶什麼容器,在現場直接用樹籐編筐,裡面墊點兒葉子,再裝漿果,防止運回去的過程中壓破了。
糖籐裝滿艙,紫地果也搬了大概十幾筐回來,人手都分成兩撥,分別開工。
一邊搾糖,另一邊洗漿果,這麼多漿果得洗好一陣。
因為東西雜多,工作都是在空間站外進行的,露天作業,鍋都是自己打的,搭個灶擺大鍋熬煮。
用製造紅糖的方式,把糖籐都製作成了淡藍色的糖塊。取用的時候直接一塊塊倒進鍋裡,加水煮成糊,再把紫地果都放進去小火煮到果實柔軟,表皮崩裂流出果汁,一邊煮一邊拌。
因為本身果實是甜的,糖也很甜,就再加少許酸味劑調和,正巧用上了崔棲潮之前觀察到的那種未成熟酸味植物。
如此均勻攪拌下去,糖水混著果實成了濃稠的醬汁,一大鍋藍紫色看上去相當魔幻,甜膩的味道流淌在空氣中,引來各種生物,包括那些在地裡鑽來鑽去的小動物。
機器人趕一趕鳥還行,對付這種就沒用了,崔湖拿著木棒敲這些動物,小白守在鍋下面做最後一道防線,誰來就迅速伸爪將之摁住。
到這時,他們還要解決一個問題,就是容器不夠了,只能從外頭拾荒來許多容器,還必須是能密封的,回來清洗完把果醬裝進去,真空保存好。半人高的桶,裝了有五桶。
整個空間站現在滿滿當當,所有能利用的空間都堆放滿了物資,果醬、紅薯、生菜、鹽、糖、臘肉,之前換回來的罐頭……等等。
實在塞不下了,崔棲潮甚至籌備在外頭挖個地窖,像生菜、紅薯之類的,可是儲存在地窖裡。
這個建地窖也得有技術,溫度高了,紅薯就發芽了,溫度低,又可能把菜給凍壞了,濕度的高低,也會進一步影響儲存。所以,不止是挖個坑就行。
選個地勢稍微高一點挖,這樣不會積水,這邊的土還是不錯,很乾燥。地窖裡頭再裝上測溫器、除濕器等,等冬天來臨,還要填充上乾草之類的,保持地窖溫度如一。
崔棲潮正監督著鋪地窖,一個beta農奴忽然來報,他和另外一個同伴在遠一些的地方燒草木灰時,撿到一個救生艙,裡頭有個男alpha。
「男alpha?」崔棲潮一聽,還沒去看,立刻說道,「放生了吧,alpha吃得多。」
現在都快冬天了,也沒什麼可幹的活兒,乾吃消耗糧食。
「……」其他幾個alpha頓時一汗,尤其是崔小江。太險了吧!要不是他們來的時間巧還壓壞了生菜,是不是直接就一起反物質反應了啊!
看來上次斷頭飯一說,還是有部分中了的。
那個beta應了一聲,趕緊爬出地窖大喊:「阿洲,哥說把人放生了!!」
遠處的阿洲比了個手勢,但低頭一會兒,又立刻報告:「這人暈了啊!好像受傷了!!」
beta回身稟告,「潮哥,那alpha暈了,身上似乎有傷,這放生後應該會直接死了吧。」
崔棲潮的眼睛頓時籠上了一層愁霧,「唉……」
第61章
一個正值青壯年的男性alpha,一天少說也要吃掉幾百上千克的食物,如果在發情期,消耗得就更多,這一點崔汀他們特殊時期時崔棲潮就深有體會了。
目前崔棲潮的地盤,這麼些人就完全足夠運轉了,甚至多餘,他有農用機械,能夠代替很多人力
但是,誰讓崔棲潮的特性還有愛民如子,就算這個alpha來了只能白白消耗冬天的儲備糧,他還不是要像個父親一樣把人原諒。
「算了算了。」崔棲潮輕輕歎了口氣,「把人帶回去救治一下。」
「哦哦,好。」對於星際農奴們來說,那個人alpha性別也不算什麼問題了,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崔棲潮不受alpha信息素影響,那麼即使沒有隱藏劑和抑制劑,接納alpha也沒有什麼不便之處。
大家把那個男alpha從救生艙裡拖出來,搬到了空間站連上治療儀器,但是這alpha遲遲不醒,他們覺得可能是精神上也受到了打擊,於是暫時放置了。
崔棲潮繼續監督人修地窖,他準備了細密的沙子,在底部鋪大概四五厘米厚。他在這裡安裝了測溫器等,但是地下信號難以傳輸,還有個問題是數據採集後如何傳輸。這個問題倒是不難,崔棲潮讓人一邊往裡面裝填,一邊自己調整系統,以便隨時監控,讓地窖處於最佳的儲存狀態。
到了天色全黑,崔棲潮才出地窖回空間站,順便也把照明燈關了。
照明燈一關,那些「絕不是在工作只是沒事走來走去」的機器人也跟著排隊往回了。
崔棲潮進去就看到被救回來那個alpha正躺在桌上,這原本為一個人生活設計的空間站可沒有太多供人休息的地方。從面部輪廓看,這個alpha五官深刻,一頭深棕色的頭髮,應該是西方血統。身上的外套多處撕裂,已經被脫下來,身上只有襯衫和長褲,貼著肉,隱隱顯出肌肉輪廓。
「潮哥你看他體格,這得一米九多吧。」崔洲比劃了一下。
崔棲潮臉色一變,「那豈不是吃得特別多?」
眾人:「……」
啊,崔棲潮真是一副很想把人拋棄的樣子……
崔洲覺得自己可能不該提這個,轉移話題道:「呵呵,現在還沒醒。」
自從淪落到這裡,他們好像人也善良了一些,或者只是想多拉些人下水而已。
崔棲潮看清楚那身材,果然很高大,不是很開心。這一餐得吃多少,不如小白,吃再多也不會到人類份量,還能幫忙幹活。
他想著,摸了摸小白的下巴。
小白彷彿明白他所想,也回應地蹭了蹭他的手。就是嘛,當初那三斤多值啊。
這時,昏迷的alpha卻眉頭一皺,眼睛睜開了一點,同時手撐著桌面,試著坐起來。
崔洲扶了他一把,「哥們兒,你醒了,沒事吧?」
之前這人醒了一次,很快又暈了,他們算是有一面之緣,這人對他還有點印象,只是現在屋內數個A、O信息素混在一起的氣息讓他不是很爽快。
「你們是什麼人,這不是我的地方……」這人一甩腦袋,清醒一些了,也能分辨出那些糾纏在一起的信息素。
「你不是砸我們屋子外頭了麼,我們老大就把你給救了。」崔洲說道。
他想。顯然,扶著他的人是beta,有三個alpha的味道,兩個很有攻擊性,另一個稍微平和一些,還有一個omega,他的味道很特別,是清香溫和的五穀味。
這個男性alpha順著味道,看到了一個東方面孔的男性omega,他下意識開口:「不好意思,能給我些水嗎?」
通常這種活兒,都是omega來做的,他考慮到自己被人救了,說話也比較客氣、收斂。
崔棲潮緩緩轉臉看了他一眼。
其他人都被這人的話嚇一跳,瘋了罷,看誰呢,這是讓崔棲潮給你倒水喝?
這個人顯然沒有意識到,崔洲口中的老大就是崔棲潮。
正在他們想著崔棲潮該發飆的時候,方方、圓圓和畢達哥拉斯已經排著隊進來了,視野中出現了那個alpha後,藍光連閃,它們用欣喜的語氣喊道:「主人,你回來了!你沒有始亂終棄呀!」
男性alpha露出釋然的表情,「原來你們在這兒,難怪我會落到這裡。」
看他對「始亂終棄」這個詞接受良好的樣子,應該就是原主人沒錯了。
崔棲潮的眼神這才變了一點,這是三個機器人的原主人?原本以為是廢棄用品,沒想到主人又回來了,這下他心裡才好受一些。
——如果是畢達哥拉斯它們的主人,那麼救回來也算對它們勞動的回報了。
「這些機器人是我從大約200里外一個荒廢空間站撿的,」崔棲潮緩緩道,「沒有修改過它們的程序,但借用了外殼。它們現在也在我這裡幫點忙。既然你是它們的主人,那就在這裡安心養傷吧。」
畢達哥拉斯連忙搖頭:「大哥你可別胡說啊,我哪有幫你忙,我只聽主人吩咐的。」
一聽崔棲潮的話,這人立刻敏銳地察覺到什麼,這是主人的口吻啊,這個omega難道才是這裡主事的人?如果是這樣,倒是能解釋為什麼他剛才說那句話,其他人臉色都有點變了。
無人星什麼樣的人沒有,但他還真沒見過omega作為領導者,這讓他陡生興趣。
「真是太謝謝你了。」這人試探地道,「我叫布萊迪,方方他們的程序都是我親自設計的,所以……墜落的時候,自動定位了程序所在的位置。倒是挺有緣分。」
「不客氣。崔棲潮。」崔棲潮站了起來,他本想報假名,但是機器人早聽過他們的真名了,「我去準備食物,自便。」
布萊迪盯著崔棲潮的背影看,真是太微妙了,這個omega擁有極大的話語權,甚至可能是這裡的領導者,但是又敢於屈從自己omega的本性,去做飯照料大家?
布萊迪無疑是想多了,在他們這兒,煮飯的意思就是崔棲潮掌控食物,得由他來分配每人吃多少,而且他們都是同輩的兄弟姐妹。
崔汀心想,見鬼了,哪有對剛見面的omega說挺有緣分的,撿你的還是崔洲,怎麼不和他說有緣分。她和其他人交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誰都沒作聲,打定主意吃瓜到底。
雖然暫時聞不到這個alpha的信息素味,但是從談吐、氣場各方面看,不像一般人,這人到底是會被小堂弟捶進土裡,還是有意想不到的結果?
……
崔棲潮給大家分了食物,看在布萊迪是傷員的份上,多給了他一點生菜葉子。
布萊迪飽含深意地看著那兩片葉子,是珍稀的綠色蔬菜啊……他給畢達哥拉斯一個「你懂」的眼神。
畢達哥拉斯:「??」
不懂啊!
「明天要開始殺魚了,都做成熏魚。」崔棲潮一邊吃一邊安排明天的工作,「崔湖把魚都撈上來,魚塘清了。鹽要不夠了,崔汀去打些鹽來……」
大家喏喏應是。
這情景更證實了布萊迪的想法,崔棲潮真的是這裡的老大,但崔棲潮的稱呼也顯示了,他們同姓,布萊迪問道:「你們是一家人?」
「嗯。」這點沒什麼好瞞的。
布萊迪想,即使是一家人,哪有家中有alpha卻讓omega來做主,安排工作的。
這樣的生活模式,倒讓布萊迪想到了原始社會,那時候omega掌握了生育權,所以無論alpha還是beta都聽從omega的吩咐幹活。
當然,也很像後來的封建社會,年長的omega撫育年幼的alpha、beta,也能獲得尊敬。
那麼,從正常角度想,崔棲潮應該特別特別賢惠,才會令他的兄弟姐妹都聽他的吧?
「方方、圓圓和畢達哥拉斯就不要工作了,專門照顧你們的主人,他恐怕還要幾天才能恢復行動力。」崔棲潮最後對三個機器人說。
「好啊好啊。」畢達哥拉斯說,「哎呀我本來就沒有工作,不照顧主人幹什麼。」
大家都看破不說破,隨它們去了。
……
第二天,大家按照崔棲潮說的忙活起來,崔湖去清塘。胖頭魚長得也差不多了,每條都有上百斤,從塘裡拖出來宰了,崔棲潮再在旁邊指導如何做成熏魚。
機器人把它們的主人扶出來,曬一曬外面的光,恰好就看到這一幕。只可惜生菜已經收完了,布萊迪到現在還覺得崔棲潮對他特別特別照顧。
崔棲潮認真地帶著大家殺魚、熏魚,總攬全局,提點每一個細節,俐落得很,快到中午時,他就回去準備食物,讓大家停下來休息,把飯給吃了。
賢惠,是真的賢惠啊。布萊迪在心裡想。
現在好多思想進步的omega都開始嚷嚷著要脫離嬌養的生活,不再做生育機器或者性愛工具,布萊迪就遇到過一些這樣的omega。
而崔棲潮呢,他看上去竟是醉心於家務,甚至以此獲得了大家的尊敬,而非當做家庭奴隸一般對待,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做到了那些omega還未達到的事情。
崔棲潮坐著收拾餐具,布萊迪就似笑非笑地問他:「崔先生,你好像很享受這樣的日子?」
崔棲潮想也不想地回答:「是。」
布萊迪說道:「你不想從事其他工作嗎?」他舉了幾個例子,都是現在omega從事比較多的工作領域。
崔棲潮頭也不抬:「不想,就這樣最好。」
「哈哈哈,有的omega聽到你這樣說,可要和你分辨一下,勸解你了。」布萊迪滿帶笑意地道。
崔棲潮莫名其妙,為什麼,他在無人星種地礙著別的omega了嗎?
不過,這個成人秀位面的理念好像都奇奇怪怪的。
「我覺得你這樣很好。」布萊迪繼續帶著笑看崔棲潮,單單從外貌上看,他更像一個俊秀的alpha,頗具領導者氣質,讓人無法因為他喜愛家庭而產生輕視。
「……謝謝。」崔棲潮繼續莫名其妙,沒法幹活就算了廢話還那麼多?
他喊了聲小白,走開了。
布萊迪靠著畢達哥拉斯,輕聲道:「他很特別。」
畢達哥拉斯:「……?」
是很特別啊綁架了那麼多alpha,但主人這個語氣怎麼怪怪的?
地裡收的最後一茬作物就是高粱,直接把刀片掛接上代步機,兩個小時就能割乾淨了,再把高粱穗收上來。
布萊迪在旁邊看著,微微一笑,讓方方和圓圓下去收。雖然他因為受傷行動不便,但這點小事,不需要自己動手。
崔棲潮看完臉色好了幾分,因為這些天比較忙,他倒沒時間做自動收割打捆的機器。
最後兩畝地收了高粱籽淨重一千五百斤,高粱秸稈三萬斤,這個屬於食用高粱,所以秸稈沒有糖高粱那樣的價值,可以用來產糖。
但是,就這三萬斤也絕不是廢物,秸稈還田是非常好的肥料,不必漚制,只要犁得夠碎,直接耕進土裡就行。漫長的冬天,足夠它們在地裡分解了。
那一千五百斤高粱,一部分留種,明年崔棲潮想意氣風發地種上個五十畝高粱,這不過需要一百斤種子,還餘了一千四百斤呢。
高粱去除了穎殼,留下五百斤高粱米,五百斤磨成麵,剩下的四百斤釀成酒。
「你打算自己釀酒?」布萊迪饒有興味地道,現在很少見自己釀酒的了,當然,在無人星可能也有幾分無奈。同時,他的信息素也慢慢散發出來。
固然是隱藏劑失效,但布萊迪也沒有刻意收斂,微鹹的海風氣息擴散開,還讓人宛如置身雨後的沙灘,這味道濕漉漉的很清新,卻又帶著廣博的包容感,隱隱還有些撩人。
崔棲潮:「嗯。冬天做點酒暖身。」
他懷裡的小白微微抬頭,覺得有點不對……半晌才想明白,這個alpha是不是想泡崔棲潮啊?
小白震驚了。
它和崔棲潮應該是最不敏銳的,一時沒想到,這個男alpha想泡男omega。
小白頓時不滿了,打從喉嚨裡發出威脅的聲音,兩隻耳朵也扯了起來。
布萊迪意識到可能是自己的信息素味道刺激到了小白,反倒是崔棲潮置若罔聞。他眼神閃爍,覺得很有趣,伸手去摸小白:「小貓咪……」
「哎呀媽呀我漏電了!」正在搬運高粱的方方大聲嚎叫。
它的殼子本來就是崔棲潮給做的,非原裝,這幾天一忙活,難道真的漏電了。崔棲潮立刻緊張地往那邊走去,布萊迪行動不便,仍在原地由畢達哥拉斯扶著。
崔棲潮檢查了一下方方,倒不是外殼漏電,只是裡頭電路的問題,讓它產生漏電的錯覺,很快就解決好了。
只是這麼一來,崔棲潮也就走開了,布萊迪要是再湊過去,未免太明顯,他沒再動彈了。
做高粱酒,要先培育出曲霉製作酒麴,加入浸泡、蒸煮後的高粱米裡。發酵個半個月,就可以取出來蒸餾了,蒸餾設備都好做得很。
釀五十度,四百斤高粱米應該能出個兩百斤出頭的酒。
崔湖他們都很久沒喝酒了,這玩意兒,就算在麗莎他們那邊,有人專門運輸物資,也少有,光是想想他們就不停舔下唇。
……
高粱酒釀好之前,崔棲潮又去和麗莎他們做了一次交易。麗莎他們入冬的補給到了,那邊弄到了極少量的蘿蔔、韭菜、芽菜、南瓜等種子,還有薑,每種也就那麼一小包而已。
崔棲潮十分欣喜,他給了麗莎一些高粱米和生菜、臘肉。
麗莎看到高粱米都失笑了,「這是那時我換給你的高粱長出來的?」
崔棲潮點點頭。
麗莎笑笑,忽然有些猶豫地道:「有件事情,我想了想,還是應該提醒你。」
崔棲潮看著她,「怎麼了?」
「其實我一直很疑惑,你一個omega為什麼會在這兒種菜,後來帶了好幾個alpha和beta,你到底是什麼人。」
麗莎慢慢道,「直到最近,無人星在流傳一個消息,有富人懸賞讓探聽住在坐標xxx.xxx的人,還要特別注意其中幾個alpha和omega的情況,我看到了照片……」
就是崔棲潮和他的同伴。她雖然還不知道崔棲潮的具體處境,但至少可以完全擺脫此前的懷疑,向崔棲潮伸出援手。
麗莎真誠地道:「不瞞你說,我和艾伯特都是從諾森境內逃出來的,我們和我們的同伴,都致力於反抗諾森政府對omega的壓迫,乃至呼籲各國的omega都能擺脫束縛,擺脫社會對他們的不正確認知。我覺得,如果你願意,可以加入我們,我們能夠幫助你躲過懸賞,以後,你也可以和我們一起活動。」
崔棲潮聽了知道大概是崔家下的令,崔家和麗莎都對情況有一點小誤會,至於麗莎的身份,和之前崔湖猜測得也差不多,他立刻說道:「謝謝你的提醒與好意,但是不用擔心,我沒事。你們忙吧,我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是嗎?」麗莎仔細打量崔棲潮的神色,發現他不像是說笑,認真地道,「我相信你要做的事一定也很有意義,如果你需要什麼幫助,務必要告訴我。」
崔棲潮和她友好地握了握手,各自分別。
開什麼玩笑,和麗莎一起去活動,那他的地怎麼辦。按照崔湖說的,這些人一天到晚也要訓練奔波的,就算佔據了無人星,哪來時間種地。
不過麗莎的提醒崔棲潮還是很重視,自從上次崔小江他們的事情,崔棲潮已經擴張了監控範圍,現在不過是除了崔家,還要提防其他身份的人罷了。
……
過了幾天,布萊迪已經能下地扶著畢達哥拉斯走路了,這時候家裡的活兒也都幹得差不多了,地裡空空如也,等待來年繼續耕種。
除了快釀好的酒,最後再制一批鹽就行了。
崔棲潮放手給崔湖去監督了,自己坐在屋子裡記賬,計算一共囤了多少東西。
布萊迪也坐在一旁,一言不發,自覺氣氛非常靜謐美好。
直到畢達哥拉斯的眼睛忽然有規律地一閃一閃,並發出了滴滴滴的聲音。布萊迪立刻坐直了,「把崔湖他們都叫回來,有外人暗中接近。」
這個架勢,肯定來者不善。
崔棲潮鎮定並迅速地起身叫人,看得布萊迪心中更滿意了,真是大氣,淡定。
當然,崔棲潮語氣中難免還是有一絲急切,應該是關心兄弟姐妹,「都過來!」
崔湖等人放下手頭的工作回來了,只聽布萊迪迅速吩咐:「你們沒有武器,我的救生艙還藏了三支槍,我教你們拆下來,崔湖、崔汀和崔小江都拿一支,各自守住一點……」
同時,他一按畢達哥拉斯的腦袋,畢達哥拉斯眼中的藍光擴大,籠罩在窗前,透過這層藍光就能看到原本空無一物的耕地有幾個人影在接近。
只是,還沒等布萊迪安排完,崔棲潮已經把衣櫃一下打開,從裡頭拉出一隻巨大的機械臂,上頭連接著大口徑炮管。
他對準外面的同時還冷冷對崔湖等人道:「誰要是趁機求救,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布萊迪:「…………」
求救???
LJJ:
【我的生菜啊!我的生菜,我一集一集看著長大的生菜啊,還沒採收就被王八犢子壓壞了!】
【崔總務必把這些小兔崽子撕碎了!讓你們糟蹋生菜!】
【我去你大爺的老崔家,強烈建議崔老爺反攻崔家,地全都徵用了種生菜,否則對不起死去的生菜】
【彈幕一片呼天搶地,宛如自己菜地受損的老農XD】
【雲種田的各位可以收一收了!】
【虐死他們!】
……
【這一季的主題是囤貨嗎?看得我好想去掃貨啊……】
【這個開頭看得我真是熱血沸騰,好一個AO文開端】
【前面是新來的觀眾吧,慢慢看,沒放生也不一定就有戲,哈哈】
【這個劇情有點眼熟,如果我沒記錯,上半集是「alpha有什麼的,春天來了該種地了」,下半集是「alpha有什麼的,冬天將至該囤貨了」】
【我的思路已經扭曲了!看到第一眼居然想的是這個alpha帥是帥,可不像能幹農活的樣子!】
【一畝地都沒有咋好意思泡崔老爺的】
【呵呵】
【呵呵……】
【露出了盡在掌握的笑容.jpg】
【佛系觀眾,淡看AO。反正最後,都是菜農。】
【恭喜本直播間觀眾心態升至LV.10,一切都是過眼雲煙,唯有耕地永恆】
第62章
這個omega好像忽然變了一個人似的,一手搭著機械臂,另一手則調試著填充能量,甚至根本不需要他的畢達哥拉斯,炮口已自動鎖定了目標。說不定,人家早就發現了目標。
再看崔湖他們,也異常熟練,立刻連連搖頭。開什麼玩笑,再想逃也要保命為先啊,誰知道崔棲潮會幹出什麼瘋事。
一瞬間,無人星上兄友弟恭、一家和睦,耕地種菜的和諧畫面,在布萊迪面前完全崩裂,賢惠的omega眨眼間成了綁架犯。畢達哥拉斯在後面拖了一下布萊迪的腰,小聲說道:「主人,我們到一邊去等吧?」
布萊迪呆呆地不肯動,他還是有點無法接受……
崔棲潮將桌面扣開,周遭地形的立體投影升了起來,中間框出幾個物體,他看了一眼,心中十分滿意。這些人駕駛了飛行器來。
之前崔汀他們那個飛行器被他洩憤炸了,這個倒是可以留下來自用。
看在這個的份上,崔棲潮也要把他們的人留住,畢竟有的人會和飛行器控制系統綁定,以防萬一用來解鎖。
分析完圖像後,崔棲潮連接上能量轉製器,調整為反物質能量,快速計算出參數輸入,在那些人越過耕地之前,就一陣連發。
空氣出現一道道扭曲的透明軌跡,來人各自中彈,一切武器、衣服和所有毛髮全都產生反應,化為虛有了,包括他們的反射隱形儀。
於是一瞬間,前頭的空地就出現了十幾個行跡猥瑣的裸男。他們只覺身上一涼,隨即驚恐地對視,不明白發生了什麼變故,一切來得太快了!
幸好有人內置過通訊儀器,察覺不妙,立刻對留守飛行器上的同伴道:「情況不對,對方武力超過預估,所有武器被……被繳,立刻接我們回去!」
他一時間都不知道自己的衣服、武器和頭髮到底是去哪兒了,如何消失,只能含糊地說被繳。
停在遠處的飛行器瞬間反應過來,升上天空開啟護盾預備接人,同時將收到的消息傳開:目標武力值與預估相當不一致,需得警惕。
然而,下一刻,空間站周圍那些太空垃圾也被拱開,探出炮口。
飛行器瞬間預警,已被鎖定,武器分析顯示危險級別為高危,再晚一點,更是探測到了K921的痕跡。
飛行器上的人臉色全都變了,一片煞白。
媽的,下懸賞的是瘋子麼,這裡有K921,居然沒有警示——不對,如果真的說了,估計沒有組織會接這單了。
來不及想那麼多,行動指揮人當機立斷,拋棄前方的同夥,立刻返航。
可是任他們如何試圖擺脫,對方的武器都緊緊鎖定了他們,駕駛員們的額頭上都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很明顯,對方的不但武器比他們高出一截,操控手段也遠勝他們。
「不,不會是哪個國家的正規軍吧?」有人磕磕巴巴地說道。
現在該怎麼辦?
整個氣氛一片凝滯,而前方那些光溜溜等待接應的同夥還在不斷詢問事態,「怎麼?你們到了沒?快點啊臥槽,裡頭好像出來機器人了!」
沒多久,同夥們的聲音就化為了電流聲,並陷入沉寂,顯然是置入的通訊芯片被挖了。
指揮人青著臉,下了一個和當初崔家一模一樣的命令:「棄船。」
他比崔家人更加知道壯士斷腕的道理,即使現在還沒有受到傷害——對方暫時只鎖定了他們,沒有做出打擊——但是,他,他們,經歷過很多戰鬥,敏銳度相當高,通過僅有了幾點信息已經分析出來了:
對方是一個嚴密、裝備頂尖、人員素質極高媲美甚至等同正規軍的組織,不容多想了,這可能是唯一逃脫的機會。
……
崔棲潮看到立體圖像上瞬間多出來幾十個小圖像,根據參數來看應該是救生艙、逃生船之類的,他隨意點了兩下,那些正在遠離的圖像就消失了。
既然這些人識趣地棄船逃了,他就不追了,也好讓他們把消息散播出去。
方方和圓圓被崔棲潮派出去,把那些光溜溜的傢伙給押回來,這些人被趕到空間站外頭,方方挨個打他們的腦袋:「蹲下,抱頭!」
這時候已經臨近冬天了,他們可憐兮兮地蹲下來,冷風吹蛋涼,眼睛忍不住掃著空間站緊閉的門,不知道自己到底被何方大神抓了。
「外面有十幾個人啊,那牛高馬大的,看樣子大部分是男性beta,還有幾個alpha,」崔湖壞壞地擠眉弄眼道,「你不是說,男alpha吃得多,現在又沒活兒幹,純粹浪費糧食麼。怎樣,起完鑰匙作用後就『放生』了吧?」
自從他知道布萊迪是機器人的主人,看布萊迪就怪不順眼的,那幾個機器人可針對他了。
布萊迪聽了整個人像被雷劈了一樣,突然間想到自己剛掉這兒時,隱隱也聽到「放生」這個詞。他看到崔汀那故意的表情,立刻想到,難道一開始,崔棲潮對他的評價就是吃得多又沒法幹活的alpha?
所以後來他說機器人是他的,崔棲潮態度才忽然好一點?
崔棲潮卻道:「這些人帶來的是大型飛行器,上面還有很多補給,他們自己吃都綽綽有餘,倒是可以留下來做勞力,吃睡都安排在飛行器上。」
布萊迪:「……」
這什麼意思,是他理解的那樣嗎?外頭那些人自帶糧食,比他有用??
布萊迪很想反駁,並舉舉例子自己有多優秀,可是他實在說不出口,因為剛才他親眼目的崔棲潮操控反物質炮,還有外面那一排的K921。彷彿一口氣憋在喉嚨口,可委屈死他了。
從一開始,崔棲潮就不是他想像的那樣,難怪他會覺得有點微妙,崔棲潮根本不是領導者,是鎮壓者,是征服者……
布萊迪幽幽地看著崔棲潮,這個表裡不一的omega,「所以,你和他們也根本不是兄弟麼,他們是你劫持來的?」
難免,這語氣裡就有一點怨氣。
崔小江他們都在暗暗笑,任哪個alpha,不對,不管是什麼性別,遇到崔棲潮都要崩潰吧,何況是布萊迪這種人,這些天他試圖撩崔棲潮,雞同鴨講的樣子大家都看在眼裡。
虧他們還有點期待這個alpha,沒想到也沒有很大驚喜啊,真是讓人好有共同沉淪的快感呀……
崔棲潮不知道布萊迪在幽怨什麼,他皺眉道:「當然是,他們都是我的親堂哥、堂姐。」
布萊迪:?
崔小江衝布萊迪眨了眨眼睛,「嘿嘿,我們都是被派來逼婚,然後反被劫持的人。」
布萊迪:「……」
布萊迪嘴角都不自覺抽搐了一下,「這麼開心的嗎?」
崔小江:「…………」
……這不是,苦中作樂啊!
崔棲潮左右看兩眼,「說完了?」
「說完了。」布萊迪深吸一口氣,努力保持風度,平復複雜的心情。他確實,對這個omega刮目相看了,這麼多年,還沒有誰能讓他如此狼狽過。
布萊迪深深地看了崔棲潮一眼。
「小堂弟,出去訓話吧。」崔湖含笑上前拉開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
這些身體光溜溜的人,其實都隸屬一個無國界僱傭兵組織,偶爾也兼職做星際海盜。這一片星域一共有四五個無人星,平時他們主要駐紮在另外一個無人星上,但對這裡的瞭解也不少。
來之前,他們更是試圖探查空間站裡有多少人,但是被屏蔽了,不過經過評估,裡頭也住不了多少人,外頭不見停放任何大型武器,只有一些垃圾而已。
所以在此之前,任何人也沒想到會有這樣一齣反轉。
現在,這些莫名其妙就被拋棄、剃了個精光的僱傭兵緊盯的空間站門打開,走出來一個男性omega,alpha們可以聞到他身上清香的五穀味道,沒有任何遮掩。
再後面,是幾個alpha和beta,就再沒其他的了。和他們想像中用了特殊技術隱藏下一大批人,完全不同。
最讓人不解的是,仔細看看,這些人都能和他們拿到的照片對應,也就是發出懸賞的老闆讓他們格外注意的人。但那個格外注意,是希望能解救的那種,現在怎麼只見要解救的人,不見控制他們的人啊。
一個alpha把凳子搬出來,然後那個唯一的omega坐了下來。看得他們一愣一愣,這又是什麼意思,omega一人坐,其他人都站著。
「你們是接了不具名者的懸賞,來探查這裡的情況,並尋找……我們的嗎?」崔棲潮問道。
光頭僱傭兵們對視幾眼,都點了點頭,訕笑道:「先生,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這樣的話,那就沒什麼誤會了。」崔棲潮道,這和麗莎所說的完全對應上了,應該確實就是崔家僱人打探。
「……」
他們突然有點害怕,這裡頭的真相與大家所想可能截然不同,這些人可能根本就不是待解救吧?又有高危武器,那個下懸賞的王八蛋到底怎麼騙大家了。
最可怕的是這個omega看他們的樣子,讓人很瑟縮。他們現在身上一根毛也沒有,衣服也不見了,蛋蛋都在風中飄搖,這omega熟視無睹得彷彿下一刻就會有人給他們摘蛋了。
崔棲潮也沒費時間解釋什麼,直接帶人去把飛行器接收了,兩個要事,清點上頭的物資,還有多製作一些炸彈。
崔湖拿著從飛行器上找到的衣服,分發給光頭們,好讓他們遮蔽一下身體。
順便,把炸彈也給他們安上,口中還勸道:「這地方『表裡不一』的,K921都看到了吧?還有之前轟掉你們毛的,其實是反物質炮,高精度反應的那種,我們……老大,非常牛……」
這一番對實力的誇耀,主要是為了打消他們的反抗之心。崔湖擰著眉毛道,「唉,其實接這個任務也是你們倒霉,對方隱瞞了這些消息。」
他語氣中充滿了遺憾,家裡人這一招實在不怎麼明智啊。
聽在其他人耳朵裡可就不是那麼回事了,只覺得果然他們不是需要解救的人,這是被下懸賞的傢伙坑了。
崔湖又拐回了正題,歎氣道:「根據無人星域的慣例,你們這種俘虜本來應該直接丟出外太空,現在留著你們是不是很驚喜呀?在哪裡打工不是打工,與其跟著什麼不入流的組織拚死拚活,不如在這裡做點更有意義的事……」
光頭們頓時激動了,更有意義的事?這裡可是有K921的,雖然還不清楚內情,和對方人為什麼這麼少,但大家都猜測這是暴力組織,也許人家有地下工事呢。
這麼說的話,難道,把他們留下來是要吸納他們?那可比之前的組織有前途多了!
「您說得對!」其中一人壓抑住激動說道,「咱們這些兄弟都是能幹肯幹的人,也願意跟著更厲害的老大,什麼事兒您吩咐一聲。」
崔湖詫異地看他們一眼,「沒想到你們這麼想得開,那可真是太好了。目前呢,是沒有太多活兒,這不冬天了,休息,我們這裡也是比較人道的。」
光頭們對視一眼,不愧是高端組織啊,不像他們之前,風雨無阻地出任務。在這裡做,說不定幹仨月吃一年。
「嗯!」光頭應了一聲,代表大家說出了心聲,「知道我們都是被俘虜剛加入的,內幕一些的事情還沒資格知道,也不會多嘴。但是,是不是告訴一下我們跟的哪位老大,以免冒犯了?」
「你們見過了啊。」崔湖掀起眼皮,「那個omega。」
眾人:「……?」
首先這裡絕對不是什麼純omega的反抗組織,比如麗莎他們那樣,那麼,老大為什麼會是個omega?
崔湖:「看我幹什麼,這裡只有一個omega,也沒有隱藏劑,別告訴我認不出。」所有人都站著就崔棲潮坐著,難道還不夠明顯。
「唉,都別這個眼神,」崔湖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了,意味深長地道,「日子久你們就知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你們以為,K921是怎麼來的?」
那些逃跑的僱傭兵折損了大型戰鬥型飛行器和上面所有的武器與補給,回去後一匯報,匿名懸賞的崔家要被罵得狗血噴頭了。
怎麼會有如此缺德的人,完全不提對方的危險級別這麼高,他們自己也完全不會想到那顆無人星上有危險組織。
他們常年駐紮在這片星域,自然知道最近沒有什麼需要警惕的大型組織入駐。
——就因為這一點,對方顯得更可怕了,絕對是瞞著所有人的眼睛隱秘進入。愈發證明這地方,不是他們這些人能管得了的。
崔家那邊收到反饋,內容是他們被瘋狂辱罵了一番,僱傭兵也不指望他們能賠償損失了,中間人更是搖頭歎氣,表示這信用可真有點差。
崔家還想再找其他人,但是哪還有人接,小道消息已經滿天飛了。
沒人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是馬後炮地檢測一下,那塊坐標發生過強烈的能量採集反應,某組織更是折戟沉沙,還痛罵了懸賞人,就知道活兒不能亂接了。
崔家極為鬱悶,這事兒到現在他們也沒敢傳出去,一則覺得沒面子,二則忌憚神秘勢力。現在都沒人肯接單了,他們又能如何,真的只能直接舉辦葬禮了嗎?
……
崔棲潮檢查了那些僱傭兵的飛行器非常開心,這上頭裝載了很多物資,包括食物、一些小型無人機、各類防護服,而且大型飛行器功能更加齊全,有很多用來打造維修的工具設備,乃至原料,以備長期作戰。
這個冬天,剛好用來多製造一些農機。飛行器足夠大,生產完全可以在艙內進行,實在是冬天的完美場所。
崔棲潮埋頭畫了幾天的圖,他想做出來的是能夠復合作業的農機,這樣的機器既能犁地、耙地,又能播種、覆土,更加節省資源。
打下手的,自然是那些更加熟悉飛行器工具的禿禿農奴。
對僱傭兵們來說,完全可以接受冬天休息時間在室內作業,這不是理所當然的麼,利用休息時間維修、製造武器。
崔湖轉達原話只是機械,但在這些人聽起來,不就等於武器。
知道崔棲潮設計了這裡的武器系統後,僱傭兵們看他的眼神就不敢那麼放肆了,這下能跟著製造新「武器」,更是期待無比,可是見證這位新老大的實力了,他到底設計出了怎樣的武器呢?
他們粗略看了一眼圖,從外形看,這不算是個龐然大物,第一個形態像是陸戰用的,輪胎非常大——這點他們尤其注意了,因為老大為輪胎單獨設計了調節器,用來調節胎壓。
如此一來,無論輪胎上載物多少,胎壓始終自動保持一致。他們想,這應該是為了適應特殊地形?
除此之外,機器掛接了一個幅寬相當高的大型部件,很多尖尖鏟鏟,還有密集的炮管,看上去就算軍火用光,這麼碾過去也能鏟死一大片人。
按理說,應該還裝載了飛行部件,但乍一看圖也看不出來。
有經驗的僱傭兵都紛紛在腦海中模擬器這種作戰器實戰時的效果了,不知道搭載武器系統如何,如此密集的炮筒,能夠同時打擊超多對象了。
他們還聽到崔棲潮低聲和人商量時,隱隱漏出來幾個詞,都是什麼「自動對靶」「精密噴射」「機群管理」之類的詞,其實他們對技術方面也不是特別瞭解啦,但這些詞一聽就感覺火力很猛的樣子,讓人有點熱血沸騰。
別看老大是個omega,人家能提供超猛的軍火啊!
……
這個期間,布萊迪的身體也恢復了很多,還沒完全好,但已經能夠自己行走了,他一點也無意立刻離開這個讓自己略失顏面的地方,反而緊跟著崔棲潮。
布萊迪對設計程序、機械也頗有研究,他自稱可以幫崔棲潮一起做農機的智能自動化。
崔棲潮同意他打下手了。
布萊迪本來好歹挽回一些面子,誰知道越看越心驚。農機不是武器,可萬變不離其宗,先進的思路、理念放在什麼機械上面都是優秀的。
布萊迪甚至可以篤定,那些太空垃圾中堆砌出來的K921絕對不是崔棲潮的極限,只不過崔棲潮更寧願把原料用來做農機而已!
同時也解釋了,他平時熱衷家務,也不是賢惠的表現,單純是個人愛好,自己種,還逼挾持來的人種!
布萊迪不知道崔棲潮到底有什麼背景,反正細節處無不透露出崔棲潮不僅是個人能力高,他所接觸到的科技應該也更高,說不定整個體系都創新了。
難道,是哪個政體的秘密研究人員?
這麼一想,布萊迪突然很喪了。
吃得多,不幹活,唯一覺得自己能幫到崔棲潮的地方,也被碾壓了,他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很廢……
「主人你別這樣想啊,還有我們呢,崔先生說我們很有用!」畢達哥拉斯嚷嚷道。
布萊迪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把心聲說了出來,而畢達哥拉斯的話好像也沒有起到安慰的效果,反而讓他有種心酸的感覺。他很久以前做的這些機器人,幹的都是體力活兒,也是崔棲潮留他在這裡吃白飯的原因。
他坐在地上,背靠著機艙發愣。
這個omega……這個omega讓他怎麼說才好……
那些光頭農奴從他腳邊路過,熱烈討論正在製造中的機器,「今天又讓加了幾根大刺,我覺得近戰功能是不是太多了,現在哪還有那麼多短兵相接的,還不如把蓄能池再做大一些。」
「你懂個屁啊,你做得出K921嗎?你知道這裡頭沒有什麼奧妙?」
「說得倒也是……我偷聽到那位和崔湖說這個機器還挺全面,能夠包攬幾乎所有先期工作了。」
「咦,不過什麼叫先期工作啊,把先頭部隊都打擊光嗎?」
「不知道,新組織的術語和咱們慣用好像不太一樣。」
……
「當然不一樣了。」布萊迪頭抵著艙壁喃喃道。
光頭農奴們都停住了腳步,看著這個alpha,「你說什麼?」
「當然,不一樣。因為你們根本在說不同的東西。」布萊迪睜開眼,面無表情地道,「這個機器,叫做大型耕作機,它有的不是炮管,是噴灑管,自動對靶是為了施藥,胎壓調節是為了防止荷重太高把土地壓實。和你們所見過的耕作機形制不一樣,但它的功能是、也只是犁耕、耙地、播種、施肥、覆土……」
布萊迪看著光頭們一副見鬼的樣子,慘淡中帶了點快意地一笑,「沒錯,這是農用機械。你們竟然一直沒發現麼,這個組織的主要任務是種地。」
第63章
農機?種地??
「不、不可能,這怎麼會是農機……這分明是殺傷性武器,你看這個用的材質,這個動能,不,這些絕對是炮管!」
一群壯漢花容失色的樣子太可笑了,布萊迪感到強烈的快慰。
「呵呵,這只不過是因為你們的飛行器上只有軍工材料而已。」布萊迪淡淡地戳破真相,「智能測控系統已經裝載完畢了,你們實在不信,完全可以去操控室看看,它測試的到底是敵人數量,還是植株行距。」
光頭們:「…………」
宛如晴天霹靂,原本他們走路都帶風,覺得自己在製造神秘殺傷武器,以後自己說不定還有操控K921系列武器的機會。現在想想,在別人眼裡他們會不會像開拖拉機的?
禿禿農奴們不樂意了,他們再三和布萊迪確認後,也真的看到機器模式全都是各種植保後,就鬧到崔湖面前去了。
開什麼玩笑,他們都是在生死邊緣遊走的危險的僱傭兵,說好的加入你們一起幹大事,現在就拉他們來做農機,以後還要鋤地麼,傳出去臉往哪兒擱?要成為業界笑話的!
崔湖皺眉:「我不是說得很清楚麼,一起做更有意義的事情,我什麼時候說帶你們繼續幹壞事了。」
什麼?這算什麼狡辯!
「不是,」光頭們急了,「可現在算什麼啊?」
崔湖輕描淡寫地說:「我們現在做的沒有意義嗎?」
光頭們口水都要噴出來了,「有什麼意義?有個屁意義!我們是僱傭兵不是農夫!種地算什麼有意義的事!」
崔湖連忙往後看了看,確定崔棲潮不在,然後才嚴肅地說:「呵呵,你們覺得種地沒意義,那麼保住自己的命有意義嗎?」
一時間大家沒聲音了。
遊走在生死邊緣是一回事,沒事誰願意送死。
崔湖指指外頭說道:「上回我說得就夠清楚了吧,像你們這樣的俘虜本來只有死路一條,唯一的貢獻是給我們做肥料,老大留你們一命已經很仁慈了,不要不知好歹!」
他冷笑一聲,「我也不知道你們有什麼好委屈的,我還好好在這裡拌肥料呢!!」
要說出去,他崔湖也是一名優秀alpha,充分發揮性別特點,是A裡的大A,事業出色,無數omega的理想男友。
現在,他還不是老老實實在這個無人星給小堂弟打下手……這些連個正經身份都沒有的傢伙到底有什麼可不滿的?!
崔湖的表情眼看就要扭曲了,信息素的味道變得濃烈且刺激起來,竟然把光頭農奴們嚇得不敢說話了。
摸摸脖子上的炸彈,更加惆悵了,是啊,他們怎麼敢委屈,不小心就是個死。
……
「還是讓我們死吧!!」
光頭農奴們大喊。士可殺不可辱啊。
崔棲潮慢慢道:「這是怎麼了?」
「……崔老闆,讓我們做農機也就算了,撿垃圾算什麼?」光頭農奴們說道。
崔棲潮腳邊放著籐簍、麻袋和夾鉗,都是給他們準備的撿垃圾的道具,通過這些日子,光頭們表現得還行,不是很反抗,他就想叫這些人趁著好天氣的尾巴,去多撿些垃圾。從其他廢棄的太空垃圾,到動物糞便之類的。
一旁靠牆站著的布萊迪竟然覺得很慶幸,他因為是機器人們的主人,不用被這麼奴役。如果讓他去撿垃圾,他大概真的寧願死。
光頭農奴們很悲憤,「叫我們去殺人,二話不說,讓我們撿屎?你當我們是什麼?」
「我當你們是什麼?」崔棲潮的臉色不變,眼神卻慢慢沉了下來,往前一步逼近了為首的禿子,「你覺得我當你們是什麼?」
他比那人要矮了半個頭,但活活嚇得對方往後退了一步,駭然看著他。
換在以前,要是有omega這麼靠近,肯定被當做投懷送抱。現在崔棲潮的眼睛近在咫尺,光頭卻不敢直視。
光頭嚥了口口水,別說在omega身上,就是在他前組織的老大身上也沒有感受到過這樣的氣勢。這個平時除了做農機,什麼瑣事都摻和的omega,一瞬間展露了嚇人的一面。
不想崔湖那個瘋瘋癲癲的樣子,他的表情還是非常平淡,可眼神一掃過來,讓光頭覺得寒毛都要豎起來了,想要說話,卻發現喉嚨乾乾的,一聲也吭不出。
光頭還是經過戰場生死的,只覺不可思議。
崔棲潮冷冷道:「我最後問一句,去不去?」
光頭們說不出話,一徑點頭。
我去。
我去咧!這個omega太可怕了,不愧是那些武器的製造者!
真是太可惜了,如果這份魄力放在搞非法組織上,他們不要錢也想跟著這位老大啊,看著就是幹大事的人。唉,偏偏威脅他們撿垃圾。
崔棲潮把垃圾袋和夾鉗都發給了他們,淡淡道:「調試一下。」
這當然不是原始手動夾鉗,而是能量驅動的,能夠鉗動非常重的金屬,也連接了實施傳感器,不會讓夾鉗沾上任何污物,比如糞便。
光頭們老老實實拿起夾鉗試用,不清楚情況地看過去,一群沒毛的壯漢手裡拿著長條形的機械在調試,臉色嚴肅,無端就透著殺氣騰騰,和要出去打架似的。
「和你們說一下要注意哪些東西。」崔棲潮講起了注意事項,人是分兩批的,輪流交換,撿有機肥原料的和撿太空垃圾的當然不能是同一批,他這裡也有比較明確的要求,哪些是有用的。
比如撿糞肥的時候,得先測試一下,他種的蔬菜居多,最好糞肥有機質、腐殖酸類物質多,存在微生物菌群。腐殖酸類物質對植物營養吸收有益。
最後,崔棲潮似笑非笑地道:「這一路出去,也沒人管你們,祝你們好運。」
所有人都覺得不寒而慄。
這句話是威脅嗎?他們覺得是威脅!
摸摸脖子上的炸彈,有什麼想法,真的要掂量一下,這種掌握技術的人,你沒法設想他到底能如何掌握你的行動。看似只有一個簡單的炸彈,設法摘取下來就行了,但誰知道還有其他什麼黑科技,把他們的一舉一動都監控著,一旦輕舉妄動就炸成煙花。
「散了吧。」崔棲潮讓新成立的光頭拾荒隊散了。
再看一旁的布萊迪,卻發現這個原本靠著牆看戲的傢伙不知什麼時候換了個姿勢,彆扭地蹲在原地。
崔棲潮對布萊迪沒什麼特別想法,說起來布萊迪對機械瞭解給他打下手,但其實誰來打下手對崔棲潮來說都一樣。
不過看到布萊迪這樣,崔棲潮還是問了一句:「怎麼?」
「……沒什麼。」布萊迪露出一個有絲絲勉強的笑容。
說來真是不好意思,就在崔棲潮逼問光頭時,同樣第一次看崔棲潮發脾氣的他不由自主、不知死活地硬了。
在崔棲潮不知道的時候,他們已經在附近這一片無人星域大大小小的組織中出名了,大家暫時只警惕著這個坐標,知道他們有高危武器,人數不明,成分不明,目的不明。
目前,大家用K來代稱這個神秘組織。
這個取自K921首字母的代表只用了不到一年就廢棄了,因為在第二年,從星表觀測圖中就能看到該坐標地域從原來的土灰色,出現了綠色,小小一點卻非常醒目,後來還在漸漸擴大。
一開始大家還想,神秘組織從事神秘活動之餘,難道在此處植樹造林了嗎?
後來證實了是種菜,但大家始終認為,種菜只是他們的副業,畢竟首領是華夏人,這個組織一定還有什麼神秘身份或目的。
反正,這個突然出現的神秘組織也被人稱為「綠」。
在那之前,暫時只有麗莎和她的同伴們瞭解一點點,那就是這個組織的首領是omega,手底下有一些beta、alpha,有一個和他們從事的反抗運動差不多偉大的目標,雖然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
哦,還有,他自己在種生菜、高粱等,特別好吃。
上次從崔棲潮哪裡換來的高粱米大家已經開始吃了,和生菜一樣受到所有人的歡迎。
最初聽到消息的時候,麗莎十分驚訝,她認識的那個所謂組織首領崔斯坦,第一次見面時還在拾荒,什麼時候,連K921都有了?如果是特殊渠道購買來的,為什麼不自己購買種子?這些都是謎。
要不是她和崔斯坦本人溝通過,確認懸賞的就是他,她可真不敢相信。如果是這樣,難怪崔斯坦說不用擔心他了,該擔心的應該是那些要找他麻煩的人吧……
艾伯特都有點忐忑地問麗莎:「你說,以後我們還能換到菜嗎?」
麗莎:「啊?」
艾伯特:「畢竟人家都有K921了。」
想要什麼何必換啊,端著槍搶遍各大基地不就好了。
麗莎想了想自己記憶中的崔斯坦,「我覺得,應該沒問題。」
……
隨著冬天的腳步來到,崔棲潮給小白穿上了皮毛大衣,自己外出的時候,也披上了同款皮草。雖然繳獲的飛行器上有各式防護服,但崔棲潮還是不想浪費了當時辛苦做出來的皮草。
崔家人也是這麼想的,就算有輕便的防護服,還是裹著皮草。
他們這集體一出場,看得光頭們要吐血了。
這些人也不知道皮草的來歷,還是手工作坊。按理說,這種環境下,防護服是高級一些,可現在一看,怎麼好似穿著防護服的他們才比較低級。
可誰叫他們都是俘虜啊……
崔棲潮在外頭是要調試新造的耕作機,已經完全造好了。
飛行器的艙門大開,耕作機大輪子一滾,從裡頭下來,後頭掛接著幾米高的大犁刀,前面還有密密的耙齒,看著甚是壯觀。
有了更先進的工具,做出來的耕作機當然和之前代步機改出來的拖拉機不一樣,雖然有操控室,但並不需要人來駕駛。只要設定好參數,它可以做到自動探測地形耕作、多種作物一起播種、變量施肥、精準耕種等等。
機器開到耕地的旁邊,因為崔棲潮對輪胎的修改,胎壓穩定,這麼一個龐然大物也沒有把耕地壓實。到了旁邊就可以開始犁耕荒地了,只見那大大的犁刀插進地裡,毫無阻礙地往前犁去,灰土飛揚,犁過的地都被深深翻開了,從表層到深層,粉碎徹底。
待到機器離得遠一些,崔棲潮抓了一把土,原本硬邦邦的土地,已經成了均勻的粒狀,耕作的深度足足達到了一米,和之前拖拉機犁出來的三十厘米,對比驚人,簡直是不折不扣的粉碎式深耕了。
這還只是它的一個功能,另外還有耙地、播種等等,它的幅寬讓它能夠一次耙夠幾十米寬度的地,播種也能一次播上超多行,如果要套種、間作,能夠同時播種多種作物。
到施肥、澆水時,又能根據不同作物變量、精準施澆。採收的時候,當然也是同時採收不同作物,如果是穀類還能直接去殼打捆了。
而且這種施澆,也不需要人來提前設定操控,它的測控系統能夠自動分析土壤相對含水量,作物生長情況,以及空氣濕度、光照度等等,甚至最近的天氣,然後自動調整施澆量。
自然,覆土的時候也可以像崔棲潮的手動那麼精準,來個小數點後三位的覆土厚度。
最棒的一點,因為採用的都是軍工材料,動能也相當先進,它的速度簡直快得沒邊了,不管地多硬,裡面有什麼土坷垃小灌木殘茬,一往無前推過去,作業唰唰完成了。
幾十畝地的工作量根本不在話下,分分鐘就完成。
一旁的布萊迪看得很清楚,他心裡感慨。
軍工技術的應用,令這輛耕作機能夠在保護好下方作業面的前提下,適應幾乎任何地形,轉彎時的負荷被減少到最小,穩到極點,無論什麼時候都是水平作業。
雖然崔棲潮的初衷是從乾硬土地到淤泥爛田都能hold住,機器甚至可以懸浮,不會傷害到任何作物……但是,就這個質量,這個精度,替換到武器上該多可怕?
有的細節,布萊迪這個參與其中的人都沒瞭解完全,但他有一個可怕的猜想,那就是也許耕作機在必要的時刻,可能真的能夠變身為殺傷性武器……
當耕作機演示後,崔棲潮嘴邊才出現了一絲笑意,崔家人非常有顏色地開始鼓掌,就跟目睹什麼大項目落成似的,配上那身皮草,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在什麼商業星球的高端場所。
事實上背景只是一片已經採收完的耕地而已。
崔湖一邊鼓掌,還一邊對那些光頭頷首,「你們也辛苦了,有你們一份功勞,最近拾荒工作也完成得不錯。」
他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多出來的幾個堆肥大坑。
光頭們:「……」
日,一點也不想受到這種表揚!
那麼牛逼,為什麼不早點做一個撿糞機??
別說,崔棲潮確實在考慮,不過事有輕重緩急,他總得先把復合作業的農機先做好。
撿糞機肯定不能只造一台吧,要做得做多一些小小的到處溜躂,就像畢達哥拉斯他們一樣,四面八方的撿糞,這個效率才高。
小白的鼻子動了動,忽然從懷裡站起來舔了一下崔棲潮的脖子。
動物的嗅覺比較靈敏,過了一會兒,崔棲潮才發現,可能是剛才情緒波動比較大,太爽了,他的發情期也漸漸到了。
比較先感受到的是崔湖他們幾個alpha,立刻站遠了一點,「小堂弟,你好像那個來了。」
崔棲潮皺了一下眉,對崔湖的措辭他有點不滿,雖然這真的也是一種生理期。
「嗯,你們回去吧。」崔棲潮對於這些已經馴服的農奴已經態度比較柔和了,允許他們躲起來,以免被自己的信息素引發症狀身體不適。
三個Alpha都退到空間站裡去,beta還可以留下來繼續——崔棲潮當然不會因為發情了就停止,他還要根據剛才測試的情況,進行最終調節的。
崔洲盯著那些光頭農奴,他們中的一些alpha已經也察覺到崔棲潮的情況了,有些躁動不安起來,他小聲請示了一下崔棲潮,「這些也允許他們避一避吧?」
崔棲潮點了點頭,看在光頭們表現還可以的份上。
崔洲立刻道:「好了,現在alpha和我一起過來。」
他把這些光頭裡的alpha也領走了,alpha們一步三回頭,現在症狀還輕,不至於瘋魔,還有精神思考:為什麼崔老闆什麼事也沒有的樣子?是他發情了沒錯吧?
現在場上就只剩下布萊迪了,他是最後一個撤離的,其實剛才他不自覺往崔棲潮這邊走了幾步,是被小白的叫聲驚醒。
布萊迪一邊倒退,一邊又在崔棲潮身上看了幾眼。
這可真是……太魔幻了,崔棲潮是用了什麼特效藥嗎?他還沒見過,發情的omega站在外面繼續工作,alpha們被關起來免受影響的。
還有,崔棲潮剛才根本就是臨近發情期,情緒波動大導致一下發情的吧。牛逼,四捨五入就是看個農機看發情了。
……
崔棲潮能感覺到小白發出飢餓的叫聲,估計是他的信息素越來越香了,在小白肚子上摸了幾下,這裡還是鼓鼓的呢。
小白穿著白色的皮草,又在崔棲潮懷裡,白色的皮毛宛如一體,只露出一點小白橘色的腦袋,它看到崔棲潮的耳朵有點紅,出於非常詭異可能還有點惡意的心情,悄悄爬起來,去舔崔棲潮的脖子。
粗糙的舌頭一下一下滑過皮膚,甚至舔到腺體表面了。
崔棲潮只是用種植欲壓制住了發情期的交配欲,小白這麼舔他還是有一點快感的,但是很快他就把小白的腦袋按住了,因為農機製造完畢產生的好心情,讓他面無表情地說笑了一句:「你還是個孩子。」
小白:「……」
小白眼睛轉了轉,又縮了回去,崔棲潮這個樣子真是有些欠……
崔棲潮讓人把農機清潔完收回庫裡,把小白帶回去空間站,自己則上了飛行器,他要去修改一下耕作機的部分數據。
飛行器是空間大人少,崔棲潮剛轉過一個彎,一隻手伸了出來,拉住他的手腕。
是布萊迪。
崔棲潮:「幹什麼?」
「崔先生,你好像一點也不驚慌。」布萊迪對他笑了笑。
「你好像一點也不驚慌。」崔棲潮對他說,幾乎一個字都沒改。
布萊迪拉著他,該驚慌的好像不應該是他吧?
布萊迪也悟到了這一點,他的手指在崔棲潮手腕上摩擦了幾下,似笑非笑地道:「我有一點驚慌,因為我很怕崔先生拒絕我,其實我是來自薦枕席的。」
崔棲潮:「……」
這個社會的人……真是太……
「崔先生何必用藥,我知道像您這樣的omega,應該是不想被標記,我可以保證不逾越,我只幫您解決生理問題。」布萊迪本來以為自己發現崔棲潮的「真面目」後就沒興趣了,這種omega太可怕了,但是後來他察覺,除了可怕之外,也讓人有一種別樣的征服欲,這讓他寧願放低身段。
他覺得,自己這種退讓可說非常貼心了,照顧這個特殊的omega的處境。長時間使用抑制劑之類藥物壓抑生理反應對身體不好,就算他不能種地,總還有完美的身體吧,自願奉獻肉體,算不算他沒白吃飯?
這麼說著的同時,布萊迪還不斷散發著自己誘人的信息素。
「第一,我沒有用藥。」崔棲潮的表情讓布萊迪愣了愣,因為他看出來崔棲潮並不是在說謊,並不存在什麼特效藥。
想想也知道,世上哪有這種特效藥,能讓omega繼續散發信息素,卻沒有性交的念頭,這藥發明出來意義何在?
沒等布萊迪糾結清楚,崔棲潮舒了口氣,說道,「第二,我早說你浪費糧食,只是看在畢達哥拉斯的面子上,現在我沒有心理負擔了,我的地方不要不正經的alpha。」
他的語氣裡,甚至有點欣喜,大概是終於找到機會,可以把這沒點用的alpha趕走了,畢竟布萊迪能做的有限,都是些可有可無的,還不包括撿糞。
不正經的alpha??
布萊迪:「…………」
……不對,這和他想像的不一樣!
第64章
「開玩笑的吧……喂,你們別動我啊,崔老闆一定是開玩笑的。」布萊迪被幾個beta拉到空間站外頭的空地去,還有人去搬他來時用的救生艙。
崔棲潮在一旁席地而坐,沒有看布萊迪。
布萊迪大喊:「這只是給我一個教訓對不對?我受到教訓了,我知道錯了!」
他鼻青臉腫,原本英俊的臉上沾著血污,眼睛快睜不開了。這是被崔棲潮揍過一頓,又被崔汀他們揍了一頓的結果。便宜是半點都沒佔到,簡直白白比崔棲潮高了半個頭。
崔棲潮的體術比起布萊迪確實一般,而且他平時也不怎麼訓練,不像布萊迪傷好得差不多,還堅持在做恢復訓練。
但在一方持有武器的情況下就不一樣了,布萊迪就是再猛也要掂量一下。
崔棲潮把布萊迪摁地上揍完,又讓人來,說這次真要把他放生了。
「沒想到他居然會這麼膽大包天,調戲我們潮弟。」崔汀的表情可一點兒也不像沒想到,她笑嘻嘻地說,「就不該放生,應該放風箏。」
崔湖也道:「我看也是,可惜了現在沒什麼活兒幹,不然讓他犁個兩畝地再放生。那個,畢達哥拉斯呢,弄來沒。」
正說著,已經有人把機器人都拖過來了。小白正踩在方方頭上,方方想跑,還是它堵住的。
它不過是一眼沒看到而已,那個臭不要臉的布萊迪就去騷擾崔棲潮了,如果當時它在場,肯定給布萊迪臉上劃滿道道。這到底是什麼吃多不幹活的alpha,簡直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
畢達哥拉斯呼天搶地:「我不,我不離開主人,不要啊,你們不要這樣對我!」
「叫個屁啊,你主人性騷擾,你就是賠償。」這是崔湖提議的,把三個家居機器人留下一個打掃家務——他怕現在資源緊張,崔棲潮做個兩用機器人,每天出去撿完糞回來給他泡茶。
絕對不是危言聳聽,而是極有可能。
有布萊迪本人在,很快就解開了核心程序的生物鎖,不需要用到什麼黑客技術,然後再修改一下權限就行了。
剩下的方方和圓圓,給它們鎖在布萊迪的救生艙外頭,也不多佔布萊迪便宜了。
這倆同樣一直哭喪:「崔老闆,不要把我們主人放飛啊,外面很危險的!」
「崔老闆,崔老闆你說句話啊!」
「畢達哥拉斯!老畢!!」
畢達哥拉斯:「方方!圓圓!主人!!」
崔湖冷酷地把畢達哥拉斯的程序關了,現在它的權限已經開放,聲音當然說沒就沒。
布萊迪被塞進了救生艙,逃生路線已經設置好,他會被彈射到其他星球上。
崔棲潮走過去,出於人道主義囑咐道:「放一點補給。」
布萊迪睜大眼睛盯著他,「你真的要趕走我?」
崔棲潮冷冷看著他。
布萊迪非常難以接受,外面是什麼形勢還兩說,主要是他這輩子沒受過這種待遇,眼看崔棲潮都要讓人蓋上艙門了,他連忙氣咻咻地告發道:「他根本就不是因為我騷擾他趕走我,只是因為我不怎麼幹活!」
「還有吃得多。」崔汀趴在救生艙邊緣笑嘻嘻地說。
布萊迪:「……」
崔棲潮也無所謂地輕笑了一下,這件事來得早的人不用猜都知道。
「……你過來,我有件事告訴你。」布萊迪深吸一口氣,咬牙對崔棲潮道。
崔棲潮低頭看他,「你就這麼說吧。」
「只能告訴你。」布萊迪板著臉道。
崔棲潮把艙門蓋上了。
布萊迪:「……」
「就不能慣著他!」崔湖在旁邊道。
布萊迪在裡面拚命說些什麼,但是因為艙門密閉,根本聽不到一個字。大家看他說了半天,崔汀才笑呵呵地說:「要不打開聽聽?」
她把艙門又打開了。
布萊迪瞪著他們,深吸一口氣,說道:「我是林頓公國的四皇子,被人害了才流落至此,你們幫一下我,我一定會有所回報的。你要人,要地,要錢,還是要我娶你……」
聽到這裡,崔棲潮不想再繼續了。
「現在還有封建皇權殘餘?」他說著,用腳把艙門再次關上了。
只能看到布萊迪在裡面睜大眼睛憤怒地說些什麼的樣子。
其他人呆了一瞬間,立刻也嘻嘻哈哈起來了,反正他們的境地已經是最慘了,管對方是什麼身份,一切事宜還不是崔棲潮做主。農奴還能給主家操心的啊?
崔湖倒是想想說了一句:「林頓一直有爭鬥傳統,現在執政的皇室之前作為流亡政府在外面飄過幾十年,前些年才復位,現在國內都不平靜,也是太有錢了。這麼說來,他所謂以前在這裡的基地,可能就是那時候流落在外所住。」
所以離開後,那裡就荒廢了,如果不是這次遇難,估計也不會再回來吧。
崔汀甚至玩笑道:「會不會是騙子啊,這不是老式騙局麼,『我是林頓的皇子現在流落在外,你給我打一筆錢,回去後我讓你做男爵』……」
哦不對,放在崔棲潮這兒,應該是:「你救了我,我以後給你一千畝地。」
「放生了。」崔棲潮沒理,直接一摁彈射鍵,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就這麼被趕走的布萊迪,就咻的一聲飛射出去,瞬間已經離開了大氣層,不見蹤影。
仰頭看了兩秒,大家齊齊收回目光。
「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吧。」崔棲潮一聲令下,眾人作鳥獸散。
事發突然,一直到晚上,都有人以為布萊迪還在,問起來才知道走了。
「什麼?為什麼他可以走?」
「汗了,人家就不是俘虜啊……被趕走好像因為想騷擾崔老闆。」
「還聽說他走之前說自己什麼皇子,可能想花錢擺平,崔老闆是什麼人,當時就把他放生……不,放飛了。」
「什麼玩意兒,騙人的吧?」
「不知道,當時說完就射出去了。」
「……」
布萊迪就這麼被崔棲潮迫不及待地踢出了無人星,從此空間站再沒有一個吃乾飯的。
再幾天,天氣也完全冷了下來,出門不穿防護服肯定要凍傷。崔棲潮開始頂著發情期安排新一輪的工作,利用新飛行器上的工具,讓人到處去採礦。
無人星能夠作為無人星,這裡的礦產當然是不豐富的。這個不豐富是相對而言,沒有太大開採價值,比如崔棲潮之前發現的液態礦,對他來說足足夠了,卻不足以滿足那些大國、大公司的需求,開採下來的成本不划算。
崔棲潮這次主要是讓人去採些硫酸鈣、石灰石、鐵之類的回來,後者不用說了,石灰配比一下可以做農藥,明年要用的多了去了。
另外農機方面,也要持續製造,崔棲潮一直在畫圖,還有空間站和飛行器上可利用的地方也都被他種上了菜。
冬天工作時間短,到了夜晚崔棲潮就會讓人回來,這麼工作了大概三個月才停止外出,轉而專心製造農機,時長仍然保持與室外一致,總得來說就是以休息為主。
之前拜託麗莎找來的種子,部分室內栽培也長出來了,崔棲潮割了幾把蒜苗和幾顆辣椒,再切一塊臘肉炒了一大鍋菜。
這個臘肉是用在無人星上獵到的某種動物醃製的,別說,肉質還挺好,有肥有瘦,大約三分之一的肥肉,三分之二的瘦肉,還連著一層皮。切得薄薄的,和紅辣椒、蒜苗一鍋炒,肉漸漸變色,肥肉滲出油,幾乎透明了。
本來臘肉就是很多鹽醃熏出來的,不用再放鹽,做之前還得用水泡泡。多放蒜苗,把鹹味沖淡一些。
「我聞到臘肉的味道了!!」
工作完的光頭農奴們聞到手工臘肉特殊的熏香味就開始嚎叫著,其實過去幾個月,他們的毛髮該長出來了,可是體驗過光頭後,好些人覺得這樣也很方便,省得清洗,反正出門有防護服也不怕凍傷腦袋。所以眉毛可以留好,頭髮竟是繼續刮光。
華夏人的臘肉和西方熏製的肉雖然步驟有些一致,但風味不大一樣,好在無人星的各位都挺能欣賞。不欣賞也不行,這裡從老大到管事的全都是純華夏人,華夏胃,天天做華夏餐。
今天的晚飯是臘肉炒蒜苗,配上高粱飯。
臘肉鹹香下飯,那一點肥肉完全不會讓人覺得膩,反而成了點睛之筆,和熏製的乾乾的瘦肉一起入口,油得恰到好處。再說了還有蒜苗,這剛剛割下來就清洗下鍋的蒜苗脆嫩清甜,又沾上了臘肉的鹹味,咬起來咯吱響,還有紅辣椒一起炒出來的香味與微辣。
一大口蒜苗配一塊臘肉,再狂扒高粱飯,糧食的消耗量特別高。
崔湖也吃得很香,他還保持著些斯文,那些僱傭兵出身的光頭卻像是餓了幾天一樣,風捲殘雲,一會兒功夫盤子就精光了,還在嚷著要加飯。
崔湖小聲對崔棲潮說:「潮弟,這些禿子也很能吃啊,不能再供應他們高粱米了,米會被吃光的。」
起初是說給禿子們吃飛行器上的乾糧,但是人家表現得還不錯,天天他們吃乾糧,這邊吃米吃肉總不好意思吧,於是也時常招待上肉菜。
這些傢伙能吃啊,每次都要加飯,冬天還那麼長,高粱米、面攏共也就一千斤,經得起怎麼耗。
崔汀掰著手指算了算,「不是還有一百斤高粱,可以再拿出一部分啊,反正播種一畝不是只要兩斤。」
崔棲潮立刻道:「不行,哪裡至於到那個地步,餓死爹娘不吃種子糧。」
崔汀:「……」
她都沒聽過這句話,爹娘到底做錯了什麼。
這只是一句俗語,但是崔棲潮說出來,就透著一股他真能把爹娘餓死的味道。
「仔細安排,降低供應頻率就是了。乾糧和米、面換著來,不要一開始就把米吃光了,最後乾巴巴地一起喝營養液。」崔棲潮是算過的,他們儲備的食物完全能度過這個冬天,還綽綽有餘,當時囤了很多肉和菜。
只是不單一消耗太多,導致食物搭配失衡,飲食乏味才是最重要的。
吃會兒乾糧吃會兒罐頭,再吃會兒生菜高粱,偶爾崔棲潮在室內種的芽菜、蒜苗之類長好了,割一茬吃,再換著點做法,有時是高粱粥,有時是高粱餅,豈不是也很快活。
饒是如此,崔棲潮也得暗想,這些人比他前兩個位面餵過的學生和農奴都能吃多了。
不但是職業上有區別,中世紀農奴是苦過的,給把豆子就能開開心心了,學生們其實只要味道正常也都能接受。
這些僱傭兵就不一樣,拿了佣金就花天酒地,這時候科技相比之前兩個位面發達一些,有台料理機什麼味道嘗不到,珍貴食材全都能批量養殖了。他們吃東西,從來不知道什麼叫適可而止,喜歡就狂吃,信奉今朝有酒今朝醉。
比如,崔棲潮就看到有光頭農奴吃飽了,居然吃片健胃消食的藥片,過會兒繼續吃,就因為喜歡臘肉的味道。不是沒吃過好的,就是樂意。
這種特別的浪費行為當然要制止,哪有那麼多儲備糧夠你這麼揮霍。
崔棲潮正在囑咐著,忽然聽到一個值班的beta來匯報,「老闆,有外人靠近。」
又有外人靠近?難道是崔家又僱人來了?
崔棲潮立刻放下碗筷去查看,一看圖像,上頭只有一個老熟人,麗莎,她穿著防護服,只露出眼睛,但崔棲潮還是認出來了。
「她怎麼來這兒了?」崔棲潮雖然後來沒和麗莎再見面,但心裡預測得到現在的情況,以及麗莎應該知道他們住在這裡,那個坐標隨著崔家的懸賞,還有哪個組織不知道?
那beta也不認識麗莎,他是個光頭,此刻問道:「老闆,要做掉麼?」
「不用,這個人我認識,我先去問問。」崔棲潮說著回去取外出服,「我不吃了,出去見個人。」
大家也沒什麼反應,完全不會擔心一個omega要孤身出去。
一個光頭甚至一伸手就把崔棲潮的碗拿過來了,「老闆你不吃,那你的食物我幫你吃掉了哦?」
崔棲潮:「……嗯。」
……
麗莎會來這裡也是一場意外,她們基地的食物倒是還夠,但是和她們組織性質差不多的一個omega組織找上門來了。
對方原本是駐紮在另一個無人星,被一夥接了懸賞的僱傭兵偷襲,倉促之間撤出,不但人員折損,補給也都丟了。臨時逃到這裡,向麗莎他們的人求救。
雙方之前也就彼此的活動工作友好交流過,也算是志同道合,活動區域不一樣而已。
麗莎這邊一合計,一起吃大家都不夠啊,只能去老鄉家借糧了。大家知道崔棲潮種了不少菜,人數還少。
向來都是麗莎去和崔棲潮交易,所以這次也派她去交涉。
其實麗莎心裡有點忐忑,換糧食是換糧食,蔬菜換罐頭,她們沒有其他好交換的,除了吃的外值錢的就是武器罷了,崔棲潮根本不缺啊,他還能同意麼?
她沒有涉足過這個坐標,僅僅知道崔棲潮在這兒而已,她還知道這裡有高危武器,愈發接近坐標後,麗莎真怕對方不知道她是誰,直接開炮了。
麗莎舉著手,擺出無害的姿勢,想想,索性又把面罩也摘了,整張臉完全露出來,轉動著試圖讓監控系統捕捉到面目。吃晚飯的時間,外頭已經黑得差不多了,氣溫也比白天更低,冷空氣一下就把她的臉凍得青紅了,鑽心的疼,堅持了幾秒後麗莎就趕緊把面罩戴回去。
好在不多時,麗莎就看到遠處的廢土上一輛非常眼熟的小車行駛了過來。
距離比較近,崔棲潮直接駕駛他早期修的代步車出行,到了麗莎面前停下,問道:「你怎麼來了?」
他算著,應該沒那麼快消耗完才對。
麗莎聽他開門見山,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能和你找個地方聊聊嗎?哦,不用去你的地方,咱們在附近找個避風的地方。」
麗莎自己避嫌,不想去崔棲潮的空間站,兩人找了個大一些的太空垃圾背面,把車一停,坐在上頭說話。
「說起來很不好意思,之前我和說起過我們組織的性質。」麗莎第一句話險些讓崔棲潮以為她又要來勸自己加入了,但是很快麗莎就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所以現在他們都暫住在我們這兒,也在附近找了新的住所,可是補給全都沒了,供應鏈一時也無法立刻續上。我們的糧食不夠供給兩伙人,所以才……來找崔斯坦先生。」麗莎靦腆地道,「我知道這樣很無禮,但是目前他們只有武器,能用武器暫時交換,抵押,和你換一些食物嗎?等到供應恢復,他們就會來贖回武器的。」
崔棲潮仔細打量了麗莎的神色,嗯,沒有說謊。
「你讓他們明天來取吧,以他們的人數,我可以借一個月份的食物。」崔棲潮看著遠處的星辰說道,「至於武器,就不用了,他們現在應該也很需要這個保證安全。」
麗莎驚訝了,「崔斯坦先生,你……」
「我的食物是足夠的,不管是交換還是借,都可以,只要還我就行了,最好是給點種子。」崔棲潮淡淡道,「如果你想問和你們組織性質有沒有關係,那麼我可以說,算是有一點。」
麗莎感動地道:「真是太謝謝您了,我沒有想到會這麼順利,您什麼抵押都不要,就肯把食物借給我們。」
心裡閃過一個念頭,以對方的火力,沒抵押好像也沒事……當然,這和對方的慷慨無關。她當初確實沒有看錯了,同為omega,雖然崔斯坦先生沒有加入他們的組織,但是,心中還是支持同性的!
她忽然想到什麼,不好意思地道:「之前對您說了謊,其實我不叫麗莎,我的真名是羅莎伯頓。」
崔棲潮無所謂地道:「沒事,我也不叫崔斯坦。」
麗莎想得有點複雜了,崔棲潮指的和他們的組織性質有點關係,是指崔棲潮覺得這些人也不容易,在成人秀裡追求理想。說來說去,都是LJJ造的孽。
……
崔棲潮回去讓人把糧食準備好了,他在這裡基本就是專制暴君,誰也不敢反抗,頂多說別把高粱給出去了,量本來就不夠。
第二天,麗莎,不對應該叫羅莎,她帶著一些omega來這兒,崔棲潮早派了人在昨天見面的地方等待,他沒想那麼多,隨便支派的人。一個強壯的光頭男性alpha,還真把omega們嚇了一跳,有羅莎擔保,才安心跟著這個alpha走。
羅莎也不是第一次看崔棲潮指使alpha了,他們被帶到了飛行器上,一進去就能聞到若隱若現的omega發情時的信息素味道。
——時隔三個月,這時候剛好也是崔棲潮又一次發情期。
Alpha一聞到這個味道,立刻止步了,「我們老闆到特殊時期了,我就不陪著繼續過去,稍等我找個beta來,我得去避避。」
他找了個beta繼續帶羅莎他們往前。
羅莎卻是吃驚地再次確認:「這是崔斯坦先生的味道嗎?他沒事吧?我們適合過去嗎?」
她知道崔棲潮不用隱藏劑,也猜測過可能連抑制劑也沒有,但她知道崔棲潮有自己的alpha,所以不以為意。可既然發情了,崔棲潮還有時間接待他們?
Beta沒說話,直接把他們帶到了老闆待的房間,只見散發著濃烈信息素的崔棲潮還在好好兒的畫圖,手裡的數位筆描繪出的線條組成立體的圖形,下筆不知道多穩,看上去就像不在發情期一般。
可這味道……確實是從他身上傳來的,每一個omega都聞到了,要不是他們一直服用隱藏劑和抑制劑,恐怕信息素也要受影響了。
相比起借糧食的事,這些omega現在竟是更在意崔棲潮如何做到的。
「你們來了。食物我已經準備好了,過來簽一下借條就可以拿走了。」崔棲潮放下筆,說道。
「不是……崔斯坦先生,」羅莎帶來的一個男性omega說道,「您現在好像,正在發情期啊,能冒昧地問一句,您為什麼能如此鎮定嗎?是藥嗎?」
「不是,是意志力。」崔棲潮說道。
Omega頓時小聲議論起來,什麼,意志力?不靠針不靠藥,靠意志?
那個男性omega想了想,眼睛忽然一亮,說道:「我聽說東方有些特殊的吐納方法,能夠幫助人心平氣和,難道,您是使用了什麼秘法?」
其他人也睜大了眼睛,竟然是這樣嗎?
Alpha能力出眾,omega生育能力強,但他們確實一直有被詬病的缺點,尤其是omega因此備受歧視,似乎再出色的omega都會困於發情期,不得不依靠藥物,連自己的身體都控制不了。
可是如果有這樣的方法,能夠讓人增強意志力,控制身體,豈不是把人從獸性中解放了。
他們越想呼吸就越急促,有些激動。
崔棲潮卻不太懂他們幹什麼這樣看著自己,「不算什麼秘法吧,就是找到自己最深處的追求……你們不是有抑制劑嗎?」
「不,我們想要的是能夠完全自主。」那個男性omega眼睛亮亮地道,「崔斯坦先生,冒昧地問一句,你是如何利用自己最深處的追求控制欲望的?我們也有極為想達成的目標,但對於自我控制似乎並不是太有效,難道是因為您的追求比較特別,能指點一下嗎?」
羅莎也有點激動的樣子,甚至上前了兩步,「求求你了崔斯坦先生!」
崔棲潮乾巴巴地道:「那不然你們留下來和我種幾天地試試……」
第65章
羅莎帶來的男性omega叫韋爾斯,算是他們那個組織的二號人物,這次由他帶頭來借糧食。平時,韋爾斯也是大家公認的意志力最強的人,在沒有抑制劑的情況下,能夠從alpha面前逃離。
當崔棲潮說他是借由其他追求來壓抑欲望時,韋爾斯內心是很認可的,他每次也是想著自己的理想。只是不知道崔斯坦先生的追求到底是什麼,又為什麼那麼強烈。
當崔棲潮說出「種幾天地」,韋爾斯有點懵。
什麼叫種幾天地,種地是他想的那個種地麼,還是什麼代號,他們常年到處躲藏,對現在星際中的流行文化不太瞭解了嗎?
羅莎問出了韋爾斯心中所想:「您是說,像您種生菜那樣嗎?」
崔棲潮點頭,「對。」
不然還能是哪樣?二十三世紀對種地的理解有什麼不一樣嗎?不能夠吧,崔湖他們都知道。
羅莎呆滯地道:「等等,之前您和我說,有其他有意義的重要事情要做,指的不會也是……」
崔棲潮:「是種地。」
羅莎:「…………」
不是種地難以理解,但是在這麼多前提下,也太奇怪了吧,她還以為崔棲潮忙的怎麼也該是事關一個星球安危那種級別的大事,否則如何對得起這陣仗。
到現在,羅莎已經不知道崔棲潮到底為什麼出現在這裡還招惹到人懸賞了,因為一心種地不願意賣軍火給別人嗎?
崔棲潮:「這是我自己的方式,僅供各位參考。也許目前還是抑制劑更為奏效,往後醫療更為發達,興許有一勞永逸的技術。」
崔棲潮這麼說,反倒讓他們產生微妙心理。怎麼崔斯坦先生能做到,他們就做不到呢。能加入這個組織的omega,多少也有些不服輸的精神。
韋爾斯甚至小聲對羅莎道:「我知道,華夏人對土地是非常尊崇的,有的人離開家鄉,還要帶一點故鄉的土。說不定,就是這種信仰讓崔斯坦先生從中汲取了更多能量。」
這說得可真玄。羅莎想想道:「倒是有些道理,而且心無旁騖地種地,一來讓精神更專注,增強意志力,二來也消耗了一些精力。」
兩人說著說著,自己給崔棲潮找了些玄之又玄的理由,想像的都是東方的傳說,從御劍飛行到破碎虛空,再到氣功治病,太極武功。
「也許,我們真的應該留下來,向崔先生學習一下,關於土地的文化,如何從中獲取力量。」韋爾斯深沉地道,「反正現在我們也在休整之中,我可以和愛麗絲商量一下,我帶點人在這兒進修。」
愛麗絲就是他們的一把手了,一名女性omega。
羅莎贊同地點了點頭,「要是這樣那我也留下來學學。」
兩人立刻向崔棲潮表達這個意願,「我們想和您學習一下,如何從土地中獲取特殊的力量,重新深刻地認識腳下的土壤。」
崔棲潮皺了皺眉:「沒什麼特殊的,就是礦物質、有機質、水分和微生物等等。」
眾人:「……」
崔斯坦先生太實在了,搞得大家有點沒話說。
可是這樣反而更有高人風範呢,韋爾斯甚至說,如果真的有效,到時候他們的基地裡也可以開闢一些地,學習崔斯坦先生自耕自種,自給自足。
——他現在覺得在這個星球安家挺好的,這位崔斯坦先生愛好獨特一點,人倒是很不錯,還是個omega。
雖然這麼做目的性有點強,但他得承認,自己希望和崔斯坦先生打好關係,說不定緊要關頭,對方能施以援手,這對他們來說太重要了。
崔棲潮拒絕什麼,也不會拒絕別人想一起種地的要求,何況還是他自己提出來,要不跟著自己種幾天地。
這些omega種地能有什麼效果,真難說。
於是在雙方達成共識之下,韋爾斯讓一部分人把糧食運回去,自己和愛麗絲打了招呼,帶著羅莎與剩下一部分人留在了這兒。
說真的,即便他們都使用信息素隱藏劑和抑制劑,對於這裡來往、肆無忌憚散發著信息素的alpha還是有點擔憂,這些人和崔斯坦先生不一樣,看上去都有點兇惡,有的還好,有的連頭髮也沒有。
還是這些alpha裡頭一個,據說是崔斯坦的alpha堂姐,隨口說道:「這有什麼可擔心的,這些人要獸性大發,也是先衝著我堂弟去,他一天到晚都在散發信息素。」
聽完這句話大家立刻釋然了,有道理!
他們在這裡擔心,豈不知那些alpha,尤其是不知情的光頭們也在暗自擔憂:
又來了一批omega,看著和崔老闆認識的。不好,這些omega還要住下。天啊,他們不會和崔老爺一個尿性吧,成天散發信息素晃悠,但誰要真敢碰一下又會死得很慘……
簡直就是釣魚執法。算了算了,還是自己離他們遠點兒吧。
……
外頭天寒地凍,已經不適合耕種了,崔棲潮為了教這些omega,讓人搬回來一些土,就在地板上鋪一層作為示範地。
崔棲潮給他們上課,先說理論知識:「農業種植,無非八個字。土、肥、水、種、密、保、管、工,每個字都能展開大篇幅。簡單來說,深耕好土;正確施肥;適度澆水與水利設施;良種好種;合理密植;植保防病;農田管理以及農業工具的改進優化。這之間,又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耕地的狀態,得從水分、溫度、結構、養分等情況來看,通過澆水施肥耕地能夠改善。目前我們這裡多是旱田,先耕地、耙平,然後整地開溝,上肥料,播種,拉溝,覆土……」
崔棲潮說著就動手,韋爾斯他們可沒有農機,再說了,崔棲潮要教肯定紮紮實實從手動開始教起,這些人不是想重新瞭解土壤麼,那就從最原始的種植方式開始吧。
好在這個時候大家的文化水平比中世紀不知道高多少,很多理論知識,比如土壤缺乏什麼元素,一說大家就能舉一反三了。
韋爾斯還問問題,「先生,我認識的華夏人種地都是在陽台上種,和這種有什麼不同嗎?」
崔棲潮正色道:「本質上沒有不同,我也在陽台上種過,那是因為沒條件,如果有花壇就在花壇裡種。」
韋爾斯喃喃道:「也就是想方設法在一切地方種地……」
「對,沒錯。」崔棲潮說道,「來,都看這個鋤地的姿勢。」
Omega們學習得很認真。
在這個年代,根本沒有人會身體力行地去種田了,一切都有機械代勞。就連陽台種植,也有無數商家的全包組合商品,包含搭配好的營養土、種子、工具等等。
像這樣的種植,別說體驗,有的人見都只在資料片裡見過幾眼。
很難想像同樣在這個時代長大的崔斯坦先生,是如何做到如此嫻熟,即使是外行來看,也額能看到他栽下苗整整齊齊,那個精度絕對是無數次練習出來的。
崔棲潮領著omega們實踐各種種植法,不時說點具體案例,移植完一排苗,崔棲潮就閉著眼睛默算了一下相對含水量和土壤需要施肥多少等等數據,睜開眼睛想教他們怎麼控制施什麼肥,要知道施肥過多不但燒苗還會造成污染。可一看,這些omega居然也都認真地閉著眼睛。
崔棲潮說,「……你們不用閉眼,這只是我的個人習慣。」
眾人:「……」
羅莎慢慢睜開眼睛,「您剛剛不是在冥想嗎?」
崔棲潮心平氣和地說:「我真的不會修仙。」
……
刨去omega們對崔棲潮種地的種種誤解,他們學習得還是很認真的,不會因為omega的體力稍弱,或者活兒髒累就輕易放棄。
最終也獲得了崔棲潮的初步認證,簡單的種植都能掌握了,理論知識要是不足,完全可以自己通過網絡自學。
韋爾斯和愛麗絲通了一次話,愛麗絲問他,「你覺得這次修行對你有效嗎?」
韋爾斯仔細想了想,「我本來以為這種修行是精神層面上的,但是崔斯坦先生不斷和我說現實、科學,乃至科技,鼓勵我腳踏實地。我們學習,幫他照顧室內種植的作物,一天下來,比訓練還要累,一躺到床上就休息,無暇顧及其他。等到這個時候,我再回首,反而發現自己的精神有了提升,是非常放鬆的那種,我體會到了植物和土壤的特殊韻律,彷彿在與它們溝通,我更為專注……我也不知道下一次發情期我的抵抗力能否獲得一些進步,但是我想,應該是有效的。」
就連崔棲潮本人估計都想不到韋爾斯會這麼說,他反覆強調自己不會修仙,韋爾斯還是習慣性往玄學方面想,更可怕的是他還覺得自己精神力真的增強了。
要讓崔棲潮來說,他會覺得這是心理作用,什麼植物和土壤的特殊韻律,不就是該澆水施肥了。
可是,心理作用也是作用。這一點或許韋爾斯自己也清楚,就像人們從宗教中汲取力量一樣,人都在外星球了,可還不是需要一些心理支撐。
愛麗絲聽了非常滿意,說好吧,那咱們也開始種地吧。平時,大家因為流亡的事情,還有社會現狀,各種活動也糾纏在身,就算有時間,也沒有心情搞什麼種菜。
現在,他們也來學學崔斯坦先生。
第二天,韋爾斯就和崔棲潮商量,打算從他這裡賒借一點生菜種子回去種,離春天還有幾個月時間,剛好他們可以堆肥、犁地。
崔棲潮答應了,「抑制劑該用還是用,別熬壞了。平時種種地挺好的,我看你們身體還是弱了點。」
崔棲潮和omega接觸少,通過這段時間日夜相處,發現他們體質上確實先天比alpha和beta要弱一些。
尤其是,有的omega像韋爾斯一樣會接受軍事訓練,但也有很多只是文職人員,有點基礎知識卻不是戰士,體力差距尤其明顯,
崔棲潮覺得,你不拿槍,沒事拿鋤頭種會兒地把身體練好點兒總行啊,小身板練結實一點,別一推就倒,說不定真遇上alpha還能先把對方打暈,豈不也是一種方法。這麼做,還自產糧食,吃點新鮮的,多好。
韋爾斯信以為然地點頭,「多謝您的慷慨,我們都銘記於心。」
崔棲潮送別了韋爾斯,他們回去之後,自家組織都已經從羅莎那邊搬出來了,並在幫助下,利用無人星上的材料搭建好了住所。
韋爾斯回去後,就給組織裡的omega們講課,先不講種地,他先講自己遇到崔棲潮的遭遇,如何聞到崔棲潮的信息素,周遭都是alpha,還不噴隱藏劑,他心中的惶恐擔憂。
然後再看到崔棲潮本人,他在發情期間,鎮定自若,一點也沒有受到天性的困擾。
這裡,韋爾斯也特別描述了一下崔棲潮的東方外貌、穿著,也好引入自己下一個觀念,那就是東方式修行——種地有益意志力。
他在那邊還聽了幾耳朵傳說,也說來大家聽,都是和土壤有關的,什麼崔棲潮他們祖先炎帝成就種地,女媧捏土為人,補天,息壤治水,有好多神佛還住在地下,等等。
總的來說,就是華夏人認為自己是泥巴變的,他們的力量自然也從土壤中來。正是這種文化,讓崔斯坦先生在全心投入後,更容易壓抑自己的生理現象。
Omega們原本就聽前頭去的人傳回一些信息,再聽韋爾斯這麼詳細一解讀,簡直悠然神往。
「我覺得,這種對土地的敬畏、信仰,也值得我們學習,讓我們也增強自己的體力和精神力。」韋爾斯說著把一包種子放在了桌子上,「從我們的時間裡抽出幾分,輕鬆的,心無旁騖地在這片荒蕪的星球製造生命。」
能夠做到二把手,平時代表組織擬各種宣言,韋爾斯的表達能力絕對是一流的,要說他說錯了,也沒有,故事都是真的,崔棲潮也確實是因為全心種地才無視發情期。
韋爾斯把大家的興致調動起來,對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充滿了信心,才開始講種地的事。
另一邊,羅莎回去的畫風正常一些,她除了體質好一點,被塞了一腦袋種植知識外,非常重視崔棲潮對機械的應用。
很多東西都是軍農兩用,比如飛行器既有武器系統,也能用來灌溉,耕地裡面還擺著K921。
羅莎試著和崔棲潮請教了一下武器知識,也得到了非常詳盡的解釋,但她沒膽子和崔棲潮提出購買他們的武器。
通過近距離相處,她看出來崔棲潮極其不願意摻和其他事,只要不打擾他種地,他是個非常好相處的人,但只要礙著他的正事,那就非常可怕了,這一點從他地頭的alpha對他的態度也能看出來。
好歹啊,他們算是和崔棲潮有些交情了。
羅莎又把注意力轉到了種地上,也發展了一批體質不大好的omega和自己一起在空間站旁邊開兩畝地,每人就管兩三分,閒著沒事去鋤幾下,等春天來了種點容易生長的生菜。
組織裡的華夏人可開心了,「別說,這樣很解壓的,羅莎,你終於感受到這種快樂了。」
……
韋爾斯在組織內傳播了種田的美好,帶著大家一起去拾荒,撿垃圾回來堆肥,到了快春天的時候,又是犁地,耕種。
恍然間,竟然產生了歸屬感,明明這只是剛住了沒多久的無人星而已。
因為沒有崔棲潮那樣的農機,他們是全手動的,也沒有開很多畝地,和羅莎他們差不多,只是參與的人更多一點而已。
每人照顧幾分地,平時討論討論各自的技術,澆水量,作物生長情況,心情都輕鬆了很多。和軍事訓練是不一樣的,精神既集中卻又不緊張。
結束了工作後,到地裡去走走看看,儼然把這裡當做花園,如果要去別的星系參加活動,還要認認真真把菜地托付給別人。
不至於瘋到把當土系法師,對發情期的改變一時半會兒體驗不出來,但是他們還很喜歡說,感覺自己從土裡汲取了力量。
崔棲潮哪知道這些邊緣組織的人玩得那麼嗨,他也在忙著春耕了,冬天製造的農機都派上了用場,荒地上機器轟轟響,幅寬幾十米的大傢伙一犁地、耙地,動靜特別大,塵土飛揚。
灌溉用水用大飛行器從湖裡一趟趟抽取,配合起來效率特別高,一個小時上百畝地已經完成了開墾、澆水、施肥,養幾天再播種。
有這些大型農機,播種也是分分鐘的事情,他們連填充都可以交給機器人。生菜種個五十畝,高粱地也種上五十畝,紅薯先前切塊生芽,切段播種也能種出來三十畝。
還有之前拿到的種子,冬天在室內培養了一季,又收穫了一些新種子,能種多少種多少,加起來也有一百多畝,還是刨去了大蒜和韭菜,這兩個他要提取原液做農藥的。
去年做果醬那些漿果的灌木,崔棲潮也挖了很多苗來,移植上二十畝。另一種塊莖作物沒成熟時能做酸味劑,成熟後和涼薯差不多,也種個二十畝。
冬天挖的礦,拿來配比,也是做農藥用。各種草木灰、殘茬、垃圾,當肥料,一整個無人星有很多天然肥料可以用來肥田,他們發酵的那些有機肥,給肥料要求高的作物追加施用就行了。
都不用擔心如何消耗,有了韋爾斯他們的事情之後,崔棲潮覺得完全可以賣給流竄在各個無人星的無國界組織,當然,是像韋爾斯他們那樣的非暴力組織,助紂為虐的事情不幹。
崔湖都在攛掇崔棲潮立刻找人寫宣傳文案了,他好像找到了一點以前混正常社會的感覺。
還在擔驚受怕找關係從其他星球運補給,補給沒送到還得挨餓嗎?
還在每天吃著罐頭啃著乾糧不覺得很淒慘嗎?
還在對著僅有的綠葉不捨得吃嗎?
為夢想護航,呵護各大(劃掉)非法(劃掉/)無國界組織的成長。
LJJ:
【我哈哈哈哈哈布萊迪是皇子來的啊?】
【看著他被放飛我怎麼那麼開心呢】
【布萊迪拿的劇本和大家不一樣啊,他整個畫風都很正統ABO,結果被崔總放飛了……慘】
【別說了丫總算走了,一點也不想看他,我只想看崔老闆種地,麻煩搞搞清楚這直播間的人都是來看什麼的,少剪點莫名其妙的人的戲份】
【?對啊,這個直播間的人都是看什麼的來著】
……
【日球了,一會兒撿糞一會兒臘肉,這是要挑戰我的精分極限嗎?】
【警告後期,你這是在暗黑節目和美食節目間瘋狂徘徊】
……
【有毒吧種地代替抑制劑,不如真的去練三十天進入金丹期好了】
【噫,這屆學員不行啊,鋤地的姿勢不標準,這樣腰部會用到更多力氣,要像崔老闆那樣才最省力,也最方便】
【我們崔老闆耙地的風姿真是好美的哦,腰是腰腿是腿】
【真是種地種出了風采哈,怪有范兒的,這一定不是我的濾鏡】
【我要剪個MV了,我們崔老闆的種地片段合集,我怎麼那麼愛看呢,尤其是種完後整整齊齊,比機器播出來還順的畫面】
【我舉報第三排那個omega偷懶,才耙了幾下就站起來發呆】
【那個羅莎不行,手法太次,而且土坷垃那麼大都不拍碎的嗎?】
【從土裡汲取到力量?怕不是氮肥噴嘴裡了吧】
【呵呵,韋爾斯才比較好笑吧,移苗的時候那麼攥根系,幼嫩的根系能這麼大力攥麼?彈幕還給他洗白說只是節目裡看著用力,其實輕輕的,切!】
【我覺得讓我上都比他們強,我完整地追到第三季了,崔總每次種地我都有認真學習!】
【……挖,大開眼界了,這個年代居然還有鍵盤農民】
第66章
崔棲潮把魚塘給擴大了不少,今年多養一些種類的水生物。陸地生物就算了,這地方連草皮也沒有,養起來反而費事,隔段時間去打獵就是了。
崔汀看崔棲潮用挖土機挖魚塘,非常快,就惦記著想讓他挖個泳池。現在設備夠了,能製造更多的淡水。
她一提,其他人也蠢蠢欲動。這地方什麼娛樂設施也沒有,造個泳池游泳也是好的啊。
崔棲潮倒是無所謂,挖了個池子,鋪上隔水布,還做了個頂棚,要是下雨就遮一遮。他非常嚴肅地安排:「巡塘的時候,就順便把泳池也巡了,落葉塵土之類的撈一撈。」
他這麼一說,崔汀頓時覺得泳池也有點魚腥味了,「別提了,這個交給我維護好吧。」
天氣回溫,大家紛紛下水游泳。
崔棲潮自己沒興趣,帶著養了一個冬天膘的小白去游泳。
小白和普通貓不一樣,它不怕水,愜意地讓崔棲潮托著的腹部,四肢在水裡划動。
就是這麼一來,雖然崔棲潮不玩水,身上的襯衫、褲子還是濕了,緊緊貼在身上透出肉色來,崔汀等人就不敢看,紛紛出水離開。萬一看發情了還不是自己受罪,算了算了,寧願搞AA戀或者AB戀,至少沒有生命危險。
小白瞟了崔棲潮幾眼,突然爪子往水面一拍,水花就濺起來,崔棲潮下意識一扭頭,但頭臉還是被打濕了,黑色的頭髮貼在臉頰上,平時波瀾不驚的眼睛倒顯得濕漉漉的。
小白:嘻嘻。
崔棲潮對上小白的眼神,明白了,小白這是要和主人玩耍。
小白平時除了幫著幹幹活,就是睡覺、吃飯,也怪無聊的,想想把小白托起來就轉了十幾二十個圈。
那些走遠了的農奴回頭一看,感慨道:「老闆還挺浪漫,就是,和貓玩兒這個……」
毫無疑問,LJJ那邊這集的小標題就是「崔棲潮濕身誘惑,泳池人獸play」了,瘋狂打擦邊球。
停下來後崔棲潮問小白:「好玩嗎?」
小白:「嘔……」
它再也不佔崔棲潮便宜了。
……
幾個月過去,除了春耕之外,韋爾斯他們斷了的供應鏈也續上了。鑒於崔棲潮的要求,韋爾斯特意吩咐自己的供應人,盡量收集一些種子,要最好的。
人類踏遍星際,把地球上的作物帶到了各個星系,也將外星作物和地球作物雜交,有了很多新品種。
韋爾斯他們的供應人面子稍微大點兒,他讓對方去找那種非常能耐低溫的作物,這樣冬天一季耕地就不會浪費了。
只是天有不測風雲,這裡畢竟是混亂的無人星域,沒有法律秩序可言,韋爾斯他們的補給還沒抵達無人星,就遇到打劫的了。
總有的組織,不知道是自己吃的不夠,還是就想佔別人便宜,竟然跑來搶補給船了。
韋爾斯收到信息時正在除雜草,聽完差點把工具都摔地上,聽說對方頗為凶悍,更是心中一驚,跑去和愛麗絲商量。
他們的資金本來就要靠四方籌措,數月前那次打擊元氣大傷,本身更欠著崔棲潮糧食,要是補給再被劫了……
「快點通知崔斯坦先生!」愛麗絲當機立斷道。
韋爾斯也很快反應過來,說的是,找崔斯坦先生幫忙是最好的選擇,單靠他們肯定不夠。就算平時接受訓練,和僱傭兵也比不得,裝備上就更不用說了。
因為有師徒之誼,雙方上次才交換了聯繫方式,韋爾斯接通崔棲潮的頻道時,他那邊正在吃飯,一聽說有人劫韋爾斯的補給,當時就眉頭一皺,隱隱不悅。
他和韋爾斯是簽過借條的,這次補給到了,有部分要送到他這裡來還債的。
崔棲潮再聽飛船上還載著耐低溫的作物種子,將餐具都放下了,沉著臉道:「你稍等我的人一起出發。」
韋爾斯心裡一喜,這是要管他們了,連聲道謝,「不好意思了,謝謝您。」
崔湖一看這個臉色不對,還有什麼出發之類的,身體側過來問:「弟,打誰?」
崔棲潮低聲說:「這裡太亂了,有人劫了韋爾斯的補給。」
太慘了吧。崔湖立刻冒出這個念頭,但不是為韋爾斯,而是為了那些搶東西的人。搶誰的不好,偏搶韋爾斯他們的,搶他們哪次補給不好,偏搶這次的。上頭有小堂弟的東西,四捨五入這就是搶小堂弟。
別說崔棲潮不能忍,他們也不能忍了,崔湖道:「這個事就交給我們來,把那些光頭帶上。」
就這點事,還能用得著小堂弟親自去麼。
他一個眼神,崔棲潮也明白。
崔棲潮點了崔汀帶隊,領著那些光頭農奴出發,他們都是僱傭兵出身,對這片星域也熟悉,是最佳選擇。
「系統連接上,我來遠程操控武器。」崔棲潮說道。他雖然不親自出去,但也不會放任這些農奴帶著殺傷性武器離開,他說是親自操控,其實更是看守。
光頭們倒是興奮,他們還以為再也沒機會幹架了。
人都點一點齊了,出了大氣層再和韋爾斯他們的人集合,一起馳援補給船。
他們趕到坐標的時候,補給船已經被劫掠一空,搶東西的倒是跑了沒多久,押送補給的人都沒法動彈了,好在都沒有性命危險,對方的目標很明確,就是搶東西,而押送補給的人自知差距過大,也沒有拚死抵抗。
崔汀和韋爾斯趕緊帶人再往前追。
等到距離近到可以掃瞄到對方的船,仔細一看圖像,光頭們就驚了,這是他們以前兄弟組織的船啊。大家都是做僱傭兵的,有時候還會合作。
光頭們很熟悉對方的作戰模式,但是崔汀說,先接上對方的頻道,來個先禮後兵。
崔汀蹺腳坐在椅子上,待視頻通了,說道:「立刻把我們的東西放下,不然K921伺候。」
對方:「……」
他們還沒回過神來,就被威脅了,幾乎沒聽清崔汀說的是K921。
再一看,這個非常囂張的女alpha身後還站著幾個有點面熟的光頭,是傳說之前被神秘組織俘虜的哥們兒。
一時間兩邊都充斥著認親的聲音。
「強尼!靠,怎麼是你,你被俘虜後沒死?」
「小王,居然還能再看見你?」
……
「喂喂,少廢話那麼多。」崔汀嚷道。
「你們是坐標XXX.XXX的那夥人?這個補給船不可能是你們的吧?」對方有點懵,他們也不是隨便什麼船都敢劫的,明明核對過是一個omega組織。
「上頭有我們的東西!」崔汀凶巴巴地道,「我數三聲就要攻擊了,三二一——」
對方:「!!」
崔汀根本就沒想給對方投降的機會,什麼先禮後兵,純粹是炫耀。她早就想過癮了,當然武器系統也不是她在操控,她只是給了崔棲潮一個信號。
以崔棲潮的能力,對方的飛行器被他鎖定之後是不可能擺脫的,護盾也扛不住K921這個等級的能量。
把對方的動能與武器系統都毀了之後,崔汀才帶著人接收飛行器,帶隊的alpha早就因為K921的作用抱頭滾在地上了。
到這時候,後悔也沒用了,誰都不敢去惹那個神秘組織,可誰知道他們還和這個omega組織有關係,脾氣還那麼暴,二話不說就上高危武器,哪能有還手之力。
護盾三秒都撐不住,動能與武器系統的毀壞累及艙室,alpha們信息素瞬間暴走。
韋爾斯他們連動手的機會也沒有,光跟著崔汀去把對方的人都押起來了。
「東西都帶回去,人我們就不要了,丟回去,放飛。」崔汀說道,簡直就是崔棲潮本人的做派,這一地傷員,難不成帶回去浪費糧食。她也不是什麼殺人狂,還要把傷員都弄死。
光頭們應了一聲,其實也鬆了口氣,好歹大家都是老熟人,三觀再不正陡然刀兵相向,還是有一點陰影的。
「……喂,強尼,你們這是加入了那個神秘組織嗎?」這個關頭,有人齜牙咧嘴地問光頭們。就算身上有傷,也壓抑不住好奇心啊。
被叫做強尼的光頭農奴咳嗽一聲,「是,是啊。」
「靠,那你們不錯啊!」這人怪叫了一聲,惹得崔汀都看過來了。
不過崔汀倒沒想說什麼,知道兩伙人裡有認識的,這又如何。
強尼不由自主挺了挺胸,「嗯,現在的老闆賞識我們,就留我們下來幹活了。」
他下意識地把事實稍微美化了一點點。
果然,對方露出羨慕的眼神。
什麼叫實力,就是那個女alpha一聲令下,十秒都不要他們的飛行器就被接受了,隊長信息素暴走,回去估計最好都是做手術,後半輩子做廢人。只能說,幹這一行下場都不太好。
「那個,你們到底是搞什麼的?」他又好奇地問道,「你不知道多少人瘋狂打探你們到底什麼組織,愣是查不到,你們背後不會是哪個政府吧。還有人想和你們買軍火!哎,K921你們賣不賣?」
「不賣。」強尼趕緊道。至於他們具體是搞什麼的,這一點崔棲潮從來不會禁止人說,但強尼能好意思說麼,告訴老夥計他們現在每天拌糞種菜開拖拉機啊?
強尼面頰抽了一下,和自己的光頭同伴們對視一眼,找到了默契,學著崔老闆那種淡漠的口吻,輕描淡寫地說道:「至於做什麼的,就不是你能知道的了,你們這體量,不夠和我們老闆談那方面的生意。」
他想起那麼多菜地老闆還想賣菜以後也瞞不住,又補了一句,「反正平時也就是開墾一下荒地,調節心情,呵呵。」
有了前面的鋪墊,後頭那一句就很出塵、很有性格了。做最危險的男人,過最田園的生活。
——實際情況是做最危險的農奴,種最廣袤的地。
對方哇了一聲,喃喃道:「看來你們現在是不得了了……跟對了人就是不一樣。」
「那是,」強尼忍不住繼續說,當初他們幹僱傭兵時,大家出去喝酒,就是這個架勢,不吹牛是絕對不可能的。一時沒忍住吹道,「你以為我們為什麼來救那些omega,我們老闆嘛,說無人星無聊,經常請些omega回去交朋友,你說這個忙能不幫嗎?你們這次算是倒霉了。」
「福利這麼好?」對方眼睛都快瞪出來了,omega多難得啊!尤其在他們這樣的無人星域,也只能看到這些omega組織的,但是他們都烈性得很,又很警惕,壓根碰不到。
聽強尼說還能把這些omega組織的請回去「交朋友」,簡直羨慕得快瘋了。
「廢話。」強尼飄飄然地道,「沒看K921都隨便給我們帶出來嗎?那大冬天我們都跟著老闆搞軍工,造出來的機器你見都沒見過……」
知道內情並聽完全程的韋爾斯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強忍住沒當面駁對方面子,只是冷冷咳嗽了一聲。
交朋友也就算了,到底是什麼機器,心裡要有數哦。
「……」強尼一聽會意,好在臉皮夠厚,還堅持收了個尾:「反正為了你好,我們組織你們就不要妄想窺探了,別怪我沒提醒你們,我們在做的事……」
他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環視一周,果然看到對方的人臉色都很精彩,也不知道自己腦補了什麼內容。
強尼酷酷地一腳踩在救生艙上,把他們踢了出去,比了個再見的手勢。
而對方也在感慨,這些傢伙可真是太好運了,跟了個那麼猛的新老大……
強尼一轉頭,就汗道:「一定要統一口徑,咱們就是最危險的組織!」
其他人面面相覷,一起用力點頭。
有了這麼一齣,XXX.XXX坐標的神秘組織更是蒙上了一層迷霧,沒人想到光頭們居然還活著,甚至加入了那個神秘組織。
傳出去大家都說,這也是因禍得福了,這神秘組織背後勢力多大啊。你看看人家現在使用的都是什麼裝備,日常都是什麼待遇。
補給追回來,之前借給韋爾斯的糧食,也就還回來了,除了罐頭還有耐低溫種子,崔棲潮收起來等冬天再種植。
還有一件比較重要的事情。
崔棲潮把崔湖單獨找來,「你準備準備,回家。」
崔湖:「??」
崔湖一時沒反應過來,回什麼,怎麼回,為什麼?
「回崔家。」崔棲潮莫名看了他一眼,不覺得自己講的話很難理解。
崔湖半晌才回神,嚎了一嗓子,「小堂弟你要把我也放生啊?」
崔棲潮心平氣和地道:「什麼放生?其實你也沒幹什麼壞事,留你種一年地也差不多了,回去吧。我已經和羅莎商量過了,他們的人過些天會去XX星系,把你放在那邊的港口,你自己聯繫家人。」
「……」崔湖語無倫次地道,「你就這麼放我回去,那我……你這裡怎麼辦……」
起初崔棲潮就一個人,加上準備還不充分,當然把崔湖留下來當農奴最好,現在農機也有了,武器也齊全。他看看崔湖表現得非常優秀,索性把崔湖放回去。
「什麼怎麼辦,我這裡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崔棲潮平淡地說道。
崔湖一下沒力氣了,也是,就算沒有他,哪怕沒有那些農機,崔棲潮一個人一把鋤頭也能繼續好好種到天荒地老。他說起來在這裡一人之下,幾十個人之上,不過也就是打打雜……
突然間,崔湖覺得有點幽怨。
他一直哭著喊著想回去,可現在知道自己沒什麼卵用,要被放生,還是特別心酸,莫名的為自己不平。他這麼優秀,難道不是應該就算崔家派人來劫,也不放嗎?他怎麼能和布萊迪那廢物一個待遇呢?
崔湖幽幽道:「那其他人呢,崔汀,崔小江……」
「他們還沒到時間。」崔棲潮又看他一眼,「你忘了,他們弄壞了我的生菜,不能和你一起走。」
這個罪名比崔湖要重多了,現在還沒有服完刑。
久久,崔湖才歎了口氣,「好吧,我知道了。」
他看看崔棲潮的神色,又猶豫地問了一句:「你就不怕,我回去把你的底都告訴家裡,然後他們再去找更牛逼的組織來抓你回去效力。你現在的價值可比以前高了不知道多少。」
不是作為一個omega,而是作為軍工專家。這裡是無人星域,存在很多勢力,現在大家忌憚,是不知道他們的底細,更不知道那些K921不是哪個組織、政體輸送的。誰能想到那種高精危險武器會是自製的。
「你會嗎?」崔棲潮不等他回答,又說道,「崔家不會的。他們要麼自己能抓住我,如果找外援,只會讓他們自己更慘吧。」
「你說得對……」崔湖恍惚道。以崔棲潮的能力,家裡是拿捏不住的,再出手只是給自己找麻煩。他們自己都對付不了崔棲潮,真有那樣的外援,人家直接和崔棲潮合作不就行了。他如果為了家裡好,就不該把事實說出去。
崔湖要離開的消息,很快大家就都知道了,一開始差點以為崔湖是幹農活不認真要被放逐。
崔汀踩在凳子上說:「湖哥一走,這裡就是我做主了哈。」
崔小江:「我咧??」
環視一周,崔洲等beta甚至隱隱有點羨慕。崔湖頓時覺得完了,他家來這兒的人瘋得都不輕,他自己對離開有點難以接受,他弟弟妹妹居然還殷切等著上位。
崔汀甚至還說,那哥你走了後,你的東西是不是該給兄弟們分了。
「對了,湖哥你得幫我和家裡報個平安啊。」崔汀想起什麼又道,「本來以為回不去,這輩子就這樣了,沒想到還是有期徒刑。我的天啊,我媽可千萬別以為我死了,把我儲存器裡的東西都翻出來看。」
崔小江一聽也起雞皮疙瘩了,「我媽也千萬別收拾我房間。」
「那是不可能的,說不定葬禮都辦完,你們那點東西也陪著一起火化了。」崔湖說道。
「……」
「好了少廢話,小堂弟答應了,我可以帶點自己種的菜回去。」崔湖板著臉道,「都幫我收拾收拾。」
崔湖弄了個特別大的包裹,裡頭裝滿了紅薯、生菜、臘肉等,想想還拿瓶子裝了一株水培的紅薯籐。
臨行,大家送大包小包的崔湖到門外,上羅莎他們的飛行器。
「回去了好好做人。」崔棲潮把武器拆了,對崔湖揮揮手。
崔湖:「……」
怎麼搞得真的像出獄一樣。
崔湖走了幾步,又忍不住回頭,「小堂弟啊,以後還能來做客嗎?」
崔棲潮認認真真看他幾眼,正經問道:「你沒病吧?」
崔湖:「…………」
……
崔湖上了飛行器,跟著羅莎他們的隊伍經過半個月的星際濾鏡,抵達了某商業星球的港口,被放了下去,去無人星時被繳的東西都還給他了,他就近找了個地方,花錢借了個聯絡器聯繫家裡人。
再過三天,崔家人就到港口來接崔湖了。
崔湖的父母也在,一見面就哭了,這麼久沒見,崔湖整個人都變了不少。可以說是受苦糙了,也可以說是經過磨煉沉穩了,去之前那點痞氣都蕩然無存。
他站在原地一手抱著綠植,一手拎著沾了土的包,裡面鼓鼓囊囊有些突起,那是紅薯和生菜,放到幾百年前這位小哥就是剛進城賣農副產品的。
崔湖在一片吵嚷聲中被擁上飛行器,他告訴長輩們,無人星上的組織?他也不知道是哪方勢力。組織到底有多牛?嚇死人。其他人?都還好。為什麼能回來?不知道……
「這些又是什麼?」到家後,崔湖媽媽把他的袋子打開,看到裡頭全是菜,有點呆滯地問道。她還沒見過這麼原生態的菜,現在的食物都是處理乾淨包裝精美按份送家裡來。
崔湖沒回答,他的眼睛盯著自己家的陽台。他家的生活陽台足足有十幾米長,非常寬敞,除了小茶几和兩張躺椅,就只有三盆不需要照顧的仿真花。
「小湖?」崔湖媽媽沒聽到回答,側頭一看,發現兒子盯著陽台發呆,問道,「這是怎麼了,你盯著那兒看什麼呢?」
崔湖目光炯炯地轉頭,「媽媽,你不覺得咱家陽台有點空,有點浪費嗎……」
第67章
在遠離無人星的地方,崔湖在同步繼續著種田大業,他也不想,可是他已經停不下來了。
崔湖就用自己帶回來的紅薯生芽,然後栽了好幾盤,把陽台佔得滿滿當當。
崔湖他爸媽一百個不理解,又有點心疼,兒子在無人星這是受到了什麼樣非人的折磨,去之前是個精英,回來後成了……唉!
但是心疼歸心疼,紅薯和生菜他們是吃得非常開心的。
也不知道無人星怎麼能長出這麼好吃的菜,完全不輸給崔湖媽媽採購的XX農業星產出的高級食材,可能還要超過。
反正崔湖媽媽提起來的時候,崔湖就很自豪地說,要是這生菜是當場摘下來的,而非經過多日運輸,那絕對是一百倍的超過。
大概是因為在無人星沒人照顧,回來後的兒子還特別獨立,竟然會拋開料理機,自己做拔絲紅薯給爸媽吃了。又說要好好工作,以後投資農業星球,多弄點別的菜給爸媽吃,反正三句離不開農業。
他爸媽一想,既然這樣就算了吧,農業……也是蠻有前途的嘛,兒子吃了苦後雖然調轉了發展方向,但勁頭倒是更足了。
崔棲潮在這裡的父母還專門來找了崔湖一趟,詢問他崔棲潮的情況。
無人星的內情崔湖閉口不提,他們是知道的,直接問他:「崔棲潮在那裡,有沒有被人標記?」
崔湖說:「叔叔,你就單單關心這個嗎?」
「我知道你說過他們人都好好的。」崔父不動聲色地道,「所以我才關心這個,他是個omega,在那種地方,比你容易吃虧。」
崔湖聽到這句話險些沒笑出來。
到底誰吃虧啊。
無人星的經歷確實改變了崔湖很多,也許他真的斯德哥爾摩症候群了吧,反正他有點為小堂弟可惜,這樣的父母也太坑了。不能怪小堂弟生成omega,他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他不能用性別來定義,他可惜了生在叔叔家。
他們知道大家還有機會再回來時,關心的是小堂弟有沒有被標記,如果沒有,就可以繼續給家裡做貢獻了。
「叔叔,小堂弟應該回不來了。」崔湖說道。
崔父和崔母自然有解讀,悵然若失,但又覺得不是特別意外,在那樣的地方,一個omega不被人佔有才奇怪吧。
這時候他們才隨口關心了一下崔湖,「你這陽台上都是什麼?」
崔湖說:「種點東西,陶冶一下情操。」
崔父一想,那回頭送節禮可以送點花苗,他下意識覺得這是花花草草。
……
崔湖雖然已經離開了無人星,但在本期節目,他的部分後續還是被剪進了正片,大概是為了佐證崔棲潮可怕的影響力。
即便只是種地,那種帝王血脈的領袖氣質也很驚人啊……
隨著這期節目適時推出的,則是某種子公司的種植包,從種子到水培機、種植手冊等一應俱全,選用的都是崔棲潮種過具有代表性的作物,比如生菜、辣椒等,也是比較適合陽台栽培的。
還挺精巧,幾十厘米大的水培機,能夠自動提醒灌水、施肥、光照,還有採收時間等等,提醒聲音還是截取的真人秀裡崔棲潮的音頻,就像暗黑神農本人在提醒你步驟一樣。如果想嘗試困難模式,也可以關掉一切提醒。
種植包外面印了崔棲潮的Q版圖像,宣傳語也是拿他做噱頭:購買XX種植套裝,跟崔棲潮一起種地,不做鍵盤農民。
LJJ公司和崔棲潮的合約裡包括了周邊這一項,經過將近三季節目的培養,現在觀眾資源可以變現了,這是最佳時刻。
以前植入廣告都是些美食、肥料、種子,這次推出周邊廣告,還是在大家看節目看到種植之魂爆發,欲望最強的時候,當然是銷量大漲。
家裡有地的觀眾少,但是誰家還沒個陽台了,就算是蝸居,買個小號的放在書桌上也行了。
一個種植套裝也不貴,觀眾慷慨解囊買回家種植,他們早就受夠了只能在彈幕裡指指點點。不過,理論和動手還真是有點區別,尤其好多人一上來就玩兒困難模式,什麼提醒都不開。
一時間,LJJ的附屬論壇也突然間被農業問題屠版了,什麼我家的生菜為什麼長蟲了,我的紅薯還有沒有救,作為大本營的節目本體彈幕也佈滿了類似交流。搞得不明真相的人紛紛疑問,這網站是不是被黑了?
購買種植套裝之餘,觀眾們也忍不住感慨:這真特麼是我在LJJ買過最神奇的周邊!
再說由於上次崔棲潮派人去幫韋爾斯把補給搶回來,加上光頭他們的話,導致大家都知道那個坐標點越來越綠的組織和omega們關係很不錯。
因為這,後來無人星域也沒人敢再對韋爾斯和羅莎他們的組織出手。
隨之而來的,就是有人找上韋爾斯,希望他來做中人,介紹和崔棲潮會面。
韋爾斯和對方的代理人聊了很久,才套到一點消息,那就是他其實是為一個小國家代理,他們局勢很緊張,外憂內患,希望能搞到一點威力比較大的武器震懾。
打聽來打聽去,這裡有個組織居然把K921用在打搶劫的僱傭兵上,簡直豪氣四射,索性溝通一下,看能不能做筆買賣。他們固然知道那些搶劫犯問了能不能買賣軍火,被拒絕,但自覺他們和搶劫犯不是一流人物,興許有希望。
韋爾斯在套代理人的話,代理人何嘗不是套韋爾斯的話,他們也想知道,這個神秘組織到底是何方背景。
韋爾斯單單知道崔棲潮熱愛種田,要說他背後到底是什麼勢力,真不清楚,他們的關係還行,但絕對不像外界傳得那麼緊密。
這話韋爾斯還是承諾帶給崔棲潮,畢竟這位代理人也挺有名,他不好推拒。
當著代理人的面,韋爾斯就聯絡起了崔棲潮,不過他也關了外放。
崔棲潮接得很快,「韋爾斯?」
「您好。」韋爾斯含糊過了他的稱呼,「我現在同一位先生在一起,他代表一些貴客,想問問有沒有和您做生意的可能。」
崔棲潮又不是傻子,很快懂了,「軍火嗎?」
韋爾斯道:「對,殺傷力比較高的那種。」
還是因為光頭透露的消息,這個神秘的危險組織還在研究新武器,所以人家也不是一定要K921這個級別的,有什麼其他殺傷性武器也行。
穿著一身黑色正裝的代理人手指在另一隻手上碩大的寶石上摩挲,目光深沉,耳朵卻豎的很直,分辨著每一絲信息。
崔棲潮立刻道:「對他說聲抱歉吧,我不出售軍火。」
韋爾斯一點也不覺得意外,一邊「嗯」一邊對代理人報以遺憾的目光。
代理人眼中希望的光立刻熄滅了,對方連他們的身份都沒有問就拒絕了,看來比他想像的更難搞。那麼,還有什麼地方能夠搞到武器呢……
他都已經開始思索其他方案了,卻見韋爾斯忽然「咦」了一聲,立刻又盯了過去。
怎麼了?
韋爾斯好像有點遲疑,但還是抬頭對代理人道:「……那位先生問,你們有沒有興趣做別的生意。」
代理人眼中異色一閃,「請細說,什麼生意?」
不做軍火那做什麼,能源?稀有金屬?
只要利潤夠高,多大的風險他都可以冒,他內心也很期待,這麼一個神秘的組織,會要和他做什麼生意,這會是他瞭解對方的第一步嗎?
韋爾斯:「呃……生菜。」
代理人:「??」
他一時沒反應過來,連淡淡的微笑都僵在臉上。
韋爾斯:「沒錯,就是生菜,新鮮可食用的生菜……」他看對方的臉色自己也有點尷尬,不過說著說著,忽然找到靈感,說得愈發流暢起來。
「您的客人出身高貴,但是因為面積小,農業似乎都靠進口,那麼對來自最、最新技術培育的生菜有沒有興趣?自己吃,還有給部下們。」
代理人有點精神恍惚,和他確認,「這是那位先生說的,我是說,坐標XXX.XXX那位先生?」
韋爾斯眨眨眼,「您應該能觀測到那坐標點上的綠色。」
要死。代理人做了這麼久掮客,遇到過各種局面,但從未如此錯愕,片刻後反應過來,內心就有點些微惆悵,自覺反應有些丟人。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掮客,無論聽到什麼樣的消息,他都應該保持鎮定,過度反應會洩露自己客戶的信息。
他迅速收斂起神色,說道:「這麼說,我確實想起有傳言加入這個組織的人,平時會種菜作為消遣,難道那就是他們的產出?」
韋爾斯點了點頭。
代理人沉思了一會兒,輕聲道:「抱歉,稍等我一下。」
韋爾斯目送他出門,估計是去別的空間聯繫客戶了。
代理人在外面待了一會兒才回來,面色古怪,琢磨了一下用詞道:「請問……這些生菜能夠試吃,還有每公斤的價格是多少,是否有起拍限制呢?」
剛才他已經聯繫了自己的客戶,說對方不賣軍火,倒是提出,要不要買他們的生菜。
客戶先是莫名其妙,還罵了兩句髒話,但是當他說這就去回絕並找下一個目標時,客戶又叫住了他,說,等等,這麼講起來我還真有點好奇,一群危險分子到底種的什麼蔬菜,和我在某某星定的高級蔬菜有區別嗎?所謂的最新技術是什麼意思?
代理人簡直精神恍惚,問完了詳細要求後才回來和韋爾斯繼續溝通,也不知道為什麼一轉身他要幫客戶購買的東西就從軍火變成了生菜。
韋爾斯招待代理人用了一餐飯,因為崔棲潮不太好露面,他的照片被崔家貼出來過,如果有心人去查肯定能查出來關係,韋爾斯就順理成章,首次充當代理人的角色。
席上不僅有生菜,還有紅薯、韭菜等自種菜,包括高粱飯,不過因為生菜量最多,成熟得快,所以暫時只談生菜,有機會以後再提其他蔬菜、糧食,現在只是給代理人嘗嘗。
代理人見識廣博,也吃過不少好東西,他仔細品嚐後,確認這個組織產出的生菜品質確實特別高,看來說不定真的用了什麼最新技術。
再檢測一下營養成分,代理人滿意地點了點頭,給客戶去了個信,「現在我們可以商量單價與總量了。」
韋爾斯眼神閃爍,說道:「那位先生不用貨幣交易。」
代理人心中瞭然,不使用貨幣交易,這是老手的風範,他的很多客戶也是用藝術品、稀有金屬等等進行交易。
……
崔棲潮最初播種使用的生菜種子還不錯,性狀也穩定了,加上他的悉心照料,每畝產出能達到三千斤,首批要了十萬斤,也不過是三十多畝的產量。
崔棲潮冬天做了收割機,大部分作物都能收割,把生菜嘩嘩收割了,還能順便打捆。
農機在地裡忙碌著,一捆捆生菜再被機器人運上飛行器,由光頭農奴們押送,去韋爾斯他們的營地完成交易。
代理人也早早帶著人和貨運機到了,面色嚴肅地看著飛行器平穩降落,駕駛艙跳下來幾個壯漢,和代理人身後的保鏢身材相差無幾,氣質也一樣鐵血。
今天的風有些大,吹動著大家的衣擺。代理人大步走上前,對光頭頷首,「很遺憾無法和你們的老闆會面。」
光頭面無表情地道:「我們老闆不隨便和人見面。」
「先生很小心,但是有時候也許他可以信任專業人士。」代理人的笑容說明了這個專業人士就是他自己,也正是出於專業,他點到即止,很快說道,「我可以驗貨了嗎?」
「請。」光頭也是幹慣了這些活,一伸手,後面的艙門大開,露出了裡頭的貨物,他把人引到近前,盯著他們的動作,口中還解釋道,「最新鮮,最嫩的貨,隨便抽檢。」
代理人戴著手套,小心翼翼地隨機抽出貨物,用儀器檢測過成分,又掰了一小片在口中舔了舔,然後滿意地點點頭:「可以。」
「驗收完成?」光頭之所以能帶隊,當然是因為以前當僱傭兵的時候也護送客戶驗收過軍火,他按著箱子,目光炯炯地道,「出我手,入你手,交易完成,回頭不認。」
代理人也淡淡道:「當然,這點規矩不用提醒。」
光頭咧嘴一笑,「現在輪到我們驗收了。」
報酬代理人已經帶來了,他一揮手,手下人立刻把幾個大箱子搬了出來。
光頭立刻上前,也戴了雙手套,打開箱子,裡頭一半是各種種子,另一半則是各類最新儀器、工具。不愧是頗有名氣的代理人,多麼稀有的作物種子都能搞到。
這些單靠光頭是沒法完成驗收的,但是他身上有微型攝像頭,會自動掃瞄立體圖像傳送回去,讓崔棲潮來檢查,確認之後光頭也擦擦腦門上的汗,「可以了。」
雙方各自驗過貨,就可以正式交易了。
「希望以後還有合作機會。」代理人咳嗽一聲,手下的人立刻啟動了機器人,把這些貨物搬到他們的貨運飛行器上。
光頭們也把東西搬到駕駛艙裡。
一旁的韋爾斯:「…………」
真是見鬼了,他差點要懷疑這是不是生菜交易,還是該說專業人士就是不一樣嗎?
眼看生菜搬空了,光頭們一刻也不多留,對韋爾斯點了點頭,訓練有素地躥了回去,啟動飛行器溜了。
交易完成。代理人舒了口氣,對韋爾斯笑笑,有點感慨地喃喃道:「這是我職業生涯,頭一樁農業買賣。」
其實他心裡還是打了點小九九的,借這個機會和神秘組織接觸一下,否則,以他的身價何必來跟人走私生菜啊!
——這些生菜在無人星生長,沒有許可證,運到客戶那裡,一路上也不會繳納任何稅款、使用費,可不就是走私。
……
光頭押著種子和儀器回去,崔棲潮已經在等待了,表揚了一句:「幹得不錯。」
禿禿們立刻活躍起來,鬆了口氣。
那個代理人的名聲他們也聽過,專門幫各路大佬做中間人,交易內容都不可描述。這次居然要和他做生意,他們都有點忐忑,不是說人家會關注他們這樣的小人物,但是萬一看穿了他們其實是農奴怎麼辦?
沒想到異常順利,對方也拿出了最嚴肅的態度來做交易,宛如大家交易的真是什麼殺傷性武器。
崔棲潮再親手檢查了一下種子,不錯,難怪那個代理人還挺出名,這些種子質量都很不錯。
還有儀器,也許對方以為他要這些儀器是製造什麼生化武器,其實不然,他就是想拿來做農藥,虧對方搞到的都是這個時代最先進的。
「來,大家一起鼓掌,慶祝咱們的產品遠銷外星。」崔湖走了,崔汀非常主動地承擔自己職責,帶頭鼓掌。
啪啪啪啪啪啪,一時掌聲連綿不絕。
崔小江不甘示弱,說道:「接下來也不可以放鬆警惕,打開了銷路後,訂單肯定雪片一般飛來,咱們得趕緊開闢新的耕地了。小堂弟啊,我做了一個檢測,把這個星球上必須的林地植被、還有各個組織的活動區域刨去後,適合做耕地的地方都鎖定了,圖紙已經出來了。有部分地方被太空垃圾污染,還有些地方存在沼澤、鹽鹼地等,可能還需要進行治理。不過這都是後話了,我們先繼續開墾。」
崔棲潮頓時流露出了欣賞的意思,這些事情,他還沒有說出口,但崔小江已經能想到,並提前做好準備,明顯是上了心。
都說alpha的好勝心強,雖然崔棲潮嫌棄他們吃得多還受發情期干擾,但是這一點他必須要予以認可。
他們幾個,起初是犯過錯,但現在已經改造得很不錯了。
崔汀看了卻是有點氣,還姐弟,崔小江一點都沒透露給她自己在做這些工作。
兩人對視,互相翻了個白眼。
……
有了那些更專業的儀器,崔棲潮如虎添翼,他研究的農藥大部分都是植物源、礦物源。
他讓代理人找的作物裡有一種紫玉米,這是地球上原生的玉米和外星作物雜交的結果,產量非常高,不施肥的情況下畝產隨便都能上噸,也能夠適應各種惡劣環境,唯一的缺陷就是很容易招蟲,招各種蟲。
單靠大蒜原液肯定不夠全面,好在崔棲潮借助儀器分析,找到了無人星上一種植物裡的特殊植物酸。
這種植物酸含有醇、酚等等有機物,除了能夠殺菌、殺蟎,非常廣譜之外,同時還具有除草,有助作物生長的效果。
提取出來,把30%植物酸劑稀釋一百倍,灌進植保機,用噴霧的方式灑在作物上,驅蟲除草,毒性又不高,人直接用手接觸也不會有事。
除此之外,也有一些微生物源的殺蟲劑,很多微生物對人體有毒性,所以崔棲潮製作得也比較謹慎一點。
……
再說崔棲潮他們和人做買賣的事情,在無人星域很快就傳開了,代理人沒有對外說,可是這地方各種消息瞞不了人。
起初沒打聽清楚還有人以為是買賣的軍火,都激動了。
仔細一打聽,說是搞的走私生菜。
等等,生菜??
所有人第一反應和代理人當初一樣,腦袋裡都亂碼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我跟你聊殺傷性武器,你非要賣給我生菜?
可是據說人還真的買了十萬斤生菜,付了一筆報酬,具體內容不清楚,生菜聽說是神秘組織業餘生產的……
也不知道怎麼傳的,就是傳成了,生菜交易是個幌子,這神秘組織有購買底線,你先砸夠了錢,人家才能讓你接觸到裡頭的東西。
簡單來說吧,就是想買軍火,先買菜,給人送夠了錢,達到了消費標準再說!
這個理由,倒確實比該組織活動日常是推銷農副產品要說得過去。
各大組織的頭頭腦腦碰了個頭,一溝通,怎麼著,要不,咱們也來幾萬斤菜?
第68章
崔棲潮的耕地自動化後,他除了研究一下新農機和農藥,已經沒什麼太多事情了,無聊到開始教貓開拖拉機——這就是暗黑神農的消遣。
小白很不願意。
瘋了吧,拖拉機,是它這個身份的貓幹的嗎?
當然,在崔棲潮開的時候,蹲在他肩膀上巡視又是另一回事了。
崔棲潮讓小白坐在他們最早那個代步機改成的拖拉機上,把肉放在控制台上,引導小白的爪子伸過來。
小白:「……」
呵呵,它是不會幹這麼掉份兒的事情的。
崔棲潮倒誤會了,因為在這個位面小白是很積極幹活兒的,他只覺得小白對拖拉機不瞭解,不敢學,於是耐心引導。
「握手。」崔棲潮一說握手,小白立刻條件反射地抬起了手,被崔棲潮捏住放到了控制台上。
小白很生氣地喵了一聲。不開。
崔棲潮:「牧羊貓怎麼會連開拖拉機都學不會呢?」
小白:「………………」
崔棲潮這個王八蛋,又來這一招,當初在二十一世紀是它歷史不夠好才被騙,哪有牧羊貓會開拖拉機的??
小白趴在墊子上,裝聽不懂。
崔棲潮看它忽然生氣的模樣,一下也懂了它大概是想到以前的事,不但沒有被騙到,反倒生出氣了,於是一笑,把小白抱了起來。
這事也不好明說,大家心知肚明,崔棲潮就揉了揉小白的肚子。
小白哼哼唧唧地把腳叉開了,意思是你再揉揉。
崔棲潮帶著笑意道:「我看要是你學會了能打我一下,你早就連修拖拉機都學會了。」
小白:「……」
它斜暱著崔棲潮,心想你知道就好。
哎,那真學會了到底能不能打崔棲潮呢?
它正想著,崔汀過來了,她剛巡完塘,跳起來撐著窗口笑嘻嘻地道:「小堂弟在做什麼?」
崔棲潮:「我教小白開拖拉機。」
崔汀:「……」
崔汀:「嗨,這怎麼學得會,小白品種好像很普通,能訓到幫你拿東西就很不錯了。倒是我聽說有新出的貓,和埃爾星的鹿猴混合基因,特別聰明,會開車,不然我們弄一隻來? 」
小白的毛立刻慢慢炸起來了。
姓崔的就沒有好人啊,它辛辛苦苦陪崔棲潮打江山,現在嫌它不會開拖拉機了,要舉薦新貓給崔棲潮了?崔汀為了上位,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崔棲潮並未意識到小白的想法和崔汀他們有微妙的重合,都跑偏了,他考慮到小白的心情說道:「不用了,我就是玩玩,不指著它種地。」
說著,崔棲潮索性跳下了車,「你說說現在的情況吧。」
「哦。」崔汀立刻也鬆開了,兩腳踩在地上,匯報道,「突然間多了好多人聯繫韋爾斯啊,想通過他買菜,我看咱們的名氣真是打出去了,會不會是之前那個代理人在幫我們打廣告?」
「這個應該不會。」崔棲潮想想道,「他不像會隨意談論客戶的事情。如果需求很大的話,我們估計一時供應不上,問問其中一些人願不願意等。」
不過生菜的生長期還是很快的,加上之前就在開闢新的耕地了,也不會等特別久。
崔汀連連點頭。
他們這完全就是不正規種植基地,什麼證件都沒有,於是也就什麼規矩都沒有,要買菜,全聽他們的,也沒什麼違約的壓力。
崔汀想到小白,開玩笑地說:「說起來,小白都這麼大了,要不要給它絕育了,我會摘蛋啊。」
「不用。」崔棲潮臉上隱隱有笑意,他和小白相處這麼久,還沒看小白發情過。
兩人正說著,忽然聽到拖拉機的發動機一響,緩緩往前開了十幾米,因為後頭掛著犁,不僅速度慢,還犁出了一道溝。
從他們的角度看過去,駕駛室根本沒人。
崔棲潮看看身周,小白沒跟著,一下有了答案,對一臉問號懷疑係統抽了的崔汀道:「你跳起來看看。」
崔汀真蹦了起來,然後就看到一隻貓後腳踩在墊子上,前腳搭在控制台,正一臉冷漠摁著行駛鍵。似乎發覺她的目光,這隻貓還轉過頭來,眼神莫名有點鄙視的味道。
崔汀:「……」
崔汀罵了一聲:「靠。這貓成精了,還真會開拖拉機啊!」
「只要訓練得當,幹什麼都可以。」崔棲潮頗有深意地說了一句。
崔汀想來想去,說道:「這麼說,難怪小堂弟和貓玩兒也不找alpha,貓又聽話又能幹農活,吃得少還不會標記人。」
崔棲潮愣了一下,竟覺得沒哪裡不對,「唔,有道理。」
……
崔汀按照崔棲潮的吩咐,再請韋爾斯代理,去問那些買家要多少,然後再問問配貨可能不夠,他們願不願意稍等。
這可不是普通生菜,這是有特殊意義的,這個問題各個組織也不會尋常對待,頭頭腦腦們又湊在一起商量了:要等嗎?
當然不行!
這個配貨不夠明顯是有深意的,誰都知道生菜只是一個幌子,他們真正的意思,可能是覺得報酬不夠誠意,或者有人出了更高的價,等等。
必須告訴他們,我們也是很有誠意的,我們要買菜,立刻就要。
於是崔汀發現自己受到的所有反饋都是:不等,你的菜我現在就要。
「?」崔汀無語,「這些人一百年沒吃過蔬菜了嗎?沒聽過有星際性大大饑荒啊,那這可怎麼辦,賣給誰不賣給誰?」
崔汀還沒想出來怎麼辦,那些人已經開始競價了。
你不是要誠意麼,我們有得是誠意,提高單價就是了。
崔棲潮這時也發覺了,這些人可能誤會了什麼,他可不想和那些人搞什麼奇怪的交易,立刻告訴崔汀,暫停,篩選一下買家,然後按照先後順序發貨。
他們現在做什麼,外界都猜測頗多,重新排序又讓人一個勁琢磨裡頭的規律。
至於那些成功買到菜的人都樂了。
目的達到不說,仔細看看,這個菜單價也不是特別貴,他們的補給平時從老遠地方來,新鮮蔬菜是很難得的,加上運輸費,價格遠超這些。
再一品嚐,驚了,超好吃。又新鮮又好吃。
老大帶頭吃生菜,上下一心半個月就把一萬斤生菜吃光了,老大興致勃勃地說:「生菜沒了,再去買幾萬斤吧,順便問一下他們紅薯賣不賣,上次不是說還有紅薯。」
二把手也說:「我也覺得可以再買一些,這個生菜很划算,又新鮮,比起單調的復合營養片更讓大家心情愉悅。」
於是撥了經費再去買生菜,買來買去,最後武器什麼的是沒著落,胃口倒是養刁了,偶爾再次別的地方進一些蔬菜,組織成員全都露出嫌棄的表情。
這個菜啊,不夠新鮮也不夠香甜,寧願餓著也不想吃。
……
不知多少光年外的國家,也有一位君主對自己做的這筆交易非常滿意,也就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如果不是他的購買方式,也不會被那麼多人誤會。
通過代理人買到了菜後,他對這些走私來的生菜十足讚賞,帶領部下一起享用,一直沒斷過,後來國內形勢穩定了,還給外賓吃。
他為了不讓自己買軍火不成反而買到生菜的事情顯得太傻,狂吹牛逼說這些菜不是一般人種的,吃的不僅僅的口味,更是那種危險的氣息。
很多人也不知道一顆生菜怎麼就有危險的氣息,反正好吃還是挺好吃的,問他在哪裡能買到。
這位就神秘地說:「這個,你找一般的蔬菜供應商是買不到的……」
「??」
若干日子後。
在星際各處活動的掮客們,陸續被一些奇怪的客戶找上門,「希望你去位於XXX星系和XXX星系的無人星域,替我做一筆買賣。」
這些掮客就會想,哦,那個地方我知道,挺亂的,駐紮著三教九流的非法組織,各國勢力。
「嗯,您想要什麼?」掮客們面色凝重地問。
「想買點菜。」客戶們說。
掮客們:「………………」
這些客戶不是像那個小國的君主一樣,先要買軍火再轉成蔬菜,也不是一開始就奔著給誠意金去的,他們就是,真的想買菜。
掮客們仔細問了,不是什麼代號、暗號,就是真的買菜,那個菜,生菜蘿蔔紅薯的菜,有高粱也行。
但是無人星域那樣的地方,普通商人還真的不敢去,只有像那位君主提議的那樣,找門路多的地下掮客。
所以也搞得掮客們崩潰了,有病吧?我看起來像菜販嗎?無人星域像是有人種菜的樣子嗎?你初中學過無人星的概念麼?
一個兩個還會被認為是惡作劇,問的人多了,他們都要懷疑起來:怎麼的,最近全宇宙農業供給側改革卓有成效麼?
這裡頭難免也出現一些願意花錢的土大款,越是罕有越想要,花大價錢雇掮客去買菜。
有錢什麼不能做,不就是買菜,看在錢的份上,咬咬牙,去了。
那些不常活動於那塊星域的各路人馬,去了後才對某個已經被代稱「綠」的組織有所瞭解,原來,這地方真的有人種菜,還是一個閒著無聊的秘密組織。
眾多掮客雲集無人星域,也引得多方勢力探究,沒聽說最近星際政局有大動盪啊,該不會是何方大佬要有搞事情了吧。
瞭解真相後的他們就像其他人最初一樣,懵。
要說這事兒,違法也是真違法,但是和無人星域發生的其他事情來比,就不值一提,甚至顯得非常幽默了。
這番動作最終受益者只能是崔棲潮了,這種領異標新的賣菜法,讓他們的菜美名遠揚……
……
崔棲潮用糧食換原料、種子等,形成了良性循環。來買菜的人越多,他的設備就越完善,種出來的菜就越多,質量越高。
導致最後更重要的,都不是種菜,而是建糧倉,否則沒法好好保存那麼多菜。
崔棲潮除了種地之外,還改善無人星的生態環境。像一些荒地環境太惡劣了,他還先防風固土,種草皮,種樹。
鹽鹼地不用說,現在已經有能夠耐重度鹽鹼化土地的作物,崔棲潮在中世紀位面做的改良鹽鹼地工作就卓有成效。
另外還有澇漬地,也就是易澇易漬地,因為種種原因導致土地滯水,這種工程就比較大,崔棲潮換回來的原料部分也用在這樣的地方搭建暗管工程上。
通過暗管工程還有研發土壤結構改良劑,雙管齊下,一起進行改良。所以,崔棲潮不但要製造農機,還要製造工程用的機械。
廣袤的土地上活動著各種機械群,各有職責。
他手底下的人,還有無人星駐紮的其他組織,對農機可能不瞭解,但其他工程機械大家接觸得要多一些,甚至自己還有,用來建造營地。
這就能看出來崔棲潮的機械要先進了——為免驚世駭俗,加上條件有限制,崔棲潮也沒有用太過超前的技術,只是在現有條件允許的情況下,盡量讓效率高一點,就像他的K921和反物質炮一樣。
看得大家好生羨慕,他們還在為了武器買賣而苦惱,人家連工程機械和農用機械都是最先進的,看看這差距。
總而言之,無論是鹽鹼地、澇漬地、沙地,還是灘涂、沼澤,酸化土壤,都可以改造成良田。
包括人工污染的地,無人星因為來往過很多私人或組織駐紮,留下了不少太空垃圾,所以還有一個嚴重問題,就是重金屬污染。
在這種污染過的土地上長出來的菜,毒性很大,根本沒法食用。
針對這一點,崔棲潮還要製作化學藥劑,好將各種污染物的活性降低,再用改良劑或者植物修復被污染的土地。
科技帶來動力,修復速度還是很快的,崔棲潮又不計成本,眼看著無人星就要從三無星球成了農業適宜發展星球。
又一個冬天將至,崔棲潮已經設定了程序,播種耐寒作物。
現在人工基本都是用來做交易了,他們的農副產品遠銷星海之外,周遭也要不少組織被他們供養,一直供不應求,到了冬季才緩下來一點。
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吃一頓飯。
原來的空間站已經被改建成了十層的小樓,除了居住外多是研究室,食堂面積不大,每人都有一個座位就行。
崔棲潮出門前就設定了料理機,燉了一大鍋蘿蔔燉青羊肉。
青羊是無人星本土品種,因為長得和羊有點像,肉又發青才這麼命名,蘿蔔則是從外面引進的人類原生星球作物白蘿蔔,也經過幾番改良。
崔棲潮把它們種在靠水的地方,一個白蘿蔔能有二三十斤,就算是生吃也一點都不辣,透著甜爽。
和青羊肉一起燉爛了,裡頭只放點番茄、蔥、蒜等各種香料,辣椒只稍微放兩顆,恍惚間讓崔棲潮想到在山坡上宴請農奴們吃的那頓飯。
不管怎麼說,白蘿蔔熟爛後味道極好,清甜又飽含濃香的肉汁,叉子一戳就爛了。青羊肉一點腥膻味也沒有,連皮帶筋骨,軟爛入味,還有一點點番茄的酸味,讓整道菜多了一分清爽。
席間還配了自釀的高粱酒,味道極為醇厚,高粱酒特有的酒酸度適中,入口生辣,但是回味起來又有綿長的清香與回甘,甚至能感受到高粱的原味。
四五十度的白酒,喝得人發了一身汗,加上熱乎乎的蘿蔔燉肉,讓人面頰都紅紅的。
崔棲潮也稍微喝了幾杯,並不貪杯,他們的酒原本都是自留的,不過之前有客戶嘗到了後,就說也想進一點,所以今年還多留了些高粱釀酒賣。
崔汀喝了幾杯就抱怨:「我接線啊,有些客戶,老給我暗示,什麼時候可以進一步接觸,明明說過那麼多遍了,我們不賣武器,不賣武器,偏就不聽。」
這個事大家都習慣了,一接觸,誰不是先敬武器再買菜,畢竟純買菜的找的代理人都是地下掮客啊,他們為自己也想問問。這些人是不會知道聽話的,不存在試探的說話,每一次都要打聽,萬一你改變主意了怎麼辦,還有句話叫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你這就不錯了,崔經理,我還遇到有人問我,自己能不能追韋爾斯的。我說,你他媽問我幹什麼,我是個beta啊!」有個光頭迷迷糊糊地說,「然後他說,聽說韋爾斯和我們老闆有一腿啊,就是最近沒見韋爾斯來我們基地,想知道分了沒。這你讓我說什麼好?是解釋還是不解釋?」
這個顯然是有點喝多了,隱晦地拿崔棲潮的omega身份說事。
崔汀聽得眼睛一亮,又嘟囔道:「哎,崔經理,真成銷售經理了,以前人家都叫我崔總的。」
崔棲潮又斟了一杯酒,慢悠悠地道:「很快你就可以回去做崔總了。」
這些崔家人毀了他幾畝生菜,還了他不下萬畝良田,幫他賣了那麼多菜,已經還夠了,很快就可以和崔湖一樣「刑滿釋放」,放回原籍了。
崔汀愣住了,就和當時崔湖一樣。她知道有一天會被放回去,可難免同樣產生一點複雜的滋味,尤其是,剛剛豐收,她還監督著一批批糧食入庫,或是被押運到其他代理人那裡。
親眼看到那一幕,能讓人產生無與倫比的滿足感。
她甚至忍不住站到農機旁邊,抓一把從農機都傾瀉出來的紅色高粱粒,那種飽滿的顆粒與色彩,還有糧食的清香味,讓人無論過多久都記憶猶新。
再說了,就算小小吐槽了一下,她也是好不容易才奮鬥成「崔經理」呢……
崔汀啪嗒啪嗒掉眼淚,「我的事業啊。」
崔棲潮面無表情地盯著天花板看,他現在有點懷疑,LJJ是不是特意參考他的數據,修改了這些崔家人的建模,好讓他們更接近一家人。
否則一個兩個患病也太嚴重了,不就是改造了一段時間,那些光頭農奴出去還要掩飾一下,說我們平時玩兒高危武器都玩煩了,他們倒是淒淒慘慘地嚷嚷我的事業。
崔小江喝了一大口酒,把杯子狠狠一落,說道:「小堂弟啊,等我回去了,我就成立一個公司,然後你把我們星系的經銷權交給我好不好?貼牌合法化的事情交給我來活動。」
崔汀:「……」
崔汀差點騎到崔小江脖子上揍他,明明上次大家聊起這件事,還說回去再完善一下,一起交計劃書。當時她覺得,這聊的是回去以後的事,應該不需要防備什麼。
崔小江扯著她的手,「就算回去我們也要競爭主管權啊!」
「好了,別吵了。」崔棲潮制止了他們,「這個事情再說吧。」
「不是……」崔小江說,「雖然說一開始咱們有點點誤會,那還不是怪家裡的老古董,我們絕對不走漏消息。」他擠眉弄眼地道,「到時候你還可以通過我們,光明正大地回去。」
崔小江又補了一句:「當然我知道小堂弟肯定不在乎,我就是這麼一說。」
崔棲潮好笑地重複道:「再說吧。」
現在已經有穩定的合作關係了,如果不能擴大生產基地,就算讓崔小江他們做經銷商,沒有貨也白搭。
正扯皮著,忽然桌面一閃,成了透明的,浮出一條消息,是提示基地有外來者。崔棲潮看了一眼,對方投遞了視頻過來,相當於按門鈴了。
崔棲潮也沒避諱,直接播放了視頻。
上頭竟然現了崔湖的臉,他手裡還捏著一個半大小孩,估計也就十一二歲,一臉不滿,拚命掙扎,但被崔湖死死壓制住。
看這個年紀,應該不是崔湖的兒子,眉目間又有些相似。
崔湖衝這頭揚起笑容:「哈羅小堂弟,好久不見!你還記得這小孩嗎?我親弟弟,最近放假,我爸媽讓我帶帶他,我就帶他來你這裡玩兒了。」
崔棲潮:「……」
是不是,真的建模有問題……
崔小江端著飯碗,一看崔棲潮的臉色,一拍桌子樂道:「湖哥真是的,當我們這是什麼地方了!」
第69章
崔湖離開這麼久,崔棲潮的基地都從一個小空間站變成了大房子,外面也整改了,堆肥坑和池塘都填了,剩下的泳池和新修的運動場、花園之類都用大柵欄圍起來,成了個小莊園,隨意進來不得。
崔棲潮臨時給崔湖開了權限,告訴他路線,這才把人放進來。
崔湖下了飛行器進來,手裡還拽著他弟弟,四處張望,看著這地方的改變,百感交集。放在建築密集直破雲霄的星球,這肯定不算什麼,但崔湖剛到這裡的時候,只有一個關人的小空間站。
崔湖的弟弟不情不願,一路上更是不住發問,這是什麼破地方,方圓幾百里都是些農田,看上去像是個農業星球,他才不想待在這兒。與其說發問,更應該說是抱怨。
「你快點放開我啊,怎麼只許你追尋夢想,不許我追夢!」弟弟恨恨道。
崔湖自從回去之後,也不熱衷在家裡爭權奪勢了,反而研究起了農業新科技,投資全是那個方面的,搞得家裡人大為奇怪。
崔家產業雖然多,可卻沒有涉及農業方面,多是高新科技,與這基本不搭邊。崔湖以前沒有表現過這方面的愛好,像是突然覺醒了。
他父母因為他的遭遇,也不忍心管。可別說,崔湖還搞得像模像樣,畢竟和崔棲潮待過,不止是種田,對農業技術與發展前景也有了些瞭解。
「你追夢,你想追什麼夢?」崔湖嘲笑地問了一句。
弟弟梗著脖子道:「我要上戰場!」
他要上戰場,去血與火交集的地方,把他帶到這裡來算怎麼回事!他覺得自己這個年紀,完全已經可是開始訓練了,去那種用虛擬技術做實訓的基地。然後他就可以加入什麼特種部隊、無國界組織之類,每年只回來兩次,進門前先對暗號。
「小屁孩兒,你還沒炮台高。」崔湖說著,把他拽進了食堂的門。
一進大門,崔湖就感覺弟弟愣住了。
——環視一周,食堂裡那些身材高大的光頭大漢確實極為顯眼,各個穿著緊身T,顯出鼓鼓的肌肉,有的臉上有疤痕,有的紋了花臂,反正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充滿殺氣。
弟弟張口結舌,看著崔湖,「哥,你,你支持我的夢想啊……」
他真是誤會哥哥了,眼前這些一看就都是高手!這裡,難道就是什麼實訓基地?
崔湖:「……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他拽著弟弟到崔棲潮面前,「來,見見你堂哥堂姐們。」
弟弟剛才一直在和崔湖鬧,都沒聽清楚他錄視頻說的話,這時候才發現這麼多親戚也在這兒,家裡不是說他們被挾持了嗎?難道就是旁邊那些彪形大漢挾持的?那哥哥為什麼還能自由出入這兒,甚至把他帶上?!
小孩兒的腦子一下無法消化這麼多信息,快傻了。
崔棲潮點了點頭,就當打招呼,帶著淡淡不快地問道:「你怎麼來了。」
崔湖聽他語氣不是很開心,訕笑了兩聲:「不是說了,來看看你,玩玩兒。還有我家這小孩,挺不乖的,就一起帶來了。」
一個禿頭往後一靠,把頭伸過來,嘿嘿笑道:「大崔哥,你這可不厚道,當咱們這是開親子度假酒店麼。」
崔湖:「……」
崔汀也嘿嘿笑:「不是,他應該就是賤的。」
崔湖:「……」
沒錯,他就是賤的,才跑到自己被關的地方來。
崔湖臉皮也厚了,渾然不在意地道:「我和小堂弟那是什麼關係,哎,你這孩子還沒叫人呢,一點禮貌也沒有。」
他指了指弟弟,對其他人介紹:「這個是我親弟弟,崔境澤。」
崔境澤被大漢們揉腦袋當打招呼,安靜如雞,一點也沒了剛才的囂張,甚至露出了有點討好的笑容,他覺得這些人才是這兒做主的人,而且他們就是自己最嚮往成為的那種男人類型,強壯,帶著危險氣息。
崔湖走之前問以後能不能回來,崔棲潮就問過他是不是有病了,現在看來是真的有病,他看了崔湖兩眼,看得崔湖忐忑不安,才開口:「坐下吃點東西吧。」
崔湖知道這是接納了,立刻拉開椅子:「謝謝小堂弟。崔汀給我拿倆碗。」
也不用和大家客氣,崔湖打了兩碗蘿蔔燉肉,崔境澤在那些禿頭的影響下也不像平時那麼挑食了,埋頭吃了起來。
之前崔湖帶回去的菜飽受他家裡人好評,後來他自己在陽台種的質量也很不錯。崔境澤從學校回家來吃了幾次後,每次再去學校還要帶一大包,如果提前吃完了,還會發信息回來抱怨。
——就是這點也讓崔湖絕對的,你連這點事都要撒嬌,還追什麼夢啊。
崔境澤吃著覺得這食材和家裡的像是同出一源,好像還更好吃。他平時吃各種肉吃膩了,倒是更喜歡燉爛了的蘿蔔,又甜又含著濃郁的肉汁,熱乎乎的,溫暖了他被哥哥傷害的心。
崔湖安分了沒多久,就對崔棲潮壞壞一笑,說道:「知道麼,小堂弟,我回去後在一個酒會上遇到布萊迪了。」
「?」崔棲潮露出了深思的神情。
崔汀看他的模樣,懷疑地道:「小堂弟,你不會後悔了吧?」
既然能公開露面,布萊迪可能不但被救了,在鬥爭中還贏了,不說身價之類小堂弟根本不感興趣的東西,萬一人家有八顆農業星球呢??
崔棲潮皺眉道:「後悔什麼?布萊迪的全名是什麼?」
眾人:「……」
布萊迪也不是什麼稀有名字,他在中世紀還遇到過兩個,這兒也有客戶叫布萊迪。所以崔棲潮剛才只是在想,崔湖說的是哪一個布萊迪。
「就是被放生的那個alpha!三角板的前主人!」崔湖說道。
崔棲潮這才想起來,「哦。」
是這一個布萊迪啊,他就記得對方恩將仇報了。
這下也沒人能調侃什麼了,崔湖搓了搓下巴道:「哎,我也沒和他打招呼,怕給你惹麻煩,但是聽說他正在相親,屢屢失敗,因為他老問人家沒有抑制劑能不能拒絕他。」
傻子也聽得出來布萊迪這是對崔棲潮念念不忘,大家估計他也是太慘了,難以忘懷。
崔棲潮:「他可以找個alpha或者beta。」
眾人轟然道:「有道理,有道理,做什麼為難omega,他自己也把持不住啊。」
崔境澤已經吃完了一碗蘿蔔燉肉,自己伸手去打第二碗,他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特別燒糧食,問了一句:「棲潮哥,這是你做的不,挺好吃的。」
有料理機不錯,但是這個肉風味獨特,肯定是進行過特色設定,問是誰做的,就等同問是誰的口味。
崔境澤和崔棲潮雖然也是堂兄弟,相處還真不多,他頭一個問崔棲潮,也是因為這兒好像就崔棲潮一個omega,比其他人更有可能管理家務。
崔棲潮「嗯」了一聲。
崔境澤誇他:「你好賢惠。」
眾人:「…………」
崔棲潮沒說話,也沒什麼表情,倒把崔湖嚇出了一身冷汗,不由自主護住了崔境澤的狗頭。
崔境澤恍然不自知,羞澀地和一個光頭搭話:「叔叔,你的紋身好酷啊。」
光頭嚇死了,「你別叫我叔叔,叫哥哥。」
「?」崔境澤想,沒想到這叔叔看上去那麼漢子,還在意年齡,他老實喊道,「哥哥。哥哥你真帥。」
光頭眼神遊離:「嗯…………」
他去瞟崔棲潮,也不知道老闆對這小弟弟怎麼想的,老闆對崔湖他們也沒手軟過,親戚關係好像不算什麼。
崔棲潮見他們盯著自己,「你們是不知道該做什麼嗎?那麼下午去把澇漬地再整整平吧,順便看看倉庫的乾燥工作做得怎麼樣了,臘肉都醃完沒。」
光頭精神一振,和眾人一齊應了一聲。
崔境澤:「??」
崔境澤不太懂,他看看大家,又看看崔棲潮,小聲說:「怎麼都聽棲潮哥的。」
「這裡就是聽你棲潮哥的。」崔湖趕緊道。
「啊?棲潮哥不是被挾持了嗎?」崔境澤問。
他年紀雖然小,社會經驗不那麼豐富,但生長環境到底不錯,仔細觀察後,越看越覺得是那麼回事,之前沒往心裡去,可回想一下,從方才到現在,棲潮哥一直是這個團體的中心。
大家說話都會看他的反應,他說完話,所有人都會迎合。雖說一群alpha裡的omega也能獲得最高關注度,但絕不會是這樣的效果。
「哪有,是他挾持我們。」崔汀趴在椅子上說,「我們都被挾持在這裡種地。」她的手劃拉了一圈,指著崔家人和光頭農奴。
崔湖趁機說:「你不是想上戰場嗎?我告訴你,這些人就是上戰場,上戰場,沒頭沒腦上戰場,然後才被捉來種地,你不好好學習,以後也是這個下場!」
崔境澤:「…………」
……
崔境澤好半天才接受這個事實,當初他哥來這裡,根本不是被什麼神秘組織給綁了,而是被棲潮哥挾持,在這兒種地。
崔境澤嚥了口口水,「然後你們就種了這麼多?」
他從飛行器上就能看到一大片綠色了,這才多久,居然種了這麼多菜,按照哥說的,最初他們應該什麼工具都沒有,補給也斷了,什麼都靠拾荒。最初種菜,估計也是為了給自己供應食物吧。
虧得崔境澤距離性別分化還早,生理課還不足以讓他對alpha、omega的發情期有深刻認識,否則換了成年人,頭一個問的問題就沒這麼純潔了。
換別人,肯定要思考這麼長的時間你們也沒補給,冬天還不好到處跑,發情期突然到是怎麼度過的。
崔湖略帶驕傲地道:「對啊。」
非但如此,現在還發展到成為聲名赫赫的供應商,那麼多人跨越星河來找他們……買菜。
崔境澤想到了自己家的陽台,「棲潮哥,有這麼厲害嗎?是不是有人幫他?」
就算再對性別沒有深刻認識,崔境澤總知道alpha和omega天生體質上的區別。
崔湖沉默一會兒道:「我也想,要是這樣就好了。」
崔境澤聽他這麼說,還是有點難以想像,棲潮哥看起來只是話少了點,可能只是人孤僻呢,「……你不怕我告訴爸媽嗎?」
崔湖低頭看了他一眼,不懷好意地笑道:「你要是說,我就告訴爸媽,那全都是你因為被我折磨編造出來的謊言。」
崔境澤:「你胡說八道啊,還我被你折磨?」
崔湖繼續笑。
崔境澤:「……」
崔境澤:「……我要被你折磨了?!!」
他一聲怪叫,想跑卻被崔湖抓了回來,有力的胳膊卡在他脖子上,勒得小孩差點翻白眼,直接拖到了房間裡去。
崔湖熟練地去拿了兩把順手的農具,說道:「算你好運,現在都機械化了,能給你手工種的地還真不多。」
崔境澤驚恐地往床上爬,「你別過來,我不種地,我不種地!」
崔湖不由自主一邊脫褲子,一邊道:「這可由不得你。」
崔境澤:「……」
崔湖說道:「老早就想教訓你了,在家快上天了吧,這下落在我手裡,看我怎麼整你。還想摸槍,我看你就是個腦殘。你這就純是閒的,拉過來犁幾畝地就老實了。」
崔境澤嚶嚶道:「你不能這樣對我!我是不會動的!」
崔湖迅速把身上的正裝換成了輕便的運動服,活動一下手腕,說道:「我先去看看地,你也別拒絕得太早,反正不幹活我就不給你吃的,你自己想想吧。」
當初新來的人,就是先餓個幾頓,自然乖了。
崔境澤眼看著他出去了,又把門給鎖上,撲上去砸了兩下。
這門當然是不會被砸開的,崔棲潮交換來的原料都是軍工用的,能那麼容易被砸開麼,打一槍也不一定能穿孔。
崔湖透過玻璃對崔境澤說了句話,崔境澤聽不到,但是看口型和表情,好像是在嘲笑他門都砸不開還妄想那麼多。
崔境澤跑到另一邊玻璃窗去看外頭,只見他哥熟練地扛著鋤頭,和人打了聲招呼後,在花園裡找了塊空地,先把長寬定出來,然後開始拔草,一副不知道幹過多少遍的樣子。
現在天氣已經漸冷,但是沒幹多久,崔湖已經滿頭大汗,那樣子看著就夠累的,崔境澤直咬下唇。都是累,但是這個活兒和軍事訓練比起來,真是毫無時髦值。
「為什麼啊!」崔境澤忍不住道,「明明不缺人,非要折磨我。」
除了崔湖之外,那些壯漢吃完休息一會兒,沒事的居然也跑到花園裡,自己給景觀樹、花草澆澆水、鬆鬆土之類的。
不知道該說樂在其中,還是單純的習慣了。但還真的印證了崔湖的話,這些人真的會種地,不是唬崔境澤的。
想來哥哥和各位堂哥堂姐以前也不是這樣,大家專業、愛好不同,但絕對沒有接觸農業的,連養花的都少,現在,不但自己種地,還把親弟弟也拉來,這個組織非法不是因為無證開墾,而是因為傳銷吧?
正說著,他忽然看到一輛無人駕駛的拖拉機經過,運水給崔湖澆地。
可多看幾眼他又覺得不對,這拖拉機駕駛室裡好像有什麼在晃動,等到角度變換能夠看到駕駛室裡頭後,他才發現是一隻貓拉長身體站著摁控制面板。
崔境澤:「……」
有毒吧,這星球連貓都開拖拉機。
崔湖說到做到,真的餓了崔境澤兩天,一粒米都沒給他吃,只限量供應白水。到飯點還要把崔境澤放在一旁看他們吃飯,簡直深諳小堂弟的訓練農奴之道。
這麼兩天餓下來,鐵打的人也受不了,崔境澤已經是兩眼發黑,餓得吐酸水,他從小到大就沒有吃過這種苦,大喊自己不強了,種就種。
崔湖還不罷休,不是你求饒就立刻給吃的,先拿出誠意,去外面除草,裝夠一簍子了再來吃飯。
崔境澤覺得自己快要暈倒在地裡了,幾乎是爬過去,坐在地上揪草,一邊揪一邊想,當初我為什麼鬧著要去訓練,在被拒絕後為什麼要拿哥哥舉例,把他拖下水,在哥哥說帶我出去度假時,又為什麼不知天高地厚地答應了……
原本在室內的人,都跑出來看熱鬧了,就連崔棲潮也慢一步走了出來,遠遠看花園裡的少年。
崔棲潮內心也有一絲好奇,崔境澤被帶來只是要消耗精力,如果連他也會愛上種地,那估計崔湖他們真是建模時基因就有問題,而不是斯德哥爾摩綜合症,長期種地持續性後遺症,簡稱有病吧。
……
崔境澤被崔湖整得夠慘,崔湖給他制定了一個方案,每天靠勞力換糧食,靠糧食換調料,所以幹活能混個溫飽,要想吃好,還得努力幹活。
崔湖就站在旁邊問他,你還想不想搞事情了?
這麼一天下來,崔境澤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何況是其他想法,人類都完全脫離人工勞力上百年了,他一天幹的活比過去十年都要多。
要崔湖說,人類脫離人工勞動才上百年,但是種地的歷史有上萬年。
在他的嚴格看管,與食物誘導下,漸漸的崔境澤也幹得像模像樣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歇,在花園那一小塊地耕耘,還要被大家指指點點,覺得他哪裡哪裡種得不夠好。
崔境澤心裡特別委屈,有天坐在台階上,把頭埋在膝蓋上。
崔棲潮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崔境澤抬頭一看,一頭扎進他懷裡。
崔棲潮也只好摸了一下崔境澤的腦袋,他是看著小孩最近幹活麻利一下,想來看看他心理狀況。
半晌,崔境澤才把腦袋稍微抬起來一點,仍然靠在他懷裡,嘟噥道:「對不起,棲潮哥……我就是想我媽了。」
崔棲潮:「…………」
崔境澤又吸了一口他懷裡的氣息,說:「我媽也是omega,我一看到你就忍不住了,嗚嗚。」
崔棲潮忍住了把崔境澤丟出去的衝動,這是社會習俗不一樣,沒必要在意,就像給中世紀的農奴家豬治病一樣,都是環境問題。
就算崔湖告訴過崔境澤,崔棲潮是那個挾持他們的人,大部分人在沒親眼目睹崔棲潮怎麼揍人之前,也是不肯相信崔棲潮會是個危險分子的,何況崔境澤。
崔棲潮緩慢但是堅定地把崔境澤拔出來,冷靜了一會兒才問道:「我問你,你喜歡種地嗎?有意願把它當成事業來發展嗎?」
崔境澤吸了吸鼻涕,奇怪地看他一眼,「我瘋了吧,我發展這個事業。」
崔棲潮:「……」
LJJ
【崔家的人都有毒啊哈哈哈回去還在堅持不懈地種地】
【這個地我種了好,不但自己種,還帶著我家人一起種】
【崔境澤:我不想種地。崔湖:不,你想】
【急問,我的小白菜葉子變黃了怎麼辦?哪位專家知道?】
【竟然有一點想念布萊迪~】
【前面那位專家,根據你這句話我姑且猜測你看著節目不超過一個月,否則你是不可能有餘興理會什麼布萊迪的】
【葉黃你得說細一點啊,誰知道是鹼多了、鉀多了還是澇了旱了】
【窩槽我要笑瘋了看到崔總想起了母親!母親!】
【什麼玩意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頭一次看到崔老爺懷疑人生的表情,截圖了截圖了】
【這個世界太魔性了,崔棲潮可能人生第一次被那麼多人覬覦XX,這就罷了,還要人生第一次被當媽。】
【專家們,你們覺不覺得這個崔境澤和蘭斯一樣,也是要繼承我崔江山的】
【呃,不可能吧,這裡又不像中世紀那樣水深火熱,崔總要走了完全可以請任何靠譜的人代管,不必特別培養】
【就是,就算之前有現在也沒機會了吧,除非你崔真的有慈母之心】
【說崔家有毒的,你們才有毒吧,頭一次看到有直播間網友互稱專家的?】
【……在農業網站提問習慣了吧】
第70章
崔棲潮沉思,難道這是還沒有覺醒,或者他兄姐們真的只是病得厲害?
崔境澤莫名其妙看了他兩眼,覺得棲潮哥看起來正常,怎麼會說出這種和他哥一樣失智般的話,沒事拿這玩意兒當事業啊。
不過因為剛才在崔棲潮身上捕捉到的那點和他媽相似的影子——也就是相同性別,他對崔棲潮還是沒有惡感的,反而依戀地又往他身上靠了靠,「棲潮哥,我真的不喜歡種地,我覺得好累啊,手特別酸痛。以前我寫作業手痛了,我媽都會給我揉揉手。」
他說著,睜大眼睛看崔棲潮。
崔棲潮:「……」
本來如果崔境澤不加那句他媽怎麼怎麼樣,崔棲潮應該真的會安撫一下小朋友,現在他只是再一次把崔境澤推開,說道:「這個運動量都在你能承受的範圍之內,你就不要妄自菲薄了。」
崔境澤可憐地看著他,崔棲潮不為所動,過一會兒,崔境澤哭了起來,「我想家了,我想回去。」
崔棲潮:「你不是住校生嗎?平時在學校待的比這段時間要長吧。」
崔境澤:「……」
崔境澤也沒心情哭了,坐在原地繼續發呆,忽然看到那隻奇葩的會開拖拉機的貓走過來,他問崔棲潮:「哥,貓能給我抱一下嗎?既然你不能給我溫暖,我就和它相互取暖吧。」
小白:?
它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會有人和魔鬼求溫暖,是不是腦子壞掉了。
崔棲潮:「不行,你回房間取暖吧。」
崔境澤再一次被噎住,他說:「棲潮哥,我現在覺得你一點也不像我媽了。」
小白:??
所以這個小崽子之前是覺得崔棲潮像他媽嗎?
小白就地一趴,兩隻眼睛在二人身上來回轉,不打算走了,這也太好笑了吧……
崔棲潮沒看幸災樂禍的小白,他對崔境澤說:「以後你就會知道,崔湖也是為了你好,你這個年紀有夢想可以,但也要知道腳踏實地才能實現。」
崔境澤:「道理我都懂,我還是想過危險的生活!」
小白心想,噗,難道你不知道你之前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很危險嗎?
崔棲潮沉默了一會兒,像蘭斯那樣懂事的孩子,他只管講道理就行了,崔境澤這樣的他著實沒有什麼經驗,掂量了一下,說道:「你還是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繼續種地。」
還是任他去接受崔湖的管教方式吧。
「你們都逼著我種地。」崔境澤幽怨地離開了。
而小白甚至還沒過癮,它遺憾地看著崔境澤,怎麼就走了。它繞著崔棲潮轉了半圈,蹲坐著靠在崔棲潮身上,雖然沒法說話,眼神倒是十分豐富,「喵喵喵。」
也不知道崔境澤是怎麼在崔棲潮身上找到媽媽的感覺的,怎麼它沒找出來,連後媽也不像。
崔棲潮瞥了小白一眼,淡淡道:「小白你餓不餓。」
小白看著他。
崔棲潮:「吃不吃豬頭肉?」
小白:「…………」
……
崔湖自己也沒猜到,他弟弟也不光是嘴上說說,膽子也挺大。在這裡待了一段時間,看著挺老實,每天種地之餘一點力氣也沒有,可實際上,他偷偷觀察了送菜的規律。
終於,崔境澤找到了機會,趁著大家都忙著,崔湖也對他放鬆了警惕,假借去打肥料的機會,偷偷上了運輸用的飛行器。
等到崔湖發現,都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了。
崔境澤躲在蘿蔔堆裡,被飛行器載到了外太空,駕駛員根本沒有察覺他的存在,固定了坐標後,就等待交易對象抵達。
他們約定的時間非常精確,沒多久對方也到了,駕駛員直接將整個儲物艙彈出,對方則打開了自己的艙門,二者「卡」一聲對接,交易就這麼完成了。
——因為生意火爆,現在他們都是先收報酬,再發貨了。加上信譽做出來,也不需要面對面驗貨。
崔境澤只覺滾了幾下,已經換了地方,被帶往另一個方向。他這時候才敢偷偷從裡頭打開門出去,發覺外頭環境不一樣了,估計是在買菜人的飛行器上,還挺大的。
到這時候,崔境澤對自己的處境仍然沒什麼瞭解。他並不知道在某些人群中非常流行的無人星域菜、糧,更不知道上堂哥那裡買菜的都是些什麼人。
崔境澤摸索著往外走,還想著最好能碰到人,解釋一番,再讓他們找個地方把自己放下好回家。
這麼亂逛著,崔境澤就逛到武器庫了,隔著玻璃門看到裡頭全是各種武器,平時就愛瞭解這方面的他立刻趴在玻璃上流口水。
這飛行器的主人也太有錢了吧,居然收了這麼多武器——闖蕩星際,沒有武器防身怎麼行。
這時飛行器上的人也終於發現了這個外來者,他們也很驚訝,沒防備怎麼會有人闖進來了,立刻有兩個alpha抱著槍衝來,把崔境澤直接摁趴在地上,槍口對著他的腦袋。
這就是崔境澤一直幻想的危險氛圍,這些人又冷又硬,煞氣凜然地扭著他的手,太陽穴被槍抵著,一瞬間崔境澤的心跳頻率就躥上去了,背脊升起一股涼氣,終於被命懸一線的危機感嚇破膽了,大喊道:「別,別,我不是壞人,我只是想搭個順風船。」
那兩個alpha對視了一眼,把他的腦袋往地上狠狠一磕,立刻撞得頭破血流,「順風船?你他媽找死啊。」
崔境澤也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了,他頭暈得很,又感覺到血滴滴答答留下來,糊在眼皮上,一時間哭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兩個alpha也拿不準這熊孩子樣卻可以偷偷潛入他們飛行器的半大少年到底什麼情況,一點也不敢放鬆,揪著他去艦橋了。
崔境澤被扔在地上,槍仍然指著他腦門,絕對十分之一秒的反應時間也不要。面前的椅子上坐著一個中年beta,手裡正把玩一塊綠瑩瑩的寶石,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誰派你來的?」
崔境澤說:「沒人排我來,我就是一個熊孩子,我哥帶我去種地,我不想種,就偷偷跑你們船上來了。大叔你把我放了吧,我下船還不行麼!」
「放了?」這中年beta嘴角微微翹起,「好,現在就把他丟出去。」
崔境澤臉一白,現在飛行器還是航行中,把他丟出去,豈不是立刻凍死在外太空,眼看著那兩人來拽他胳膊,他意識到絕不是開玩笑,大聲喊:「不要,不要!別丟我!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上來,我真的不是壞人!」
「可我是壞人啊。」中年beta皺眉道。
崔境澤:「……」
中年beta吩咐道:「查一下,看看這張臉有沒有人認識。最近盯著我的人太多了。」
立刻有人應聲,掃瞄起崔境澤的面部。
崔境澤瑟瑟發抖,這艦橋上所有人看著都特別像那種殺人如麻的傢伙,有點像堂哥那裡的光頭大哥,但是光頭大哥們對他和藹多了。
他也看過圖像,可不論怎麼說,再仿真再立體的圖像,都無法完全模擬出真人的那種氣質,這些人一眼盯過來,他都覺得腿軟了,就像被猛獸盯著一樣。
崔境澤小聲道:「……可,可是你們不是來買菜的?」
「你還知道我是來買菜的?」中年beta挑眉。就「綠」所在的位置,外面的顧客想買菜,都是找代理人。代理人沒幾分本事,也不敢混這行的,誰手底下沒幾個能打的。
崔境澤沒聽懂他問的意思,哭喪著臉道:「壞人怎麼還用買菜的。」
不但要買菜,出來買菜還要防備有人害自己啊?
崔境澤終於發現自己對黑暗世界實在太不瞭解了,他單知道黑暗世界的壞人很壞,卻不知道這些人還會親自買菜。
這時有人低聲道:「剛剛查了一下,這傢伙就是從運輸艙裡跑出來的,老大,是『綠』那邊……」
中年beta略微詫異,「綠」截至目前為止,都基本保持中立,只出過一次手,就是給自己的omega出頭,這也無可厚非。
他最近的動作太多,是哪一步,讓「綠」都出手了。
中年beta問崔境澤:「你是『綠』的人?」
崔境澤不敢不回答,「什、什麼綠,我真的聽不懂黑話。」
「哦,你們不知道我們這樣稱呼你們麼?」中年beta說道,「因為你們的種植面積很大,所以大家稱呼你們為『綠』。」
崔境澤這才明白,說的是堂哥那兒,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要說他不是那兒的人,老大還是他堂哥,要說他是,其實他就是在那裡搞……怎麼說呢,農業夏令營吧。
中年beta卻誤會了這個沉默,對於他這個身份的人,無論看什麼都要猜忌幾分,他不相信這裡會出現真的逃課少年,一臉天真無邪,只會讓他往另一個極端猜測。
最近除了買菜之外他還有別的大活兒,猜忌心就更重了,在崔境澤身上打量數下後,陰沉地道:「我對『綠』向來是很敬重的,你們的人都很厲害,不用點酷刑豈不是對你們的不尊重。畢竟我真的很想知道,誰能把『綠』也請動。」
崔境澤:「?!!」
不對,為什麼啊!就算他真的是一個賣菜基地的人,為什麼要用酷刑來尊重他?
崔境澤意識到自己可能忽略了什麼信息,可這一瞬間,已經有人大步走來,拖死狗一樣把他拖到一邊,兩隻手一拉,栓在兩個吊環上——虧他之前還以為這是健身的。
胳膊肌肉一下被拉扯得厲害,毫無自保之力袒露在人前的緊張與畏懼充斥著他的身體,他胡亂大喊道:「我就是一個熊孩子,我哥嫌我不聽話把我趕去堂哥那兒種地,我不想種地所以就偷偷進了運輸飛行器,然後到了這兒。我真的,我再也不逃課了!!」
「砰!」
一個拳頭已經砸過來,砸在崔境澤的腹部,他哇一下就吐了,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要絞在一起,劇痛感讓他蜷縮,可手還被吊著,臉上濕漉漉的,眼淚鼻涕一起流下來。
那人讚歎道:「雖然體力很弱,但是意志力很強,這樣也什麼都不說。怎麼,你是研發人員嗎?」他可知道自己那一拳的力道,這個人肯定沒練過,但小小年紀能被「綠 」拍派出來,絕對有過人之處。
崔境澤要崩潰了,他不說是因為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堂哥,你們到底幹的什麼買賣……
如果再來兩拳,崔境澤估計就要胡編一個故事給他們聽了,好在這個時候中年beta的手下和他稟報了一聲,後頭有人跟上來,還發來了通訊請求。
中年beta一接通,崔境澤就看到了他哥的臉,但是他不敢喊,他膽子已經跟著那一拳完全碎掉了,簡直以為會被一拳打死。
「先容我道歉,因為我們工作的不嚴謹,先前交付給貴方的貨物裡混了一個……小孩。」崔湖沉著臉道,「對不起,那是我弟弟。我會把他接回來,作為歉意,我們補給您等量的貨物。」
中年beta卻摩挲著自己的寶石,說道:「呵呵,這又是什麼戲碼,不如這樣,我不要貨物,你告訴我,科薩的事情你們參與了幾分?」
崔湖:「……」
崔湖:「你想太多了,就是我弟不小心跑你船上了。」
「你們確實長得有幾分像。」中年beta讓他看了看崔境澤,然後道,「但是出你們的手,入我的手,這件事沒那麼簡單吧。鼎鼎大名的『綠』會犯這種錯誤麼,這小孩還說自己經常逃課才被帶到『綠』,什麼時候『綠』成了調皮孩子訓導學校?」
崔湖:「……」
崔境澤不敢看崔湖,哭哭啼啼的時候,忽然聽到棲潮哥的聲音,他好像也在,只是沒露面,雖然只是輕輕一句,但他確定那應該是棲潮哥。
「你換個方式說話。」
崔湖聽了,這才應了一聲,然後說道:「我X你大爺,現在把艙門大開放我上去接我弟,不然立刻連你帶你老家一起轟了。」
中年beta:「……」
崔境澤:「……」
中年beta卻覺得這才正常,反而「唔」了一聲,「所以這真的是你弟弟?你們還真的是調皮孩子訓導學校?哈哈,這可真是難得,如此富有生活氣息。那我也該換個要求了,如果要把人帶回去,請用我需要的武器來換吧,咱們做一筆交易,我也算老顧客了,買了那麼多生菜,總該把K921配送給我了吧?」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他隱隱有點咬牙切齒。
崔境澤渾身一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後更想哭了。
……堂哥賣菜之餘,居然是倒騰高危軍火的。
崔汀忍不住扒拉過來,「說說說,說了多少遍,我們不賣軍火只賣菜!」
中年beta反而笑嘻嘻的了,一開始他也不確定對方會不會理,就是試一試,不行再反口道歉就是了。要是這小孩根本沒那麼重要呢,對吧。可他們和自己說這麼多,他反而覺得靠譜了。
「咱們還是來好好聊一聊買賣吧。」
「不聊。」
崔棲潮的聲音又在旁邊輕輕響起,連中年beta都有些奇怪這是誰,他心中一動,「難道你是……」
話還沒有說完,系統已經提示他們被鎖定了。
中年beta覺得奇怪,看之前的表現他們還是想保住那少年,怎麼突然間就崩了,不至於吧。
這個念頭還沒轉完,都沒考慮到如何措辭開口挽回,那邊已經一意孤行地動手了。
數十道能量同時奔著這兒來,穿破護盾,在艙壁擊出破洞,來勢不減,和他們的手腕發生反應,從手到武器一起湮滅了!
下一刻,由於艙壁破洞,從中年beta到他的手下全都被吸飛了,朝艙壁砸去,除了崔境澤,因為他被栓起來了。
但是破洞不夠大,有更近的物體堵住了破洞,他們只是狠狠砸在艙壁上,又摔了下來,一時間室內充斥著慘叫聲,沒人能再拿起武器。
「綠」的反物質炮能夠精準打擊已經不是大秘密,可那範圍相對於個人身體部位來說也是很大的啊,之間的差距根本不是普通技術能彌補的,不是說每一次把範圍縮小一點慢慢練成,這簡直是又一次革新了。
很快,崔湖他們也強行登船了,他把崔境澤鬆開放平,檢查內出血情況,口裡還忍不住罵:「你這小兔崽子,找死啊?」
崔境澤小聲抽泣,他倒是想大哭,但是用力哭肚子又疼了,嘴裡叨叨著:「我不敢了哥,我錯了。」
真的和這種人面對面,他才知道,自己想像中做好的心理準備,根本不現實。
當然,更不現實的是這麼喪心病狂的人被他堂哥給幹掉了。
到這個時候,崔境澤還能不明白堂哥為什麼是老大麼,他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地接受緊急治療,沒看到崔棲潮的身影,被抬回去的時候,才發現崔棲潮坐在某處玩貓。
「棲潮哥……」
崔境澤可憐兮兮地喊了一聲。
崔棲潮看他一眼,說道:「崔湖把人送回去算了吧,他寧願這樣,看來是真想家了,反正這模樣也種不了地。」
崔湖沉吟。
「不,我可以!」崔境澤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撐著地板一下坐了起來,把手伸出去,「棲潮哥,我還可以種地!」
眾人:「…………」
崔境澤:「我不回去!我要留在這裡種地!誰也別送我回去!」
……
經過複雜的心理變化,崔境澤好像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從熊孩子蛻變得穩重了一些之餘,他也堅持認為:「我知道之前哥哥們對我說的道理了,不管我有什麼理想,在我長大之前,我會先好好種地!」
崔湖:「……操,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不是說種地不好,可這傢伙看起來怎麼那麼魔性,他的初衷就是帶人來消耗精力,憶苦思甜的。
誰知道崔境澤昨天還哭哭啼啼,今天就,愛上了。
本來回來還想狠狠教育崔境澤一番,這傢伙自己就先全盤認錯了,還深刻回憶了一下黑暗六十分鐘——他是如何與危險分子周旋,瞭解到社會的陰暗面,產生巨大的心理陰影,並思念哥哥的關愛等等等等。
崔境澤對崔棲潮的態度,就更是……煥然一新。
什麼媽媽的氣息,不存在的,堂哥就是這片星域的王,是不世出的高人。
後來崔湖想了想,覺得崔境澤的邏輯可能和韋爾斯有異曲同工之妙:
高人都搞種植基地,我給他種地都算我佔便宜了,這裡面一定存在某種聯繫。但究竟是如何通過種菜,升級為王者的,還有待修行。
看似被救的遭遇讓他三觀有所變化,這才導致了愛好的扭曲,其實本質可能並沒有變化。
和這熊孩子的變化比起來,還有一件事也很重要。
那個中年beta在被抓之前,就掃瞄了崔境澤的面部發出去,以及崔境澤的部分供詞。他不出事則罷,一出事人家就鎖定了這一點蛛絲馬跡,並猜測到了這個神秘組織的頭腦,極有可能是一個崔姓家族的人。
這個消息被擴散開,大家也不確定這到底是不是謠言。崔家顯然沒有很大的勢力背景,要麼就是雖然人出自崔家,人家還另有背景,這也是最有可能的。
反倒是崔家的人聽到一些風聲後驚了,還聯繫崔湖想試探。雖然崔湖自稱帶著弟弟在外面度假,他們還是覺察到了一絲不對。結合之前的事情一想,有了一個大膽、不可思議的猜測:
所謂受害者之一的崔棲潮,是否其實就是始作俑者。
如果真的是,又該怎麼辦?
刨除一切技術性問題,他們這些家長可是把人關在無人星,逼人和alpha結婚換取利益的,親人都要成仇了。
崔棲潮的父親懵了很久,然後說道:「……我看,父子沒有隔夜的仇,要不然,我現在找幾個年輕漂亮的alpha給他送過去示好吧!」
第71章
崔家去找了崔湖的事情,崔棲潮是知道的,崔湖事後立刻向他匯報了,也是在崔棲潮的默許之下,後來崔湖也漏了點口風,讓崔家肯定了這個事實。
事到如今,顯然是沒有什麼隱瞞的必要了。
崔家內部肯定是展開了一系列探討,從崔棲潮到底獲得了什麼奇遇,到進一步打聽「綠」在外面的情況、名聲。
外人可能會相信那裡有什麼地下工事,還有「綠」的老大和某omega組織的緋聞,他們卻不會,加上崔湖的口氣,儼然都是崔棲潮造出來的。和omega組織的關係也很好理解,可能是理念相同。
崔棲潮沒有地下工事,也沒有團隊,身邊也就崔家的兄弟姐妹和一些被他收服的僱傭兵,那些還是崔家發懸賞僱傭的。
由此,他們也更加為崔棲潮的能力心驚了,想必崔棲潮還顧念了一點親情,當初才放了他們一條生路。
於是,崔棲潮第二次收到了這個位面父親的視頻消息,在確認了崔棲潮現在的身份後,由他作為代表,向崔棲潮致歉,並希望修復彼此的關係。
崔棲潮是吃飯的時候公放的,他父親的大頭每個人都看得到,一本正經地表示,之前都是源自於對孩子缺乏瞭解與關心,加上對性別刻板的認識,但事情發展到今天誰都不想,如果可以他希望有機會做個好父親,其中摻雜崔棲潮母親如何思念兒子的話若干。
這第一封信,當然是一點兒也沒提要崔棲潮現在的成就,加上之前的話,都是想努力表達真誠。可惜越是用力,越顯得過火了。
最後,崔父又貌似苦口婆心地說:「孩子啊,你也二十多歲了,標記的事情可以慢慢來,但是為了防止長期使用抑制劑身體失調,還是要適當接觸alpha。我知道你那邊的alpha,估計要麼是咱們家的兄弟姐妹,要麼就是窮凶極惡的僱傭兵,外貌條件也不怎麼樣……」
光頭農奴們突然中槍:「……」
崔父慈祥一笑:「出於對你的關心,我這裡準備了幾個身家清白、相貌俊俏的男女alpha,年紀也相當,你可以放在身邊享用,緩解生理需要,只要不標記就行了。當然,我尊重你的想法,如果你暫時不喜歡,留著打下手也行,或者你如果對beta、omega有什麼想法,也儘管給家裡來信。」
話到這裡就完了。
所有人都暗暗打量崔老闆的臉色,發現他罕有地皺起眉,明顯地表達不悅,對家裡如此妥帖的安排不滿的模樣。不過這個不滿到底是和家裡仍有隔閡,還是其他,就不得而知了。
唯獨崔湖樂了,他一直在期待家裡人知道真相後是什麼反應,現在看來,果然是能屈能伸,不出他的意料。
想想,自己早年也這麼勸崔棲潮,但他那時說得比較隱晦,他就說你這麼牛逼,回去了還用得著聯姻啊,alpha任你選了。
還是堂叔厲害,特別拉得下臉,還直接把暖床的人都準備好了。按他說的,就算不陪床,還能當手下,也算是和兒子修復關係,甚至說不定可以參與兒子的勢力。
崔汀也忍笑,家裡人還真是簡單粗暴,一樣的做法,只是alpha、omega掉了個。不過,他們可想得太簡單了。
這裡現在也不缺人手,按照小堂弟的話來說,alpha還吃得多浪費糧食,白撿的都放生了,白送的怕是也不會要。
果然,崔棲潮冷漠地把視頻一關,兀自吃飯去了。
飯後崔汀一路和崔棲潮走回去,匯報最近的業務,說完後,她忍不住問了一句:「小堂弟,你之前那個表情,是單純對堂叔這次做法不滿,還是餘怒未消?」
她想確定一下,崔棲潮的態度。
「沒有你想得那麼嚴重,也沒有你想得那麼輕巧。」崔棲潮說了一句很微妙的話。他的態度其實就是,不在意,他對那些人沒有感情,之前還有點忌憚,現在連忌憚也沒有了。
崔汀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離開了。
她走了後,回想起崔父的話,崔棲潮沒忍住,摸著小白說了一句話:「這裡很多人思想有問題,但凡主人公是alpha或者omega,任何事情都第一時間往性上靠。」
小白:「喵。」
可不是麼。
崔棲潮:「不是歧視,誰想瘋狂性交都隨意,這裡習俗如此,可發生在我身上……」他停頓一下,「如果不是時間不夠了,我竟然有點想武力統一,然後加強思想道德教育。」
小白:「……」
……哇。
LJJ
【????】
【我懷疑我聽錯了,崔總說什麼??他說他要想武統宇宙成為新世界的神??】
【前面那位專家不要隨便加詞兒,應該是統一宇宙稱帝吧】
【我他媽一個爆笑,萬萬沒想到我會在ABO位面等到崔棲潮產生想做皇帝的念頭】
【哈哈哈哈哈哈哈可是我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我了怎麼辦,你終於對做皇帝感興趣了,我卻只想看你種田】
【臥槽哈哈哈哈哈要不是時間不夠,你崔想搞統一,因為覺得這些人太下流麼哈哈哈哈哈哈】
【我快笑得喘不過氣來了這到底算不算覺醒了】
【終於等到你但我們已放棄……】
【專家們被打臉太多次,已經轉方向了,嘻嘻】
【求求我崔不要衝動,千萬不要去搞什麼統一,理性分析如下:直播時長不夠但統一需要時間,也許統一大業能夠完成,甚至在全宇宙推廣農業新技術,但是這樣一來這幾年就沒有時間種田了,看似遠視實則損害了本專家的愛好,我是萬萬不允許這種情況出現的!】
【附議,崔棲潮要是去打江山老子就棄節目了】
【請主演有點數觀眾是來看你幹什麼的!】
【?我不禁回去重新看了一下宣傳語,是帝皇血脈霸氣穿越沒錯】
……
……
崔家被拒絕了,毫無意外。要不了多久,那些暗中打探的人也查到了幾年前發生的事,他們和「綠」的那位有矛盾,人家是自主創業,估摸著家族佔不到什麼便宜,倒是私人身份過去的幾個平輩還有點希望。
本來有什麼想法的人,都沒興趣地散了。
崔家卻一天比一天慇勤了,人送不成,後來打聽了一下,狂往那頭送吃的之類的,有時候還送點崔棲潮小時候的玩具,想喚醒他的溫暖記憶。
而他們的慇勤,其實是源於幾個較大的國家之間關係日漸緊張,也許有開戰的危險。如果局勢動盪,他們也想有條後路。
無人星域看似混亂,要是戰火紛飛,說不定反而是好去處。而「綠」不管參不參戰,手裡有能震懾的武器總是強一些。
這個消息遠在無人星域的崔棲潮也知道了,但距離比較遠,他也沒怎麼在意,頂多是往來買菜的人面孔換得頻繁一些。就算打戰,有錢人該吃菜還是要吃菜。
後來局勢更加緊張,幾處戰線拉開,儼然是要來一場星際版逐鹿中原。
崔汀跟崔棲潮說這件事,「我看著咱們這塊無人區,也越來越多組織撤離,參與戰爭了,形式愈演愈烈啊,小堂弟,你有什麼看法嗎?」
這麼久相處下來,崔汀也知道崔棲潮熱心農學之餘,可不止是對武器系統工程、機械設計製造、能源動力等知識瞭解極為專業、先進,偶爾看新聞聊幾句,也非常透徹,她一度懷疑崔棲潮在這裡囤糧是有什麼大計劃,就算崔棲潮說想立國她估計也不會太過驚訝……
崔棲潮也仔細想了想,然後說道:「嗯,我看那些人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他們的地方我們可以考慮開墾了。」
崔汀:「……」
崔棲潮在現實裡專業就是數一數二的,沒有對口就業罷了,他有祖產要打理,不可能去封閉環境搞研發。饒是如此,在二十三世紀也不用懼怕任何規模的戰爭。
之前雖說思考過ABO的教育問題,最後考慮再三還是考慮到時間問題,按捺住了這個不是很成熟的想法。
既然如此,他也就不會對外面的爭霸有任何想法了。
崔汀精神恍惚地點頭應了,心想我不是早就該知道這個結果麼,為什麼還要抱著無謂的幻想!
於是接下來,趁著眾多組織撤出無人星域,崔棲潮手下的機器也將種植基地繼續擴展,連其他幾個無人星也推平了。
外頭打得轟轟烈烈,到以往被大家覺得混亂無比的無人星域,反而是一派悠閒,瘋狂囤糧、賣菜,畫風截然不同。
「綠」的做派把剩下還留在這裡的組織都感染了,好像外頭的事情和他們無關,在買菜之餘,甚至忍不住自己也種了起來。
「綠」倒是一點意見也沒有,反而問他們要不要技術支持。
後來戰爭涉及的國家越來越多,崔家也扛不住了,但是他們沒有選擇跑到不參戰星球,那裡已經人滿為患,他們也跑到無人星域來了。這裡基礎設施雖然差一點……或者說根本就沒有,可他們覺得更加安全。
可惜崔棲潮還是沒理會他們,崔棲潮不給面子,這裡的其他組織也不會給面子。
有時候崔家想摘點蔬菜吃吧,還要被機器人攻擊,搞得他們非常不開心,尤其是崔父,「這都是我兒子的產業,憑什麼打我!」
崔棲潮這個六親不認的架勢讓崔家人非常鬱悶,可他油鹽不進啊,根本拿他沒辦法。連崔湖他們幾個也指望不上,這幾個一回來就說他們在那邊處境也很艱難,就是個農奴。
他們幾人的父母倒是私下裡一想,雖然我們指望不上,但是好歹兒子女兒還能住在基地裡,就別回來了。
戰爭持續了十年,崔棲潮就在無人星翻著花樣地種菜,代理人和客戶都換了又換,外頭的局勢變了又變,他們這裡只有產量越來越大,囤糧越來越豐富。
也不是沒有人打這裡的主意,但最終都會鎩羽而歸,「綠」倒是有意無意地保護了躲在這裡的其他組織,比如韋爾斯他們。這個時候還留在這兒的,都不是暴力組織。
這些年裡,崔湖他們這些人也在他的教導下,對農業發展有了深厚的瞭解,臨走之前,崔棲潮把崔湖、崔汀和崔小江叫來,一直以來,他們都在爭奪「大管事」的位置。
崔棲潮決定,交給他們三個人共同打理,如果想分家就自己分。
崔棲潮對於自己的離開,給出的說法是,他要去探索宇宙深處……的作物。
「小堂弟,我還以為,你就算不傳給自己孩子——當然你至今沒有——也會傳給自己培養的beta。」崔湖感慨地道,「你好像一直對A、O,尤其是alpha有點嫌棄。」
「不是嫌棄,是認為不合適。」崔棲潮說道,「我本來也想把空間讓給A、O盡情結合,但是你們確實比較靠譜,希望你們能把種植基地發揚光大。」
崔湖衝崔棲潮眨了眨眼,「等你回來的時候,我保證產量增加百分之三十以上。」
還有崔境澤,十年過去,他也長大成人了,前幾年分化成beta,雖然去學了軍事專業,但也沒有放下業餘種地的喜好,聽說在軍校陽台種滿了,一年前還參戰了。偶爾放假,就到這裡來度假。
他依依不捨地道:「棲潮哥,你要早點回來啊。」
崔棲潮輕聲道:「有機會吧。」
崔汀把小白抱了過來,它也算是隻老貓了,大家的一致看法是,這傢伙都快老成精了,估計就差會開飛行器。
崔棲潮接過了小白,小白的爪子搭在崔棲潮身上,他看了小白一眼,小白不會說話,但這麼多年相處,他和小白的關係在主寵的基礎上,更多像是損友,時有調侃。有時看看小白不服氣的樣子,也挺好玩的。反正他現在摸完貓,不會立刻去擠洗手液了。
他走進飛行器,從窗口看了一下外面的人、建築與菜地、林地,回憶起這裡最初的荒蕪,笑了笑,對小白說了句:「我們下個位面見,好麼?」
小白斜暱他,貌似不情不願,最終還是若有似無地點了點頭。
飛行器升空,駛入了星海深處。
「崔先生,您醒了?」
崔棲潮聽到了一道女聲,他睜開眼,看到了林琳的臉,花了一點時間才找回熟悉感。難怪很多老演員的休息時間要比較長,經歷的位面多了,記憶與情感難免有一點紊亂。
林琳照慣例遞給他一杯溫水,崔棲潮喝完了道了聲謝,工作人員把他扶起來活動了一下。
林琳含笑道:「崔先生,恭喜,這次非但收視喜人,我們發售的周邊也賣得相當火熱,按照當初的合同,所有周邊您都有分成,這部分我已經和您的律師確認過了。」
「可以,這個都交給他就行了。」崔棲潮說道。
「還有,之前我們發售了水培機種植套裝,所以這次除了觀眾禮物,更多寄過來的是觀眾們的種植反饋。」林琳手指撥動幾下,將圖像都找出來給崔棲潮看。
在他的節目影響下,觀眾們爭先恐後種菜,水培機都算是最低配置,有的觀眾甚至把陽台都佈置得密密的。
崔棲潮還真一張一張認真看了,然後道:「不錯。」
「您看……」林琳試探地問道,「如果舉辦一個觀眾見面暨種植交流會,好不好呢?」
之前崔棲潮拒絕過商業活動,這次林琳學乖了,問起來就說是觀眾見面暨種植交流會。
崔棲潮也不可能不懂她的心思,看了她一眼道:「以後再說吧。」
林琳精神振奮了一些,雖然崔棲潮沒答應,但以她對崔棲潮的瞭解,沒有果斷拒絕,那就是有轉圜餘地。
「呵呵,那您先休息吧,恢復過來咱們再聊。」林琳瞭然,不會逼問以後是什麼時候,客客氣氣地請崔棲潮去休息了。
……
崔棲潮回去看了看自己的作物,調整好了種植參數,吃點東西,看看書,這次休息了三天,才調整好狀態。
他和林琳約好了在辦公室見面,輕車熟路地過去,坐下後主動開口道:「這次在什麼位面?上一次的太彆扭了。」
「哈哈……」林琳乾笑,她當然知道這點,現在崔棲潮的直播內容她是要親自監審的,她心想,彆扭還是因為你不按牌理出牌,看把觀眾都折騰成什麼樣了。
這段時間其他直播ABO位面的節目,經常出現一看就是打崔棲潮那邊過來的觀眾發的彈幕,刷一些什麼【alpha?放生了放生了】之類的話。
「這樣的,」林琳拿出文件,「這次我們的位面相較於之前,有比較大的改變,屬於仙俠修真,您知道仙俠、玄幻之類的嗎?」
崔棲潮:「大概知道,但並不瞭解。」
林琳也不覺得意外,從之前的表現來看,崔先生對科學的興趣絕對大於玄學吧,韋爾斯都想奉他做教主了,他和人說土壤裡的有機質。
要不是這樣,公司也不會選擇這個題材了……
從崔棲潮開節目以來,一致致力於讓觀眾自打臉,基本上沒有讓大家如意過,連大家覺得萬無一失的ABO位面,都折戟沉沙了。
——他們哪能想到神農血脈還有這個用法啊!
所以這一次商討之下,大家決定再試最後一次,要是連這個位面崔先生也能肆無忌憚,所向披靡,那他們趁早放棄,別想著讓崔先生翻車了,反正收視率也挺好,就隨他去吧,隨他把所有位面玩兒成種田流。
「那就……也不用太擔心,我已經準備了一些資料,您大致瞭解一下。」林琳努力掩藏住喜色,「這一次的起點也會比較低,希望您做好心理準備。」
「嗯。」崔棲潮頭也不抬地應了一聲,翻看起資料來,忽然想到了什麼,說道,「既然是修仙世界,那我的小白不會變成貓妖吧?」
林琳愣了一下,「這個……」
崔棲潮心裡竟然有點期待,要是小白能說話,不知道會說些什麼。當然,要只是普通貓咪他也不會太過失望。
可林琳卻說道:「其實我也正在措辭該如何和您說,恐怕這個位面,小白不能陪著您了。」
崔棲潮立刻道:「為什麼?你們查到什麼了?」
小白的確一直有古怪,LJJ也在追查,上次他休息時,LJJ還毫無頭緒。林琳這麼說,恐怕是有些線索了。可惜,他和小白還約好了下個位面再見,現在竟然要食言了麼。
林琳為難地道:「這個,我恐怕不能向您透露。」
崔棲潮盯著她看,「是嗎?」
林琳一下子背上都要出冷汗了,忽然間壓力山大,總算面對面體會了什麼叫王霸之氣……不對,帝王氣場。
也許崔棲潮不是故意嚇她,但這一瞬間她還是深刻理解了之前崔棲潮有多好說話。
「其、其實……」林琳小聲道,「透露一點點也無妨,您也是我們的簽約演員,立場相同,不要對外說就行,會影響公司聲譽的。小白的數據來源異常。」
數據來源異常?崔棲潮思索起來,林琳不能說太多,這個來源異常指的到底是什麼,能讓LJJ封鎖消息,難道來源是外部?
LJJ這麼大的公司,要是讓外來數據在他們的服務器裡遊蕩那麼久,那可確實夠影響聲譽的,核心技術都要成笑話了。
崔棲潮也不會把心中所想說出來,片刻後回過神來,只是點了點頭,「我知道了,謝謝。」
林琳說道:「不客氣。那個,崔先生,你要是不習慣沒有寵物陪伴,不如我從中世紀位面把大白或者大橘給你抽過來吧,也是你養大的貓。」
以崔棲潮如今在LJJ的人氣,給這點優待不算什麼,無傷大雅。
崔棲潮還真的猶豫了一下,然後才說道:「……算了。」
他剛才情不自禁想到,要是小白知道他面對「換貓」的選項猶豫了,得氣成什麼樣啊……
第72章
「三、二、一——」
「Geronimo!」
……
崔棲潮一睜眼,發覺自己正席地坐著,背後靠著冷硬的石頭,四周高木成林,眼前卻豁然開朗,是一片渺渺霧海,其間隱約可見山巒層疊,霧氣在其間宛若流動。
這片霧海甚至遠無邊際,與天相連,與天際那堆積如雪峰的白雲相連,與天上落下來的霞光相連,氤氳著淡淡的金光。
剛才還是金屬感十足的房間,轉眼成了雲天霧海,崔棲潮一時間有些發愣,不如平時警醒,直到周遭有聲音響起:「好了,該走了。」
他轉頭看去,是一名著長衫、挽髮髻的中年男子,對方不是對著他一人說的,而是所有人,在他身周,另外還有數十名少年男女用差不多的姿勢席地休息。
少年們紛紛站起來,跟在男子身後。
崔棲潮聽到有人在身側議論:「這怎麼走?林仙長不是說宗門在對面,沒橋沒路,咱們怎麼過去?就算仙長能御劍飛行,也帶不了咱們這麼多人吧?」
就是這時,雲霧陡然被穿破,一隻巨大的魚從霧中游了出來,慢悠悠地翻了個身,遮去好大一片風景。
少年們驚叫出聲。
崔棲潮驚訝地退了一步,這魚看上去有些像鯨魚,但是比鯨魚更大,身體約有半個足球場那麼寬。
「好了,這是宗門豢養的霧鯨,我叫它過來載人的。」那位林仙長淡定地組織少年們上鯨背,口中吩咐,「幼鯨性子頑劣,你們莫要引逗它,否則它翻個身,我可接不住你們所有人。」
林仙長這麼一嚇唬,少年們行止更加小心了。
人都上了鯨背,林仙長手裡捧出一個陶笛,在唇邊吹了幾下,卻沒發出聲音。身下的霧鯨倒像聽到了,身體一擺,向前游去。
幼鯨雖然不如林仙長說的那樣,會把人都摔下去,但卻是有些孩子氣,一時鑽到霧海之中,一時又浮上來,腦袋擺來擺去。
崔棲潮覺得有趣,他踩在鯨背上看周遭霧氣流淌,求真務實的崔老闆頭一次感受到仙俠世界奇異的浪漫。
他在心中猜想,林仙長的陶笛吹出來的聲音,可能只有霧鯨能聽到,它們的發聲範圍可能與人類完全不重疊。
幼鯨再次把頭探出霧海時,崔棲潮忽然看到天邊有一道長虹,迅疾地劃過,瞬間便到了他們頭頂,又超越,卻是朝著前頭霧海間的群山墜落。
幼鯨歡快地搖了搖腦袋,忽然加速,追趕那道長虹。
林仙長也看了那長虹一眼,對好奇的少年們道:「那些是新入門的弟子共乘法器。」
沒錯,新入門的弟子。
崔棲潮知道自己在這裡的身份,一個修真門派羽陵宗的新雜役。
羽陵宗每六十年選錄新人,測天資,試靈氣,合格者錄入山門,從此踏上修仙之道。而雜役,最初只是選些凡人使喚聽用,後來則漸漸是一些也有靈氣,卻不夠充盈,當不了正式弟子的人充當。
因為羽陵宗的雜役也有資格自願修習一點粗淺功法,這些遺珠抱著一線希望,興許雜役當著當著,能夠開竅,被錄入宗門,或是有仙長賞識,另作安排,此前也不是沒有這樣的先例。
林仙長這麼一說,其他人原本因為搭乘霧鯨而興奮,一時都黯然下來了。大家都是差不多年紀,命運卻如此不同。
他們搭霧鯨,可人家乘法器,因為去接引他們的師長也更厲害,這位林仙長是管理雜務的,修行上不怎麼樣,使不動那樣的法器。
唯獨崔棲潮沒有什麼想法,他本來就不是衝著修仙來這兒的,所以成不成為羽陵宗正式弟子都無所謂。
比起那些,他倒是更關心,羽陵宗平時都吃什麼,採購嗎?需要種地嗎?
……
到了近前,方能看清楚,羽陵宗的山峰之間連著索道,只是這時霧氣,藏於霧間看不清。依山建著許多樓閣,簷牙飛翠,掩映在翠枝籐蘿之間。最高那座主峰頂上,是一座金殿,威儀煌煌,左右闕高逾百尺,上有銀牓,上書「羽陵」兩個大字,遠遠望去清晰可見,熠熠生輝。
霧鯨繞過一條條索道,將他們帶到了一座靠邊緣的山峰,少年們戀戀不捨地下了鯨背,霧鯨對林仙長點點頭,尾巴一擺,游出去半里遠,鑽入霧中不見。
「來吧。」林仙長領著他們到了一處院落,這裡住的都是雜役,事務極為繁瑣,也因此,他們這些人還要經過分類。
幾乎一刻也不得停歇,林仙長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試卷與筆墨,給他們做。
還有一個摸底測驗啊。其他人拿到紙筆都立刻閱卷甚至提筆寫了起來,唯有崔棲潮拿著卷紙端詳了良久。
……唉,崔棲潮還真沒料想到這一點,語言系統是不用擔憂的,他看資料時光注意仙俠背景、常識了,看到試卷才發現,上頭那些書面用語,他多半無法理解。他也學過古詩文,但這些實在有些超綱了。
雜役們也分三六九等,最高一等,打雜也是給宗門中的尊長打雜,看個水火之類的,如是打掃書林,識字還要夠多,製造維修日常器物要手巧,知客要口舌靈巧……故此才出了個試卷,稍加分類,讓管事知道他們的長短,派去哪裡。
最好的,當然是能經常來往尊長們院中,這種素質要求最高,連長相都要端正一些,知進退,懂禮儀,通文墨。如是伺候好了,不奢求指點一二,總有些好處的。
一時,大家都鉚足了勁做題。
除了崔棲潮,其他人不說飽讀詩書,但學識絕對不差。窮鄉僻壤的人,連羽陵宗招人可能都無從知曉,如果太過不知禮儀,也選不上雜役。雖說是雜役,這裡有些人在凡人中說不定家境還相當不錯,少說也是殷實。
其他人運筆如飛,崔棲潮看著試卷發怔,他從小到大,還沒有過交白卷的經歷,甚至是滿分多少考多少。心裡苦笑,難怪林琳說起點低,他平生頭一次嘗到了文盲的滋味。
好歹字認識,文法雖然不通,許多名詞也不認識,崔棲潮半蒙半猜題意,又用白話作答,可想而知是牛頭不對馬嘴。
崔棲潮是最後交卷的,林淼也就是那位林仙長頭一個就看他的卷,險些氣笑,上頭空白頗多,答出來的又沒頭沒腦,一概是大白話,「我問如何揆影,你大談如何通過一竿一影長測樓長。我說分預校讎,你給我說記憶法……真是胡言亂語,這個崔棲潮是誰?站起來。」
所有人都張望身周,想知道誰是崔棲潮,明明都是一路來,可似乎誰也不認識這一號人物。
崔棲潮慢慢站了起來,鎮定地道歉:「才疏學淺,仙長見諒。」
居然是他。少年們暗暗驚訝,來路時大家都注意到這人了,他樣貌出眾,舉止又從容,彷彿是被人邀請去羽陵宗做客,像是出身極好,已被一些人當做競爭對象了。所以大家要麼不敢、要麼不樂意去和他搭話,誰也沒想到「崔棲潮」就是這人。
誰知道,他居然連試題都看不懂。
林淼本來覺得好笑,看到崔棲潮大方認錯的樣子,反而覺得可惜。這個孩子從容不迫,以他的年紀極為難得,可惜了靈氣不夠學識也不夠,也不知怎麼耽誤了。
「……唉,」林淼淡淡道,「既然所學不多,那便去玟糜珠饀樓(min mi zhu tao)吧。」
看崔棲潮目中有點茫然,林淼無語地道:「就是膳房!」
崔棲潮這才瞭然,哦,食堂。
其他少年都暗暗鬆了口氣,只有剛入門的新人或是低等弟子會用到食堂,辟榖後的修真者就不用飲食了。去那裡,是最沒前途的,沒機會和高等一些弟子、尊長接觸,還成天被煙火氣纏繞,怎麼可能有仙緣。現在崔棲潮佔了一個名額,他們就安全許多了。
當崔棲潮沒了威脅,其他人再看他,反而沒之前那麼疏離,在林淼一一分配完後,甚至有人來和崔棲潮打招呼,讓他節哀。
就連林淼,也不由自主遙遙多看了崔棲潮幾眼,卻沒在他臉上找到任何失落的神情。
「謝謝。」崔棲潮倒覺得還行,他還開過食堂,這也算老本行之一了。
……
……
崔棲潮帶著自己的包袱到了玟糜珠饀樓,雖然名字有些拗口,但這裡其實挺有人間煙火氣,畢竟這裡的二十幾個雜役都是凡人。
雜役招收時間間隔得比新弟子短得多,這次最後只有崔棲潮一個人被派到玟糜珠饀樓而已,這裡的管事代表大家對他表示了歡迎。
玟糜珠饀樓的管事姓柳,今年已經七十八歲,可是面上看去只是四十來歲,他在這裡修行了一些粗淺功法,小有成效。
人都到玟糜珠饀樓了,也沒什麼好爭鬥的,反正你幹得再好,做得再壞,討好或得罪的也只是一些低級弟子和新人,要等到這些人爬上去,他們這些凡人早就陽壽盡了。
因此,柳管事對崔棲潮是平淡中帶著一絲友好,叫他現在廚房裡看幾天事,熟悉熟悉情況。
他把崔棲潮安排和一名三十來歲的廚子孟青住在一起,有什麼不懂的都問孟青,孟青這人懶洋洋的,基本不會主動介紹,羽陵宗的其他地方、其餘情況,崔棲潮不問他就不說。
可崔棲潮要麼不問,一問,全都是和廚房有關的。
比如他問孟青:「孟大哥,食材都從哪裡來?咱們可有自種地?」
孟青說:「就在此山,有數十畝梯田,由我們玟糜珠饀樓的人看管。米糧果蔬香料,皆從此處得,糖鹽每年下山採買一次,肉食山間自有,用得少。這些主要是給未辟榖的弟子食用,偶有辟榖後的弟子會滿足口腹之慾。不過,叩金龍後的弟子,已經能按時領些靈果,是不屑於玟糜珠饀樓的膳食的。」
崔棲潮算了算,說道:「柳管事告訴我,玟糜珠饀樓日常要滿足數百餘人的飲食,這樣一來,數十畝田照顧得過來?」
孟青一掀眼皮,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然後才慢慢答道:「那些田地有門內仙長施過仙法,我們只管播種、收穫即可,無論什麼作物,一月內即長成,因此這一部分田喚作得意田。」
崔棲潮一時怔住了。
這是什麼世界,一個月內長成,也不需要管理。好,仙俠世界的耕作體系和他瞭解的不太一樣,看來有些知識要重新瞭解了。
還有,一共就數十畝梯田,有什麼辦法能擴展?自從在無人星肆無忌憚種了幾顆星球後,崔棲潮的胃口就變大了,這點地恐怕無法滿足他。
崔棲潮想著,也就問了出來:「孟大哥,要是日後宗門人數迅速增長,一山之田已經無法滿足,還有其他山峰可以開闢吧?」
「哪還有,各峰自有用處。」孟青繼續怪異地看了他一眼,答道,「人哪會多到得意田都養不起,就算真的有,也大可以辟一處芥子洞天耕種。咱們羽陵宗的雲夢真人,聽聞便有一方難得的芥子洞天,大逾一國之境。」
崔棲潮之前看過資料,裡面也稍微解釋過芥子洞天技術,所謂須彌納於芥子,在小小的法器中藏納一個大空間,但是普通的芥子洞天可能也就一屋一樓,他那時也沒想過有人的芥子洞天能那麼大,這麼說來,要是用作種地確實特別方便……
孟青看到崔棲潮陷入沉思,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對宗門,就不好奇嗎?」
崔棲潮驚醒,看著他道:「好奇。」
「好奇你還單問些樓中的事?你對修仙之法,難道就不好奇嗎?」孟青也是十來歲時,沒選上正式弟子來做雜役的,起初也處處好奇,和所有剛來的雜役一樣,探問修仙的事情,希冀自己也能時來運轉,有所際遇。可惜,到如今早已心灰意冷。遇到新人,不潑冷水就算好的了。
沒想到他不描繪,崔棲潮也不嚮往,一點要追問的意思也沒有,倒叫他有點奇怪又不滿了。
崔棲潮笑了笑,沒說話。
孟青也不知道為什麼,往椅背一靠,望著天花板說道:「凡入修仙之途,一步一個坎,每一坎都要絆倒不知多少人。攏共九個境界,說來十隻手指都能點清,卻是漫漫長路。我同你說一說,也好叫你以後遇到仙長,知道人家什麼樣身份。」
修仙者的九個境界,從入門到飛昇,分別要經歷:攖寧、滌初、認金龍、聽雷、飛仙、殺不得、巡天、絕響和不死生。
所謂「攖寧」之境,能杜絕外界攖擾,保持心境平和,這是最基礎的煉道心,基礎打的不夠好,怎麼能承受日後修仙途中種種順逆。很多人天資不夠,在這一步就掙扎上多年。
然後便是「滌初」,靈氣漸漸充盈,從內滌蕩自身,洗髓,辟榖,完成這個境界,便不需飲食了,壽數也能增加兩個甲子。
第三個境界「認金龍」,乃是一個小突破。到此處,需要試著溝通天地,初步開始修煉心境。之所以叫認金龍,據說是有位飛昇成功的上古大神在這一境修到了大圓滿,突破時聽到龍嘯之聲。故此,後人將這個境界稱為認金龍,又叫叩金龍,希冀與那位前輩一樣,叩問金龍何處。如能成功,壽數也會增加十甲子。
「聽雷」境時,便通過精練各類法術,學會將靈氣控制自如,也要隨時準備聽得雷聲——渡雷劫。渡過雷劫,脫胎換骨,壽數再增,從滌初之後,每個境界再突破壽數都會猛增了。
「飛仙」境的修真者,並非真的成仙,意思只是,他們已經是凡人眼中的仙人了。
與飛仙相同,「殺不得」也不是真的殺不得。殺不得境又叫歸真神,至此凝練元神,返本歸元,不必逐物,皮囊已經不再重要,能夠分元神而出。若是在一步隕落,元神也有一線生機,能再寄人身,重修一次。
可見殺不得也是又一次突破,待到了「巡天」境,已經很難總結什麼樣的本事,什麼樣的心境。反正不必吹牛皮了,什麼飛仙真神的。
傳說巡天境時,會有異象,稱為「攀星入魁斗」,神魂隨著北斗星巡天一周,看周天星辰,觀地絡萬千,領悟自然大道。
「絕響」境的修仙者,傳說已經無情無慾,這個境界的人絕大多數都會開始漫長的精修,所以這個境界期間,他們做的每一件事,說的每一句話,都有可能成為絕響。
絕響境都不怎麼出門了,「不死生」當然更是如此,不死生已是半步仙人,距離飛昇只有一步之遙,幾乎已超脫生死。當然,真正的超脫生死,還要飛昇之後。
孟青將每個境界的故事娓娓道來,眼中閃爍著他自己也未發現的光芒。
崔棲潮聽完有些感慨,他這回可是實實在在感受到修仙世界的浪漫了,要換做是他,大概只會起名:全國修仙者等級考核一級、二級、三級……到九級。
孟青說完後沉默了許久,才道:「羽陵宗,便有五位絕響境及以上的老祖宗,不知多少年才會露一面。像咱們這樣的雜役,終其一生,也無緣得見。」
崔棲潮覺得,他還是對那位有個超級大芥子洞天的雲夢真人比較感興趣,要是他有一個就好了,他就瘋狂擴大空間,然後隨時種田,多方便啊,他能種個滿滿……
孟青見崔棲潮又陷入了沉思,終於有點欣慰,拍拍他的肩膀,「雖然咱們這個樣兒,但是,也許能像柳管事那樣修些功法,或可延壽幾年,也不錯。」
……
對崔棲潮這個新來的年輕人,玟糜珠饀樓的人是越看越喜歡的。
首先他長得好看,沉默卻不陰鬱,話少做事多。柳管事說讓他先看幾天事,他眼裡卻有活,主動做事。一開始幫忙配菜,還會認真把每種蔬果、香料都嘗一點,分辨好味道再配。
過幾天,崔棲潮又主動申請,去照顧得意田,這個被柳管事拒絕了,他說得意田哪用得著照顧,你是不是沒瞭解清楚。於是崔棲潮又說,那給他單開一個灶吧,他也會做菜。
玟糜珠饀樓每天做幾百人的飯食,這裡的大廚不是外頭酒樓的大廚,還會計較案頭上的事,反正要做的飯菜多,柳管事聽說他會做菜,許他上灶之前,只問了一句:「能入口嗎?」
崔棲潮:「……能。」
怎麼,食堂菜,在哪裡都有點相似之處嗎?
碬磨院
正式弟子新入門,都住在碬磨院。羽陵宗偌大一個宗派,已經有了自己的培訓體系。
新招來的弟子要在碬磨院統一修行,達到攖寧境了,才會正式拜師,由各自的師父給個藝名……不,按輩取字。
世人看仙人收徒,領去仙山,就好像是從此大道寬闊。可實際上到了宗門,他們仍是石頭,要磨出形才能有個真正的師父。要磨上多久,就看各自的天賦了。
他們好歹還有個院落與專門的師傅指點,那些雜役要想入門,只能靠前輩雜役的經驗,自己摸索,這也導致了大家更不願意去玟糜珠饀樓。
新一批的弟子才來了七日,都是少年人,從路上到這幾日,彼此都混了個相熟。
快到用餐的時間,一名少女趴在石桌上,抱怨道:「真是不想吃東西了,這裡的飯食簡直太粗陋了,我從家裡帶的點心都吃完了。玟糜珠饀樓,名字倒是起得好聽,可哪裡來的玟糜珠饀……」
坐在旁邊的另一名少女笑了笑,說道:「雲竹妹妹,你這樣重視口腹之慾,可如何進入攖寧境,攖寧境要拂去外界一切干擾,連飯食好壞也能干擾你的心情,這可不妙。那再往後,滌初境還要辟榖呢。」
雲竹立刻反應過來,「哎呀」了一聲,「多謝錦文姐姐提醒了,唉,不亂不亂,不惦記吃飯,」
正是這時,不止兩人,所有新弟子都聞到一陣濃烈的香味。大約能分辨有肉食的濃香,必然是加酒蒸了才如此香,嗅覺敏銳還能辨認出筍乾、松仁等山珍野味的味道,鮮香之極。
和前幾日的飯食比,簡直是天上地下,任他們在人間的大酒樓也沒聞到過這樣的香味,本就到了用餐的時候,這下肚子都要作響了。
只見玟糜珠饀樓的雜役推著小車進了院子,揚聲道:「諸位公子、姑娘,今日的飯食來了。」
小車上放滿了一包一包葉片裹纏起來的食物,羽陵宗供給這類弟子的飯食不用尋常碗碟,用山裡的香草葉片,有寧心靜氣的效果。當然,對於玟糜珠饀樓的人來說,只是省了他們洗碗的時間而已。
雲竹只覺得眼前一花,錦文已經閃身撲了出來,只聽到她在尖叫:「是不是八寶肉圓我已經聞出來了是我最喜歡吃的八寶肉圓!!」
第73章
將葉片展開後,就能看到裡頭擺著四個肉圓,熟蒸得黃色,底下淡淡一層醬汁,與香草葉片原有的淡淡清香融合在一起。
肉圓還熱乎著,錦文兩隻眼睛冒綠光,看得雲竹怪害怕的。不過,清淡了這麼些天,乍然看到喜愛的食物,還這樣濃香,難免有點點失態……不行她沒法解釋了,錦文姐姐裝得可真好突然暴露真是嚇死她了!
錦文用自己的筷子將肉圓挾開,這八寶肉圓還冒著熱氣,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錦文年紀不大,卻是個老饕,一下就能嘗出來層次分明的味道分明來自哪種食材。
這八寶肉圓選用的肉,要半肥半瘦的豬肉,玟糜珠饀樓用的豬肉,都是散養的豬,小豬在山間撿食為生。羽陵宗山間有聚靈之陣,靈氣充沛,否則也不能引得霧鯨在這裡繁衍,並為他們所用。豬遊走山間,肉質當然也更好。
非但是豬肉,其餘所用的松仁、嫩筍、山藥、蘑菇等,無不是宗門內所生長。
這豬肉必然是切到極為細膩,再加上山珍丁、香料碎攪拌,一直到十分有彈性,再捏完,加上酒一起蒸熟。
一口下去,口感豐富層次又分明,眾多食材融於一體卻不混亂,統一出一個鮮美之味,有嚼勁卻不乾,稍微一咬就鬆開,肉是有肥有瘦,真正恰好,不柴不膩。
錦文吃得眼睛都瞇了起來,果然,好的食材還是要好的廚師來烹飪,今天這位廚師深諳各種食材的特性,才能將它們統一得如此徹底。
這麼一口一口,四個八寶肉圓眨眼間已經沒了,而錦文還意猶未盡,可剩下的只有青菜與一點米飯了,青菜好像還出自另一人之手,油放得過多了。這也是大鍋菜無法避免的,份量、火候不好掌握。
不止是錦文,所有新弟子都食慾倍增,只覺得一人四個根本不夠。可惜玟糜珠饀樓的人已經走了,無法細問到底出自誰手,以後能不能都換他來做菜啊。
這一日都沒吃飽,錦文夜裡還在惦記著。
到了第二日,她才喜笑顏開,新弟子每餐也就是一葷一素,這次兩道菜好像都是昨日做八寶肉圓那位師傅做的。
一道山海餃子,餡兒是筍、蕨和蝦,取自一口吃盡山海的意思。前者不必說,蝦是高山冷水中捕的,肉質鮮嫩之極,剁碎了和筍、蕨小段混在一起,一口下去美味至極。
因為上了餃子,也就沒放米飯,另外有一道蒜泥豇豆,豇豆要先焯水再炒,才能又嫩又熟透,軟軟的沾著蒜泥與一點兒醬油,簡單卻炒得非常香。
十八個餃子,一包蒜泥豇豆,錦文吃得一點不剩,差點把葉片也吞了。
再一天,香蒸芋頭,雞腿蘑菇。
鍋燒肉,煮蘿蔔。
糖醋裡脊,桂花蓮藕。
……
「娘啊,修仙太快樂了吧。」
錦文捂著嘴,險些哭出來。
整個碬磨院因為每日的飲食,而充斥著奇異的氛圍,試想一日,每日生活在山間林中,看著霧海間巨鯨游動,修著長生大道,一到飯點便是珍饈美食,這是什麼神仙日子?
唯一的遺憾,就是玟糜珠饀(shi tang)樓做的飯食向來份量不多,只夠成人吃個七分飽,搞得他們用餐前後便心癢癢的。
也有人覺察到了不對,好像心思浮動,可他們本就是剛入門的弟子,才學了幾日,定力不夠,一聞到香味,就有點把持不住。
……
碬磨院的執事者是一名認金龍境(三級)的修仙者,在宗門內不上不下,卻能執掌新入弟子訓導這樣的大事,是因為他雖然修為在認金龍停滯許久,但當初攖寧境曾修得大圓滿,又頗通教習之法。
執事每隔半月講課一次,其餘時間留給弟子們自己研讀心法,領悟意境。
最近,執事也相當快樂,因為他上次去一個還未辟榖的弟子那裡做客時,發現玟糜珠饀樓新來的雜役裡好像有廚藝了得之人,當時就動了口腹之慾,後來就叫玟糜珠饀樓常送菜牌來,遇到感興趣的,叫他們也送一份來。
比如今日,玟糜珠饀樓就送了煎魚來,魚不過一個巴掌大一條,生在羽陵宗山水中,一年也不過就長這麼大。放酒與油小火慢煎,蔥段、薑片、花椒、蒜末等作料,味道一點一點入味,酒香也完全滲了進去,煎得表皮焦黃微酥,下酒最好不過了。
執事一口酒一口煎魚,把煎魚在湯汁裡浸一浸再入口,香酥可口。
他樂呵呵地想,這批新弟子帶回來後,宗主曾私底下和他說,今年是遇著大年了,也就是很多天賦高的弟子。執事自己私底下喜歡把這樣的年份叫豐年,就跟豐收了一樣。
要是教得好,執事那裡也有好處,他喝著酒,回憶幾個出眾的弟子,暗想有沒有人能超越碬磨院此前創下的歷史,六代宗主只用了半年便進入攖寧境。
若是這裡有人能達到,前途不可限量啊。別說,他還真的有看好的人,還不止一個。哈哈,今年的確是豐年。
想著,執事又喝了一大口酒。
……
相較之下,崔棲潮過得就要艱苦得多,修仙世界沒有崔棲潮熟悉的現代科技,雖然也有方便之處,但更多的是不習慣。
更重要的是,崔棲潮打聽到了,芥子洞天是鍛煉出來的,至少要「聽雷」境(四級)的修為才可能掌握如何製作芥子洞天,還不是每個人都學得會。即便你使用他人給的芥子洞天,要想使用,也至少要「認金龍」才能將芥子洞天煉化。這是普遍意義上的認知,有沒有他法尚未可知。
因為這個世界的特殊之處,加上他們的節目形式,所以時間流速將會是動態的,在他入定修煉的時候,與現實世界的流速會快到極點,否則修仙者一入定就是那麼多年,回去後現實裡都過多久了。
其實崔棲潮不是很想修仙,修仙實在不是屬於他的浪漫,但他又想要芥子洞天。
最慘的是,現在的情況也不是崔棲潮想,就能成功,他的起點真的很低。而想單單種地,也得把地位提高,怎麼也要在雜役裡做個管事,才有機會管地。
無論修仙還是當管事,文化都是一個坎兒。否則不管修仙功法還是宗門規則都看不懂。
作為修仙世界的文盲,崔棲潮想弄懂這個世界的規則,還得先自學一下古文。好在他有耐心,從看書開始。
崔棲潮找孟青打聽了一下,這裡有沒有圖書館,「孟大哥,我學識不夠,想找些書學學,有地方能借書嗎?」
「書林啊。」孟青看他一眼,日子久了,孟青也聽說了崔棲潮考試時的表現,但崔棲潮平時表現得好,這時說的話更顯出有好學之心,孟青的態度已經不像一開始那樣愛答不理了。
孟青帶著隱隱自豪地說道:「在羽陵宗,即使是雜役也能進書林,只是不能自行隨意翻閱高深典籍,以免不懂不通反而走火入魔。那裡藏書之多,堪稱天下第一——你可知道宗門為何名為羽陵?」
這個崔棲潮當然不知道,太細的設定他沒空看。
孟青解釋道:「傳聞開山祖師方寸真人東遊,入羽陵山。遇司書之鬼長恩,正在曝書,卷帙浩繁如海。真人訝異長恩以鬼身,寧願被烈日灼燒,也要曬書,於是留下幫長恩一同曬書。
「後來長恩飛昇,據說成了書神,那些典籍也全留給了真人。藏書之多,包羅萬千,非但有人間學問,更有長生大道,真人閱盡藏書後頓悟,開宗立派,指地為名,便稱為羽陵宗,奉長恩為祖神,傳到今日已是第十三代宗主。
「方寸真人收徒後,祖師根據弟子脾性,各授道法。從此,羽陵宗以霧海、藏書、千百道法,名滿天下!」
崔棲潮心想,難怪他們說話我都聽不大懂,這不但是文言文的問題,藏書那麼多,活得那麼久,引經據典還不是信手拈來。
不過崔棲潮也不氣餒,他怕什麼都不會怕讀書,雖然主修理工,歷史上還弄錯了牧羊貓的出現年代……但學習能力還是可以的。
崔棲潮在書林找了些大部頭回來,包括訓解詞義的辭典。他的姿態放得很低,他就算有再多未來學位,在這裡就是和文盲只有一線之差。
白天幹活,晚上看書,背,狂背,他還去把之前做的試卷拿回來了,勉勉強強能讀懂題目了,等學完再一遍遍答上面的題。
與他同期進來的雜役,去書林借的都是前人講解如何修心的書了——對,這裡也有參考書,只是名字可能不像《三百年速成認金龍》《攖寧境點撥訓練》那麼誇張,都比較私人性質,更像是自己的心得體會。
有不少,就是本門弟子從前留下的,羽陵宗學風還是很盛的,同時宗門也鼓勵大家交流,如果寫的心得有一定參考意義,又願意放入書林,會給予一定獎勵。是以羽陵宗藏書之餘還著書的情況,在修真界是最廣泛的。
他們見崔棲潮看的還是字書辭典,不禁心中暗笑。這人真是只有皮囊好而已,看著挺有氣勢,卻到了玟糜珠饀樓,還要從頭唸書,他們當初怎麼會把這人當成威脅,真是被外表給騙了。
崔棲潮也不理會別人眼光,頻繁出入書林,那些人只看到他借閱字書辭典,卻沒仔細算算,他的閱讀速度其實非常驚人。
大約過了有三個月,碬磨院執事才覺得不對勁,為何自己看好的弟子進展如此之慢,而且是透著古怪的慢。
執事半月才授課一次,中間的時間就是要讓弟子們練習入定,初期一次入定怎麼也要一整天才合格,多則三五天,因為是凡胎肉體,還得借助一些辟榖丹。也是因為大宗派有些小輔助,弟子入境才能更快。
可是執事檢查時,覺得他們理解透了,入定也很快,時常竟鮮有超過一天的。
這些弟子都是凡間出身,頭一次踏入修真界,故此不知道。可執事怎麼會不知道,通透了卻入定極短,這更像是被人打攪。難道,這一批弟子竟然互相妒忌傾軋?
照著這麼下去,別說破了歷史紀錄,還能不能順利入攖寧境都是個問題。
執事連忙暗中觀察,這才發現了岔子竟出在玟糜珠饀樓,他這些日子飲食十分順心,卻一時疏忽了,這些弟子年少,心思容易浮動,竟是被美味佳餚勾得無法安心入定。
心志最堅定的不過入定滿一整天,比較浮躁的人,入著定,聞到香味又爬起來用三餐了。
就這個樣子,進度能不慢麼!
執事原本想直接找到玟糜珠饀樓,叫他們換了碬磨院的飲食,忽然覺得不對。事已至此,這些弟子已經嘗過了那些美味,如果乍然換了,可能不是幫助,反而會令他們的道心留下一絲瑕疵。
要是一般弟子也就算了,偏偏這批弟子中不少美玉良才,誰也不知道這一絲瑕疵會給他們日後造成什麼樣的影響,可大可小。
如此一想,執事索性匯報給宗主,「是弟子監管不嚴,竟在大年出了這樣的紕漏,讓玟糜珠饀樓影響到碬磨院。」
宗主輕笑一聲,「不必太過自責,這些弟子多有向道之心,能夠影響到這樣地步,應當是玟糜珠饀樓的庖人廚藝出神入化。我看他們,說不定因禍得福。」
執事想到自己也嘗了那些菜,確實,連他這個攖寧境曾大圓滿的修者都有些貪戀了,他訓導弟子,也不是一味給他們提供便利,還會刻意外力干擾,卻比不過那些美味佳餚的影響,可見此人廚藝確實了得。
他一個恍神,連忙答道:「弟子也是這樣想,如今只能不做阻撓,叫弟子們自己衝破這一關。若是在這樣的干擾下還能入境,日後必定道心堅如磐石。」
他們輕描淡寫,進一步則是圓滿,可若停滯不前,那就一輩子待在碬磨院吃食堂了。
宗主正要揮退執事,忽然心有所感,臉色微變,望向東方山峰。
執事境界不夠,只見宗主面色有異,小心問道:「宗主?」
「師叔出窮絕峰了。」宗主一語驚得執事嘴都張開了。
宗主和如今宗門內長老級的修者都是十三代弟子,她已是千年前成為宗主,比她輩分還高的,只剩下那五位已然絕響的老祖。
執事入門以來,都未曾得見任何一位,他心中以為,五位老祖宗都不會再出關了。
換個方向想,絕響境的老祖宗出關,是其修為有變,還是宗門要出什麼大事了嗎?
宗主不及再與執事說些什麼,她要立刻去師叔座前聽訓了。執事站了一會兒,自己帶著激動回去了,也不知道出關的是哪一位絕響師祖。
非但是宗主,宗門內殺不得境(六級)以上的修者,其中包括八位長老,都一同趕往懸圃,也就是師叔所住之處拜見。
這位師叔乃是絕響五祖中的談微真人,八百年前留下一句遺音就閉關不出了,所有人都以為那一句便是師叔的絕響,沒想到他竟然再次出關了,叫人驚愕之極。
談微真人出窮絕峰,入懸圃,給宗主傳音,她才知道師叔動靜,其餘長老遇見她的,都問她師叔為何出關,她只皺眉道:「我也不知。」
他們這麼多殺不得境以上的修者,誰也感應不到發生了什麼事,難道是師叔自身出了大事?
點點除了閉關之人都齊了,宗主才在懸圃之外恭聲道:「弟子燕春秋拜見師叔。」
春秋是宗主的道號,宗門內外多要尊稱她春秋元君,唯有在尊長面前,才如此謙恭。
慢她一步,其餘人等也紛紛跪下報名,心中忐忑,其實他們只是按照禮儀跟著宗主來,原以為老祖不會見所有人。
誰知片刻後,裡頭傳出一道清朗的男聲:「進來。」
燕宗主率眾進懸圃,只見大門敞開,屋內上首坐著一名勾手抵著下頜的男子,外表看上去還不到三十,生得俊美,眉宇中帶著幾分傲氣,身著月白色法衣,氣息深不可測。
燕宗主嘴唇動了兩下卻沒說話,大家都覺得絕響境已經無情無慾,其實主要是他們那個境界,已經很少有能撩動心意的事了。但凡事總有特例,比如談微師叔,要不是他境界仍然高深,單看那神情,恐怕要以為他修為倒退了。
「師叔閉關已久,本以為已留下絕響之聲,今朝出關,弟子惶恐,不知師叔有何吩咐?」燕宗主跪下說道。
談微真人看她一眼,「你先前在金闕和人說什麼?」
燕宗主之前召見碬磨院的執事,就是在闕樓上,到了談微師叔這個境界,宗門內的事自然一念之間瞭然於心,她只是不懂為何發問,愣了一下,才說道:「碬磨院執事來報,新入門的弟子因玟糜珠饀樓飲食味美,修為遲遲未有精進。不過弟子以為,此事恰好用來磨礪弟子,若能入攖寧之境,也是好事一件。」
其餘人雖然心裡好奇玟糜珠饀樓的食物能迷住那些新弟子,但因在談微真人面前,半個字也不敢多說。
談微真人道:「哼,我看是這廚子包藏禍心,你把人叫來,我要教訓一頓。」
燕宗主:「……」
眾人:「……」
瘋了,十二代的老祖出關,就為了罵廚子麼?而且說好的絕響境無情無慾,淡然到話說一句少一句呢?
他們拚命思索裡頭有什麼玄之又玄的含義。
談微真人又掃了眾人一眼,看得他們心頭一凜,宛如被萬年積雪沖刷過。
這個屋子裡全是羽陵宗的大人物,可談微真人有吩咐,下首一名男修立刻站了起來,「師叔祖,宗主,弟子往玟糜珠饀樓走一趟吧。」
燕宗主看了師叔臉色,說道:「好,雲夢速去速回罷。」
……
懸圃內眾人莫名至極時,絕響境老祖宗出關的消息也頃刻間傳遍了羽陵宗,引得上下震驚,一時間所有人都在討論緣由。
這時崔棲潮正在後廚寫食譜,玟糜珠饀樓也有一些食譜,比起崔棲潮在大學食堂的,要雅致得多,但味道確實不怎樣。他來了後逐一改良,讓其兩全其美。
正是這時候,柳管事忽然跌跌撞撞地撲進來,「崔、崔棲潮,你快來,雲夢真人在外頭找你!」
崔棲潮立刻跟著他往外走,「雲夢真人,就是那個芥子洞天特別大的雲夢真人?」
柳管事也知道絕響老祖出關了,可哪裡料得到雲夢真人來和老祖有關,他還在想到底出了什麼事,平時崔棲潮就對雲夢真人特別感興趣的樣子,難道背著大家做了什麼?不對啊,雲夢真人分明是問,碬磨院那些飯食是誰做的。
可惜也容不得柳管事想那麼多了,崔棲潮一出去,就看到一名男修持劍而立,腰間懸著一隻小巧的玉壺,必然就是雲夢真人,那玉壺就是他煉為芥子洞天的法器。
說起來,崔棲潮一開始向柳管事打聽雲夢真人,還以為這是個女修,因為名字有些女氣。
還是柳管事告訴崔棲潮,雲夢真人還是凡者時,住在雲夢澤旁,後來羽陵宗修行,因思鄉之情,索性自號雲夢。而到如今,因為日久天長,泥沙沉積,大澤乾涸,雲夢澤早已成為一片平原。
「你就是崔棲潮?隨我來吧。」雲夢真人對崔棲潮一笑,拉著他的手臂,拋出飛劍,踏劍返回懸圃。
御劍飛行,轉瞬即到,懸圃外一段距離,雲夢真人即停下來,以免顯得不敬。他想想這孩子不過是剛入門的雜役,待會兒恐怕要嚇到,低聲安撫道:「等會兒進去跪老祖,只認錯即可。」
其餘他也不便多言了,料想宗主定會為其開脫。一個廚子做飯做得好吃,能包藏什麼禍心,即便導致碬磨院弟子境界停止,也不可能有意為之。其本人更是一丁點修為也沒有。
崔棲潮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茫然地點了點頭,難道他做飯時沒仔細,裡頭遺漏了髒東西?不可能啊,他很食品衛生的。
不過眼下機會難得,居然能見到雲夢真人,崔棲潮趕緊問道:「真人,聽聞你的芥子洞天大逾一國,那裡頭可有日月光照,種了糧食作物能像在外頭一樣生長麼?還是要像得意田那樣施法?」
雲夢真人好笑,不知者無畏,小雜役到了這時候還有心情多問,他輕笑一聲,竟有些喜歡這份天真,說道:「大逾一國怕是旁人誇大了,我出身雲夢澤畔,十分思念家鄉,便用此壺裝了半個雲夢澤帶在身邊,已是滿滿當當。不過此中藏雲夢囊山湖,草木豐茂,自有靈氣充裕,何須日月光照。」
言語間,已經到了懸圃之前,雲夢真人示意崔棲潮噤聲,領著他進門。
雲夢真人剛一進門,還未開口,便聽老祖說道:「雲夢出去。」
雲夢真人:「……」
他茫然地看向宗主,可宗主也是一般茫然,然而師叔祖有令,他也只好安撫地看了崔棲潮一眼,然後出去了。
崔棲潮也不知道這裡都是些什麼人,雖然他們收斂了氣息,但光看樣貌氣質也知道不凡,就是不知道為什麼上座那個男修一直盯著他,普通人可能早就發毛了,他還能保持鎮定。
燕宗主一看,這玟糜珠饀樓的雜役竟然還有幾分淡然自若的派頭,她剛想張口,讓小雜役給老祖磕頭行禮,談微真人已開口了。
談微真人:「坐下!」
眾人:「???」
什麼情況,不是叫來興師問罪的麼,他們來了還先磕個頭,為什麼小雜役直接就坐下了。
崔棲潮見他是看著自己說,而且看起來是做主的,就找了把椅子坐下。
剛一坐下,談微真人又面無表情地道:「起來!」
崔棲潮慢慢站了起來,疑惑地看著他。
談微真人高高在上地俯視崔棲潮,看樣子好像有點開心,「坐下!」
崔棲潮:「……」
他無語地重新坐下。
下一刻,談微真人果然又道:「起來!」
眾人:「………………」
……這什麼跟什麼啊!!
第74章
崔棲潮來回坐下起立三四次,談微真人才作罷。
燕宗主等人都一臉異色,一時又不敢作聲,一個境界的差距猶如天壤之別,誰知道談微真人有什麼……深意。燕宗主努力說服自己,沒錯,裡頭一定有深意。
崔棲潮卻是感覺到十分古怪,從這行為和談微真人的眼神中,竟然感到一絲熟悉感,他瞇了瞇眼睛盯著談微真人看,卻見對方已經迴避開眼神,冷冷道:「說吧,你幹了些什麼。」
「……恕晚輩實在不知。」崔棲潮慢慢說道。談微真人迴避開眼神,他反而更覺得奇怪了。
燕宗主輕聲道:「近來碬磨院弟子因貪食,境界停滯不前,聽聞食譜皆出自你之手。」
崔棲潮這才知道為什麼,大方承認,「確實如此。我改動了一下原來的食譜,倒不是自創,只是精確份量,讓味道提升一點。」
這可不是提升一點,而是讓碬磨院的弟子都中招了。
談微真人立刻道:「真是膽大妄為,你可知道因為此舉,碬磨院的弟子仙途都被你耽誤了,真是可惡!」
他說著還不盡興,竟是憤然站了起來,長篇大論地指責崔棲潮。
其他人:「……」
這一幕不會是他們的集體幻覺吧,修真界何曾出現過如此話……口若懸河的絕響境老祖。
還指著一個懵懂的小雜役罵,除非這小雜役是不死生級別的高人偽裝的,否則以他們的眼力看去,就是個清清白白的普通人,不可能包藏什麼禍心。談微真人罵他,根本毫無意義啊。
燕宗主試探著道:「師叔,他入山不過三月,應當真的只是意外,勞您親自訓示。我看,不如將他從灶上罰下,玟糜珠饀樓有得意田數十畝,叫他手植數畝,以作教訓,如何?」
她搶在師叔得出結論前提議,希望師叔看在她的面子上,能輕輕放過。這麼個小雜役,怎們承受得起絕響級別的怒氣。
談微真人臉頓時一黑,「不行。」
燕宗主委婉地道:「無論內門弟子,還是雜役,都並非賣身宗門,也有父母家人,咱們將人領走,雖不能保證人人得享長生富貴,但是,自羽陵宗立宗以來,從未發生過凌虐門人的事情……」
談微真人看了她一眼,燕宗主不由自主噤聲了,心中叫苦。師叔這到底是怎麼了,她雖然是宗主,但面對這位長輩,他若是真要出手,便是殺了這小雜役,在場所有人加在一起也擋不住。
其餘人也覺得不妙,師叔要殺人,他們本該勸阻,但事實上是面對絕響境的老祖,燕宗主職責在身,還能吭幾句,他們卻是被談微真人氣機一鎖,動彈不得。
談微真人目光一沉,說道:「這樣的人怎堪繼續在玟糜珠饀樓,將他調來懸圃給我掃院子!」
燕宗主一聲「且慢」卡在喉口,險些一口氣沒上來,「……」
眾人:「…………」
他們沒聽錯吧,玟糜珠饀樓是後廚,而不是什麼大好去處吧?從玟糜珠饀樓調到懸圃,您確定這是什麼懲罰?
大宗門內的高境界的修者,哪裡需要凡人雜役侍奉,就是有個需要,也是座下弟子代勞。雖說師叔沒有弟子,可若有需要,多得是小輩願意來。高人動輒閉關幾百年,凡人雜役怎麼經用。
無論如何吧,既然師叔這麼說,小雜役的命應該是保住了。而且師叔語氣之間,好像一時半會兒不會繼續閉關。
燕宗主恍惚道:「……師叔仁善,那你還不快謝過真人,收拾東西立刻搬來懸圃?」
崔棲潮站起來,不卑不吭地道:「真人請坐、容稟。」
大家心想,小雜役態度大氣,可是,十二代老祖豈能你說坐下便坐下,同你一般。
下一刻,方才站起來罵人的談微真人已經重重一下坐了回去。
談微真人:「…………」
眾人:「…………」
談微真人:「……你說!」
崔棲潮心裡有數,淡淡道:「晚輩甘願受罰。只是自來宗門,我待在玟糜珠饀樓雖然只是三月,但同僚們照顧良多,希望能容我做最後一頓飯再離開。當然,可以不送去碬磨院。」
「就這個?」談微真人似乎不理解這點事,還專門讓他坐下來聽,「准了。」
他又坐了一會兒,不耐煩地道:「事情都說完了,全都待在這兒幹什麼?」
燕宗主呆呆行禮,退下。
所以,師叔你真的什麼其他話都沒有了麼?你出關就真的只教訓了一個雜役?
到現在,他們都不敢確認師叔那真是在教訓了,畢竟他還把人要到了懸圃。出了懸圃,眾人對視一眼,各生心思,只是不敢宣之於口。
到他們這個境界,還能屢屢陷入震驚,實屬難得,也只有談微真人才能做到了。
……
燕宗主招手,把走在最後的崔棲潮叫來,「師叔既招你入懸圃,便仔細行事,侍奉真人,其餘事倒不必太以為意,你告訴玟糜珠饀樓的人,你留下的食譜讓其他廚子照做,繼續給碬磨院送去。」
碬磨院的人,是一定要過這一關的。而且,她也想試一試師叔的態度,若是師叔對碬磨院的人繼續如此毫無反應……
「是,仙長。」崔棲潮記得剛才這人一直在為自己分辨。
有人在旁邊輕笑著介紹:「小孩兒,此乃羽陵宗主,春秋元君,你可記住了,別再叫仙長。」
「……是,多謝元君。」崔棲潮這才知道這是羽陵宗的宗主,在柳管事口中,屬於也難得近距離親見的人物,那看來談微真人在羽陵宗的地位比他想像得還高。
這時之前被趕出去的雲夢真人緩緩走了過來,好奇地道:「師叔祖如何懲治的這孩子?」
眾人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說是好。
一位長老乾巴巴地道:「師叔祖調他入懸圃伺候。雲夢啊,既是你接來的,你再走一趟,送他回玟糜珠饀樓收拾吧。」
「等等,」燕宗主深吸一口氣,說道,「還是我親去吧,師叔的吩咐,大意不得。」
除卻雲夢一時還反應不過來,處於震驚之中,其餘人等卻是恍然。沒錯,不能叫雲夢去送,方才談微真人還把他趕出去了,雖然沒斥責,也不知為何,但再叫他接送一趟,豈不是故意惹談微真人。
崔棲潮被雲夢真人接出去一趟,再回來時,就是燕宗主送的了。面對雲夢真人柳管事還說得了幾句話,燕宗主面前,他是結巴得不行了。
燕宗主讓崔棲潮再待上一日,明天派人接他去懸圃,便走了。
柳管事一時都沒想起,懸圃是什麼地方。
但是羽陵宗的消息傳得飛快,等崔棲潮進廚房上灶自顧自炒菜,還沒炒完時,連孟青也知道了,崔棲潮是要去侍奉那位剛出關的絕響老祖,談微真人!
這消息震得他們不知所措,這也太快了吧?
修真界從來不缺奇遇,但是從談微真人出關到崔棲潮得入懸圃,攏共花了也不到一個時辰吧,其他雜役這時候或許還沒來得及攢夠膽量,去打談微真人的主意,這邊就已經成功了。
崔棲潮到底做了什麼,能把絕響境的老祖都打動?!
懸圃之內的事並未外傳,大家都以為崔棲潮是討好了談微真人——雖然真相同樣不可思議,壓根沒人聽說過絕響境老祖能要凡人僕從的。
曾經私下暗笑過崔棲潮徒有外表的人眼睛紅得都快滴血了,都是剛入門的雜役,崔棲潮還是在最底層的玟糜珠饀樓工作,現在卻要去懸圃。
談微真人身旁沒有僮僕,也無弟子,他就是第一個,也是目前唯一一個!
在雜役這個層次來說,無異於一步登天。真是讓人好奇得很,崔棲潮有什麼奇遇……
相比之下,玟糜珠饀樓的人雖然心中也有淡淡的嫉妒,但不至於太過,反而因為都在一處,自然而然產生繼續保持友好的想法。
「據說談微真人是絕響五祖中戰力最高的,卻未曾傳下衣缽,你此番到了真人身邊,說不定能得幾句指點,必然受益無窮,甚至踏入攖寧境,成為正式弟子。」孟青對羽陵宗的情況如數家珍,此時感慨地說道,他已經有了無數幻想。
其實他們也對崔棲潮到底做了什麼非常好奇,只是不好意思問,怕崔棲潮誤會罷了。大家到底也只相處了三個月。
「是啊,往後一說,還是從我們玟糜珠饀樓出去的,這可真是有面子了。」柳管事也道,「以後就少見了,你多保重。」
崔棲潮一邊切菜一邊說:「呵呵,可能以後還要經常過來。」
柳管事奇怪,「何出此言?」
崔棲潮笑而不語,他還惦記著那些得意田呢,真想研究一番,這個世界的能量規則、種植系統太讓人好奇了。
他下鍋炒了「這些都不是食譜上的,是我以前就會的家常菜,多謝各位前輩的照顧了。」
乾煸花菜、茄子肉末、清炒白菜、三鮮湯和青椒豬頭肉,都是崔棲潮在C大食堂做過的,確實都是些家常菜,但因為羽陵宗的食材格外鮮嫩,用這裡的情況解釋,就是可能除了氮磷鉀還吸收了天地靈氣,與崔棲潮的手藝結合在一起,產生了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
……
現實中,林琳拿著技術部給的報告,拚命抓頭髮,「怎麼會這樣,你們這麼多人,怎麼能追查不到來源,還連痕跡都找不到了。」
從他們發現小白有異,到現在時間也不短了,前些天更是正式開始了調查,想截住小白的數據。服務器被闖入本來就很丟人了,更丟人的是這麼多人居然抓不到。
這時候,實時通訊中技術部的人突然喊了一聲,「靠,等等,隔壁說疑似發現『小白』了。」
林琳精神一振,「在哪裡?」
對方結結巴巴地道:「在、在崔棲潮正待著的位面……崔棲潮做了道青椒豬頭肉,就檢測到了異常波動。」
林琳:「……」
作為長期盯著崔棲潮節目的人,林琳當然知道青椒豬頭肉是什麼梗,又為什麼產生令對方被發現的波動,這讓她甚至有點想笑。
可是當她知道疑似小白的數據已經深度參與了崔棲潮在仙俠位面的生活後,她就笑不出來了。
「怎麼辦?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強制抽離小白,而且這樣一來可能耽誤節目播出,得回溯,讓崔棲潮重新錄。」
怎麼辦,怎麼辦……
林琳又要撓頭了,這件事公司已經全權交給她處理,她也很為難到底怎樣才能萬全,半晌才咬牙道:「剪去可疑鏡頭,如常播出,然後你們裝作沒發覺異常,集中調查!」
……
第二天燕宗主派了人來接崔棲潮,她心裡有計較,選了自己門下一名親傳弟子飛光。飛光是燕宗主散修舊友的孩子,因此到了羽陵宗,沒經過碬磨院,由燕宗主親自領他入境。
年紀小,輩分大,地位高。如果說崔棲潮是雜役裡的人生贏家,那飛光應當算正式弟子裡的人生贏家。
燕宗主派親傳弟子引路,除了尊重師叔之餘,也未嘗不是存了一點讓飛光可以藉機在師叔面前露個臉的心思,加上她知道飛光為人熱忱。
這倒讓柳管事又受了一次驚嚇,看到宗主的愛徒親自過來,半天才鎮定了心神,給飛光引路。
在羽陵宗這麼久,飛光還真未踏足過碬磨院,他跟著柳管事進去一看,崔棲潮已經收拾好了包袱,正在不緊不慢地用香草葉打包糕點,看樣子是想帶過去吃。
柳管事知道崔棲潮不懂的東西多,還沒走近就揚聲介紹:「棲潮啊,飛光仙師來接你了,你快來行禮,這是宗主的高足。」
「何須多禮。」飛光大大咧咧一揮手,走到案前,笑嘻嘻地道,「這糕點是你做的麼?聽說你以一人之力,搞得碬磨院的新弟子,分寸不進。我聽說後就想嘗嘗了,到底是什麼樣的美味。」
「仙長。」崔棲潮還是躬了躬身,「這是栗子糕。」
飛光捏了一塊吃,「哇,好吃。」
這是栗子加糯米粉與蜂蜜做的,甜而不膩,軟糯彈牙,栗子香氣極濃,飛光一邊啃,看崔棲潮繼續打包,趁他包完又從裡面拿了一塊,嘿嘿一笑,「我再吃一塊。」
飛光雖然也是認金龍境(三級)的修者,但平常多潛心修煉,看起來還有幾分活潑,面容也是二十出頭模樣。
崔棲潮當然不會說什麼,他包好了糕點,「有勞仙長帶路了。」又對柳管事等人點頭揮別。
「走吧。」飛光拍拍手。
羽陵宗各峰多有索道相連,但玟糜珠饀樓在外側,懸圃卻在靠中心的地方,要是單靠崔棲潮雙腳走,不知道要走多久,崔棲潮還不認路。
飛光喚來霧鯨,又對崔棲潮解釋道:「我們搭霧鯨過去,好讓你看看路,你是侍奉師叔祖的,但凡胎肉體,所以師尊格外優待,會傳你鯨笛,日後你若外出,可換霧鯨代步。」
崔棲潮點點頭,「還請代我多謝宗主。」
他盯著腳下的霧鯨,這只比頭一次來接他們的幼鯨還要大一點,也沉穩一些。他不禁若有所思,羽陵宗種植業雖說不是很發達,全靠仙術,但是養殖業還是發展得很不錯的,看這霧鯨多大一頭,若是用來食用,鯨之大,十年八載也吃不下……
霧鯨莫名一寒,搖頭往前繼續游。
「不客氣,兄弟,你可是咱們羽陵宗獨一份。」飛光衝崔棲潮擠了擠眼睛,換做其他很多修者,估計會不屑和凡人稱兄道弟,可飛光就是隨心所欲。
尤其飛光看到崔棲潮也沒有半點類似受寵若驚的異樣神色,就更是滿意了,不愧是被師叔祖看上的人。
「仙長有芥子洞天麼?」崔棲潮抓緊機會採集數據。
「叫我道號飛光就行了。」飛光隨意地道,「我自己還沒法煉,師尊賜了我一個,我用來裝些雜物,唉,花了我好長時間煉化。」
崔棲潮又打聽了幾句芥子洞天的詳細情況,發現飛光的和雲夢還不大一樣,他的芥子洞天裡靈氣就沒雲夢的充裕。
不多時已經到了懸圃,飛光神情一整,領崔棲潮再入懸圃,「師叔祖,弟子奉宗主之命,送崔棲潮前來。」
半晌,師叔祖也沒有回答。飛光疑惑地抬起頭,難道師叔祖又閉關了麼,「師叔祖……」
話沒說完,裡頭傳來清晰的冷哼聲。
「哼!」
飛光嚇得趴在地上,「弟子惶恐,師叔祖請示下。」
崔棲潮拍了拍飛光的肩膀,冷靜地說道:「真人,我可以開始幹活了嗎?」
飛光瞪大眼睛看他,衝他努嘴,想示意他別說話。
誰知莫名生氣的師叔祖卻又道:「你這懶貨,還不去。」
飛光:「……」
崔棲潮對他點了點頭,飛光就一臉懷疑人生地退了幾步,口中說道:「弟、弟子告退了?」
不見師叔祖有回應,他也只好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從頭到尾,也沒見到師叔祖一根毫毛。
……
崔棲潮進了屋子,只見談微真人坐在上首,還是昨天那個位置,還是昨天那個姿勢,只是眉宇間多了幾分怨氣。
談微真人瞪了他一眼,「還不去灑掃?」
崔棲潮把包袱往桌上重重一放,談微真人身體立刻彈了彈,又勉強坐定,只聽崔棲潮若無其事問道:「真人,您吃栗子糕嗎?」
他把香葉打開,露出裡頭兩塊。
談微真人立刻大怒,「飛光吃剩的你給我?」
真人神識一掃,自然什麼都知道,從豬頭肉到栗子糕的事。
崔棲潮自己吃了一塊,似笑非笑地看了談微真人一眼,眼中分明寫著幾個字:你這是要裝糊塗嗎?
談微真人陰沉地道:「本座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崔棲潮上下打量談微真人,微微一笑,呵呵。相處那麼久,小白平時尾巴一翹,他就知道是要作死還是撒嬌,談微真人昨天說不到五句話就露餡了。
雖然貌似很不合理,與林琳所說也不符,但刨去一切可能,剩下的再不合理也是真相——他敢說,談微真人殼子裡裝的要不是小白,他這輩子種田畝產都不過百。
不知道LJJ現在具體什麼情況,崔棲潮心態卻平和得很。既然小白要過把癮,就讓它過把癮吧,看昨天那個勁兒,以前可憋壞了吧。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崔棲潮把手伸到談微真人面前,談微真人立刻條件反射地也把手伸出來,搭在他手掌上。
談微真人:「……」
崔棲潮握著上下動了一下,盯著他淡淡道:「日後若有伺候不周,請真人恕罪。」
談微真人:「………………」
LJJ:
【哇,這個世界好不一樣,我一般是不看東方玄幻的,為了崔老爺,追了】
【不用打理的田?這樣的田還有靈魂麼?】
【這樣的田你崔還沒資格種,有沒有看到崔棲潮臉上那點悵然若失?虐死我了!】
【嗚嗚嗚嗚太可憐了,沒辦法種地,這個世界難度太高了,我們崔什麼時候吃過這種苦,在哪不是上來就種地。】
【??這個絕響境的老祖是怎麼回事,他要對我們崔做什麼】
【我崔的設定其實沒有表面那麼簡單嗎?看起來怪怪的】
【………………不會看上你崔了吧】
【我也覺得看上了,這個態度,一看就是有意思。嗨,這都是常見套路了,因為啥啥前緣,大佬愛上了卑微的小雜役,把他調到身邊來寵愛,小雜役突然地位提升,於是有了隨意種地的權力。虐戀情深,大佬深深愛著你,你卻只想種地,霍霍,我喜歡】
【廢話,這麼明顯了,還能不是看上麼。我看過無數類似劇情了,後來肯定要麼這個老祖想奪舍,要麼就是你崔是他故人的孩子之類的,剛才是在測試心性。調到身邊傳神功,你崔原地飛昇,然後肆無忌憚地種地,完美!】
【不奇怪,哪個世界沒有看上崔棲潮的,什麼時候成功過,我心態非常穩,崔棲潮肯定不會因為這種事耽誤大業】
【前面什麼鬼,女頻的狗血收一收】
【呵呵,男頻才是在做什麼夢,沒看到老祖那傲嬌的態度麼】
【瘋了吧,傲嬌個屁,只是一個有性格的幾千歲老頭,屬於導師】
【你們???】
第75章
崔棲潮的打掃院子,就是把房屋前後劃出份地來,然後鋤雜草,昨天他在這裡的時候,就打量清楚了,晚上回去在心裡都想好該怎麼種了。
前面,就搭上架子,種點絲瓜、南瓜、冬瓜,黃瓜,下面種玉米。後頭,就種點辣椒、茄子、土豆、豌豆之類的,他都給安排得仔仔細細了。
地是不大,但對崔棲潮來說,可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來這裡三個月,什麼都沒辦法種,心裡著實有些煩躁。
這麼在地裡一忙活起來,崔棲潮心裡才寧靜了一些。
不過,懸圃的地還真是好,也不知道羽陵宗的靈氣到底都是些什麼物質,對土壤有沒有影響,植物都長得好也就罷了,這地,土塊鬆散黝黑,呈現完美的團粒狀,輕易便能撥開,根本不用犁地,狀態完美,彷彿能夠呼吸一般。
崔棲潮抓了幾把土看,簡直愛不釋手,想立刻就把種子埋進去。
崔棲潮沉浸在除草中,無法自拔。
裡頭。
談微真人坐立不安,不住探查外面的情況,等到日頭偏移正中了,他終於沒忍住,黑著臉走出去,「這都什麼時辰,你打不打算做飯了?」
崔棲潮略微詫異,「真人還需要吃飯嗎?」
談微真人一時語塞。
半晌,他才含糊道:「絕響境的事,你懂什麼。」
崔棲潮手裡捏著一把雜草,站直了道:「那絕響境要照一日三餐吃嗎?」
談微真人:「……」
談微真人:「……要啊!怎麼了?!」
「沒什麼。」崔棲潮自然地道,「我這就去。」
不就是給小白做飯,難道他還做得少了,小白也不是第一次叫嚷著催他,頂多從喵喵喵變成了人言,態度倒是差不多的作死。再說,他剛才沉浸在除草中,這會兒才覺得自己也有點餓了。
崔棲潮知道小白喜歡吃銀魚和三文魚,其次是牛肉,但是這裡沒有銀魚和三文魚,懸圃也沒有廚房這種地方,他直接回玟糜珠饀樓做了。
雖然崔棲潮早就說過,自己以後可能還會常來常往,柳管事見著他還是驚了,這才走了半天多吧,就回來了?
「借一下灶台,真人要吃牛肉。」崔棲潮說道。
柳管事:「?!!」
柳管事心想談微真人怎麼還會吃東西,太神奇了,轉眼看到崔棲潮在挑牛肉,又失聲道:「你就給真人吃這種牛肉?」
崔棲潮仔細看了看手底下的牛肉,「這是新鮮的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柳管事急道,「那可是談微真人,這尋常牛肉怎麼配,你還不得去找找什麼靈獸之肉?」
崔棲潮:「嗯?可是談微真人就愛吃牛肉啊。」
柳管事一聽,糾結了半天,「……那你做吧。」
真是令人惶恐,他們玟糜珠饀樓的食物,開始享用分配的弟子都不屑吃的,如今竟要做出來呈給談微真人的食物,從此便大有面子了。
這時,崔棲潮又對柳管事說:「對了,以後我每餐都過來做。」
柳管事:「!!!」
……
崔棲潮把牛肉切成薄片,又切了些蔥薑蒜和乾紅辣椒,當初他在C大種辣椒的時候,小白偷吃辣椒就差點給辣傻了。不過現在他做這個,倒不是為了嘲笑小白,而是想著小白終於能吃辣椒了,給它放點兒。
崔棲潮先下油,把乾辣椒炸一炸,有點嗆人的香味就冒了出來,這時先盛開待用。再把香料爆香了,牛肉片倒下去,快速爆炒,加點兒陳酒,酒香與肉香就在廚房裡瀰漫開,隨著油在肉上刺啦啦跳動的聲音,牛肉片也漸漸變色了,因為切得很薄,在油溫下蜷了起來,是油亮的淡醬黃色。
原來炸好的乾辣椒也可以下鍋一起翻炒了,時間用不了很久,保持牛肉的嫩,加上調料就可以出鍋裝盤了。
崔棲潮自己試了一口,剛好,肉質緊嫩有嚼勁,淡淡的酒香味和乾辣椒的辛辣味讓它更加有滋味,但乾辣椒放得不是特別多,所以也不至於辣過頭,只叫人越吃越想吃。
有了菜當然還要主食,崔棲潮想了想沒有用這裡現成的白米飯,而是自己淘了些米,加雞湯和火腿丁、玉米粒蒸煮,趁這個功夫,再炒一個青菜。
既然是給真人用的餐,當然不好再用葉子抱著,崔棲潮拿陶瓷餐具裝了飯菜,往食盒裡一放,提著就走了。
剩下柳管事在那裡糾結,他可沒有和絕響境的老祖宗打過交道,哪怕是間接。這會兒,又想出去吹一吹牛皮,又不知道能不能吹。
崔棲潮獨自搭霧鯨,他蹲下來摸了摸霧鯨,手感挺奇特的,因為長期在霧海裡,霧鯨的表皮是很濕潤的,又十分堅韌,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厚,估計很難切開……
霧鯨對崔棲潮的想法一無所知,它甚至因為崔棲潮的撫摸擺了擺腦袋。
崔棲潮帶著食盒回去,打開後把飯菜端出來,火腿雞湯蒸出來的飯冒著熱氣,可以看到裡面點點火腿丁,與雞湯、米粒混合散發著誘人的清香。
談微真人眼睛一亮,立刻動筷了,一口牛肉一口飯,再來一口青菜平衡一下。
崔棲潮也給自己裝了一碗飯,夾了些菜坐到一旁吃,算是給足了談微真人面子。家貓做作怎麼辦,還不是像父親一樣把它原諒。
不過吃著吃著,崔棲潮就發現談微真人有點坐不住一般,一會兒端著碗,一會兒又放下碗吃,東西是很合他口味的,就是哪裡不自在……
崔棲潮看了一會兒,淡淡道:「真人,要不要試試席地而坐吃?」
談微真人:「……」
談微真人捧著碗:「做什麼要在地上吃,真髒!」
他埋頭幾口扒完了飯菜,滿足地往後靠著椅背。
崔棲潮無所謂,他也吃完了,把碗筷一收拾,等下次去玟糜珠饀樓再洗,看樣子也知道談微真人不會用他的法術幫忙洗碗了……對了,修真界應該有洗碗的法術吧?
談微真人吃飯了的消息很快傳遍了羽陵宗,對談微真人是件小事,對其他人卻是了不得的八卦。消息自然也傳到了燕宗主耳朵裡,她大吃一驚,難道師叔把崔棲潮調到身邊,就是為了吃菜?
可是師叔已入絕響境,在她記憶裡,不知多少年未進食,連那些奇珍異果、仙花靈草也沒服用過,那種東西對他來說已經沒什麼用處了。
搞得燕宗主都好奇起來,崔棲潮到底手藝如何。
她只知道是好的,否則也不能影響碬磨院弟子進度。可要說好歹連談微師叔都動了念,她就有些不信了,看碬磨院執事也吃過,不還好好的麼。
不過終究是眼見為實,燕宗主心想,可惜沒有在把崔棲潮送去懸圃之前,嘗一嘗他的手藝,現在想吃,恐怕機會難得了。只能通過崔棲潮留下的菜譜,讓玟糜珠饀樓的人做些來嘗。
燕宗主一傳膳食,把大家又給震了一下。
從瞭解內情但是同樣好奇的人,到不明就裡的人,一時都按捺不住,讓玟糜珠饀樓送些吃的來。他們非要吃吃不可,到底什麼樣的食物,能讓談微真人和春秋元君都淪陷。
玟糜珠饀樓,這個原本只負責新入門與低等弟子飲食的食堂,一時竟成了羽陵宗最熱門的地方。從前他們十年也難得有和高等弟子接觸的機會,現在,因為人數少,每個人都得到處跑,算是把什麼長老、執事都見了個遍,更別提下頭的弟子。
玟糜珠饀樓的食物好吃麼?當然好吃,最稀罕的是有談微真人那一層光環籠罩,就連長老級的人物,也會淡淡誇一句,挺好的。
原本個個有理想的雜役都畏懼落到玟糜珠饀樓去,現在,只恨自己不能調到玟糜珠饀樓。
再說因為這件事,燕宗主思來想去,還是叫人送些珍奇食材去玟糜珠饀樓,供崔棲潮取用。崔棲潮和師叔不講究,她卻不能眼看著師叔吃普通牛肉,多弄些好食材去。
燕宗主的好食材就不得了了,水是七辰竹稍甘露,百年的石芒草,最嫩的分香蓮子,小臂那麼大的洗心魚……一徑往後廚送,有些柳管事都不知道如何保存,還得正經弟子來指點。
這些食材多是飽含靈氣,食之大有進益,對談微真人當然只是味道更好,對低級修者就大不一樣了。這樣的好東西,低級修者修煉到一定程度,才能定期領用,還肯定比不上談微真人享用的精華。
有多少人盯著懸圃,幾乎就有多少人盯著崔棲潮,畢竟老祖不出門,唯有崔棲潮每日出入。
他在玟糜珠饀樓的一舉一動瞞不了人,包括每天做了多少飯菜。這個量,這個餐具,以及崔棲潮不用玟糜珠饀樓送食,無不證明他也在食用那些食材。
如是談微真人吃也就罷了,一個絕響境的老祖,整個宗門要捧著,這雜役卻是沾了老祖的光,真乃雞犬升天……
……
說起來崔棲潮也覺得很詫異,他知道那些食材好像都是特別培育的,很高級,吃了能感覺到體內有點不一樣。
但這段時間他都在忙活前後的地,不,不止是這段時間,從頭到尾,他都還沒接觸到什麼修仙心法。
他還在補基礎啊,功法上的字都認不全,更別提修行了。
誰知道突然有天專心種地的時候,就莫名放空了,再醒過來的時候,談微真人正盯著他,黑著臉道:「你入定了半個月。」
崔棲潮:「……」
什麼,入定了半個月。首先四下一看,難怪他的菜都長高了。
其次崔棲潮感覺身體好像有點不一樣了,世界沒有變化,他卻莫名好像能感覺到空氣的流動,一切都更加清晰。談微真人說了他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覺中進入攖寧境了。
攖寧境的要求就是不以外物亂心,其實所有心法,本就是教導人如何做到這一點。
崔棲潮跟著談微真人吃了好多天材地寶,本來就到了一個臨界點,種地時再一放空,就一不留神入了攖寧境,成功修真入門。
他在這裡的修仙資質本來是很一般的,都不到及格線,唯一的優點就是因為血脈的緣故,加上在abo位面的強化鍛煉,意志力強,也容易排除雜念。這是誤打誤撞,硬生生堆入門了。
如果把崔棲潮和同時進門的正式弟子也算做同一批,他竟然是頭一個進入攖寧境的。
——偏偏其他弟子還因為他,全都卡在美食這一關,這可上哪兒說理去。
雖然進入了攖寧境,對崔棲潮來說,和以前還是沒什麼兩樣,他每天的生活都很充實,除了照料前後的菜地,一日三餐做飯,就是繼續學習文化基礎知識。
這會兒又搭霧鯨去書林了,崔棲潮一踏下霧鯨,就聽到有人說到自己的名字,抬頭不見人影。
書林是半隱藏的,只有按照羽陵宗的人才知道的固定步伐走上七步,才能進入書林,否則從外面看這只是一個樹林。
崔棲潮隱隱聽到有人說話,估計就是和他錯開了空間。
「……我們苦苦修煉,不過滌初境(二級),還不知要熬上多久,才能認金龍(三級),分到一些靈果仙草。可你們看一個小雜役,卻能餐餐都吃。 」
「誰說不是,認真修煉,還不如去學點廚藝?」
「誰知道學的是廚藝還是其他……」
「你們都不要命了,萬一這話讓老祖聽到了!」
「老祖還能管這小事?我可不敢對老祖不敬,不過那小雜役我還不能念叨一下……算了算了,不說了。」
這話說得不像修真門派,倒像中小學。不過畢竟不是人人都像飛光,或是境界高深。求仙問道的路上,要摒棄七情六慾太難了。
崔棲潮充耳不聞,踏出七步,進了書林,眼前立時就出現了幾個滌初境的正式弟子。
這幾人一看崔棲潮,全都閉嘴驚呆。
不是因為崔棲潮那麼可怕,而是因為他們發現了崔棲潮居然已經步入攖寧境!
這,這也太氣人了。任誰也想得到崔棲潮是如何入境的了,他就像人間的土豪一樣,活生生用靈丹妙藥砸進仙途的,這也側面證明了,懸圃所用的食材有多好,多豐富。
這個結果,雖然在意料之中,但是親眼看到還是氣得大家想翻白眼。
人比人氣死人,當初他們入攖寧,哪個不是在碬磨院耗了幾年以上,更長久的都有,這個小雜役,卻靠蹭老祖的飯菜,一下進入攖寧境了。
倘若崔棲潮和飛光一樣,有世交關係,長輩願意下血本砸丹藥堆出個攖寧境,他們也沒話說。偏偏崔棲潮是不知道怎麼攀上老祖的。
本來想著閉嘴的人,這會兒又沒忍住了,用崔棲潮也聽得到的聲音幽怨說道:「都入了攖寧境,還是文盲,根基不穩,不過是空長境界,不得長久,日後必要生心魔。」
「嘖,這個不用說吧,攖寧境應當能拜師做正式弟子了。你猜是老祖不在乎,還是他捨不得走?」
在他們心裡,再怎麼樣,自己也是正式弟子,總不至於抱怨兩句的資格也沒有。難道一個後廚出身入門不滿一年的小雜役,還真要上天了?
崔棲潮腳步都沒停,繼續往裡面走,他不是很有興趣和人鬥嘴,就是心裡有一點點憐惜LJJ。這次LJJ特意給他設置了一個非常低的起點,想看他奮鬥,誰知道小白這個大外掛一出來,他嗖一下就升級了……
林琳這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又在吃藥了。聽說她自從負責崔棲潮,整個人因為心情波動過大,身體受到許多影響。
崔棲潮一下就不見人影了,倒是外頭又進來一人,正是燕宗主座下的愛徒飛光。
他匆匆掃了那幾人一眼,不快地道:「你們若將心思放在修煉上,何愁不能叩問金龍?按你們的想法,祖師當年只是曬曬書,卻得祖神長恩贈予藏書,習百千道法,這也是好運蹭來的?」
眾人一時語塞,吶吶道:「不敢……」
從各人天賦深淺開始,天道就不曾公平過,飛光搖頭道:「你們小心著吧,別再亂說了。」他是燕宗主的愛徒,又親送了崔棲潮去懸圃,知道談微真人和崔棲潮關係可能沒那麼簡單,也算提點一下他們。
飛光追上了崔棲潮,打量他一下,「真進入攖寧境了?」
崔棲潮見是飛光,一禮,點了點頭。
飛光大大咧咧地揮手,「恭喜了,怎樣,都進入攖寧境,不管你怎麼進的,按理說,是有資格轉為正式弟子,拜師了。可惜我境界不夠,否則可以和師尊說說,叫你拜我為師。」
「拜師就算了,我不會離開懸圃。」崔棲潮說道。
飛光遲疑一下,打聽道:「這是師叔祖的意思嗎?要是不方便,你可以不說。」
崔棲潮想了想,小白倒沒說,但應該差不多,「沒有不方便,我沒和真人說過,但總不至於才去了這麼點時日就走吧,那成什麼了。」
飛光連道:「是,是。」
崔棲潮忽而想起什麼,「收徒需要什麼境界?或者和輩分有關麼?雲夢真人收徒了沒?」
飛光一回想,「雲夢師兄啊,收徒只看境界和個人意願的,有時候師尊也會勸解。比如雲夢師兄他已是殺不得境,又精通煉器,卻不大想教弟子,師尊一直勸他,這才塞了兩名有天賦的弟子給他。」
他有句話還沒說,那就是聽師尊八卦,像師叔祖那樣的脾氣,以前的宗主勸都勸不下,這不,唯一一個沒有弟子的絕響境老祖。其他絕響境老祖,可是連弟子都熬死幾波了……
崔棲潮若有所思地點頭,說起來要是真的拜師,他倒想選雲夢真人。柳管事說了,雲夢真人修為不是最高的,但芥子洞天是最大的,現在飛光也說他擅長煉器。
……
崔棲潮抱著幾本新借來的書回懸圃,只見談微真人正站在院子裡,盯著他的菜地看,氣息微微有點沉重。
「真人?」崔棲潮喊了一聲。
談微真人緩緩轉身,俊美臉上表情凝重,一抬手,手心就憑空出現了一柄巨大的武器,長長的金屬柄上一條泛著暗藍光芒的龍蟠屈著,光線折射下,彷彿在游動一般,頂上則是彎月一般的刀刃,刃口寒芒如雪,靈氣流淌間,連周圍的溫度好像也降低了。
咦。崔棲潮仔細看了看,雖然放大了很多,有一人高,還加了好些花紋,但這個不就是鐮刀麼,用來收稻子、割草的,小白這麼不忘本的啊,有點可愛……
談微真人打斷了崔棲潮的思緒,他手中寒光閃閃的長鐮指著崔棲潮的絲瓜籐,說道:「你是不是想拜雲夢真人為師?」
崔棲潮:「……」
崔棲潮:「……不是。」
談微真人冷冷一笑,「不是,那你老打聽他做什麼?想在他芥子洞天裡……玩兒啊?」
不是那個什麼……崔棲潮也想大方承認,然後告訴他這和養貓不衝突啊,但是他拿刀指著崔棲潮的絲瓜籐,崔棲潮還能怎麼回答??
崔棲潮深吸一口氣,說道:「真人多慮了,真的不是。」
談微真人手腕一動,轉了一下長長的霜輪鐮,收起來,對崔棲潮翻了個白眼就走了。
崔棲潮:「……」
……
晚上,崔棲潮點著燈背書到半夜,這才休息,不過今天晚飯沒吃飽,因為談微真人在報復性地瘋狂搶吃的,睡了兩個小時,崔棲潮就醒來了,通常他的睡眠質量是很好的,一夢到天亮。
崔棲潮睜開眼睛沉思一會兒,想起來喝點茶水,一側頭卻看到床沿竟然有隻手,饒是他再鎮定,心頭也猛跳兩下。
再探頭仔細一看,這手卻是不知何時偷入房間的談微真人的。
按理說談微真人已經不需要睡覺了,但考慮到特殊情況,這點倒是可以忽略。
只是,他高大的身體,這時竟縮在窄小的床踏板上,安心地閉著眼睛,右手扒在床沿,顯然是不敢未經允許爬床,只得搭在這兒……
崔棲潮想了想,靜悄悄地枕了回去,只做沒有發現。
再容你幾天。
第76章
談微真人睡得是安穩了,不知道LJJ那邊,林琳的頭都要禿了。她是和人吩咐,把不對勁的片段剪掉,以免被觀眾發現。
像夜裡這點事,無論是為了不暴露,還是為了崔棲潮的隱私,都不會往外播。
可是,眼看談微真人和崔棲潮的互動是越來越多,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
林琳怕最後七零八落,反而更讓人懷疑,只好每天盯著片段看,琢磨,然後教人哪裡可以保留,哪些還是該去掉,眼睛都快瞎了,只恨技術部不能立刻把小白揪出來。
……
第二天崔棲潮醒來時,談微真人果然已經不在房內了,那麼熟練,那麼不警惕,也不知道來多少回了。
崔棲潮假作不知,照樣起來,去玟糜珠饀樓做了一屜乾筍燒麥。早之前就和樓裡的人問好了,今天他們也用糯米做菜,早早就泡好了糯米。等崔棲潮過去,把浸泡好的糯米蒸熟了,再炒好乾筍丁,裡頭加點剁碎了的肉糜,醬油調味,再和糯米一拌,已經是香味撲鼻了。
皮也是後廚早就擀好的,一包,隔水蒸個幾分鐘就熟了。崔棲潮一數,估摸著還做多了,一屜裝了兩個食盒還裝不下,問一圈幹活的人早都吃過了,剩下的他索性再拿葉片一包繫好。
回去的時候,崔棲潮讓霧鯨在數玉峰頂稍停。這裡是燕宗主所住之地,她的弟子們也就近侍奉,崔棲潮讓霧鯨停在崖邊時,正看到飛光盤膝坐在一塊岩石上,面前一株花,悄無聲息地綻放又凋落,只在呼吸之間。
崔棲潮看得一時也入了神,直到飛光睜開眼睛,微笑道:「你怎麼來了?」
「燒麥做多了,給你送點。」崔棲潮知道飛光也愛吃,上次吃了他的栗子糕,而且這個筍乾是用七辰竹的竹筍做的,飛光吃了也能有補益,做多了索性給他送點來。
「那可太謝謝了。」飛光立刻上前,接過了稻草和柳條繫著的葉片包。
崔棲潮本來打算送完東西就走,這時好奇多問了一句:「你剛才那是什麼?」
「嘿嘿,也就你不知道了吧。」飛光說道,「這是只有我師尊門下才會的計日術,原是書林中一冊殘頁上記載的,人人都說沒法煉。師尊自己琢磨補全了練出來的,我現在已經能夠控制一花一木之枯榮。」
單聽這個術法,像是能夠控制時間,而且燕宗主的道號與飛光的道號也都與時間有關,可見這興許還是燕宗主得意的法術。
不過,時光流逝無法抵擋,如滔滔洪流,凡人怎能溯回往來。崔棲潮最近一直在學文化,敏銳地察覺到飛光用的詞是「枯榮」。所以他們的術法本質可能只是令一樣物體的形態發生變化,從外表看,確實像是撥動時間。
如果他們真的能控制時間,那崔棲潮可要和燕宗主好好聊一下物理了。
細想想,這樣也很可怕了,飛光的法術暫時只是作用於一花一木,燕宗主若是能作用在人身上,豈不是一念之間即叫人塵歸塵土歸土,這要怎麼像其他法術一樣解開。
「真厲害。」崔棲潮想通這茬,低聲說道。
待到崔棲潮作別,飛光立刻捧著葉子去找燕宗主,他聽燕宗主念過,想知道小雜役親手做的食物什麼滋味。
「你這孩子。」燕宗主笑說了飛光一句,接過了葉片,拆開繫繩,只見裡頭裝著六隻燒麥,都捏著非常漂亮的皺褶,宛如荷葉,圓鼓鼓的底部,中間開口處露出來黃色的糯米,間或夾雜著筍乾和肉糜。
蒸汽打濕了葉片內部,熱氣還被氤氳在裡頭,燕宗主夾起燒麥咬了一小口。
這段時間以前,她很久沒吃過這樣有煙火氣的食物了,那些靈草仙果送到她這裡,要嘗也只是隨意入口,不會刻意去追求什麼味道。還是前些時候,為了知道崔棲潮的手藝什麼滋味,才從玟糜珠饀樓叫了食物。
這燒麥皮很薄,又蒸得軟軟的,透出裡頭糯米的顏色,一咬即破了。崔棲潮切肉糜時,多用了些肥肉,這時候可以看到糯米上頭沾著一點點油潤的光澤,倒不會油膩。
沒什麼湯汁,但絲毫不會乾噎,軟糯又有點柔韌,香軟的糯米中間或能嘗到筍乾和肉糜,鮮香可口。
燕宗主小口吃完兩個,才放下筷子了,若有所思地道:「的確是難得一見的美食,但是能讓師叔餐餐離不了,應該還有什麼我沒品出來的過人之處。」
……
崔棲潮提著食盒回去,果然看到談微真人臉色不大對,他搶在談微真人說話之前先開口:「回來晚了一些,路上拿了一些剩菜給飛光。」
以崔棲潮的性格,他不是不善言辭,只是懶得使用那些技巧。可是現在,在打算再容忍談微真人幾天的情況下,他總要為自己的菜著想。
談微真人這才臉色稍緩,但心中仍想,真是狡言善辯。
不過,看在他這麼識趣的份上,就放過他吧。本來,談微真人是想懲罰一下的,真人吃燒麥,崔棲潮吃燒麥皮皮。
「咳,對了,在外面怎麼樣?」談微真人不經意般地一問。
談微真人這個修為,相當於人形全宗監視器了,實時查看各處發生的事情,崔棲潮被嘲諷過的事情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可是等了半天,崔棲潮也沒有來告狀,讓談微真人好生悵然若失。
崔棲潮不明所以,「不錯。」
談微真人盯著他看,見他真的丁點要告狀的意思也沒有,非常失望。這樣怎麼能顯出自己的厲害來啊。
談微真人一邊吃燒麥,一邊沉重地思考。
燕宗主一出房門,就看到談微真人大搖大擺地坐在廳堂之上,一驚,連忙上前行禮,「師叔何時來的,弟子有失遠迎了。」
談微真人擺擺手,示意她不必多禮。
上一次見面談微真人也就是一個多月前,他剛出關的時候。燕宗主還從未如此密集地見到過一個絕響境的前輩,就如她從未聽過絕響境的前輩那麼多話,還有心情指著一個雜役長篇大論的指責,大概比其他同境界的修真者五百年說的話都要多。
燕宗主不得不嚴陣以待,正色問道:「師叔此來有何要事?」
「嗯。」談微真人淡淡應了一聲,問道,「寡二庫中,可有芥子洞天。」
寡二庫為藏寶之處,寡二即無雙,取兩種用意,一則此庫藏寶之多,世間無二,二則世上難得有一模一樣的法寶,除非本就是一對。
裡面那各式各樣的法寶來源非常複雜,有宗內專司煉器的門人煉製的,也有隕落的先輩弟子遺留的,還有宗門力量在外收集的,其他門派相贈的,上古遺留下的寶器等等,內容包羅萬象。芥子洞天,當然也是有的。
燕宗主點頭,疑惑地道:「師叔需要芥子洞天麼?」
對於談微真人來說,煉器不是什麼大問題,只是煉一個夠大的芥子洞天,還要耗時閉關,不是眨眼間就做出來的。他自己原有的芥子洞天,單用來放放雜物,不過是方圓幾里大。說起來,還不如那個兔崽子雲夢真人。
要想快速獲得芥子洞天,當然是直接向宗主要了,這樣以他的修為只要花費少許時間煉化為己物就行了。這一點,談微真人做得非常自然。
「給我找幾個大的出來,越大越好。」談微真人也無需向燕宗主解釋自己的用途,只是想了想,補充一句,「比照雲夢的來,還要大過他。」
燕宗主為難地道:「雲夢真人的芥子洞天之大,已屬罕見,找一個便很難得了,何況是找好幾個。」
其實燕宗主記憶裡還是記得那麼幾個非常大的芥子洞天,但是師叔這麼輕描淡寫的就都索要去了,她總得先表示一下。
談微真人看她一眼,「你找找吧。」
「那弟子盡量查找,盡快送到師叔處。」燕宗主說著便笑了笑,「師叔啊,有幾處修煉的問題,想討教一下您。」
自打師叔出關,大家都打著這個主意,只是不敢去叨擾而已。她好容易等到這個機會,趕緊提出來,順便也想趁機瞭解,師叔境界到底是怎麼了,如此反常活動。
談微真人剛問她要過東西,果然有一點點不好意思,「容你問三個。」
燕宗主一喜,趕緊討教,卻發現比起上次見到師叔,這修為是增長有加,不像是心境出了什麼問題的樣子。一時倒也無法細思,聽完課即要好生琢磨一下。
燕宗主得了談微真人的好處,也盡力翻找,羽陵宗畢竟多年沉澱,她檢點出了五六個芥子洞天,其中一個比雲夢真人那包藏大澤大山的洞天還要大上一半,餘下的也只小上幾分。
談微真人接過之後,就堂而皇之拿出一根紅線,將那些法器繫在一起。既然是芥子納須彌,這法器體量都不大,外型也都是做成扳指、手鐲之類的樣子,談微真人這麼都拴成一串,上下磕碰還叮噹響,看著就是一堆零碎。
「……」燕宗主的眉毛不禁皺了起來,看不懂這是什麼土豪做派。
談微真人倒是頗為滿意的樣子,晃了晃便掛在腰間,揚長而去。
……
談微真人回懸圃的時候,崔棲潮正在澆水,見他叉著腰走進來,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出去的,腰上好像多了串東西,仔細一看,倒不是什麼裝飾品,或者說不是單一樣裝飾品,而是六個串在一起的飾品。本來單個看都是很精美的,這麼串在一處,反而很怪了。
談微真人見崔棲潮盯著自己的芥子洞天看,狀似不經意地道:「燕春秋還是有孝心的,送了幾樣法器來,不過都是芥子洞天,很是無趣。」
崔棲潮:「……!」
崔棲潮立刻放下水壺,情不自禁往談微真人那邊走去,「啊,這是芥子洞天嗎?有多大?」
談微真人指著最上頭那個手鐲道:「這個比雲夢的大了一半,下面這個小兩成,再下面這個……」
無一不是用雲夢的法器做比較。
崔棲潮的境界沒法用,只掂了掂,眼中流露一絲羨慕,看得談微真人飄飄欲仙。
「我帶你進去看看。」談微真人有點迫不及待的意思,這些法器早就抹去了原有的神識,雖然還未煉化,但進去看看是沒問題的。
要是沒有談微真人,崔棲潮自個兒都沒法進去,他當即點頭,「有勞真人了。」
談微真人嘴角浮現一絲微笑,一抓崔棲潮的手臂,將他帶到第一個芥子洞天之中。
崔棲潮只覺得很像他從現實來到虛擬位面的感覺,一陣失重後重新腳踏實地,只見天上白茫茫一片,腳下則是沙土,整個世界就像一片荒漠,空空蕩蕩,望不到邊際。
這就是芥子洞天初始的樣子,只殘餘了一些上個主人留下的沙土。
空氣還不錯,濕度挺高的。崔棲潮呼吸了一下,心裡想。一瞬間已經腦補出來了,如何在裡面建立一個獨立的生態系統,然後再種菜,種菜,種菜……
談微真人看崔棲潮想得入神,一陣暗爽,神識延展開,想仔細探探這個洞天,忽然發現了什麼,臉色微微一變,反手將霜輪鐮抓了出來。
他的動作把崔棲潮驚醒,「怎麼了?」
談微真人冷冷道:「有人在暗處,你等等。」
他抓著長鐮化為一道流光,投往東南角,崔棲潮只看到那個角落不時亮起各色光芒,是有人在鬥法,不過耗時不久,最後暗紫色的電光一閃,重新歸為沉寂。
再片刻,談微真人手裡抓著一個白鬍子老頭回來了。
他把老頭往地上一扔,崔棲潮才看清楚,老頭身形不像實體,邊緣處偶然會散開一點,再聚攏。
老頭摸了摸自己的鬍子,哀叫一聲:「這,怎麼會這樣,哪有絕響境還在寡二庫領法寶的?」
「少廢話。你是什麼?」談微真人的霜輪鐮指著他,方才神識一掃,談微真人就發覺有人躲在這裡頭,境界還不低,只是不像實體,倒像是一抹殘魂,於是立刻將其揪了出來。
「前輩,我只是一個可憐人啊!」老頭幽幽道,「也許前輩聽過我,我道號絕塵子。千年前,我剛入絕響境,就為歹人所害,所幸逃脫出一縷殘魂,寄在此處,因為怕再為人所害,這芥子洞天換了兩次主人,我一直隱藏著。後來,隨著這樣法器輾轉來到了羽陵宗,我知道羽陵宗是名門正派,便想著若有人進來,就可以現身了,也好拜託來人為我修補神魂。誰知道彷彿現在芥子洞天不時興了,幾百年了,才迎來你……」
他雖然也是絕響境,但千年才剛突破,又只剩殘魂,瞞得過那些低境界的,卻瞞不過也打不過談微真人。
原本絕塵子已經做好準備,哪天有人進來,憑自己的境界,怎麼樣也能指點一番,挾恩圖報。誰知道來了個老祖,真是見鬼了。
談微真人當然不好糊弄,他一絲同情和尊敬也沒有,冷淡地掃了老頭幾眼,說道:「沒聽過。這洞天已是我的,你若要繼續寄居,應當幹活回報。」
絕塵子心中一喜,他不怕替人辦事,就怕這個大能喜怒無常,抬手間把自己滅了,那才是絕望,連忙恭謹地道:「前輩需要我做什麼?」
談微真人卻是緩緩看向崔棲潮,對方也正看過來,兩人無聲中完成了眼神交流。
絕塵子這才注意到旁邊那個攖寧境的小修士,試探著疑問道:「難道……是要在下傳授這年輕人功法?」
他心中有些激動,實不相瞞,他還沒有傳人,一身絕學無有用處。
崔棲潮淡淡一笑。
……
「真是管理不善,竟叫外人在寡二庫潛伏了這麼久。」出來後,談微真人念了一句。不過他也知道,絕塵子即便只是殘魂,好歹攀入絕響境,肯定有些手段隱藏,如非主動現身,整個羽陵宗能和他一樣發現的人大概也不多。
看看那一串芥子洞天,談微真人又道:「去下一個看看。」
他帶著崔棲潮往第二個芥子洞天去了,這裡頭倒是長了些草,看上去清新得多。因為方纔的遭遇,談微真人下意識又掃了一遍整個洞天。
誰知這一掃,又叫他發現了點東西,當即抓著鐮刀又去了。
片刻後,崔棲潮看到有些熟悉的一幕,談微真人抓著另一個白鬍子老頭回來了。
崔棲潮:「……」
白鬍子老頭抱拳道:「前輩容稟啊,在下赤虹尊者,本是一名本本分分的魔修……」
又是一個倒霉的修者故事。
從這個洞天出去後,談微真人沉默了許久,一言不發地鑽進第三個芥子洞天。
六個芥子洞天,挨個逛完一遍後,談微真人揪出來六個老頭,全都是巡天境以上的落難修士,身份背景功法不一。
崔棲潮:「……」
談微真人:「…………」
真是見鬼了……
崔棲潮倒是有一點想法,他來之前讀過資料。雖然這個世界LJJ沒有給他開掛,但是作為一個仙俠世界,有種玩法叫「奇遇」,一定條件和運氣下,就能觸發。
這些,可能都是奇遇系統裡的,代表了不同的奇遇。按照常理,要是他有機會去選了,只會選擇一個,拿種哪一個,就選擇了哪個類型的奇遇,這些老頭的背景特點可都不一樣。
甚至根據崔棲潮的瞭解,說不定這些還是被別人拿走,成為主演的對手,發展頗多。
拿走一個後,可能剩下的數據會自動轉移之類。
也不知道LJJ有沒有設想過這種情況,談微真人一次性把六個老頭都按趴下了,他就是最老的那一個……
談微真人不快地道:「庫內該不會藏滿了老頭吧?我要這麼多老頭做什麼,開敬老院嗎?」
崔棲潮也覺得有些好笑,「算了,只當這些洞天都自帶田間管理員好了。」
談微真人斜著瞥了他一眼,仰著臉慢吞吞地道:「誰說,要把這些都送給你了?」
崔棲潮微微笑了笑,伸出手來。
談微真人磨磨蹭蹭摘下那一串芥子洞天,擱到他手裡,嘟囔道:「不能單獨使用,我帶你才進得去,比雲夢澤大多了……」
崔棲潮抬起手。
談微真人比他高了半個頭,一見他抬手就非常自然地腦袋一低。
崔棲潮在談微真人後腦上摸了幾下,再環抱住他。
談微真人低了頭才反應過來,有些悔意,只是崔棲潮已經摸了幾下,他緊繃的肩背就放鬆下來了,抬眼看去,和崔棲潮對視。崔棲潮眼中有溫和的笑意,他也忍不住嘴角翹起笑了笑。
崔棲潮再抬手一抱,他索性把腦袋一偏,腦袋擱在崔棲潮肩上,任崔棲潮用這個姿勢在他背上又順了幾下。
LJJ:
【我說什麼來著?老祖肯定是導師,這不,都在意起崔棲潮會不會拜別人為師了,這妥妥的就是看中了崔棲潮的資質啊!】
【就是就是,這套路很明顯了,談微真人很有心機啊,藉機讓燕春秋主動送補品來,崔棲潮嗖一下就踏入修仙之途了】
【我們崔總牛逼!自己第一個種著地進攖寧境,還把其他人的路都堵上23333】
【我還是不能接受,談微真人明明看上去就對崔總很不一般,再說,崔總在這個世界不是資質很一般嗎?】
【你那是腐眼看人基】
【傻了吧你,難道只有根骨算資質,你崔種地都能入定,比那些還要待在靜室入定的弟子不強得多?心性不比根骨重要一些?修仙修到最後,拼的是心境!你崔心懷天下,就該原地飛昇!】
【好了好了,別吵了,大家都是盼著崔總好好種田的,條條大路通羅馬,何必分什麼路線呢】
【哎臥槽套路又來了,要不要這麼好笑啊,老爺爺見老爺爺,我站談微真人啊!】
【怎麼這麼多老爺爺,開後宮啊?】
【開後宮的你夠了,明明是導師團】
【穩了,隨身農奴來了!】
……
【????】
【……?????】
【這什麼??】
【我有問一個問題,這個動作,這個對話……】
【會不會……】
【有點gay gay的……】
【………………………………】
【我不信!!我崔一定中蠱了!!!】
第77章
現實位面一片大亂,就連預測頗「準」的女頻觀眾也不禁大驚失色,難以置信。
他們可是花了三季節目的時間,才接受了崔棲潮一心種地這個設定,事先還調侃了很久談微真人的目的。誰知道這個位面崔棲潮再次啪啪狂抽他們的臉,搖身一變,不但談戀愛,還突然耽美!
【……擦,快告訴我,你們直男這種接觸很尋常的對不對?】
【嘖,我兄弟要是敢這樣摸我,我把他狗頭打爆。】
一時間LJJ的附屬論壇都被相關話題刷屏了,先前的星際ABO崔棲潮都沒從,廣大觀眾不知道多放心,現在突然給大家一個驚嚇,他們都瘋了。
真不是他們太容易受刺激,一個動作就嚇成這樣,而是此前崔棲潮實在給大家太多信心了,從來沒有一點可令人遐想的事。
主題:追了三季的無CP劇突然疑似轉耽美了……
主題:我要點操JJ,這麼大的事居然一點預告也沒有
主題:今夜無人入眠,神農疑墜愛河,萬千專家何去何從!
崔棲潮性情大變,究竟是談微真人下蠱,還是LJJ再次失智,不打耽美標籤。
也有人出來勸阻,大家稍安勿躁,也許後頭還有轉折,比如崔棲潮只是為了騙談微真人的地,或者崔棲潮其實是談微真人的私生子,云云。
這不,崔棲潮還收了六個隨身農奴,又有如此廣袤的芥子洞天等待他耕種,相信暗黑神農一定不會讓大家失望,摒棄情欲干擾,堅定種田大道。
【崔棲潮我求求你,你要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啊!談戀愛沒什麼意思的!】
……
在談微真人的技術支持之下,崔棲潮分別和六個隨身農奴都細聊了一下,問問他們都擅長什麼法術。
談微真人心裡早知道大概是什麼對話內容了,都沒跟著進去。算是一抱泯恩仇,他想了個辦法,將頭髮剪下一縷,加上神識與精血做成出入芥子洞天的「鑰匙」,崔棲潮只要繫著,就能自己出入芥子洞天。
芥子洞天內,崔棲潮席地而坐,瞭解情況。
赤虹尊者瞥他一眼,也不敢擺架子,雖然這只是一個攖寧境的小修士,可是他多有心眼,一上眼就能看出來,這小修士做得了談微真人的主,談微真人下決定之前,還看小修士眼色呢!
活了這麼多年,赤虹尊者絕不會認為修為就是一切,說不定這小修士給談微真人下蠱了……
「咳咳,」赤虹尊者清清嗓子,吹噓道,「小兄弟,你同談微前輩說,救我必然是不吃虧的,我習得洞陽大法,呼吸之間,即散出流火萬頃,無人能擋,曾活活燒殺飛仙!」
崔棲潮「嗯」了一聲,「行了,你的實力我已經瞭解了。現在我們進行第二項,插秧、間苗,你都會嗎?」
赤虹尊者愣了一下,「那是什麼法術?」
崔棲潮:「你不是說,你也是從凡人修起的麼,不是在修真界長大,怎麼,你不知道插秧是什麼?」
赤虹尊者面色凝重地想了一會兒,才慎重道:「是我想的那個插秧麼?就是這麼樣?」
他說著,做了個彎腰插秧的動作。
崔棲潮:「對,這個。」
赤虹尊者低頭想想,說道:「不是特別瞭解。」他有點不妙的預感,補充道,「我赤虹尊者叱吒修真界多年……」
崔棲潮打斷他:「嗯,那就是要從頭學習的意思。」
赤虹尊者:「……」
赤虹尊者:「為什麼啊??」
……
絕塵子:「能不能還是瞭解一下我的奔月之道?兄弟,我看談微前輩也沒你為徒,你何必插什麼秧,你跟著我修仙多好。」
「不了,」崔棲潮皺眉道,「直接進入下一項吧。」
這個絕塵子還自稱是正派人士,可是剛才他給崔棲潮講了半天的功法,什麼奔月大道,崔棲潮還以為他是嫦娥後人。
結果絕塵子一解釋,這個是他獨創的功法,他的思路是,修煉到了極處,就可以不經過天劫飛昇,趁天道不注意,直奔太陰星進入仙界。
也就是,偷渡。
崔棲潮很認可絕塵子的想像力,但他是不可能跟絕塵子學偷渡大道的,相反,他希望絕塵子跟他學一下種田大道。
絕塵子非常沮喪,「為什麼一定要種地?」
崔棲潮道:「實不相瞞,除了你之外我們還有五個芥子洞天,每個裡頭都有一個和你處境差不多的老前輩,想讓我們搭救。」
絕塵子震驚,「怎、怎麼會這樣?」
他看出崔棲潮不是在說笑,急了,「處境差不多?他們也要修補神魂嗎?都什麼境界?」
「差不多,總之都需要補身體,境界與你也差不多。」崔棲潮還將赤虹尊者的功法講了一下。
「赤虹尊者,我聽過他的名字,在我出事前五十年,就聽說他隕落了,沒想到竟是與我一樣,依附在芥子洞天之內……」絕塵子喃喃道,他已經隱隱猜出了崔棲潮接下來要說什麼,「可是,他那洞陽大法決計比不上我的奔月大道!倘若你們救了我,我願意投入羽陵宗!」
「修補神魂需要的天材地寶之多、之珍稀,世所罕見,尤其是你這樣境界的修者。」崔棲潮說道,「舉羽陵宗之力,恐怕一時也只能救助一人。我想,如何抉擇救哪一個實在是難題,這芥子洞天我又預計種上莊稼,索性讓你們來做田間管理員,到時誰的產量最高,便先救誰。」
這是他和談微真人商量好的說法,倒也不是騙人,先叫他們安心在這裡種地,等到直播完了,經過一段時間,也能考察好這六人哪個更合適,再交給羽陵宗救助。正巧羽陵宗也是個海納百川之處,容得下各種修者。
其實耗費珍寶倒是其次,絕響境的修者不能這麼折算,求也求不到,主要是確實有的材料十分珍稀難得,有價無市。
絕塵子聽罷,唉聲歎氣,忽而想到什麼,說道:「既然他們也在芥子洞天,那你不如將我們都納入同一個洞天,叫我們自己來解決人選問題吧!」
崔棲潮斷然拒絕了,他是隨身養老爺爺,又不是隨身養蠱,放在一起,誰知道會出什麼事。
「你要實在不想,我把芥子洞天贈給別人吧,你之前怎麼想的,可以繼續實行。」崔棲潮問道。
「不了不了我還是種地吧。」絕塵子連連擺手。
談微真人又去找燕宗主了,還是討要東西,這次開門見山,「有太一水嗎?」
這世上太一水是有定量的,因為它們生於鴻蒙伊始,所謂太一,實則是天地本源,所謂「太一生水,水反輔太一,是以成天。天反輔太一,是以成地。」
這是天地間最早的水,只遺留下一百零八滴,一滴即有生生變化,能生出無窮水源。
別看談微真人用這種輕鬆口吻提問,可實際上,即使是羽陵宗這樣的大宗,也不過存有三滴太一水。
這水如是到了水行的修者手裡,大有裨益,能夠領悟其中的本源智慧。
當然,談微真人要這水,不過是看上它能無限生成水資源,面對燕宗主疑惑的眼神,他說道:「上回那六個芥子須彌裡頭沒泉水啊。」
燕宗主這才知道他要做什麼,險些沒背過氣去,「師叔,我派人替您去山下打些水不就是了,裝個一江一湖,還是沒問題的。」
「哪有太一水方便。」談微真人說,他何止有萬里之地等待澆灌,日後用水的時候還多了去。
燕宗主面露為難之色。
談微真人看她一眼,眼神裡彷彿寫著:看來你對師叔的尊重也不過如此。
如果師叔是拿去修煉也就罷了,偏偏是拿去做生水用,燕宗主她還真不想答應,又怕惹怒了師叔,低著頭想裝會兒死。
談微真人施施然道:「寡二庫其他的芥子洞天,你還是都檢視一番吧,那日你給我的六個芥子洞天裡,每個都藏著一名絕響境上下的修者殘魂。」
燕宗主呆了:「……啊?」
她細細瞭解後,這才知道談微真人還有奇遇,只可惜談微真人自己就是絕響境的強者,否則若是按照正常情況,被境界還不高的弟子領去,極有可能又是一個波瀾起伏的故事了吧。
談微真人雖然未將自己的打算說給燕宗主聽,她卻能猜想個八九不離十,立刻說道:「宗門攏共三滴太一水,一滴在長老處,一滴在一名殺不得境(六級)的修者處,他們都是修的水行功法,倒也不便要回來,所幸還剩下一滴,我一直親自保存,這便取給師叔。」
談微真人:「這會兒肯給了?」
燕宗主恭恭敬敬地道:「師叔都開口了,怎敢再藏著。」
反正日後師叔飛昇,太一水還是要回來,這是宗門內的規矩,並非真的私人贈送某人。
師叔手裡,都攥著六個絕響境強者的殘魂了,這是什麼概念,比他們羽陵宗現有的絕響境還多一個。這些修者原本是想尋求生路,或者擇一傳人,可若是能將他們都收為己用,那羽陵宗真的不得了了。
太一水沉重無比,被燕宗主封在一塊翠玉中,談微真人取了太一水,揚長而去。
燕宗主在原地待了一會兒,立刻衝向寡二庫,她得好好翻翻才是,還能不能找到其他老頭了!
談微真人得了太一水,在六個芥子洞天中各布下一片極大的蓄水池,或者叫湖泊了,又命人送來五穀、蔬菜等作物種子。
以他需求的量,羽陵宗都沒那麼多存貨,還得下山去買種子。好在修真者往來,也只是須臾之間的事。
崔棲潮在芥子洞天裡播種,每個冬天的作物比例都是一樣的,他教會了六個老頭種地。老頭們學習能力還是不錯的,就是老追問氮磷鉀到底什麼類型的靈氣,崔棲潮還得現給他們補習化學。
老頭們挺驚訝的,要讓他們分解,也能把一塵一土分解開,但沒想到自己只是千百年沒出去,凡人都能觀察到這麼細緻,還給它們起了名字,研究作用,也不知是怎麼做到的。
這個崔棲潮才攖寧境不久,這些知識肯定是人間學的啊。
崔棲潮教他們科學種田,他們就用玄幻手段來實現,當然這也是崔棲潮所求的,否則就拿施水來說,什麼灌溉系統也沒有,那麼大一片地,單他自己,沒有談微真人都不好種。
老頭們就算是殘魂,也是絕響境的殘魂,在芥子洞天裡千里調水,精準灌溉,還是能做到的,對自己的控水能力還洋洋得意呢。
就是施肥有點噁心。
這若是在外頭,大可以佈置法陣,形同得意田,作物長得極快。但是芥子洞天自成一方世界,靈氣有限,大量使用完了補充還麻煩。
崔棲潮都搞清楚了,不止這個洞天,即使在整個世界,這靈氣其實也屬於不可再生資源,從鴻蒙伊始就生成了那麼多,從古到今越用越少,所以遠古大神多,現在能飛昇的則越來越少。
話說回去,一群修者哪裡幹過這個啊,就是真幹過,也是不知道幾千年前的事情了。用手是不可能,拿自己的法器去攪,更不可能,弄根棍子來吧,隔著老遠用法力控制隔空拌肥。
從這一點看,他們是崔棲潮帶過最乾淨的一屆。
那些肥料原料都是打羽陵宗上下收集來的,從生活垃圾、枯枝落葉、動物糞便,猶嫌不夠。
不過,除了糧食蔬菜,因為想在這裡建立一個生態系統,崔棲潮還移植來一些樹、草皮,捉來一些昆蟲、動物。等到以後,估計裡頭肥料也能自給自足了。
……
崔棲潮的芥子洞天都大大方方掛在腰間,倒也不是他的意願,小白就樂意看,還一定要全都掛出來。
其實就算不這麼串在一塊,也夠惹眼,崔棲潮往身上戴兩個手鐲,一個扳指,三個戒指,就算是法器看起來也夠傻的。栓一塊兒還好一些,露出來也是沒辦法。
他四處晃悠,收集昆蟲、動物、肥料之類,竟是在各弟子面前都混了個臉熟。原本大家還是只聞其名,這下見著本人了,心情都不是很好。
——這人腰上掛著一串芥子法器,走來走去,叮叮噹噹,怕不是打談微真人那裡得了好處,來回炫耀啊!真是太可氣了!
這天崔棲潮正在數玉峰用小紗兜抓蟲子,忽有幾道流光落在峰頂,為首的崔棲潮記得那天好像在懸圃見過,估計地位不低,身後跟著幾名正式弟子打扮的修者。
崔棲潮衝他們躬了躬身行禮,繼續抓蟲子。
為首之人細細看了崔棲潮一眼,這才進了院子,剩下的弟子卻是暫時留在外頭,他們互相看了兩眼,竟然晃到崔棲潮身邊,「攖寧境,如何能使得芥子洞天?」
崔棲潮停下手裡的活兒,「談微真人授我秘法。」
誰都知道肯定是談微真人照顧的,這幾人卻是有些陰陽怪氣地道:「那也是談微真人授你如何使用太一水的麼?」
談微真人把太一水討去的事情,別人不知道,他們卻知道。因為這太一水,原本他們師尊就在爭取,想將第三滴太一水討去,原本近年宗主已略有鬆動。若是師尊得了太一水,他們門下弟子也能一同參詳,跟著受益。
誰知一夕之間,宗主巴巴將太一水奉給了談微真人。
給老祖誰也不敢說什麼,可聽說談微真人索要太一水,好像是放進了芥子洞天中有特殊用處,所以宗主才給的。現在一看,什麼特殊用處,這不是給了崔棲潮麼。
談微真人本來也用不上太一水,這裝了太一水的芥子洞天轉眼到了崔棲潮手裡,他們知道後鼻子都快氣歪了。
崔棲潮根本不知道太一水是什麼,單知道多了水源,但他還以為談微真人和雲夢真人一樣,也是打外頭裝來的。談微真人還想等他自己發現,好裝個大的。
因此面對他們的話,崔棲潮只是一臉漠然,「不懂各位仙長在說什麼。」
崔棲潮到底有什麼過人之處,大家等了這麼久,也沒見他顯露出來,入了攖寧境修為也不見如何增長,也就單靠那些食材積累。
現在呢,還在這裡捉蟲子,太一水到了他手裡,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你還裝傻?」一名黃衣弟子憤憤看他,「此事瞞得了別人,瞞不了我等,你少裝蒜。」
崔棲潮鎮定地看著他們,一副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的樣子。
崔棲潮越是淡定,就越是讓他們心頭火氣,他們跟著位好師尊,尋常雜役看到他們,頭都不敢抬起來,這真是狗仗人勢。
「別以為你是老祖座下就有什麼了不起了,說破天也只是一個雜役,我們是清修多年的內門弟子!」黃衣弟子道。
清修多年就這個涵養。崔棲潮繼續靜靜地看著他們。
幾個弟子圍著崔棲潮指責他,他們倒也罵不出什麼髒話,心裡也有點顧忌,就只撿實話說。翻來覆去地鄙視崔棲潮的雜役身份和境界。
可惜崔棲潮處之淡然,甚至繼續捉蟲子,他們倒是越來越氣,反而像是他們自己被辱罵了一般。
「你們幹什麼?」只見飛光走了出來,皺眉說道。
這些人一見飛光,滿肚子怒火好像有了發洩之處,「早聽說飛光師叔和這雜役關係頗好,屢次為他出頭。這倒也有道理,他以後再得太一水這樣的好東西,你也能沾沾光。」
飛光脾氣好卻不是麵團,揚了揚拳頭作勢要衝上來,嚇得他們退了幾步,燕宗主的愛徒可不是說笑的。
飛光見狀,翻翻白眼道:「真以為撿著不難聽的罵就沒事了,我若是他,現在就往地上一倒,碰瓷。」
眾人:「……」
飛光:「此事是宗主與師叔祖的事,你們真有不滿,去找他們二人,卻只敢在這裡同崔棲潮扯,算什麼?」
他們火氣又起來了,「怎麼,不服你替他打過,揍他算我們欺負凡人。」
其實崔棲潮已經攖寧境,算不得十足凡人,他們這是暗示崔棲潮境界堆出來的,沒點真材實料,形同凡人。
崔棲潮站在一旁道:「算了,飛光。」
飛光都氣了,「你怎麼總是息事寧人,我看你也不像軟弱怕事的!」
崔棲潮失笑,「我也是為了他們好。」
他當然不是軟弱怕事,這一點從中世紀的盜賊到無人星的僱傭兵大概都深有所感。可是,如果真的鬧起來,以小白的脾氣,還不上來兩掌把人拍扁了。
想想還是算了,還不到要命的地步。不滿的人那麼多,難道都殺了,直接屏蔽就是了。
崔棲潮這話,和飛光之前的「碰瓷說」倒是無意間印證了,又讓那幾人氣得很,「真是大言不慚,你有本事真給我們點顏色看看,告訴你,你再怎麼樣也只是雜役!」
正是此時,燕宗主與他們的師尊元光真人並肩走了出來,不知為何,元光真人臉色難看得很。
燕宗主見著他們,笑說一句:「怎麼劍拔弩張的,飛光和師侄們拌嘴了麼?」
那幾人陰陽怪氣地道:「我們怎敢不敬尊長,宗門規矩,嚴禁如此。」
「你們是不敢不敬尊長,」飛光道,「只是欺負欺負小雜役罷了。」
他們呵呵一笑,到了宗主面前,又是另一副樣子了,「只不過同他說笑幾句,開開他的玩笑,師叔當真了。」
「豈有此理!」燕宗主厲聲道,「你們跪下!」
別說這幾人,連飛光都嚇了一跳。怎麼,罵雜役還得跪下的?
燕宗主平時總帶笑意,可一發起火來,幾人不敢問一聲,即刻對著她跪下,又求救地看向師尊元光真人。
元光上前便一人給了一記窩心腳,指著崔棲潮腳邊,「跪那頭!」
他們驚駭莫名,不知緣何如此。
「方纔在院內,師叔祖傳音給宗主,收崔……師叔為開山弟子。」元光說著,對崔棲潮實實在在一拜到底,「還請師叔原諒這幾個糊塗蛋不敬尊長。」
……
一時間除了元光、燕宗主二人,其餘人都面露震驚之色。
旁人:老祖瘋了!老祖肯定被下蠱了!!
崔棲潮:師徒如父子,小白趁機佔我便宜……!
第78章
眾人見崔棲潮也面露震驚,哪知他是在驚訝小白貓膽包天,佔自己便宜,反以為他是因為被談微真人收為弟子而驚喜。
甚至有人覺得崔棲潮在裝模作樣,說不定私底下不知道求了談微真人多少回,現在還當自己不知道。
最慘的是元關真人那幾個弟子,如果崔棲潮真是個雜役也就罷了,就算談微真人要給自己的雜役出口氣,也不能懲罰太過。
可「不敬師長」就不一樣了,尤其羽陵宗這樣的大派,講究規矩二字。都在談微真人身邊,雜役和徒弟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說句不好聽的,今天,哪怕是兩個攖寧境的、差了輩的弟子發生口角,那還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是,如今羽陵宗十二代的老祖只剩下五位,十三代的修者,以燕宗主為代表,其他要麼長老,要麼也是修為極高的門人了。
崔棲潮入了談微真人門下,就是十三代最小的弟子,是燕宗主、諸位長老的師弟,元光真人都要喊一聲師叔。如此身份,豈能任人辱罵。
元光真人踢那幾句,應該說是愛徒心切了,免得他們更顯錯處。
那幾人怎料霎時間天翻地覆,剛剛他們還在拿「不敬尊長」暗諷,這會兒竟就應驗到了崔棲潮身上,他們愣了半晌,才渾身一顫,想到後果。較真起來,把他們送去門規處置也是可能的了。
元光真人的弟子們當即正了正跪姿,轉向崔棲潮那頭,實在地磕了三個頭,貼著地面道歉:「弟子、弟子等方才衝撞了師叔祖,多有冒犯,祈蒙見恕!」
「總算你們還知道及時悔過,」燕宗主替他們討了個饒,「崔師弟,他們也不知師叔臨時傳信,這才有失恭敬,你就受幾個禮,訓斥一番吧,相信日後他們也不敢再妄言了。」
崔棲潮記得燕宗主給自己說過話,從善如流地道:「宗主說得是,長記性便是了。」
幾名弟子又給崔棲潮磕了幾個頭,驚惶未定地站了起來,垂手立在元光真人身後,鵪鶉一般。
他們本以為崔棲潮會趁機整治一番自己,誰知道這麼輕輕放過了,縱有燕宗主勸誡,也需其本人不記仇。反正經此一事,他們是真不敢再議論崔棲潮了。
如今,宗門上下有資格說崔棲潮的人,不多了!
元光真人自己也慎重給崔棲潮行了個禮,「師叔海量能容,元光也為這幾個混蛋謝過了。絕不會有下次。」
崔棲潮輕輕點頭。
一碼歸一碼,元光真人不忿太一水到了崔棲潮手裡另當別論,甚至仍然不明白師叔祖要收這麼一個說資質平平都是抬舉的人。但這件事卻實在是他們理虧,崔棲潮沒有真的追究起來,報給執掌門規的長老,他們得認出這一齣。
——非常明顯,談微真人那時候傳音來,就是要讓崔棲潮出氣。
你到底何德何能……元光真人深深看了崔棲潮一眼,道了聲告辭,匆匆離去了,他還要再教訓一遍這些弟子。
數玉峰頂霎時間只餘下三人,燕宗主看了徒兒一眼,淡淡提醒道:「飛光,你還沒有行禮呢。」
飛光如夢初醒,對崔棲潮長揖,「兄……小師叔。」
他差點嘴一瓢,把那句兄弟又喊出口了。
想起來飛光更加哭笑不得了,這可怎麼算,他以前還說過,要不是自己境界不夠,像收崔棲潮為徒之類的話。現在好了,他得管崔棲潮叫師叔。
「不必。」崔棲潮扶住了飛光的胳膊肘,「還與從前一樣便是。」
飛光低頭沒吭聲。
燕宗主無奈一笑,「小師弟,這怎麼可能一樣,叫其他弟子怎麼想。我知道你不適應,不過這也是師叔的照拂,習慣習慣吧。」
一說到談微真人,崔棲潮又有些不悅了,小白就這麼不聲不響佔了他一個便宜。
燕宗主人精一般,看到崔棲潮神色有點不快,不像是在糾結剛才元光的事情,倒像是煩惱別的,便笑問道:「怎麼小師弟眉宇間還有愁色,現如今師叔收你做親傳弟子,不是喜事一件麼?」
她思來想去,師叔也不像是胡為之人,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可能崔棲潮有不凡之處。
退一萬步說,就算不是,就算崔棲潮真是像傳言那樣用不知什麼辦法討好了師叔,師叔只這一個弟子,飛昇之前堆也要把他境界堆上去了。
崔棲潮憂的就是談微真人收他做弟子這件事,勉強一笑,含糊道:「說得是,我這就去……拜見師尊。」
「我叫飛光送你回去,比霧鯨快些。」燕宗主也不細究,「你再代我問問師叔,可要設宴,你可是他門下開山大弟子,我這邊會記入宗譜,要看師叔想大辦,還是不拘形式了。」
崔棲潮立刻道:「不必辦了。」
就這個事,還要大張旗鼓告訴別人。
燕宗主看看他,從第一次見面起,她就覺得崔棲潮極為穩重,面對那樣多高境界的修者,安之若素。這時言語之間,又透出和師叔的親近,這等事,自己便能篤定結果了。單這個本事,元光那些弟子也不如他。
……
發出那道傳音後,談微真人就感覺一陣強烈的快意,簡直飄飄欲仙。
以羽陵宗內與談微真人有關消息的傳播速度,要不了多久,就有許多道傳音或者傳書抵達懸圃,大家早就想找機會和談微真人親近了,苦無機會。
現在談微真人收徒,他們當然要趁機第一時間表達自己的善意。
夠資格傳書的,得是一定境界,甚至十三代弟子了,隨信送上給小師弟的禮物,再恭維一下談微真人喜得高徒。
其實誰心裡都明白,高什麼高啊,往上爬的速度倒真是快,一年都不到,成十三代弟子了!放眼整個羽陵宗,還有比他更貼合一步登天這個詞的弟子嗎?
就算飛光這樣大家覺得十足優越的弟子,和他的這份不知該說運氣還是能力的實力比起來,都算不得什麼了。
而這個時候,崔棲潮甚至還在數玉峰和燕宗主說話呢。
談微真人聽那些人一口一個真人的高徒如何如何,爽死了,單手屈著撐臉,享受了一會兒後卻是有點坐不住了。
這便宜佔得是爽了,但是——
他可不是怕崔棲潮,只是,只是……
談微真人不禁站起來,走到了院子外面。只是,這外面的絲瓜好像需要澆水了,還有蔬菜,好像也要追追肥了。
談微真人一邊施水一邊想,這有什麼,不就是收他做徒弟,便宜他了,難道真人是隨便收徒弟的麼?
哎呀那邊還長雜草了,拔掉拔掉。玉米可以收了,霜輪鐮抽出來,從玉米中間割斷,倒下的玉米堆到一處。等把玉米皮都剝了,就在這空地上曬一曬,也好儲存。
說起來這個玉米長得可真是好,玉米桿有一人多高,玉米則各個都又大又飽滿。他完全就是看到這幅玉米豐收的景象,想要活動活動罷了。嗯嗯。
談微真人前後院忙活了一通,速度非常快地把今天的農活都幹完了。還是有點坐不住,四下裡看,還可以做什麼呢……
「咳。」
沉思中的談微真人手提鐮刀,聽到身後有聲音,一僵,轉過身去,卻是崔棲潮回來了,旁邊還有個送他一程的飛光。
飛光有點恐慌,看著原本栽種著奇花異草,宛如仙境的懸圃,全然換了景象。前頭的架子上爬滿了籐蔓,已經結出來一些果。像南瓜這樣的大果,還要兜起來,現在倒還沒長大。
下頭也不浪費空間,種著玉米,不過都已經收完了,在旁邊整整齊齊堆成一堆。
如果說這些還只是讓飛光驚訝的話,真正讓他恐慌的,就是談微真人手裡霜輪鐮上沾著的草屑甚至泥點。
飛光自己沒有經歷過,他入羽陵宗的時候,談微真人都是傳說中的人物了。但聽師尊說,師叔祖是十二代戰力最高的,霜輪鐮更是赫赫有名。
眼前的事實可以串聯成完整的真相,那就是玉米和雜草是用霜輪鐮割的,但是飛光怎麼也不敢置信這一點。
這世道怎麼了,師叔祖扛著霜輪鐮割玉米了?這種事,師尊可從未說過啊,難道他無意間竟然撞破了什麼羽陵宗秘聞?
談微真人冷冷看了飛光一眼,陽光下飛光一瞬間覺得師叔祖的眼睛要成豎瞳了,看得他心裡一寒,倒退幾步,「師叔祖,師叔,弟子告退了。」
飛光逃也似地跑了,他得慢慢消化一下。
而崔棲潮,他一進懸圃就發現了,活兒都幹完了,地裡再找不到要做的事,估計就是談微真人心虛,怕他生氣先把活兒幹了。
既然怕死,為什麼又要作死呢,真是貓性不改。
崔棲潮本來是很生氣的,想回來罰站,看到這一幕只剩下好笑了。
談微真人還在一臉鎮定地說:「回來了,到師尊面前來。」
崔棲潮真的往前走,走到他面前了,並問道:「師尊?我們還沒有行拜師禮吧,需要先三跪九叩嗎?」
談微真人:「……」
談微真人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縫,「不、不必了。」
他說罷才覺得這樣太氣弱,又一個瀟灑的轉身,坐在一把憑空出現的椅子上,深沉地道:「何須拘泥俗禮,你心裡尊重師尊就是了。」
崔棲潮笑了笑,隨手在談微真人腦瓜上拍了一下,走開了。
談微真人:「…………」
……
六個老頭聽說了崔棲潮拜師,心情都有點複雜。
談微前輩到底看上這小子什麼呢?
之前他們還想過,六個人搶一個名額,不知道要等到多久,這麼多年了啊,他們才見了兩個活人,談微就別說了。這個崔棲潮呢,要是他願意,其實他們內心是有點想傳授他功法的。
有那麼點不甘心,因為崔棲潮根骨實在一般,否則能落到羽陵宗當弟子,當年他們在外頭哪個不是叱吒一方,用得著收這樣的弟子。
哪知崔棲潮還不願意拜呢,反過來教他們農活。
現在好了,談微前輩竟然收崔棲潮為徒,好叫他們仔細打量,談微的眼力肯定沒得說,難道這傢伙敢拒絕他們,是因為什麼特別之處,只是從外表看不出來。
赤虹尊者看到崔棲潮在芥子洞天也不知道忙活些什麼,就在旁邊不停地琢磨。琢磨來琢磨去,也沒琢磨出來他到底怎麼回事,倒是發現崔棲潮在描畫些什麼。
「你這是幹什麼呢?」赤虹尊者問。
崔棲潮展開圖紙仔細看了看,都畫好了,數據也標好了,他也沒看赤虹尊者一眼,問道:「水都澆了嗎?」
「澆了,都澆足了。」赤虹尊者鬱悶地說。
崔棲潮這才回答他:「我畫動力機械的圖。」
赤虹尊者:「動什麼雞?」
崔棲潮心說這可怎麼解釋,他這是在畫農用動力機械的零件啊。
動力機械就是把各種能量轉成機械能,最早的風車,利用風能,是不是就屬於風力機械。拖拉機,通過柴油機等發動機產生動力,也是典型的動力機械,把柴油燃燒的動能轉變成了機械能。
崔棲潮試圖製造出一個新東西,靈力機械,將靈氣轉變為機械能。
這些日子以來,無論是六個老頭,還是小白,都用自己的法術幹過農活,比如用御劍犁田,呼風喚雨灌溉法,等等。
但崔棲潮境界尚低,他還用不了那樣的法器,只能靠手,效率是遠遠比不過他們的。就像這幾個芥子洞天,就算崔棲潮擁有了,也得靠談微真人給他做鑰匙。
所以,崔棲潮這才試圖在這裡搞農機。這樣一來,不管是誰往裡面輸送靈氣,輸多少靈氣,他都可以獨立開車了。
崔棲潮本來就在補習文化基礎,順便看了一大堆典籍,也就瞭解了許多這個世界的材料。琢磨出了新的發動機,靈氣進入由特殊材料玄杉木打造的供給系統,這種木材硬逾鋼鐵,也能夠隔絕靈氣。
這裡的控制系統,還得用上由談微真人刻畫的法陣,啟動法陣後,開始進氣,靈氣即進行運動,完成循環,產生的動能推動活塞移動,繼而對外做功。不需要排氣,靈氣消耗不產生廢氣。
一整個工作循環後,如是反覆,進氣衝程,工作衝程,這個靈氣機就能源源不斷產生動力,繼而使得拖拉機或者其他農機運作。
目前這還是一個概念,不在於機械,主要在於動力,崔棲潮也不能確定靈力這樣用好不好使,不過凡事都是先試過。
他這邊畫好了圖,一會兒談微真人也進來了。
這件事要不是談微真人,真是完全辦不成,法陣還好說,最重要的是零件製造。
崔棲潮也考慮過雲夢真人,但是小白很反感,好在他已是絕響境,能夠極為精準地控制能量,將各種材料製作成標準尺寸,分毫不差。
這就跟煉器,是一樣的,還簡單多了。
談微真人帶了一堆原材料進來,幫崔棲潮熔的熔,切的切,製造成零件。
赤虹尊者一看,這活兒他也能幹啊,他挺好奇這東西的,崔棲潮解釋了一下,他雖然似懂非懂,但大概也聽明白了。
就是如果真做出來了,那崔棲潮就省勁兒了,他要做的東西,能夠像修真者的飛劍一樣,一下子犁一大片田。
如果是這樣,赤虹尊者倒是理解談微真人為什麼收他為徒了,腦子好啊。
就是還有點不成熟,你造這玩意兒幹什麼,你造個能揍人的多好。這種東西,非常適合那些境界低的修者,甚至是凡人。有點像傀儡,但是在使用上限制要少多了,作用也大太多。
赤虹尊者幫著一起做零件,最後組裝上一實驗,還是有點問題。這個靈力產生的動能實在太足了,給各部位造成的壓力很大,甚至可以聽到齒輪撞擊的聲音,動是動起來了,但沒多久,零件就壞了好幾個。
崔棲潮只好趕緊停下來,拆開再研究研究怎麼改良發動機。此前他也不知道靈力能多大,現在看來,特別猛,得控制控制了。
只是短短時間,赤虹尊者已經看到了機械是怎麼運作的,還真是,談微真人往裡頭一注靈氣,崔棲潮這個御劍都做不到的,就能駕駛著那大鐵坨移動了。
「這玩意兒有意思。」赤虹尊者背著手樂,只恨崔棲潮不能立刻改良好。
……
燕宗主從飛光處聽聞了一個令她也很恐慌的消息,師叔在懸圃,不閉關也不修煉,他疑似開始種地了,還剝玉米。
燕宗主可以用性命擔保,一千年前師叔也沒有這個怪癖,師叔最喜歡的明明就是修煉和打架,但凡有敢挑釁羽陵宗的,師叔的霜輪鐮就教他們做人。
拿著殺器種地,她不敢置信,這難道是什麼感悟天地的新方式。
逮著機會,坐立不安的燕宗主就上懸圃去了,想求見師叔,順便看看那是不是飛光的錯覺,懸圃種滿了菜。
才到了懸圃外,遠遠的燕宗主就看到一個長了四個軲轆的鋼鐵傀儡獸,崔師弟就坐在上頭,師叔則站在頂上。
再往後,以燕宗主的眼力也能清晰看到懸圃內確實搭了瓜架,那雕樑畫棟之間甚至掛著一串串玉米。
「……」燕宗主捂了捂胸口,有點窒息。仙氣飄飄、出塵離世的懸圃和師叔啊……
她堅持著走近了,喊了一聲:「師叔,崔師弟。」
「燕宗主。」崔棲潮也打了個招呼,手上不動,繼續控制拖拉機,完成所有測試動作。
燕宗主這時候才看到,那鋼鐵傀儡獸後頭還掛著一個犁,將地上犁出道道深溝。她眼睛都快直了,還真種地啊……
還有,這鋼鐵傀儡獸到底什麼情況,怎麼崔棲潮還能使用,這不是要本人做的別人才能用麼,崔師弟這才什麼境界,她記得什麼都沒學過吧,聽說崔師弟是文盲,字兒都認不全那種。
燕宗主站在旁邊正呆愣著呢,那邊崔棲潮已經完成了所有測試,證明機器已經能夠順暢使用,經過數次改進,他的農機試驗成功了。
談微真人也特別開心,從車頂一下翻了下來,鑽進裡頭,坐在崔棲潮旁邊,「我厲害吧?」
法陣和零件都是他坐的,中間有什麼要改進,也得他來動手。
「厲害。你可太厲害了。」崔棲潮不吝誇獎。
談微真人心想,那怎麼還不摸我,不摸的嗎?我主動要求會不會比較丟臉?不行,不能丟臉,還是別說了。
想著想著,談微真人的身體就一點點靠近了。
崔棲潮忽然看他傾身過來,頭還仰起一點,愣了一下,隨即帶著喜悅之情一把摟住他,在腦袋上搓揉了好幾下,還一口親在頭頂。
燕宗主禮貌的微笑凝固在臉上:「!!!!」
LJJ:
【哎我去,我就知道一定是誤會,那天的摸摸一定只是關係好】
【師徒好,師徒好,可千萬別情侶。】
【你們就這麼相信了?不是,那天的動作都忘了麼gay死了】
【哈哈哈反正我相信,挺真實的,我猜崔棲潮真的是談微的私生子,否則不可能】
【說來說去都怪談微長得好,大家都是絕響境,他要和那些老爺爺一樣,我絕對不瞎想了,這特麼就是爺孫情!】
【你們好我是第一季棄秀的,聽說崔棲潮談戀愛了我就回來看了,請問從哪集開始看?】
【看鬼,你走錯了,這裡沒有談戀愛,你被騙了】
【別亂給我崔總認爺爺,恭喜崔總喜提十三代弟子身份】
【我看飛光是有靈性的,就該這樣,修仙世界怎麼了,誰敢碰崔總,大大方方碰瓷就是】
……
【我爆笑,恭喜我崔喜提拖拉機!】
【崔總就是崔總哈,加油,再做個大傢伙出來,讓這些修真者見識一下科技的力量】
【崔老爺幹嘛一定要自己使,那幾個老頭御劍犁田不也挺好的】
【恭喜!撒花!】
【咦……等等……】
【這是???別別別,別再靠近了啊!】
【不!不!!!!!】
【………………………………】
第79章
崔棲潮也是親了小白一口之後,才想起來這裡還有外人,他們的動作實在太自然流暢了,兩人都沒覺得哪裡不對。
單看表情就知道燕宗主的心理活動了,她看上去宛如被雷劫劈過,身體僵硬,眼睛圓睜,眨也不眨一下,裡面不但有驚訝、難以置信,甚至有一絲對崔棲潮的欽佩。
活了這麼多年啊,做到羽陵宗的宗主,到現在,能讓她這個樣子的事情,不多了。
畢竟她千算萬算,也算不到真相竟然是這樣。師叔是有秘聞啊!但這秘聞不是他愛種地!
這下解釋通了,為何以她的眼力,如何也看不出崔棲潮的資質過人在何處,能讓師叔另眼相待是,甚至收其為徒,處處維護。
她現在相信飛光說的,師叔用霜輪鐮割過玉米桿了。眼見為實,師叔和崔棲潮都是這種關係了,割割草有什麼不可能的?!
師叔叱吒修真界這麼久,都是絕響境的人了,沒找過到道侶也沒弟子,陡然間墜入愛河,是一發不可收拾。
——現在有個謠言可以粉碎了,絕響境不但不會斷絕七情六慾,甚至可能一朝爆發,宛如茅屋失火。師叔就是佐證,看他多麼寵愛崔棲潮啊,連修煉都不捨得讓崔棲潮費勁兒,生生堆到了攖寧境,還在繼續。
既然如此,她能不在震驚之餘欽佩崔棲潮嗎?這二者很有關聯,能夠與談微真人成為這樣的關係,崔棲潮真是個人物!
想想他們見面時的情形,恐怕,不是一見鍾情,就是早有前緣,暗通……
「燕宗主?」崔棲潮見燕宗主神色變幻,也不知道都在想些什麼,一嗓子打斷了她的思維。
燕宗主陡然驚醒,收斂了神色,「義不容辭」地道:「想事情有些走神了,呵呵,師叔與師弟真是師徒情深,希望我沒有打攪。」
她擺出一副淡然的樣子,好像那根本不算什麼。她管師叔認小情人做弟子是玩的什麼,只管當做正常,這二人都敢在她面前親熱了,大約也知道她會閉嘴。
如此說來,師叔也是將她看作自己人呢。
正好,崔棲潮也不想解釋,他心情正好,跳下拖拉機,「宗主說有事過來,不如留下吃端飯吧,剛好我們收了些菜。」
「那就打擾了。」燕宗主聽他用的詞還是「我們」,心中唏噓,師叔一把年紀了,為了宗門奉獻許多,找到這樣一個貼心人也不容易。
崔棲潮一下去,談微真人也自然地把拖拉機收進了芥子空間。
「那您坐吧,我去玟糜珠饀樓做菜。」崔棲潮說道。
「等等,」燕宗主忙叫住他,「你都是師叔的親傳弟子了,哪裡能讓你再那樣遠跑去玟糜珠饀樓擠灶台?平日裡真要給師叔做些吃的,我命人搬些廚具來,今後食材也直接送到此處。」
「多謝宗主,不過不必了,我在玟糜珠饀樓也習慣了。」崔棲潮婉拒了。
燕宗主正待再勸,談微真人已經隨意地道:「你別管,就讓他自己忙活去。」
崔棲潮立刻盯著談微真人看。
談微真人心裡有點虛,挪開了目光,又不肯認,得在外人面前保著面子。
還是崔棲潮心善,沒有和他計較,「那我去了。」
而燕宗主,她早在這兩人開始目光交匯時,就迅速鵪鶉一般縮肩低頭減弱存在感了,也不打算再勸,很顯然她管不著師叔和師弟的生活閒情。
崔棲潮走了後,燕宗主平復一下心情,才一派自然地說:「師叔,我今日來是想同您說說,修補殘魂,再塑人身需要一樣天材地寶,雪域千年現一次的無影草。此物不但千年一現,數量也稀少,此次約莫還有各路修者前去,我想,穩妥起見,我派長風、挽龍和雲夢前去,他們各有長處,想必無影草必是囊中之物……」
此事不輕不重,她也就是隨意撿來,趁機想看看懸圃。
「長處?我看怎麼看不出來。」談微真人沉著臉道。
燕宗主:「啊?」
「啊什麼,那你同我說說,雲夢到底有哪些長處?」談微真人逼問道。
燕宗主:「……」
燕宗主:「……師叔,那我換個人吧?」
「哼,不用換!」談微真人想了想,「不必叫長風和挽龍去了,我親自去雪域。」
燕宗主都不知該不該喜,「此事,不好勞動師叔大駕吧。」
恐怕其他修者知道了要在心底罵街的,羽陵宗派人也就罷了,無影草肯定是他們搶得多,還派個絕響境老祖去,這誰鬥得過。
談微真人決心要讓崔棲潮見識一下,雲夢真人根本沒什麼能耐,不但自己要去,還要帶上崔棲潮一起去,「我帶你師弟走一趟。」
燕宗主又不吭聲了,心想師叔可能只是藉機要和師弟出去遊玩一番吧。
……
那邊崔棲潮已經到了玟糜珠饀樓,自從談微真人宣佈收他為徒後,他一直沒來這兒,主要是忙著發動機的改良,三餐在院子裡隨便對付一點兒。
柳管事見他來,手裡還自帶著一些食材,好似是又要來做菜的樣子,同著其他人都萬分驚訝。
「崔……那個,崔仙長……」柳管事快語無倫次了。現在崔棲潮的輩分和宗主都是齊平的,他不出門不知道,整個羽陵宗上上下下都快傳瘋了,當天數玉峰的情形也傳得沸沸揚揚,元光真人的弟子可是栽得結結實實。。
「柳管事,孟大哥。」崔棲潮地和他們幾個一一打招呼。
孟青本來要炒菜了,鍋都熱了,菜還拿在手裡遲遲不放下去,他結結巴巴地道:「不、不敢當……」
這可怎麼算,宗主的師弟管他叫大哥?
崔棲潮熟練地舀水清洗自己帶來的玉米、辣椒等食材,柳管事趕緊上去一攔:「這種事,還是我來吧!不不,你回去吧,要做什麼告訴我!」
「不用了,柳管事,你們不必理會我。」崔棲潮索性停下,先和柳管事說清楚,「發生這種事我也不想的。這幾天有事所以沒來,當往後一日三餐我還是過來做的,這也是談微真人的意思,你們不必不安。」
柳管事和他對視了一會兒,才慢慢鎮定下來,「這樣啊……真的不會太失禮嗎?」
「你若一直攔著不讓我做自己的事,才失禮吧?」崔棲潮反問道。
柳管事趕緊撒手了,「請隨意吧。」
看崔棲潮繼續動作,柳管事空白的腦子才冒出一個念頭:奇怪,剛才崔棲潮為什麼要說「發生這種事我也不想的」??
玉米、辣椒、豌豆、蘿蔔都是自己種的,在廚房拿了些松仁,把玉米粒刮下來,做一盤松仁玉米。玉米先煮一煮,再和松仁一起翻炒,加些調料就行了,松仁也是玟糜珠饀樓已經炒熟的。
崔棲潮的玉米顆顆飽滿,呈現出高飽和度的金黃色。剝皮後的松仁也圓潤乳白,整盤菜看上去相當清新可口。
豌豆是用來摻在糯米裡,蒸一鍋豌豆糯米飯。蘿蔔切絲做蘿蔔糕,一碗粉蒸肉,再加一道板栗雞湯,就齊全了。
直到崔棲潮離開,玟糜珠饀樓的人還是想不明白,他怎麼還犯得著來做飯。
路上崔棲潮也遇到一些乘法器路過的修者,他們速度都很快,但應該不是崔棲潮的錯覺,他覺得那些人都回頭盯著他看。
崔棲潮提著食盒回去,剛擱下食盒,燕宗主就一起過來幫忙擺盤,霎時間非常有煙火氣。
「宗主坐著吧。」崔棲潮說道。
「沒事,沒事,一道侍奉師叔。」燕宗主含糊道。她心底想,你雖說是小師弟,但我現在哪裡敢真當師弟,這不是小嬸嬸麼。
談微真人心安理得地坐著看,反正這麼多年他都這樣。
只見崔棲潮擺好了就對談微真人那頭說:「過來,吃。」
幾乎是在他下完口令的一剎那,談微真人的身體就離開椅子,過來了。
燕宗主看這反應速度,難免又眼神飄忽起來。
「師叔和師弟種的玉米,真是比得意田裡的也好多了,香甜脆嫩。」燕宗主這話也帶了九成真心,別說,崔棲潮的玉米真的比玟糜珠饀樓一直提供的要美味。
她之前就嘗過崔棲潮親手做的燒麥,現在看來,師弟樣樣菜都可以啊。
松仁玉米的可口不必說了,粉蒸肉外頭裹著厚厚的米粉,深黃色的米粉有細細的顆粒感,並不是單純的軟糯,醃製過的鹹香隨著米粉粒在舌尖瀰漫開,看著好像有點油膩,其實肥瘦適中,裡頭裹得的是蒸透了的五花肉片,薄薄一片,和米粉團一起入口,滋味融合在一起。
板栗雞湯用的雞油多,熬出來的湯是濃郁的金黃色,板栗也燉得粉粉的,筷子一戳就能戳穿,又不失清香甜美。熟爛的板栗與雞肉和著熱乎乎的雞湯下肚,回味十足。
蘿蔔糕軟彈裡帶著一絲柔韌,口感極好,裡頭夾的蘿蔔絲甜鹹適口。
也不知道崔棲潮上山前到底是做什麼的,熱愛種田,做菜也做得很好。燕宗主現在帶著另一種心情去品嚐崔棲潮做的菜,在味美之餘,又品嚐到一絲甜蜜,難怪師叔一日三餐不輟。
「對了,師叔,師弟,我能見見那六老嗎?」飯飽茶足,燕宗主沒有立刻告辭,而是問道。這往後,人要救回來了,就是宗門裡的供奉了,她得先會個面,瞭解一番。
見就見吧。談微真人他們不按尋常套路,沒必要藏著掖著,燕宗主想看就輪番看一遍。
……
燕宗主跟著進了第一個芥子洞天,入眼便是無邊無際的稻田,稻苗青青,半空中有一個老者,正閉著眼睛展開雙手,從遠處的大湖中汲水,然後均勻密佈在下方的稻田,宛如一場綿綿春雨。
因為有外頭的瓜果蔬菜打底,燕宗主這時才不至於變了顏色。但心裡也忍不住嘀咕,崔師弟到底什麼愛好,小時候鬧過饑荒嗎?
他們也不做聲,等老者從天上下來了,崔棲潮才介紹道:「這是羽陵宗宗主春秋元君,來瞭解瞭解情況。」
又給燕宗主介紹,對面這個就是赤虹尊者,曾經是魔修。燕宗主還真聽過這人名號,雖說是魔修,其實脾性、處世倒有點亦正亦邪。曾經火燒千里,滅了一個做人骨塔修煉的門派。
燕宗主含笑問好。
赤虹尊者也連忙上前兩步,笑容和藹得看不出是魔修,甚至有點慇勤地道:「久仰了,燕宗主。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一片香米稻田呢,正處於有效分櫱期,剛剛進行了灌水,大約九分。咱們日常給它保持一個三十一度的溫度,保證它能夠完成分櫱……」
燕宗主:「???」
崔棲潮小聲咳嗽兩下,「宗主問的不是這個。」
赤虹尊者的笑容也僵了僵,「啊?不問這個問什麼?」
談微真人在旁不耐煩地道:「你的修為、功法啊!你不能很能念嗎?」
赤虹尊者:「……」
赤虹尊者訕訕道:「問功法啊,早說。我修的那個,洞陽大法,非常厲害……」
他心裡也直埋怨崔棲潮,都是崔棲潮說,看種田結果選出最後先救誰。
而且,這段時間崔棲潮給他上的課太洗腦了,學得多,還要瞭解什麼濕度、相對含水量、溫度、攝氏度之類的,他從來不知道,種地還能那麼複雜,比修仙也差不了多少了!
燕宗主一直到瞭解完,看赤虹尊者的眼神都有點怪怪的。
赤虹尊者也知道她在想什麼,可能是剛才那一齣讓她還在懷疑,這老頭出去後不會就只會種田了吧。他死死盯著燕宗主,道:「總而言之,本座盼著為羽陵宗效力的一天!」
燕宗主不動聲色,「望尊者早日恢復法身。」
談微真人:「你先把水都澆完啊!」
赤虹尊者一個激靈,迅速道:「對對對我就剩下幾百畝了。」
燕宗主:「……」
……
再去第二個洞天,那裡的老頭更焦急,崔棲潮還沒開口,已經跑上來急問道:「崔兄弟啊,不得了啦,我的稻子葉子上怎麼長斑了,這是不是生病了?這可才在分櫱期,會不會影響我的產量?」
「應該是生瘟了……」崔棲潮說道,「我來看看吧,你先和我們燕宗主聊聊,這是羽陵宗宗主春秋元君,特來看你。」
燕宗主快要麻木了,打開個招呼。
卻見老者也敷衍地一點頭,就跟著崔棲潮埋頭去看葉子了。他非常關心自己的成績,畢竟拿不了第一就沒法早點恢復,那結識燕春秋還有什麼用。
看在燕宗主眼裡,則是一百個不理解,都這麼熱愛種田的嗎?
只見談微真人都慢慢走了過去,背著手篤定地道:「怕是生了稻瘟吧,這可是叩頭瘟,不及時防治,產量要減少一半的。你是不是濕度弄得太高了?」
老者一回想,「這個,好像,可能有點兒吧……」
燕宗主:「……」
她快不知道自己是誰,在哪兒了,彷彿和這些絕響境的大能格格不入,不會每個洞天裡的老頭都和崔師弟一樣精通農學吧。為了以後和他們相處得當,她是不是也得去瞭解一下?
三人商量了一會兒怎麼治病,老者才有空來和燕宗主說話,開口也和赤虹尊者一樣,暗示、保證自己出去後如何如何。
燕宗主只能繼續微笑。
六個洞天一一看完,裡面的老頭果然都醉心種地。
現在,燕宗主面對他們的保證已經沒什麼心情起伏了。只怕他們都出去後,如何效力不提,得把羽陵宗到處也種滿了糧食吧。
燕宗主走後,崔棲潮收拾碗筷,擦桌子。
談微真人在旁邊看了一會兒,手癢得不行,從後面抱住崔棲潮的腰,上半身也蓋了上去,
崔棲潮正傾身擦桌子,被他壓得往下沉了沉,一時有點無奈,「你當自己還小嗎?」
還是那隻可以坐在他肩膀上的小貓啊?
哼。談微真人若有似無地哼了一聲,沒骨頭一樣掛在他背上,崔棲潮站直了,他的腦袋也自然滾到了崔棲潮肩膀上,手還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崔棲潮的小臂。
以前他也是這麼樣,崔棲潮在做事,他就在旁邊幫一會兒忙,再搗一下亂,尤其是無人星的時候日子漫長又無聊,長時間只有他們兩個待在一起,習慣了在一點小事裡消磨時間。
「晚上想吃三文魚……」談微真人甕聲甕氣地道。
「這裡沒有三文魚。」崔棲潮擦完桌子了,去洗抹布洗手,談微真人還亦步亦趨地跟著,兩個人連體嬰一般走到院子裡打水清洗。
談微真人咬了一下他肩膀上的布料,懶洋洋地道:「那我不管。」
崔棲潮推了推他的腦袋,「去。」
談微真人依舊拖著他的手,幽幽道:「過些天出去採集藥材,給那幾個老頭。你跟我一起去。」
崔棲潮也不知道中間有什麼曲折,只以為原就如此,來了這個位面後,他一直是在羽陵宗活動,還真有點興趣出去看看。羽陵宗已經讓他見識了修真界的一角,反正芥子洞天隨身,天涯何處不種田。
談微真人難掩得意:「無影草千年一現,到時肯定還有不少人去等候,說不定還要打架。」
但是,他肯定是最能打的。
「要打架啊?」崔棲潮想了想,「那等等我再畫個手持靈力炮啊,我看誰敢動我的……」
他說到後面也沒說完,只摸了一下談微真人的下巴,一切盡在不言中。
談微真人:「……」
這邊吃完了,崔棲潮又進了芥子洞天,他要去給其他幾個老頭講一講,剛才那個叩頭瘟的案例。
這裡的稻種都是普通稻種,人間界買來的,可能一開始就帶菌,這裡的科技水平畢竟不高。雖然當時他讓他們用石灰水浸過種子了,可能還是有遺漏,再加上照顧疏漏,就發病了。
所以啊,一定要提醒大家,這施肥施水不當,相對濕度過高,都可能引發稻瘟,尤其分櫱期和拔節期本就是高發時間。
其他五個老頭聽說還有人的稻子得了稻瘟,都是心有餘悸,不住回想自己有沒有不規範操作的地方,同時也不忘了踩一踩那個傢伙,「也不知道怎麼升到絕響境的,做事如此莽撞,我看,恐怕是太過貪心,所以想多降水,好叫稻子快快長,誰知適得其反。呵呵。」
都是新農民,也有互相不服氣的。他們面都沒見過,卻隔空過了好幾招。幸好當時崔棲潮就不答應,把他們都放在同一個洞天。
崔棲潮每次進去,還老能聽到他們打聽其他處的種植情況,要計算自己能不能排在第一。
那個稻子生瘟的老者,可以說是賽跑途中跌了一跤。可他們這些絕響境的修者,哪個沒經過各種磨礪,區區瘟疫還不能讓其放棄,只會倍加注意,企圖再迎頭趕上。
這只是一季,他還有機會呢,最後算的是平均產量!
……
宮廷鬥爭叫宮鬥,家宅鬥爭叫宅鬥,像老爺爺們這樣的,也不知道該叫洞鬥還是田鬥。
從芥子洞天脫身後,崔棲潮就在竹椅上小憩一會兒,瞇著眼看到談微真人過來,手在旁邊虛按了一下,談微真人就在旁邊的竹椅坐下。
不過坐了沒多久,談微真人就不自在地站了起來。任誰做了這麼多年貓,習慣也難改了。
他又是想抱怨崔棲潮,又總有種被馴化一般的心理,讓他慢慢走到崔棲潮腳邊坐下,像過去無數次做的那樣,抱著崔棲潮的腿,高大的身體蜷縮著,小心翼翼把頭靠在對方膝蓋上。
LJJ:
【嗚嗚嗚越來越過分了orrrrrrrz】
【絕望,現在才知道崔棲潮當初為什麼說不找女朋友,特麼是沒等到你喜歡的男人類型吧?還玩兒師徒play!】
【哇,真的有戀愛戲,你們幹嘛跟我說沒有。真甜呀!】
【前面你滾!我崔最後一定會甩了他的!!這都是談微的手段!!】
【抬頭看了一下,沒寫無CP啊,一般不是鼓勵主角多收幾個麼?】
【崔老爺寵幸一會兒農田又去給男人做飯,簡直……糖裡有屎,屎裡有毒……】
【我算是看明白了,本直播間的觀眾一直在被打臉的路上。】
【又來了又來了你們看這個談微!還撲上去從背後抱,就是他,就是他誤國害田!】
【瞎了,越來越瞎了。就這樣墜入黑暗的深淵,我的世界不再有一絲光亮,心痛,痛得無法呼吸,為什麼這樣對我,我是那樣相信你】
【撒手啊!你耽誤我崔幹活兒了!】
【談微我勸你善良一點………………】
第80章
雲夢真人接掌門令,要他護送師叔祖去雪域,取千年一現的無影草。
雲夢真人很納悶,一則師叔祖好像不怎麼待見他,二則,師叔祖還需要他護送?
莫說雲夢真人,羽陵宗上下都想不通這件事,絕響境的老祖出關都少了,何況是上外頭溜躂。最接近真相的猜測,也不過是師叔祖想帶新收的弟子出去見見世面。
這可真是寵愛有加啊。大家心中唏噓。
雪域之嚴寒,莫說凡人去不得,就是滌初境(二級)以下的弟子去也會凍傷,除非有護身的法寶。
談微真人就給崔棲潮找了能防寒的皮毛,做成裘衣。
這情形可太眼熟了,在無人星的時候,他們就扒皮毛做大衣保暖。
崔棲潮知道要去寒地,自己也準備了起來,塞了許多物資在芥子洞天。還去玟糜珠饀樓拿了許多調料來,回去的時候,他照樣吹陶笛叫來了一條霧鯨。
那霧鯨載著崔棲潮一人,在霧海間穿梭。
這麼多日,崔棲潮本來已看慣了沿途的風景,可忽然腳下一個顛簸,霧鯨也不知怎麼,猛然向下一沉,加快了速度。
崔棲潮一個踉蹌,坐在霧鯨背上,只見它掉頭往另一個方向游去,而非懸圃的原路。
這是怎麼了?崔棲潮知道霧鯨智商挺高,拍了拍它的背,可霧鯨只是埋頭游動。
崔棲潮心道要有什麼不對,即刻就進芥子洞天。只見霧鯨向著霧海濃處去,周圍漸漸出現了其他霧鯨的身影,攏共有幾十條,一同衝進雲霧。
他看到有的霧鯨背上也有弟子,估計同樣是被強行載來,身形在濃霧中隱約可見,聲音也依稀傳來。可是搭霧鯨的,一般境界都不高,沒法自己飛。更別說千里傳音,向師長呼救。
崔棲潮聽到他們正在焦急地商量:「要不要把菉書打開?」
每個正式弟子在名字記入宗譜後,都有授予菉書,上面記載了門派、師承,除了能明示身份外,也有向宗門緊急求救的作用。遇到危險即打開念動口訣,不過用完一次也就廢了,有明文規矩,不得隨意使用。
「這霧鯨是宗門豢養的,要不還是再等等,也許只是什麼意外?」
「不是,這些霧鯨要瘋了一般,誰知道帶咱們去哪兒啊。」
崔棲潮默不作聲,言語之間,霧鯨們已經到了一處,圍著一條巨大的霧鯨,那條霧鯨正在雲霧中翻滾,雖然它不能說話,模樣卻是非常痛苦的,發出眾人聽不見的痛苦吶喊。
其他霧鯨圍成一圈,不時用頭觸碰它,搖晃著腦袋,流露出焦急之情。
「這,這霧鯨怎麼了?難道受傷了?」
「難怪它們突然失控,師兄跟我說過,霧鯨極為友愛,如果一隻受傷發出痛叫聲,遠隔千里的霧鯨都會趕來。」
崔棲潮卻是看出了點眉目,這兩個位面之前,他特意補習的畜牧業的一些內容,各種動物都瞭解了些許。霧鯨這個樣子,身上沒有明顯傷痕,肚子一直在收縮,看著倒像是難產了。
他看著便對那些弟子道:「霧鯨可能是難產了,你們叫人過來吧。」
這到處都是霧,先前崔棲潮不說,誰也沒發現是他,這會兒開口了,大家仔細去辨認,才看出來這是最新出爐的十三代弟子。
在場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雖說境界沒有低於崔棲潮的,但輩分最高的都得叫他太師叔祖,結結實實差了好幾倍呢。
「師、師叔祖……」他們結結巴巴地問好,行了個大禮。主要是想起宗門內流傳,元光真人的弟子不敬師長,當時就跪了。
得虧崔棲潮當過領主老爺,才沒有在這麼多人的大禮下閃開,但也有些不自然。
「師叔祖……就是,那個,菉書我們若用了,又沒有很大的危險,會被師尊責罰的。」有人小心翼翼地說道,「您有菉書嗎?」
崔棲潮入門沒多久,菉書還沒做到到他手上。但他倒有其他法子,他早就發現了,不管他去哪兒,小白一直偷偷盯著他,神識時刻籠罩,所以才什麼都知道。
於是崔棲潮仰臉看了看霧氣濛濛的天空,喊道:「師尊,你過來一下。」
要不是這裡還有這麼多人,崔棲潮肯定不會喊師尊的,自覺又被小白佔便宜了。
眾弟子卻是無語,這位真是聞名不如見面。他們用個菉書小心翼翼,怕勞動了師尊,讓師尊嫌棄麻煩。崔棲潮倒好,抬頭就喊,不過,好像沒看到他使用什麼法器或者術法啊?這是什麼召喚方法?
別說,這不知名召喚法還真的很管用,頃刻間,一道身影就出現在了半空中。一名藍衫男子負手站在霧間,面容雖未見過,但想想崔棲潮剛才的話,這想必就是羽陵宗絕響五祖之一了。
「拜見老祖!」這些弟子入門最多也不過百年,對談微真人同樣只聞其名,未見其人,沒想到今天竟意外得見了,真是好運氣,一時都拜伏在霧鯨背上。
談微真人也沒理會,只對崔棲潮道:「咳,不要沒事叫我,若不是我正巧聽到了,見你情況有異,才不會理你。」
崔棲潮也懶得戳穿他,「這霧鯨可能是難產了,將所有同伴召到此處,大家都回不得了。」
談微真人一看,對那些霧鯨道:「你們把人先送回去。」
霧鯨們好像聽懂了,轉頭看他,又用頭吻碰碰那條母鯨。
談微真人居然也聽得懂的樣子,「囉嗦,我來看著便是,我徒弟會接生。」
所有人都看向崔棲潮。
崔棲潮:「……」
那些載了人的霧鯨這才慢慢晃晃腦袋,轉身向外游去了,背上的弟子一邊叩首地向老祖告別,一邊猶在好奇地看著崔棲潮,也不知世上怎麼還有人會給霧鯨接生。
人一走,崔棲潮就歎氣道:「我怎麼會給魚接生?」
談微真人振振有詞:「當初你也說你不知道怎麼治豬。」
崔棲潮:「……」
他那都是瞎貓撞上死耗子,恰巧了母豬的症狀用人的治療方法套也有效果,要麼就是按照科學原理。可是這是霧鯨,修仙世界的霧鯨,它都能在霧裡游了還有什麼科學道理?
崔棲潮從一條霧鯨身上,跳到另一條,這樣接近了母鯨,看了看生殖道,已經能看到小霧鯨的一點尾巴尖了。
「你問問它是不是沒力氣了?」崔棲潮回頭道。
談微真人盯著母鯨看了一會兒,好像真的在傾聽,然後道:「第一次產子,是沒什麼力氣了。」絕響境都能溝通天地萬物了,何況是一條霧鯨。
「那先補充一點食物吧。」崔棲潮說道,「然後試試幫它拽一下小鯨魚。」
霧鯨看上去生命力應該挺頑強的吧,但生育是生死關,如果還不順利生產,母鯨可能會去世,幼鯨只能剖腹取出,或許有一條活路。
「還餵什麼吃的,那我直接把靈氣輸給它。」談微真人一隻手放在了母鯨身上,體內靈氣如同洪流一般,滾滾輸入霧鯨體內。
崔棲潮:「……」。
看,不科學吧。
母鯨精神一振,肚子又迅速收縮了幾下,談微真人則控制著靈氣在母鯨身體裡推了幾下,也虧得他有絕響境的控制能力,既不會傷到幼鯨,又能推動。
隨著母鯨一個翻身,幼鯨的尾巴已經露出了生殖道。圍觀的霧鯨們也振奮起來,不時仰仰腦袋無聲呼喊,像在給母鯨加油。
雖然只是初生的幼鯨,也足有一間屋子那麼大,崔棲潮本來還想上去幫著拔一拔,現在看來,還是躲開為好,否則幼鯨一尾巴能把他抽下去。
母鯨龐大的身體在白霧中翻了一圈又一圈,每一次翻身,幼鯨就出來多一點,直到最後一下,它一個激靈一般身體猛抖,隨著一蓬血霧,撲通一下,幼鯨便脫離了生殖道,跌在雲霧之間。
軟嫩的幼鯨靈活地在霧海中游了一個來回,貼著母親的肚皮,好奇地看著外面的世界。
霧鯨懷孕要足足五十年,這讓它們母子之間的聯繫尤其深厚,幼鯨還在母鯨腹內時就已經有了意識。
母鯨溫柔地貼了貼幼鯨,其他霧鯨也歡快地搖頭擺尾,將雲霧撥起陣陣波瀾。
母鯨朝著談微真人和崔棲潮的方向點了點頭,談微真人則露出了凝神細聽的表情。
「我不要。」片刻,談微真人對那母鯨道,「給我幹什麼,我不愛吃鯨魚肉。」
母鯨:「……」
崔棲潮驚道:「它要把小鯨魚給你吃?為什麼?」
小鯨魚看起來非常健康,他也沒聽人說起過,霧鯨有什麼把頭生子送人吃了的習俗。雖然他是打過霧鯨肉的主意,但這小霧鯨才剛出生呢。
又半晌,談微真人才訕訕道:「……哦,坐騎啊。」
崔棲潮這才明白過來,這是談微真人誤會了,不是給他吃啊。
談微真人對他道:「它說以示感謝,讓那個小鯨給你當五十年坐騎。」
談微真人根本不需要坐騎,倒是崔棲潮是他唯一弟子,也是崔棲潮把談微真人叫來的,母鯨便說讓小鯨跟崔棲潮五十年。
崔棲潮哪裡肯答應。
這都不是用童工了,這是嬰幼兒工人啊,「不用了,我養一隻就夠吃力了。」
談微真人也得意洋洋地對母鯨說:「他有我就夠了。」
母鯨:「……」
那幼鯨也不知聽懂了沒,圍著他們游了一圈,用嘴巴去碰崔棲潮。
崔棲潮在它大腦門上摸了一下,剛出生幼鯨的皮要軟多了,但也透著一股韌勁,恐怕不是表面上那麼好穿破的。
崔棲潮還待再摸,談微真人一伸手,他就從霧鯨背上到了談微真人身邊,被抓著腰帶,「行了,摸一下就差不多了。」
幼鯨見到崔棲潮忽然就被吸走了,還有些驚奇,以為他們在和自己玩,朝這邊極快地游過來。
看著好像天真爛漫,可是幼鯨足有一間屋子那麼大,真要撞上來談微肯定沒事,崔棲潮就難免全身骨折了。
談微真人抓著崔棲潮便遁走,幼鯨在後面徒勞追了一截,看他們消失在遠處,以人類聽不到的頻率失望地叫了兩聲。
……
前往雪域那天,雲夢真人在山門處,也就是群山最外緣兩座高聳的山峰之間,等待與他們會合。
談微真人手托著崔棲潮的胳膊,和他一起站在霜輪鐮上,山風呼嘯,卻吹不到崔棲潮身上,這方寸之地也能站得極穩。
倒是可以看到,一路不知道多少人明裡暗裡圍觀。好容易老祖出山,大家得見一面,早便打聽出行時間了。因為不知道具體何時出來,一大早大家就等在山間了。
雲夢真人遠遠看到,便長揖到地,「雲夢見過師叔祖,師叔。」
談微真人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
師叔祖還是那麼不待見他啊,也不知到底為什麼,難道他長得與師叔祖以前的仇人有幾分相似?雲夢真人想多少讓師叔祖改觀,又道:「師叔尚是攖寧境,不能御空,弟子請為師叔祖分憂,載師叔一程。」
——怎麼能讓師叔祖親自載人呢,他這做晚輩的來效勞即可。再說他與這位小師叔亦有幾分交情,想來不會難捱。
誰知談微真人反而勃然大怒:「誰要你分憂?!」
雲夢真人一慌,拱手道:「師叔祖息怒,弟子只是尊敬師長……」
崔棲潮正想讓他們消停一點,忽然聽到什麼動靜,回頭一看,竟是那條小霧鯨莽莽撞撞從雲霧間穿來,因為碰到了索道,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音。
小霧鯨極快地游到了他們面前來,歡快地上下翻騰,還倒著游了幾下。
談微真人這下被轉移了注意力,看了一會兒指著小鯨道:「它說它要載你。」
崔棲潮無語,「胡鬧,快回去。」
「我聽說師叔與師叔祖接生了一條小霧鯨,難道就是它。」雲夢真人饒有興味地道,「師叔,霧鯨並非俗物,降生既有靈力,騰雲駕霧之快,更是不輸修者御空之術。而且霧鯨性情高潔、忠誠,不會隨意應承載人的。當初它們能與宗門立約,也是費了時任宗主好大一番心思。我看,您大可以應承下來,也是一樁美事。」
「不必了。」崔棲潮讓談微真人把小鯨趕回去。
小鯨無聲地叫了一聲,幽怨地甩甩尾巴離開。
談微真人載著崔棲潮,並雲夢真人御空飛行,往極北之地的雪域去。
雲夢真人一直暗暗觀察崔棲潮,卻驚訝的發現,這位攖寧境的師叔,一點兒也沒有畏高的意思。
這是極少有的事情,便是膽子再大的修者,頭幾次騰空起來,就算不害怕,也難免心情波動。唯有修者才能做到的,身在雲天,形同飛鳥,俯瞰人間萬水千山,這是何等壯闊。
崔棲潮是雜役出身,來宗門應該就是乘坐霧鯨,平日往返各峰亦是。但此時看去,如此高速飛行之下,他鎮定自若,就像此事尋常至極,既沒有驚訝,也沒有激盪、享受等等,宛如出門買菜。
——這個飛行速度想讓崔棲潮驚訝,還真的挺難,都沒超光速,高度也還行。
崔棲潮站累了,還能坐在鐮柄上,雙腳懸空這麼休息,看得雲夢真人嘴巴都要長大了。他小徒弟也還不能飛,跟他飛了好些次都沒這個膽子。平時師叔在懸圃,該不會動不動就讓師叔祖帶他飛著玩兒吧?
「等等,下面怎麼了。」崔棲潮拍了拍談微真人的腿,讓他放慢速度。
山下應該是秋天了,他們正經過凡人聚居的城鎮,但周遭一格格的農田卻一片枯色。
雲夢真人掐指一算,說道:「哎,今年是凶年啊,人間此處有大旱,赤地千里,顆粒無收,真是苦了……」
談微真人立刻停了下來,雲夢真人急忙也停住,「師叔祖?」
還能怎麼,談微真人跟了崔棲潮那麼久,還能不知道他什麼德性麼,看到這情形,肯定要下去愛一下民的。
果然,崔棲潮說道:「芥子洞天裡的紅薯和玉米不是可以收了麼,反正自己也吃不完,不如放出去賑災吧。」
雲夢真人讚道:「師叔高義!咱們修仙之人雖然一旦踏上修仙之途,即斷絕了與凡俗的干係,可生而為人,怎能對人間之苦坐視不理。」
說著,談微真人和雲夢真人都按下法器,向下落去。
人間正是饑荒時,路上的人莫不面黃肌瘦,城外的樹上掛滿了自縊的窮民,因糧食絕收,想自殺都沒錢買毒藥、刀具,只能一根褲腰帶了結。
整座城鎮陷入絕望,就在此時,路上的人見天上有人飛下,大呼:「仙人啊!」
一傳十,十傳百,登時全都朝著仙人落下的方向跑去。
也是巧了,他們落下來的地方,就是這城中百姓的祭壇,前些日子才在這裡求過雨,難道這就求來了仙人?
眼看越來越多人跑來,跪在祭壇前,崔棲潮嚴肅地問道:「雨水豐沛時要蓄水,如此一來乾旱了也好救急。閒時修渠引水,也是一法……」
眼看「仙人」一現身,就講起了蓄水修渠,乃至農具改良等法,大家先是一愣,隨即有讀書人瘋狂記錄。
談微真人小聲說:「先放糧吧。」
崔棲潮一想也是,這都快餓死了,叫談微真人從芥子洞天裡把堆積如山的玉米、紅薯都放了出來,在祭壇上堆得高聳極了,這還只是一部分。
城中百姓都要瘋了,又哭又笑,不住地給仙人磕頭。
談微真人手指一動,那些食物就自動騰空飛起,到了每一個人手中,又問道:「此處官吏何在?」
官長顫顫從人群中擠出來,「仙人有何吩咐?」
「再交予你一批糧食,供百姓過冬,不可懈怠,否則來日路過必然追究。」談微真人冷冷道。
這些官吏敢欺上敢瞞下,但哪敢不聽仙人的旨意,當即在百姓的歡呼聲中叩頭應承。
崔棲潮想想說道:「你就好人做到底吧,保三年無恙,也好讓他們休養生息。」
今年大旱傷了根本,談微真人一聽,在祭壇上佈了法陣,陣眼是七粒碩大的蘭澤蚌珠,可以聚集天空中的水汽,平衡這裡的濕度。
無形間,空氣都濕潤多了,葉子上甚至聚起了點點露珠。
雲夢真人一看,也微微一笑,沉吟道:「既是如此,我也分你們一片湖泊,以解燃眉之急。」
城外大河本來早就乾涸了,雲夢真人壺中藏了半個雲夢澤,他一揮手,一大片湖水即出現在半空中,像被無形的容器盛著,他手一推,湖水即落在了城外。這只是雲夢大澤的極小一部分,對滿城百姓來說卻足足夠用了。
這時,談微真人忽然抬頭,只見雲間鑽出來一個小黑點,慢慢變大再變大,到了人們頭頂時,才看得清是一條鯨魚。
內陸百姓從未見過鯨,何況霧鯨即便是幼鯨也有一個房子那麼大,都驚駭極了,惶恐地看著這巨魚。
幼鯨對著他們一搖頭,忽然噴出了一道細密的水霧,宛如細雨落在人們臉上,那一點惶恐頓時又化作了歡笑,「神魚啊!這一定是仙人養的神魚!」
崔棲潮:「……它怎麼跟來了?」
談微真人也有點尷尬,這不是顯得他很沒面子麼。可是他也沒想到小鯨這麼大膽,當時沒有跟住,事後再偷偷游來,根本不在他注意範圍內。
霧鯨雖然不知道他們的路線,也晚出發很多,可是霧鯨與雲霧的感應極為微妙,也可以說是天上的雲給它指了路吧。
談微真人訕訕變了口徑:「養著也沒什麼不好的……」
小鯨用力點頭:就是!
三人還有事在身,說了水利之法放了糧,就要離開。此處官吏卻代表大家大聲道:「還望仙人留下名號,我等也好供上牌位!」
他們對視一眼,商量兩聲,崔棲潮只報了羽陵宗的名,又道:「還有,這些糧食耕種者有六人,道號絕塵子、赤虹尊者……」
他把六個老頭的名字給留了下來,從此此地百姓常供仙人牌位,焚香祭祀,將崔棲潮留下的農法奉為圭臬。而談微真人佈陣用的七粒蘭澤蚌珠,也被稱為「七農珠」。
第81章
「它還要喝奶?」崔棲潮問。
談微真人看了一眼在半空中打滾的霧鯨,無辜地道:「它才剛出生啊。」
崔棲潮:「……」
那為什麼還留下它??
因為小鯨的存在,他們必須停下來給小鯨餵奶,起初崔棲潮還不明白為什麼,直到小鯨在半空中不斷用身體拱他,張著嘴搖頭,談微真人說這是餓了要吃東西。
如果只是餵食也就罷了,小鯨還是吃奶的年紀,崔棲潮換算了一下談微真人說的數據,每天要喝一千多斤奶!
崔棲潮看了小鯨一會兒,面無表情地說:「假設它能夠服用牛羊奶,我們也得隨身帶一個牧場才能滿足它吧?」
「牛羊奶不足以滿足霧鯨的生長需求。」雲夢真人好歹在羽陵宗待了多年,也知道一些霧鯨餵養的知識,「而且霧鯨從來都只生存在雲霧中,母鯨噴射乳汁,供幼鯨食用。如果倒一大盆,它應該無法理解如何食用。」
也就是說,必須模仿母鯨的餵奶方式。別忘了這隻小霧鯨出生不到三天。
霧鯨還在不停打滾,把白雲撥散開,鬧脾氣要吃的。
崔棲潮就知道不該聽他們,把小霧鯨帶上,這分明是給自己找麻煩。事到臨頭了,才告訴他餵養有多麻煩。
談微真人一看崔棲潮的臉色就知道不妙,連忙說道:「普通牛羊奶是不足以,但摻入太一水之精華就行了。」
崔棲潮:「怎麼餵?」
……
一個小時後,崔棲潮坐在霜輪鐮上,肩上扛著一個巨大的水槍,水槍有一個極大的儲水部,那一部分也是站著的談微真人手提住。
這是剛剛他們臨時製造出來的,好在芥子洞天裡還有不少煉農機、武器剩下的材料。又臨時到山林裡裝了一些野生的牛群、山羊群進芥子洞天,讓老頭們幫忙擠奶。
老頭們:「……」
唉,也不缺這點活兒了……
崔棲潮一扣扳機,水槍就噴射出大約十斤乳汁,成了一道白色的線。霧鯨立刻兜上去,將乳汁連著雲一起吸入口中。
如此扣個幾十次,一次要餵三百斤,霧鯨才算吃飽。像這樣的投餵,每天必須進行四到五次,才能滿足幼鯨的胃口。
這樣大量的餵養,幼鯨每天也能增長幾十上百斤的重量,幾乎每天都能看到一點變化。
崔棲潮也想把霧鯨放進芥子洞天裡,可是小鯨怎麼也不願意,它年紀雖然小,卻知道自己的職責是載人,怎麼可以鑽進芥子洞天。
小鯨吃飽了,又對崔棲潮點頭,身形保持在霜輪鐮下方一些。
崔棲潮會意,把水槍收了起來,一撐霜輪鐮,早就在高速運動的過程中跳到了小鯨背上,身形只微微晃動即站穩。雖然是第一次互動,但他和小鯨意外的有默契,順利接到了。
雲夢真人在旁邊又多看了兩眼,不禁一笑,他想著師叔祖對徒弟有關的話題總是寬容一些,便對談微真人微笑道:「師叔祖您看,這一人一鯨,一個敢接,一個也敢跳,著實挺般配的。」
只見談微真人那張俊美仙氣的臉上出現了一對大大的白眼,翻完即不理他了。
……
無影草之所以叫無影草,就是因為它在長成之前,不會散發任何氣息,又宛如將消未消的白雪,在雪域上無影無蹤,難以捕捉蹤跡。
唯獨千年成熟之期,無影草會有片刻通體瑩藍,過了這一刻,它就又要歸於無影了,而且這個無影是真正的無影,能夠在雪域上移動。每年來這裡摘草的人,會默契地留下母株,留待它成熟後離開,去繁衍新的無影草。
整片雪域,也不過生了幾叢無影草,至多能夠採摘二十幾份。
經驗豐富的門派,有過多次採摘經驗,能推算出這一個千年無影草大約在什麼時間成熟,前後落差不會超過七天,甚至連下一次出現的位置,也能算個大概。
至於那些散修若是想採摘,就難得多了。
羽陵宗也不例外,崔棲潮三人提前了幾天出發,但在路上又耽擱了些時候,因此趕到雪域的時候,倒是最晚抵達的,這裡已經有不少人了,遠遠就能看到天上地下懸著一些作為落腳點的法器,修者們各自成群結伴,在冰天雪地裡等待無影草出現。
崔棲潮早已披上了裘衣,特殊材質的皮毛將嚴寒擋在外頭,感覺不到絲毫寒冷。
他們一到這片雪域,即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
引起注意的倒不是談微真人,反而是崔棲潮。談微真人的修為已經臻至化境,他要是想,能夠讓自己毫無存在感。而崔棲潮,是境界低到存在感十足。
一個攖寧境的小修者,這裡就像黑夜裡的螢火蟲一樣,閃閃發亮。
再看他身下騎著一條霧鯨,分明是羽陵宗的特產,旁邊更有個雲夢真人,也是羽陵宗這幾百年頗負盛名的煉器大師,應該可以斷定其羽陵宗下弟子的身份。
只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羽陵宗是來湊熱鬧,不打算要無影草的麼?雲夢真人帶著新弟子來見世面?攖寧境,不遮著點怕是要凍死了。
談微真人畢竟閉關千年了,在場竟無人認出,對他們來說,談微真人都是傳說裡的人物,已成絕響了。
倒有和雲夢真人熟識的,大方和他打招呼,「久不見雲夢師兄,風采更勝往昔啊。」
那是鶴鳴山弟子孫浮洋,鶴鳴山與羽陵宗也是世代相交,關係頗近,因此孫浮洋一看他們來得晚,即招呼他們到鶴鳴山佔的好地方來。
走在外頭代表的是羽陵宗,一路自然也有其他門派與雲夢真人問好。崔棲潮不言不語,只被人當做是身份太低微沒資格說話。
鶴鳴山來了七八個劍修,拿了個特別大的飛毯,那飛毯四個角有四隻銅鑄的鳥,叼著毯子一角永遠不知疲倦地扇動翅膀。這飛毯看來應該叫飛鳥毯,懸在半空中供人坐臥,叫鶴鳴山的弟子不必時時御劍。
崔棲潮騎著小鯨跟在雲夢真人後面,還沒到飛毯前,一個過路的修者伸手摸了一把小鯨的尾巴,笑呵呵地道:「雲夢,帶著小孩兒來見世面麼?小孩有點靦腆啊,見了人全不問好。」
小鯨厭惡地甩了一下尾巴。
這人摸了小鯨尾巴,還想伸手去摸崔棲潮的裘衣,誰知收起霜輪鐮一直沉默懸空在旁的談微真人抬腳便將他踹得飛了出去,氣機散了,從百米高空摔下去,整個掉進雪堆裡。
過了幾秒,這人又突然一下飛了出來,抖去身上的雪,氣得渾身發抖:「豈有此理?!雲夢,我不過是問問你家小輩為何不問好,這人為什麼踹我?」
孫浮洋也臉色一變,低聲道:「雲夢師兄,那位師兄如何沒見過,也太過莽撞了,你可知他們漁陽門的長老也來了。」
今年漁陽門估計對無影草的需求比較大,將長老都派了出來,按輩分算,他們也得客客氣氣叫那長老一聲前輩,對方與燕宗主是一輩兒的。
順著孫浮洋暗示的方向看去,雲夢真人果然看到個老者,目光如電,臉色不善地看來,鬍子無風自動,顯是在等他的回答,可有個交代,否則隨時就要發難了。
看在羽陵宗的份上,他還能等雲夢給個解釋,要換做別的人,立時就得按趴下了。
雲夢真人歎了口氣,拱手道:「不好意思了道兄,可是——」
他一個轉折,原本想高嚷的修者又住嘴了,「?」
雲夢真人遺憾地道:「可是這實在不是我家小輩,這是我羽陵宗十三代門人,我得尊稱一聲師叔。按禮,方纔那些同輩本也不當由我師叔問好,沒有長輩向晚輩問好的道理,您說是麼?」
那漁陽門的修者:「…………」
孫浮洋嘴巴張大了一點,算了算,「等等,十三代?」
細一想,春秋元君不就是十三代,從未聽過羽陵宗還有個攖寧境的十三代門人?
他們說話也沒刻意壓低聲音,周遭的修者又是什麼五感,都聽到了,紛紛泛起嘀咕。羽陵宗這種大派,才值當大家把他們的傳承都記熟了。互相對一對,絕對沒錯,十三代是如今羽陵宗的中流砥柱啊!
「雲夢,你莫要耍我家小輩!」漁陽門的長老坐不住了,呵斥道,「十三代門人?哪裡來的十二代收他為徒,別說是你宗主代師收徒,他師尊能認下這樣的弟子麼?!」
要是十三代弟子,那和這位長老就是一輩的了,連他也沒法擺譜。在此之前,所有人都戰戰兢兢,就是因為他老人家到場,是在場輩分最高、境界也最高的修者了。
原本大家都覺得,漁陽門這次怕是誓要拿個大頭。
漁陽長老說罷這話後,都有人悶笑了,只是不好當著雲夢的面笑出聲來。是啊,這個黑夜裡的螢火蟲般醒目的攖寧境小修者,是什麼水平在場的人都是明眼人,一下就能看清。
羽陵宗能有這樣的十三代弟子,除非他是十二代宗主的私生子吧?
也是崔棲潮那時說不要大張旗鼓,燕宗主又一直琢磨絕響境的師叔為何還會出關,消息始終秘而不宣。
「十二代難道死光了嗎?怎麼就不能收徒?」談微真人冷冷道,「我既沒死,也沒收過弟子,羽陵宗認不認得下這個弟子,還要你的首肯麼?」
漁陽長老的笑意僵在了臉上,轉瞬間化為了驚訝與恐懼。
他看到談微真人了,與其他人只是不認得談微真人不同,他認得這張臉,可是在剛剛,他絲毫沒有注意到。這個人明明就站在那兒,他卻覺得像是一塊石頭,一棵樹,一點也沒有發覺這就是談微真人。
千年之前,他還不是長老,只是漁陽門一個普通弟子,談微真人就已經邁入絕響境,在修真界鮮有敵手。
有時候修為境界不需要動手,就能明白。漁陽長老也不過是殺不得境(六級),在談微真人面前,他與其他人一般,談微真人不開口,連人的存在都察覺不到。
修行越到後越難,別說一個境界的差距,相同境界相同階位,也可能有天差地別。
雲夢真人面色如常地介紹道:「師叔隨師叔祖出行,我不過是隨行侍奉罷了。」
「…………」其餘人也逐漸反應過來,師叔,師叔祖??
他們不是不知道師叔祖什麼意思,只是不敢置信。當得起雲夢真人一聲師叔祖的,也就是羽陵宗那五位老祖了。這比燕宗主代師收徒多了個十三代弟子還要驚人。
據大家所知,五位絕響境老祖都已經閉關多年,公認已留下絕響之音,無論哪一個,怎麼會突然出關呢?
這到底是什麼驚天動地的羽陵宗秘聞啊,又是老祖出關,又是收了個攖寧境的弟子。
剛才孫浮洋還勸了雲夢真人兩聲,這下只直著眼睛看他們。
正在大家糾結之時,地面忽然泛起點點藍色螢光,在雪白的地面上極為顯眼。
——霎時間關於絕響老祖的什麼八卦全都被拋諸腦後了,無影草竟然提前成熟了!
所有修者在瞬息間就已經做出反應,各自祭出法寶,向下遁去。
……
漁陽長老本也想跑,誰知談微真人反手從空氣裡抽出霜輪鐮,鐮刀尖勾住了他的後領,掛著不得往前。
漁陽長老急得臉憋紅,對呆愣的弟子們道:「你們自己去!」
他回頭看談微真人還不疾不徐的樣子,只得灰溜溜地懸空一個頭磕在雲頭上,「晚輩失禮了,前輩莫要與我計較……」
崔棲潮盯著下面五光十色的法寶看,雲夢真人剛才也一下躥下去了,這會兒以他的眼力看不清在哪。那些無影草只亮瞬息,隨即不見,但眾人早有準備,已鎖定了無影草方位,用法器圍住,各顯神通。
崔棲潮看一時半會兒好像分不出勝負,口中問道:「你還搶不搶無影草了?」
漁陽長老:「不搶了不搶了!」
崔棲潮緩緩抬頭,「……我問他。」
漁陽長老:「……」
談微真人也莫名其妙地瞪了漁陽長老一眼,說道:「我這就去。」
他話音還未落,忽然一頓,而崔棲潮身下的小鯨也突然有些焦慮地圍著談微真人快速游動。
再過片刻,只見遠方極北之處傳來異常轟鳴,隨即地面彷彿憑空起了巨浪,滾滾而來。
細細一看,那不是什麼巨浪,而是地面捲了起來,推著冰川也轟然砸來,不知有數百丈之高,就連天邊也暗了下來。
這天生異象,一下使得在場修者放棄爭搶無影草,那滾滾石浪鋪天蓋地,轉瞬已經要到了眼前,哪裡還顧得上無影草。
崔棲潮原本是騎在小鯨上,懸空在百米之處,只是轉瞬,就能覺察到眼前籠罩上了陰影,風先於浪而來,小鯨逆風游動,而談微真人也一手扶住了他,再一手拽住鯨尾,避開風頭向上方遁去。
在場怕是有上百名修者,眼見一塊豎立的冰面撞來,驚訝之餘倒是保持了些理智,畢竟修仙途中,什麼大風大浪也見過了。一面向上飛,試圖逃出這異象範圍,一面捏動法訣。
原本糾纏在一起的法器光芒都投向了冰面,隨著巨響,冰面即被擊碎。
若從高處看,倒也只是巨浪中間被劈開一塊。
波濤連綿,不到一息之間,緊接在後面,又是一整座冰川,眾人都還未來得及逃出承受範圍。只見雲夢真人將漁陽門那名方才被碎片擊中手臂的弟子拽開,拋出玉壺。
玉壺傾瀉出雲夢大澤之水,傾瀉不知幾千丈,在雪域寒風間瞬間化為龐大的冰柱,連接地面,與那冰川沉沉相撞!
崔棲潮在半空中看到這一幕,頗覺驚心動魄。
談微真人遠比其他人要快,已飛到上頭,崔棲潮能看到遠處的天像崩塌了一般,冰面起伏,尚有無數巨浪襲來。那新的幾波已經又要到了。
雲夢真人揮出的冰柱與冰川互相角力,發出了卡啦卡啦的聲音。
不及多想,崔棲潮立刻把前些日子做的靈力炮抽了出來,裡頭已經被談微真人灌好靈氣,也進行過了小規模試驗。他把功能打到最大,瞄準一道冰川形成的浪頭便是一擊。
與此同時,談微真人甩出了霜輪鐮。
漁陽長老彈劍,劍身瞬間化為千萬柄,疾射。
靈力炮如一道白光,準確落在一道冰川上,將其粉碎;霜輪鐮沒入冰川,數百丈的冰川化為冰末;飛劍千萬,釘入冰間,延伸出蛛網一般的裂紋。
也是在同時,雲夢澤水形成的冰柱也與那道被抵住的冰川一齊斷裂為無數段!
幸而,後頭三座巨浪都已被打碎。
接連三擊,為所有修者贏得三息的逃生之機,順利遁到了上方。
眾人懸在高空,放眼望去,雪域彷彿即將毀滅,可想那些無影草不是提前成熟,而是逃命要緊吧。
霜輪鐮回來,在談微真人腳下盤旋,眾人看得分明。他們多數人不識得談微真人面容,卻聽過這赫赫有名的凶器。
修真界再也沒有第二個人的武器是長鐮了,加上方才雲夢真人之言,這位的身份呼之欲出。
——羽陵宗絕響五祖之一,談微真人。
他那位不聲不響,先前還被人輕蔑以待的弟子也不簡單,誰也沒見過這號人物,看著又只是攖寧境。
可是方纔那三道巨浪,談微真人與漁陽長老各擊破一道,剩下一道,若是他們沒看錯,就是由這位出手的。
他肩上扛著一個怪模怪樣的法器,長長圓圓的,說是法器,也沒有什麼靈力波動。
就如同他本人一樣,說是攖寧境,不知為何卻能用法器放出堪稱凶殘的一道法術,與他的境界著實不匹配。
便連雲夢真人也嚇了一跳——上次他看到這相似模樣的東西時,裡頭射出來的還是奶。
不過眼下,倒也不是多加思索的時候。
遠處的天地一片黑暗,除了地面毀壞,穹頂一角彷彿也在扭曲一般,讓人想起傳說中的上古天崩之兆。
小鯨對著天空張大嘴無聲地叫了幾聲。
修者們不由瑟瑟,「快逃吧。」
在此天災之前,即便他們是修真者,凡人眼中的半個仙人,也只有擇路而逃的本事。
「等等。」漁陽長老喊了一聲,雖說其餘人不是他門下弟子,卻也都停了下來。
漁陽長老對談微真人長揖,「前輩,地已裂,天將塌,以我等遁術怕是難以脫身,還請前輩照拂。」
唯有漁陽長老看出來,往後逃不過了。
漁陽長老已是殺不得境,其實即便殞身,還有生機。他不僅為自己,更多的是為了其餘眾人。
大家一聽,也都惶惶不安地看向談微真人。
談微真人見崔棲潮也盯著自己,心中大爽,這次真是沒來錯哈,他在崔棲潮的注視下,淡然中帶著一絲隨性地抬手:「爾等進我芥子洞天,我自保爾等無恙。」
眾修者大喜,一拜到底,「多謝真人高義!」
緊接著,就見談微真人把手伸進他徒弟的裘衣裡摸索了一下,掏出來一大串芥子洞天,翻找出一個手鐲,「嗯,進這一個。」
眾人:「……」
進入芥子洞天之前,眾人倉促回頭一瞥,只見此時天角已經龜裂一般,縫隙中竟是露出幽深的空間,極為妖異。
……
修者們落在一片草地上,與他們想像中大為不同,只見周遭牛羊成群,遠處還有大片大片的稻田,青苗搖曳。又有果樹、灌木、池塘,如此一個巨大的芥子洞天,被塑造得宛如世外桃源。
在那些稻田之上,還有一名老者,身形雖然有些縹緲,可氣息玄奧之至,一看既非常人。再看其揮手之間,便有甘霖落下,自如極了。
在場境界最高的漁陽長老細細一感受,眼中流露出訝色,這老者法身若尚在,他怕是遠遠不如。大膽猜測,至少也是到達過巡天境(七級)的。
經過剛才那一遭,他們俱是狼狽不堪,仰臉看著老者。
只見老者緩緩飄了下來,捻了捻白鬚,環視了一周,沉思片刻道:「來了?」
眾人聽到這玄之又玄的提問,難道這老者早知道他們會進入此處,皆是恍惚點頭,謹慎答道:「來了。」
老者淡淡一笑,「不錯,往後便同我一道學學……」
學,學什麼?眾人心中掀起驚濤駭浪:難道是修真界傳說已久的奇遇!而且是從未見過的群體奇遇!
老者續道:「……學學種水稻。」
第82章
種水稻?種水稻是什麼聞所未聞的厲害功法,聽上去諧音和人間的農活倒有幾分相似呢,哈哈!
唯獨雲夢真人,靈光一閃,想到了什麼,卻又不敢肯定。
直到崔棲潮晚眾人一步,帶著小鯨進來,介紹道:「赤虹尊者前輩,剛剛外面有點危險,所以帶小輩們進來避難。」
小輩……好吧,這個小輩倒是沒說錯。
眾人又覺得赤虹尊者這名字耳熟,細細一回想,年紀稍大些的都想起來了,這不是以前在修真界也很有名的前輩麼,雖然還比不上談微真人,但也算個人物,只可惜好像也隕落已久,沒想到竟然還有魂體在此處!
如此一來,倒是更加印證了他們的猜想,奇遇,這一定是奇遇!
赤虹尊者一聽崔棲潮的話,卻是皺眉道:「這話什麼意思,這些不是你特意弄進來一起種田的嗎?最近玉米和紅薯收走,該種下一茬了啊。」
眾人:「???」
什麼和什麼,越說他們越糊塗了,還玉米、紅薯,這到底什麼功法。
雲夢真人則想起了在凡間城鎮時,師叔從芥子洞天裡倒出來許多糧食,那時他還奇怪的問過,崔棲潮說都是芥子洞天裡種的,他還不大信,說你每天侍奉師叔祖,三餐都要自己做,又要看書、修煉,哪來的那麼多時間種糧食呢。
現在一看赤虹尊者,這是隨身帶了個種田的老爺爺啊……
崔棲潮失笑,「你這話倒是提醒我了,也對,不能讓他們白待。」
眾人:「!!!」
這個羽陵宗的十三代小前輩啊,先前都沒開過口,現在一說話,卻嚇人得很!
孫浮洋恍惚地道:「這,師叔啊,這個芥子洞天,不是,赤虹尊者前輩在這裡面就管種田麼?他剛才說要教我們的,也是種田?收穫糧食的那種?」
崔棲潮來晚一步,沒聽到,他看向赤虹尊者。
赤虹尊者滿不在乎地道:「是啊,我說教他們種水稻。我覺得我和其他幾個人比,修為不一定是最高的,但種田水平現在還是不錯的,帶他們入個門綽綽有餘吧?」
眾人:……等等,你說清楚,什麼叫和其他人比修為不一定最高,還有幾個人??
崔棲潮自顧自道:「諸位,我剛剛問過了談微真人,離開雪域還需要一些時間,而且他決定探查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所以,你們可能得在這裡待一段時間。剛好,我們也到了換茬的時候,大家就幫幫忙吧。」
他說得還挺理直氣壯的,這也確實沒什麼毛病吧,這些人躲在他們的芥子洞天裡,幹點活兒不算什麼。
之前的玉米和紅薯收完,不能繼續種這兩種作物了,進行輪作,全都改種大豆。
眾人:「……」
道理是道理,但他們怎麼覺得那麼玄幻呢!
「可……那個,你種這些有什麼用?整個羽陵宗也吃不了這麼多吧?」漁陽門的人忍不住問道。
沒等崔棲潮回答,雲夢真人忽然喃喃道:「人間處處有災害啊……」
他覺得自己找到了答案,他們這些人修仙至少上百年了,從前在人間的家人朋友早就去世。但是師叔,上山才不到一年,對人間的感情還很深。
可能出於種種經歷,師叔對落難者常懷悲憫,當他發現羽陵宗有得意田,甚至在芥子洞天有無邊沃土,就動心了,早早在芥子洞天裡種下糧食。
路過城鎮時如果只是臨時起意救災,怎麼可能突然拿出那樣多食物,必然是早有準備。
其他人一聽,心裡也多少有了理解。
崔棲潮是為了什麼還是其次,主要是他們也沒法反抗崔棲潮啊,人在屋簷下,大家都看到芥子空間是談微真人從崔棲潮懷裡掏出來的了。崔棲潮本來,之前那一炮也相當驚人……
本來大家心裡還在擔憂,外頭到底是什麼情況,那天崩地裂的樣子,真的讓人想到上古傳說。
這下崔棲潮進來說談微真人去追查了,你們就安心種地吧,忽然間彷彿無事發生。
赤虹尊者招呼著大家一起來上課,他可多少年沒見過這麼多人了,想當年還風光的時候,座下弟子無數,他坐在上頭講法,下頭的人聽得如癡如醉。
現在呢,他在上頭講法,下頭的人聽得一臉吃了屎般的表情。
「首先,良種非常重要,你們看看這些種子,像這種,明顯是破損了的,不能要。被蟲咬過的,也不能要。」赤虹尊者手裡捏著種子,「要這種飽滿、乾淨、沒有雜質的,看看,多漂亮。」
修者們埋頭選種子,覺得這都叫什麼事兒,被一個攖寧境的修者壓著、由絕響境前輩指導,種大豆。
不過他們速度還真快,瞭解了必要條件後,就各顯神通。這個招起風來,將一大片種子吹起,鎖定了不符合標準的種子,一下就給都給分離出來了。那個一拍地面,一劍把壞種子都震個粉碎。
待到速度極快地把種子都選了出來,在地上薄薄鋪平,就輪到赤紅尊者大顯神通,放出一片洞陽真火,曬種!
眾修者近乎癡迷地看著赤虹尊者施法,他這種精準的掌控力、施法面積,實在太讓人羨慕了!
最後曬出來的種子正符合標準,溫度既不會太強烈讓種皮破裂,含水量又剛剛好。
赤虹尊者一收火,淡然一笑,「好了,待種子冷一冷,再攏起來吧。」
他是如此輕描淡寫,彷彿自己方纔所作不過是撿起一枚石子那樣簡單的動作,修者們心中歎服,這才是高人風範。
這時再看旁邊,方才收拾種子時,好像不見了的崔棲潮又出現了,而且肩上又扛著那個圓形的法器。
眾人好奇中帶著點敬畏,這就是剛才用來射擊巨浪的強大法器,形制好像有些許不同了,尾部更大了,興許是力量更強大的?
正在猜測這到底是如何煉出來的,就見崔棲潮一轉身體,炮口即對著他們了。
呼啦一下,所有修者都驚恐地閃開了。
「崔師叔啊,你這是做什麼。」
「小、小心一點!」
「我們也沒偷懶……」
修真者都什麼觀察力,之前早看個分明,只要扛著這玩意兒,一扣下頭,就發動了。
崔棲潮莫名其妙看他們一眼,把奶瓶對準斜上方一扣扳機,裡頭就射出來一道乳白色液體,是他剛才調配好的牛羊奶摻太一原水。
眾修者:「…………」
崔棲潮都不知道他們怎麼會把兩者認成同一個物件,一個是要裝載靈力的武器,另一個只是發射乳汁的,從材料到細節都不一樣,前者要複雜多了。
他們這才走上前來,訕訕道:「這霧鯨還在吃奶啊。」
「嗯。」崔棲潮裝了幾次,才把幾百斤奶餵完,肩膀都要酸了。
小鯨吃飽了,親暱地在崔棲潮身上蹭了蹭。
餵飽了孩子,崔棲潮也該餵自己了,到地裡拔些蔬菜,就地搭起灶來。之前以為也就出來半個月,帶的多是乾糧,肉乾,也沒有準備什麼炊具。
好在,這不是有很多修真者,叫雲夢或者赤虹現給做個鍋就行了,現搭個灶,柴火也都是現成的,遍地都是。
赤虹再點個火,崔棲潮把菜洗乾淨了,好在這裡頭放了一些物資備用,調料還是有的,澆油燒鍋,來個蒜苗炒臘肉。
這蒜苗摘下來不到十分鐘,洗洗乾淨了切成小段,呈現出飽滿誘人的翠綠色。臘肉也是半肥半瘦,帶著皮,切成薄片後,肥肉部分都能透出光。再切兩隻乾紅辣椒一起爆炒,不一會兒就濃香四溢了。
崔棲潮一邊炒菜一邊說:「赤虹前輩幫我煮個飯。」
眾人:「!」
赤虹尊者也莫名,「我不會啊……」
大家這才放心下來,靠,赤虹尊者,一代大魔修,會種地已經很神奇了,還是還能做飯……
下一刻,赤虹尊者已經淡然說道:「想來也不過是控制好火候,算不得什麼難事。」
他說著,就真的開始燒飯了。
眾人:「……」
崔棲潮炒了一道蒜苗臘肉和一盤白菜,赤虹尊者的飯也燒好了,果然顆粒分明,軟而不爛。
「多謝前輩。」崔棲潮滿意地道。
他把飯菜放在木板和木樁搭成的小木桌上,便開始吃飯,臘肉其實沒放多少,倒是蒜苗多一些,十分入味。又沾著臘肉的鹹肉香,還有一點乾辣椒的辣味,不重,在口中咬得能聽到咯吱聲,清甜脆生,簡單可口。
崔棲潮吃了幾口,突然覺得不對,怎麼大家都看著他,「怎麼?」
他很自然地回視這些人,這怎麼一個個都像C大學子一樣看著他,修真者不是不用吃飯麼。
就算是羽陵宗的高境界修者偶爾動食慾,用的也都是非常精緻的糕點茶果。
「……」其實除了崔棲潮,在場的人都辟榖了,可不知道為什麼,聞到那香味,讓大家不禁思考起來。怎麼他們幫忙幹活,崔師叔連頓飯也不招待。
沒錯他們不用吃飯,但是真的不客氣一下麼?
叫他們直說,又有點不好意思。
雲夢真人立刻想到那些被玟糜珠饀樓「害」到現在還沒入攖寧境的碬磨院弟子們,說起來過了好些日子以後,那些弟子方才偶然間聽聞了,原來他們入境速度慢得不正常,和天賦完全不成正比。
接著也有聰明的弟子猜到了是怎麼回事,沒想到自以為入了羽陵宗就前景光明,已是天子驕子,卻在第一關便折戟沉沙。
他們發誓要擺脫玟糜珠饀樓的干擾,可惜,這攔路老虎著實兇猛,直到雲夢真人離開羽陵宗,出行之前還聽說碬磨院的弟子仍沒有擺脫干擾的。
現在羽陵宗上上下下為他們捏一把汗,並紛紛賭起來,到底要用多久,碬磨院的弟子才能入攖寧境。
原本是最被看好的一屆弟子,誰知現在可能要成為平均入門用時最長的一屆……
記憶一恍惚,雲夢真人清醒過來,打圓場道:「師叔,大家久未嘗過人間煙火,看到你吃可能是想念了。不然這灶台和鍋就借給諸位一用吧。」
不好叫同道門面上太難看,但是也斷不可能叫他們羽陵宗十三代的師叔給一群晚輩做吃的。
崔棲潮了然:「食材也可隨意取用。」
眾人:「……」
他們哪裡有崔棲潮的熟練勁兒,訕訕地用鍋子炒了點菜葉吃,脆甜是脆甜的,可比起崔棲潮吃的,滋味好像差了不止一點兩點。
……
遠在千萬里之外的羽陵宗。
極北之地天穹塌陷,異象天下可見,在那之前,羽陵宗的霧鯨更是悉數游到山峰上方,不停無聲長鳴,焦慮之情顯而易見。
「不好……天塌之象。」燕宗主飛身踏在銀牓上,面色沉重。
極北之地即是雪域,按照正常速度,師叔與崔師弟、雲夢應該都已到了雪域,她倒是不擔心眾人安慰,畢竟有師叔在。
可是,此等異象,唯有上古之時才出現過,天崩地陷,傳說是大神們合力補天。
而雪域盡毀,積雪冰川必被推向各洲,遭殃的是凡人。
不多時,那異象愈發明晰,竟有沖天妖氣傳來。燕宗主臉色便愈發難看了,匆匆回到大殿,召集諸位長老。
「極北天陷,妖異莫名。諸位可還記得,古籍中說,上古時人、神、仙、妖、魔、鬼混沌居於一界,互為食。後來大神煉天地,分六界十二重天,再後來,通幽冥,定輪迴。各界偶有往來,譬如人死為鬼,修而為仙,又或是極少數異族遁入人間。」
燕宗主一口氣說完,又沉聲說道:「這異象……像不像,混沌復來?」
諸位長老彼此看看,俱正色道:「宗主所言極是,自大神煉天地以來也有萬萬年,如是神力消耗,這仙神在上界自然無恙,但凡有混沌之處,兩界相通,怕不是妖就是魔。若真是兩界相鄰處重歸混沌,互相溝通,咱們應當立即啟動護山法陣,以防異族,畢竟那時仙、人、妖、魔相互為食。」
「不錯。」燕宗主道,「傳信給各派,再將護山大陣啟動。」
世人都知道羽陵宗有三樣東西名滿天下,霧海、藏書、千百道法,但鮮少有人知道,這整片霧海,融合著一道開山祖師方寸真人留下的、世所罕見的護山大陣。
此陣自布下以來,僅僅啟動過兩次,無不是羽陵宗萬分危急的時刻。
……
等崔棲潮吃完了,給了赤虹尊者一個眼神,他立刻會意。
「咳咳,現在,可以正式開始播種了。」赤虹尊者肅穆地道。
於是接下來又是修真者們的表演,把各自的絕學用在播種上,整個人懸空式播種,手不直接接觸地面,可說是非常不接地氣的種田法。
崔棲潮也不計較,只要最後的結果符合標準,管是用什麼方式播種的。
崔棲潮自己飛不起來,就開著車澆水,這又看得眾人驚奇,這個法器好像與崔師叔那個圓形的法器類似,不是外形,而是類型。
作為一個攖寧境的修者,崔師叔應該是剛入境,如果順利,再修煉個幾十上百年,達到了滌初境,體內靈氣充盈,筋肉結實,估計才能推動這樣的法器。
但是現在,他一點動用靈力的跡象也沒有,就使用了法器。
可不可以這樣理解,即使是凡人,也能動用他的那些法器,包括之前用來轟炸巨浪的圓形法器?
如此一來,倘若羽陵宗各個低等級的弟子都有這樣的法器,那戰力該多可怕……
心中正翻江倒海,忽見崔棲潮停下了車,「等等,談微真人傳音給我了。」
少數人心裡有點異樣,為何崔師叔口稱「談微真人」而不是師尊?有點怪怪的,但這是人家師徒間的事,他們也管不上。
崔棲潮默聽了一會兒,談微真人還在外頭,一時不得進來,就傳音給他。
聽罷之後,崔棲潮才說道:「談微真人說,雪域已經陷入了一片混沌,天裂之後,是另一片天。」
眾人驚愕,什麼叫天裂之後是另一片天?
雲夢真人倏然也想到了上古傳說,臉色一變,細細道來。
崔棲潮點頭道:「應該是與妖界相通了,那一角,已有妖族越過來。談微真人已傳信給羽陵宗,說明此事,他要留在此處為人間界守七天,容各派做好準備。不過因為事態緊急,各位恐怕也要跟著在此等候七日。」
眾修者原以為只是尋常的採藥之旅,誰曾想竟會遇到這樣的異變,就連赤虹尊者都連連稱奇。
「難道師叔祖甦醒就是為了此事?」雲夢真人感慨道,絕響境的老祖,尋常不會出關。但聽崔棲潮說得隨意,以一人之力守天穹七日,即便絕響境了也非易事吧。
事關存亡,也不知其他絕響境老祖會不會現身。
也有年紀小一些、知識也不豐富的修者問道:「要做好什麼準備?我看偶爾有妖族出現,也不是什麼大事。」
「你也知道只是偶爾。」赤虹尊者忍不住開口了,「天地間六族,遠古始祖大神最為尊貴,掌管天地秩序,常年沉睡。其下的先天仙人與妖、魔、鬼互相為食,人族本是螻蟻。天生仙人雖然在剩下五族裡最強,但人數也最少,妖魔鬼蠶食之下,先天仙人才想到法子,叫人煉成仙,當時也叫做後天仙人。對我們來說,那些是最早的修真者。
「人族原本生命僅有數十載,通過修煉成仙,自然衝鋒陣前,加入了廝殺中。再後來,幾位始祖大神煉化天地,重訂規則。那時先天仙人因為人數少又難以繁衍,已經幾近滅絕。
「先天仙人與神同出一源,故此,見狀索性一齊搬到上界,剩下的妖、人、魔、鬼,各成體統,偶有往來,根據新的法則,各族全都有機會修煉飛昇到上界。成為所謂的『仙』,並非先天仙人之仙,意思只是居於上界,真正脫離了生死。
「據說,只是據說。其實到了仙界後,還有機會修煉獲得神格,我想,那種應該叫『後天大神』?」
他這番話中,有的故事大家聽過,有的傳說則並不知道,一時都聽得入神了。
回過神來,赤虹尊者的意思恐怕只是想說,各族之間有段血腥的過往,因此面對這等異象,決不能等閒視之。
這可不是兩個村子之間通了路,兩個國家之間的大江消失了。
「嗯,那麼接下來還有七天,大家才能出去,面對不知如何的局勢。現在我建議,將這七天的工作分配一下,爭取三天就完成所有換茬播種。」崔棲潮說道。
眾人:「…………」
……
明明消息就是崔棲潮傳大家的,他卻對所謂的緊張熟視無睹,只敦促大家把他的地種好。
雲夢真人給他找了個理解,越是這種時候,越是要好好種地是吧,到時天災人禍,饑荒更多了。
這些修者極度無語地跟著崔棲潮幹了七天活兒,把大豆都種滿了,最終也沒能吃上一口崔棲潮做的菜。
雲夢真人話裡話外暗示的,他們也聽懂了,這是他們宗門的小祖宗,你們這些晚輩,沒叫你們幫師叔刷鍋就算不錯了,怎麼好意思垂涎他的飯菜。
談微真人撲進來的時候,大家正坐在一起吃東西,他渾身裹著厚厚一層血漿,腥氣沖天,癱坐在地上。
崔棲潮嚇一跳,一下扶著他,「你沒事吧?」
「你沒事吧?」談微真人反問了一句,目光炯炯地盯著地上那些食物,「這些人的菜是誰做的?誰吃你做的菜了?」
崔棲潮:「……」
看來談微真人好得很,還有心情計較他是不是做菜給別人吃了。
崔棲潮把他臉擦了擦,看臉上只是有些疲憊,不見痛苦,解釋道:「分開做的,我就做自己吃的。」
「前、前輩,外頭如何了?咱們現在何處?」有人問道。這七天封閉,也不知天下如何,修真界如何,實在令人憂心忡忡!
談微真人卻懶得說話,滿身是血就往崔棲潮懷裡一鑽,哼哼唧唧道:「你餵我吃點東西呀。」
眾人:「……………………」
第83章
崔棲潮當時就皺了皺眉,倒不是因為別的,而是談微真人這一身血就往他懷裡扎,腥味非常重,身上都蹭髒了。
但是轉念想想,談微真人也不容易,這血也是因為在外守了七日。
貓咪撒嬌還能怎麼辦。他先前做了餃子,這時端起來,夾起一個餵到他嘴邊。
談微真人享受地吃著餃子,與崔棲潮彷彿在一個獨立的空間,忽然不覺四週一片寂靜,所有修者都神情驚恐,包括赤虹尊者。
這什麼,這是什麼?!
現在該說你居然是這樣的談微真人,還是該說世上哪有這樣的師徒關係?
談微真人在修真界的傳說裡,無不是一個傲到欠揍,讓敵人恨得牙癢癢又無可奈何的高人,行事放浪不羈的奇人。他對著弟子一哼唧,這麼多年聽過來的傳說都粉碎了。
但是奇人就是奇人,和自己的弟子玩兒這個……看崔棲潮的資質,不會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得以拜師的吧?就是衝著師徒禁忌來玩的?
以人族的傳統,天地君親師,這師徒關係雖無血緣,同樣在人倫範圍,師徒相戀,分明是有悖倫理,亂倫之舉。
可他們,就與最初知道真相的燕宗主一般,只敢閉嘴驚訝,不敢指責一二。
雲夢真人呆若木雞,到這時他才恍然大悟,為什麼師叔祖對他總是不假辭色,莫名遷怒。思及自己與崔師叔那些來往,簡直就是找死……
看來,說不定崔棲潮還是雜役時,他們就關係匪淺了,師叔祖都絕響境了,崔棲潮才是攖寧境,難怪師叔祖都不願意崔棲潮費時間苦苦修煉,直接灌到了攖寧境。
就這麼瞪著眼睛,眼睜睜看著他們旁若無人地餵食完,談微真人爬起來,還有些不快地斥責:「看什麼?沒你們的份!」
眾人一個激靈,唯唯諾諾地點頭。
是,誰敢啊,崔棲潮是師叔時他們都不敢。
赤虹尊者暗暗歎息,幸好當初有點小念頭,沒有去攛掇崔棲潮,否則他們這關係,哪裡是他撬得動的。
在場也唯獨他還敢訥訥開口:「所以你們是那個關係……」
崔棲潮大方地道:「前輩想岔了。」
他知道這些人在想什麼,但他們只是正常的主寵關係。
「先換一下衣服吧。」看看談微真人,崔棲潮又說道。
談微真人心念一動,身上的裝束就已經換過,臉上、身上的血漬也消失無蹤了。
崔棲潮看得好笑,那剛才是故意把一聲血往他身上靠咯?
談微真人眼中暗露出笑意,把崔棲潮身上也打理乾淨了。
要是平時,大家可能不會怎麼在意,現在這一點點「眉來眼去」卻是盡入眾人之眼,都快瞎了。
赤虹尊者:我到底想岔了什麼?!
到此時,談微真人才大搖大擺一坐,說出自己在外面的遭遇。
……
話說當時談微真人將人都納入了芥子洞天,最後和崔棲潮也囑咐一番,把他也送了進去。
而此時,天穹已塌陷到了近前,一片混沌籠罩了過來。
談微真人早就把這個世界的數據摸得一清二楚,這是什麼設定他明白得很,不閃不避,陷入了一片黑暗。
他在這混沌之境探尋,大約千里之境的混沌,因為兩界之間的碰撞還在不斷產生能量。沒有聽雷境(四級)以上的修為,到此處會完全迷失。當然,也有別的方法,比如像談微真人這樣,用芥子洞天將人收著一起過來。
談微真人往前飛越了混沌之境,他對另一頭是哪裡也很清楚,妖界。
人間界也有具有靈性的動物能夠修煉,十分有幸,也能修煉出修為,但是這種和妖界的原生妖族就大不一樣了。
人間界所謂的妖,其實是人族促使出現的,叫它們生出靈智後也去修煉,即成妖修,與人一般是有善有惡,就像魔修其實也是無意中採用了魔族遺留的修煉功法,才稱作魔修。
而真正的原生妖族則是生來就有靈智,是智慧不輸人族的族群。
另一頭連接著的,是妖族的荒漠,滿地白沙,空無一人。這荒漠也被兩界相連的異象毀去了大半,談微真人就坐在沙地上,試著往回傳了一下信,毫無反應,看來雖然兩界相連了,但因為那混沌之境的存在,暫時還無法互通訊息。
不多時,妖界的異象也被發現,荒漠雖然不同雪域恰巧有人,但妖族修者趕來也極快。此時談微真人已經回轉了,這些妖族試探一番,也進入了混沌境,有的迷失在混沌境不提,剩下的則穿過混沌,踏足雪域。
一到雪域,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就見到一名扛著巨大鐮刀、境界高深莫測的修者坐在正當中。
人族多少年沒有見過妖族,妖族也多少年沒有見過人,過去偶然有到另一界的,也不過和古籍中一樣,留下記載。
此時面對面一看,大家長得還是有相似之處。
與人族比起來,妖族身形要高大一些,至少高去兩個頭,同樣是五個手指頭,但手指指節更多,指甲鋒利,這時妖族生來就有的武器。
他們的五官也透著一股妖異,牙齒略尖,瞳色、髮色不一,有的還露著獸耳、獸尾。也不知沒露的是沒有,還是收了起來。
與古籍上記載的,大致還是差不多。
這些妖族看人,也是一般的,依稀辨認出來像是「人」,「這是個……人族?」
如此說來,這裡是人界,大口子是通往人界的。
說起來他們其實也只是前來探查,還沒甚麼具體目標,就見著一個人族,心想,無論怎樣,先綁這個了。
可是他們還沒動手,談微真人已經扛著鐮刀上來了,將這些妖族一氣兒亂揍。
雖說妖族修煉體系與人族不一樣,但是當初大神分各界,各界靈氣是一樣多,「後天仙人」,即修真者與妖族都是到了一個境界後,就會脫離此界。故此,絕響境在人界是什麼強大程度,在妖界也差不了許多。
談微真人將第一批妖族毆打了一番,都捆了塞進芥子洞天中,唯獨留下了幾號妖族。
這幾名長著耳朵的妖族坐在地上恐懼地看著談微真人,只見他冷冷道:「還不滾?」
「你不抓我們?」他們一下彈了起來,試著往後跑,談微真人也不動,連句吩咐比如「通知你們的同族,誰再敢過來下場同此」也沒有。
這些妖族轉瞬躥進了混沌境,不見身影。
先頭兵還不算什麼,再往下,來的妖族就更有組織,境界也更高了。
談微真人與他們一場血戰,妖族死傷逃亡,能抓住的都被談微真人抓住了,畢竟,這些年來談微真人深受崔棲潮影響,明白勞動力難得這個道理。
後來的也有部分妖族被談微真人打死或者放走了,叫他們無比疑惑,回去後都極為不解,甚至成為妖界的熱議話題。
哪個知道談微真人在原地冷哼:抓你們?想得美!
那幾個妖族,和其他妖族不一樣,耳朵和尾巴一看就是貓科的,難道留下來給崔棲潮擼貓麼?當然是趕走了!
……
「……然後兩界相連處越來越闊大,我也快守不住了,那時妖族暫時沒人敢再出來。七日已到,我便找了個地方先休息。那些戰敗妖族都被我收了起來,等能動彈了,便再弄幾個芥子洞天,把他們放進去種地。能夠過混沌境的,都有聽雷境以上的修為,根本無需飲食,即能沒日沒夜幹活。」談微真人淡然安排道,倒是省去了自己私心放走了幾隻大貓。
他已經看到崔棲潮臉上的欣賞與贊同了,表情便愈發地淡定起來,彷彿自己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其他修者的表情則快要扭曲了,「前輩!那您……您就不分析分析妖族的戰力與對人族的態度麼?您有沒有審問那些妖族??」
這才是最重要的吧?還有人界修真者們又是怎樣安排……為什麼說到最後,開始描述您打算把那些妖族弄去種地,甚至分析起了力氣大小!
談微真人沉默片刻,咳嗽一聲說道:「我發現,妖族不以宗門派別而分勢力,而是以各自種族,一族聯繫極為緊密,共同進退。而且妖族暴虐成性,過境後一見我即要動手,四處亂闖,毫不講理。」
兩界相連處只會越來越大,最後徹底成為沒了遮擋的鄰居,因此不守不行,但單守在這裡也是沒用的。
到七日之時,談微真人已收到羽陵宗來信,人界修真者在短短七日內,已經大致結成了同盟,劃分區域,鎮守九州。
那些散修沒有組織,以及一些人數不多的小門派,則各自臨時投往大宗大派,統一調遣。
他們非但要守望互助,還有個艱巨的任務,保護普通人族。
凡人沒有修者之能,若是妖族前來興風作浪,修者還有一戰之力,對於他們即是滅頂之災。
「這個時候,各派應該已經派了一批長老,前來接守天穹。」談微真人又道,「等會兒我便將你們放出來,各回門派去。」
眾修者稍微安心一些,修真者要百煉成仙,不能畏懼困苦,即便有妖族之禍,他們也要迎難而上。管他是妖還是魔,不過重現上古宿命。
不過少數人也覺得有一點點奇怪,為何談微真人不直接把他們放出去,說明情況,然後再回羽陵宗休養。而是自己進來,同他們說這些話。
談微真人盯著他們看。
這些修者也盯著談微真人,大眼瞪小眼,半晌沒人說話。
「你們可以走了。」談微真人說。
修者們鬱悶地看著他,是啊,你倒是放我們出去啊。
談微真人不耐煩了,說道:「嘖,有誰抓到了無影草,我要十二株,留下就可以走了。」
眾人:「…………」
當時情況緊急,大家衝下去各顯神通搶無影草,緊接著便是天變,一連串事件導致誰都無心再思考無影草的事情。
誰知道談微真人舊事重提,這麼一說,也確實是有幾人抓到了部分無影草。
有人弱弱地道:「前輩,若說是作為你庇護我等的報酬,無話可說。可是,我們替崔師叔種地了……」
談微真人:「你的意思是種地就夠了?」
那人:「……」
這豈不是在問他,他的命就值那麼多麼。
現在他們才知道,為什麼談微真人要進來聊。
各自看看,一咬牙,掏出來吧,這種時候,也沒什麼選擇餘地了。
最後一數,所有人抓到的無影草也就一共十五株,因為半路打斷,因此沒能收到往年的數量。也不知道無影草的母株成功逃脫了沒,這些該不會成為最後一批無影草吧。
談微真人拿走十二株,那幾個老頭每人都需要兩株。剩下的三株,其他人怎麼分就與他無關了。
談微真人揚手將這些人就放了出去。
因為這幾日的遭遇,後來修真界大多數與談微真人戀情的傳言都從今日起,那些修者當面是不敢得罪談微真人啊,也不敢妄言。
但是今日事實即在眼前啊,談微真人與弟子亂倫,光天化日之下便親熱,還疑似為弟子煉了一個非常厲害的法器。
送走其餘修者,談微真人三人也要回去了。
待到了羽陵宗山門外,只見原本白茫茫、仙氣縹緲的霧海之間竟有無數道紫電穿梭其中,明滅閃爍,將霧海也映得發紫,宛如劫雲一般。
「宗主發動了護山大陣。」談微真人止步不前,懸在半空。
雲夢真人轉念也想到了關節,「弟子前去替師叔拿菉書。」
談微真人頷首,給崔棲潮解釋,這護山大陣一旦發動後,外人不得隨意靠近羽陵宗。若是沒有正式弟子,或者其他雜役的身份證明,就會為陣法所傷。
包括霧鯨,它們的祖先和方寸真人訂過血契,作用於血脈之間,霧鯨才能往來陣法之間。
而崔棲潮的菉書離開之前還未做好,故此要等雲夢真人替他取來。
崔棲潮拿到了菉書,騎著小鯨與兩人一起穿梭在山間,引來不少目光,這還是因為多數境界高一些的弟子都派出去佈防了,剩下的都是修為較低的弟子。
他們可不知道母鯨和談微真人說的話,也不知道小鯨是自己追上去的,看到這一幕還想著,談微真人對這弟子真是好,境界低沒法自己飛,就叫霧鯨代步,如此待遇,宗門再無第二例。
到了銀牓金殿之內,燕宗主正候在門口,說道:「諸位長老外出佈防,稍後即回轉,聽師叔教誨。」
他們目前都還未與妖族有接觸,妖族那邊可能被守在入口處切瓜砍菜的談微真人嚇到了,忌憚得暫時沒再入人界。
自然,大家要聽談微真人說說他的經驗。
「我還抓了些妖族來,正要審問審問。」談微真人說道,「你先同我一起去吧。」
燕宗主頷首,入了芥子洞天。
對於崔棲潮也進來,她是一點也沒意見的。
談微真人抓了大約四百多名妖族,起碼都是人族修者聽雷境以上的,都要死不活地躺在地上,身上還有束縛。
這芥子洞天裡住是絕塵子,他就坐在那群妖族旁邊,挨個記錄他們的身體狀況與外貌特徵,編個號。
絕塵子看他們進來,說道:「這些妖族不會說人話啊。」
各族之間因始祖大神的關係至今仍書同文,但語言卻不通。當初原本也有各族通用的語言,但是六界分開後,也就漸漸失傳。如今還通曉妖族語言的人少之又少,無不是有奇遇者,一時難以尋來。
燕宗主挑出其中一名妖族,以指尖靈力外洩在地上書寫詢問。
這妖族無法動用靈力,只能用木棍在地上寫字。因為這麼多年過去,文字還一樣,但語法已有了些改變,導致燕宗主他們看來這人語序有些混亂,但還能大致看懂。
那妖族在燕宗主的威壓之下倒不敢不答,燕宗主看罷回答後便陷入了沉思。聽說妖族數量不多,因為他們相互傾軋嚴重,甚至有些妖類都滅族了。
人數上,修真者佔上風,但是妖族確實好戰,很容易興奮,這個妖族說,他當初過來,其實就是族中有人嚷嚷著,人妖互通,怎能不過去抓幾個人嘗嘗人肉。上古之時,不都是相互為食,他們還沒嘗過祖先吃的味道呢。
而且也因為妖族好戰,不像人族立刻建起了同盟,往好處說容易擊潰,往壞處說,就是求和也難。兩界開戰,凡人受苦,燕宗主不怕戰,如非必要,卻也不願見山河染血。
燕宗主心思正沉重,卻見師叔又在地上寫字問那妖族:「你們全都吃肉?沒人吃素嗎?」
妖族戰戰兢兢寫字回答,不吃啊,在他們那邊,吃靈草都像吃什麼毒藥一般,大家都很討厭,無法辟榖的妖族,偶爾也得吃葉子,那是出於身體需求,挺痛苦的。
聽說以前也有以吃素為主的妖族,後來死光了。
談微真人面色竟有一些凝重,問道:「所以也不可能有人種菜了,你們妖界地廣幾何,肥沃麼?」
燕宗主:「……」
眼見談微真人得到回答,妖界與人界幾乎是一個模子出來的,也有九洲之地,沃土無邊,從無妖族耕種。這麼說吧,妖族的畜牧業比較發達……
崔棲潮和談微真人就當著燕宗主的面歎息起來。
怎麼這樣呢?妖族怎麼這樣浪費呢?
……
羽陵宗的長老們到達金殿時,三人已經出了芥子洞天,皆是一臉肅然,腳下還綁著一個妖族。
長老們見這臉色,心中咯登一下,連忙問道:「宗主,這是怎麼了?」
燕宗主低著頭很不願意說話的樣子,半晌才低聲道:「我同師叔意見有些分歧。」
長老們心道,兩界互通,何等大事,誰也不知道日後會怎樣,現如今是鎮守各地,但對於未來的發展,修真界有多少人幾乎就有多少種意見。宗主與師叔意見相左,也不奇怪。
宗主的想法他們都是知道的,「那師叔是怎樣想的?」
談微真人望著天道:「我就說不如打到妖界去,把妖族都收為農奴,也省得他們浪費土地。種好的糧食就供凡人飲食,如此萬世無憂。」
長老們:「………………??」
談微真人無聊地說,那妖族都是些一身力氣無處使的傢伙,若是都撒在地裡反倒好了。
人、妖之間必有一戰,既然如此,何必做個徹底,直接攻到妖界去,一勞永逸,將拖拉機開到他們的土地上去,全都徵用了。
一個長老木然問道:「……拖拉機是什麼?」
談微真人:「我徒弟發明的。崔棲潮,你跟他們說。」
崔棲潮看著談微真人竟然笑了,這個設想實現起來可不簡單,但還是要先肯定小白,多年經驗告訴他不能把貓惹急了,你家貓送了你一隻老鼠,當然不能斥責,「你的想法是好的,我很開心。」
談微真人:「哼……」
長老們:「???」
燕宗主忽然醒悟,種地好像一直是小師弟的愛好,所以剛才師叔那個提議,其實是在討小師弟歡心吧?
活了上千年,她忽然感覺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惡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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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了,每天屎裡摳糖,談微真人的劇情裡摳種田】
【談微真人自己是沒有手嗎?要我崔來餵??】
【遲早有一天我崔種地種到談微頭上,讓你頭頂青青……】
【今天也是詛咒談微真人的一天】
【我好像有點明白你崔為什麼喜歡談微了,這尼瑪也是個種田狂魔啊!兩人是趣味相投!】
【他也配種田?!】
【我看不過是借種地之名,獲得崔老爺的寵愛,我看他熱愛的還是打戰。我看打完也不剩多少時間種田,還是應該在後方專心種田,同時輸送一些軍用設備,把戰俘換來幹活。】
【痛心疾首,我說什麼來著,我就說這傢伙禍國吧?唯恐天下太平!】
【穩住,一定要穩住,別老想著一口吃個大胖子,否則賠了夫人又折兵,先種滿所有芥子洞天和人界。時間說多也不多,要種田效率最高化。】
【崔總到底怎麼想的,別光樂啊】
【你們以前不是這樣說的哦……】
【冷笑,你崔以前也不是這樣戀愛腦的】
第84章
風計雲每天都在後悔來人界這件事!
他本是妖界大族窮奇一族長老的小兒子,備受寵愛,在妖界橫行霸道。
這次兩界相通,風計雲與幾個狐朋狗友商量著,一定要趁著新鮮,去人界打幾個修真者回來吃,出出風頭。
誰都沒吃過修真者啊,那可是古書上記載的後天仙人,他們窮奇族就有一本遺留下來的書,寫著後天仙人的十種烹飪方法。
這下,可是能試試菜譜了。
風計雲夥同朋友,背著家人偷跑到荒漠,穿過混沌之境,可惜還沒等他大顯身手,就被蹲守在那裡的談微真人一鐮刀砍傷了翅膀,然後抓了起來。
和風計雲一道,有幾百個妖族,都被抓到了談微真人的芥子洞天裡。
他們妖族的境界劃分和人族不一樣,分別是不色、不散、不卻、不伏、不絕、不留難、不照影、不昧身與不歸日。
風計雲正是剛剛到了恰好能安然無恙地通過混沌地的不伏境(四級)。可這個談微真人,至少是不留難境以上的強者。
他沒有告訴別人,其實他會一點人族的語言。作為妖界大族,從前窮奇一族有位長輩因為奇遇意外流落到人界一段時間,學會了他們的語言。就是從那位長輩留下來的筆記裡,風計雲學了一點人話。
就是這點便利,叫風計雲瞭解的比其他妖多。他悄悄聽了一段時間後知道,把他們抓來的人道號談微,是人界絕響境的修者。
這個境界他知道,相當於妖界不昧身的老祖了!
在妖界的修行等級裡,不昧即不損不滅,此境已是不湮之身!
風計雲他們族裡,也只有三位這樣的長輩,而且早就閉關多年,不問世事,以求飛昇。就連兩界相連這樣的大事,也沒能驚動他們。
一開始風計雲也搞不懂,為什麼人間界的修者到了這個境界,還能在外面亂砍人,後來他才知道這估計也是六界獨一份。
在這個芥子洞天待著,他們被審問,被編號,身上被下了禁制,一開始只有一個強者殘魂管理著他們,導致大家都非常煩躁,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回去。
就算一開始抱著不怕死的豪氣,這麼些天下來也被搞得不安了。
就在這個時候,談微真人和他的徒弟一起來折磨大家了。沒錯,就是折磨。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們都覺得種地是人族折磨他們的方法!
他們被帶到了一個新的芥子洞天之中,身上有禁制,不能動用靈力,識海中的靈氣還都被談微真人抽走,存放在一些怪模怪樣的法器中。
每隔一段時間,他們的靈氣才恢復,就會被抽光,就算能破了禁制也沒用了。
也正因為不能用靈力,妖族們與凡人相比只是不用吃不用睡,力氣更大身體也更好,無法用法術種田,被迫親手接觸泥土。
風計雲很懷疑談微真人其實是傳說中六族裡最狠的魔族,他竟然逼迫部分妖族恢復妖身原形來幹活。
比如風計雲,他就被迫變成窮奇真身,被套上了鐵犁犁田。
而且這個犁,和風計雲記憶裡的犁不一樣,有好幾架並在一起,寬寬闊闊,一次能犁四五十尺闊的地。
這就要求了拉犁者的力量、平衡等能力,得把地犁得平平整整,為此風計雲還被壓著反覆練習,直到最後驗收合格。
窮奇形如牛,有角,毛如刺蝟,背上雙翼。從前,風計雲的角都裝飾著珠寶,毛梳理得整整齊齊,現在竟然要拉犁,簡直是奇恥大辱!
這就是人族的陰謀,用來磨滅他們的自尊!
是可忍,孰不可忍?風計雲本想拚死反抗,被談微真人狠狠揍了一頓,要不是崔棲潮拉著,談微真人說要把他踩進土裡。
風計雲舊傷未癒,又添新傷,他哪裡吃過這種苦啊,只能哭哭啼啼地繼續種地,每將份田裡的活兒幹完,才能在地頭休息休息。
除了種地,人族還有一個折磨他們的方式,那就是每天在旁邊做不同的菜吃,特意到芥子洞天裡來做。
當初人妖共存的時候,還是上古,大家條件都不好。現在發展這麼多年,風計雲還覺得他們那十種做法的菜譜特別優秀,崔棲潮就給他展現了一下,什麼叫沒有人族不吃的東西。
看得風計雲頭皮發麻,一邊覺得味道好香好誘人,一邊又害怕他們該不會也研究了如何用窮奇肉做一百零八道菜吧?
……
在如此水深火熱之下,為了獲得多一點的休息時間,風計雲報告崔棲潮,自己其實會說人話了。
其實他應該去和談微真人報告,談微真人境界最高,應該是這裡的老大,還是崔棲潮的師父。但是他不敢,所以先跟崔棲潮說。
崔棲潮知道後果然頗為看重,拉著他到談微真人面前,「這個窮奇會說人族語言,是不是可以提拔一下。」
風計雲有點慚愧,他覺得自己就是妖奸,可他真的吃不了苦……
談微真人瞥了風計雲一眼,「你會說人話?」
風計云:「……是。」
談微真人隨口問了幾個問題測試他的水平,「什麼境界?」
「不伏。」
談微真人頓了頓,「你什麼?」
風計云:「我,我不伏啊。」
談微真人把正在吃的蘋果往地上一砸,嚇得風計雲差點蹲下了,「你還敢不服?!」
風計雲的人話學得本來就一般,快哭了,「我是不伏境啊!」
「住手!」那個崔棲潮忽然喝了一聲,面色不快,然後出乎風計雲意料,他開始指責談微真人了,「蘋果還沒吃完,你扔了做什麼?」
談微真人:「……」
崔棲潮把蘋果撿了起來,「以前我就想說你了,總是吃一會兒玩一會兒,有時候吃兩口還不要了,這是什麼壞毛病?」
談微真人臉色難看得要命,風計雲瑟瑟發抖,他覺得下一刻這個恐怖的修真者就要發狂了。
但是,更加出乎風計雲意料的是,談微真人只是氣憤地去洗蘋果了。
「……」風計雲還以為,這裡的老大是談微真人。
……
反正後來,風計雲做了妖族的小隊長,和其他妖族相比,他種田的時間是少了,但是總工作量居然有增無減!
在妖界,各族都是以一族群聚,有一個種族是例外,那就是馬族。它們其實不是原生妖族,也是上古時候妖族培養的。因此馬族人數很多,是天生附庸,很多族裡都有馬族作為僕役。
大家對家裡的馬族附庸都隨口呼之為「馬仔」,後來逐漸也延伸到相同身份,不僅限馬族的存在,只要是附庸都可以用馬仔代稱。
風計雲原以為崔棲潮就是一個馬仔,誰知道隨著手頭的活展開,他才逐漸發現崔棲潮可能才是做主的那個。
難以置信吧,一個剛入門的人族修者,能做相當於不昧身老祖的主。
就是這個崔棲潮,他讓風計雲做起翻譯,之前一直是用寫字的方法溝通,語法上還有點障礙,挺麻煩的。
現在風計雲來了,在日常交流中,說人話的水平也飛速提升,崔棲潮就叫他來上課,再一人轉教給其他妖族。
妖族的效率和高效農機也不差太多,地已經犁得差不多,等澆水施肥等工作後,要準備播種了。
秧苗都已經在苗床裡培育好了,崔棲潮教風計雲如何插秧,「你仔細看看,以這個上土層為標準,深度控制在四分半。你們主要是,一個注意傷秧,力氣用太大了傷到秧苗,還有勾秧,就是秧苗這個部分,保持九十度以上的彎曲。」
風計雲哪幹過這個活兒,學著一插,秧苗直接翻到了,葉稍都沾著泥。
「雖然插秧是淺一些好,但是也不能太輕了,這就翻了。」崔棲潮抓著他的手,手把手的教,「一定要保持一致,深度都一樣。」
他教了一遍,索性又自己示範了一排,果然是整整齊齊,深度一模一樣,分毫不差。
風計雲居然產生了一點驚歎……
歎完才驚覺,這種事到底有什麼可羨慕的啊!
這些秧苗都是趁妖族們耕地時培育出來的,秧齡大概在十五天。
風計雲學了兩天,又教那些妖族教了兩天,這秧齡就快二十天了,可以開始插秧了。
妖族們挽著褲腳種田,一邊幹活,一邊用妖族語言罵街。
風計雲聽了,都不好告訴他們,其實人族雖然不懂妖族語言,但也聽得出來他們在罵街。那個談微真人還說,勞動改造就是要把一個人改造到德農兼優,越罵街,越是要勞動。
妖族們一邊幹活,還要一邊抱怨,如果不是靈力都被抽光了,以他們法術,還不是瞬息間就插完所有的秧苗了。現在,還要和那個不色境(一級)的人族一樣彎腰插秧。
剛抱怨完,就見到那人族架著一個高大的怪模樣法器來田裡了,就是那些天他們靈氣抽取後裝進的法器。
這是崔棲潮製造的靈力發動機驅動的全自動插秧機,他剛準備完秧盤。秧盤準備好了,一個人駕駛插秧機,只管裝秧盤,從田裡開過去,一次能插幾十行秧苗,還是無級變速。
一畝地,大概用二十盤秧盤就行了,作為秧盤的硬盤上有幾斤床土,上頭是密密麻麻的秧苗,機器一推,直接入田。
粗粗一算這勞動力,崔棲潮一個人一台機器,能頂一百個妖族。
談微真人都不動彈,他也坐在插秧機上,但只管吃東西,要不就是靠在崔棲潮身上罵罵人,看得妖族們眼睛都要噴火了。
他們即驚訝崔棲潮的法器原理玄妙,效率奇高,又憤恨修真者的羞辱。
其實明眼人都看出來了,他們的靈力就是崔棲潮以如此境界能驅動的法器居然工作這麼快的原因,多可恨啊!
最可悲的是,恨著恨著,他們就忍不住羨慕了起來……
看他們這一株一株的插秧,那個修真者呢,法器唰一下過來,唰一下又過去了,轉瞬便插好了好大一片田。
倘若這法器在他們手裡,說不定能駕駛得更快,份田裡的任務轉眼便完成了。
其實,這法器給他們也不是沒有可能吧,畢竟他們的靈力都被抽了,身上有禁制,崔棲潮都能用那法器,他們也能用,那法器看起來根本沒有主人烙印。
妖族們就像中世紀的農奴幻想自己能夠獲得一柄鐵鋤頭一樣,腦補起來自己有了插秧機能如何如何。
而崔棲潮,在演示了幾天之後,把風計雲叫來了,「這個交給你保管。」
風計雲嘴巴都長大了,「哈?」
崔棲潮:「你來駕駛,我相信以你的聰明,看了這麼多天,應該看會了,操作其實很簡單。你用這個來插秧,我還得繼續去培育秧苗。還有,其他妖族如果有表現好的,你可以做主,用插秧機幫他們。」
風計云:「!!」
這一瞬間,所有人對風計雲的嫉恨達到了一個頂峰。
本來風計雲當妖奸做小隊長,還來教大家插秧,就讓妖族們有一點微詞了。現在見他擁有了插秧機,不平衡啊,所有情感都化作了嫉恨。
風計雲,除了出身好,到底有什麼?修為一般,為人也一般,不就是會說人話,會拍馬屁?這個插秧機,都是他出賣了大家得來的。
可是在知道風計雲還掌握著決定幫誰插秧的權利後,妖族們又不敢把那種憤恨流露出來了。
到此時,大多數妖族還沒有發現,在這種打壓與工作氛圍之下,他們的心理都已經轉變了,居然開始羨慕有農機的人。
……
放在中世紀,風計雲就是個莊頭。
他享受多了被眾星捧月的日子,但這次,他格外清醒。妖族們本來就奸詐,他發現有些妖族開始偷偷學說人話了,很明顯就是也想做妖奸。
不錯,落在了一個不昧身(絕響)的強者手裡,眼看是逃不走,被救的希望也渺茫,看談微還有心情在這裡種田,人界形勢估計也不緊張。
都這麼多日了,當然要為實際利益謀圖一番。
在這種情況下,自身條件一般,只有一個優勢的風計雲當然不能被捧得失去理智,得表現出自己的管理能力,死死佔據先來的優勢。
不得不說風計雲還是有點腦子的,在認真工作之餘,他開始有了別的動作。
「小鯨啊,來,吃點兒!」風計雲把自己分到的蘋果擦了擦,餵給小鯨吃。這都是表現好啊,才能分到一點吃的。
本來大家都辟榖了,可誰叫崔棲潮老在這裡做吃的,連傳說無情無慾的不昧身(絕響)強者都吃東西了,何況他們,能不食慾大起麼。
崔棲潮就利用這一點,用食物鼓勵大家。
風計雲拿自己的口糧討好崔棲潮的愛寵,可是他不是很懂小鯨,小鯨還是吃奶的年紀。餵了兩次沒餵下去,他就換做了搾成蘋果汁餵,這次小鯨果然吃了。
妖族倒是能接受到部分霧鯨的發聲頻率,風計雲根據小鯨鳴叫的興奮程度來判斷它的情緒。
如此一來,風計雲這個妖奸做得十分成功,即使有其他妖族學會了說人話,他也始終立於不敗之地。
到後來,又有其他妖族前來,也是風計雲進行「入學培訓」,因為他的傑出貢獻,最後連絕塵子都頗為讚賞地建議,將風計雲名字中的「雲」改成耕耘的「耘」,以示嘉獎。
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古老習俗,崔棲潮聽了簡直莫名其妙。
人、妖兩界互通,人族原是人心惶惶,幸而有各大修真門派駐守各地,布下法陣,且妖族暫時無法突破邊界駐守的修真者防線。
如此一來,人間反倒因為有修真者駐守,太平不少,那些賊人強盜都不敢作案了。
另外有件事,因為原本藏於深山秘境不出的修真者們紛紛出關、下山,來往各地,消息交換前所未有的密集,有個消息在修真界以可怕的速度流傳開來。
修真界數一數二的門派羽陵宗絕響五祖之一,曾經在修真界威名赫赫的談微真人,將門內的雜役提拔為親傳弟子,也是唯一的弟子。
這個消息就夠讓人玩味了吧?
更值得玩味的還在後頭,談微真人前不久突然出關,如今有人懷疑是早便感應到兩界之變,後來也的確守了雪域七日,為修真界爭取時間。
但是,就在雪域,有不少修者都目睹了談微真人同他弟子的不亂之戀!
大家在欽佩談微真人高義之餘,也難免議論一番,消息傳得沸沸揚揚,還有人去向羽陵宗的弟子打聽。
羽陵宗的弟子也很震驚啊,他們單知道談微真人對崔棲潮不一般,私下更猜測了許久崔棲潮是用了什麼法子討談微真人歡心。
現在一聽說,面上是要半點表情不露,堅決不與外人議論老祖的緋聞,內心卻掀起了驚天波瀾。
那麼多人說得言之鑿鑿,上百號人親眼目睹,這難道是真的麼?!
羽陵宗的長老們連日也奔波在外,聽聞這帶著綺色的傳聞,不同普通弟子,而是直接斥責對方。
按下這件事的真假不提,他們也容不得外人當面討論老祖的不倫之事,實在不敬。
但長老們也忍耐不住,回轉宗門後偷偷稟報了宗主。
燕宗主聽罷神色非常複雜,這件事宗門內知道的人也就她和雲夢,哪個都不會亂說,誰知道,師叔如此張揚,叫外邊人都知道了。
眾長老見狀臉色一變,不會吧,難道……
正是這時,崔棲潮來了,他拿著幾個靈力槍,「宗主,跟你說的那個靈力槍做好了,可以找弟子來試一試了。」
靈力槍炮能讓低修為的弟子戰力瞬間提高,只要加上幾個禁制,限制使用者的身份,修真界的攻防力量能提高許多。
如是再多抓一些妖族供給靈力,更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崔棲潮讓談微做了一些便攜的,現在給燕宗主送來,這件事目前除了燕宗主,只有其他幾個較大的宗門之主知道。
崔棲潮看到幾個長老在,也和他們點了點頭,大家都是同輩。
那幾個長老正說著崔棲潮,就見他來了,神色不由有些不自然。
崔棲潮看出他們神色有異,但並不在意其他人的事,只是和燕宗主討論了幾句靈力槍的使用。
倒是幾位長老不自然得很,不住地瞟崔棲潮。
燕宗主只一徑裝傻,研究靈力槍。有個長老忍不住了,小聲說道:「近來修真界一直有傳聞,師弟與師叔親密過甚,許多人在我們面前講起……」
崔棲潮聽了,淡淡道:「我一直叫真人克制一些,可他總是左耳進右耳出,叫人誤會。給諸位添麻煩了麼?」
長老們:「……沒、沒麻煩。」
這話讓他們有點暈了,崔棲潮說了誤會二字,但是他語氣中的親密也確實不像是師徒之間的。
這時談微真人也進了殿來,背著手擰著眉毛,「豈有此理!」
長老們渾身一顫,低著頭不敢吱聲。完了,背後說人被聽見了。
談微真人指著崔棲潮道:「你出來怎麼不同我說一聲!」
崔棲潮手裡還捧著靈力槍,他似笑非笑地看著談微真人的手。
談微真人慢慢把指著他的手縮了回去,甚至有點委屈,「……到處找你呢。」
長老們的頭陡然抬起來了,燕宗主的頭埋了下去,她愈發聽不了這些,一聽就宛如境界倒退,汗毛豎立。
談微真人也就嘀咕嘀咕,一副不再和崔棲潮計較的樣子,坐下來斜了那些長老一眼,「抓到多少妖族了啊?」
長老們驚魂未定,「……回稟師叔,活捉大約,二百餘,皆是最低聽雷境(四級),最高殺不得境(六級),正在與其他門派商議,由我們統一關押。」
「快點解決這件事,還等著這些妖族有用的。」談微真人說道。他們又弄來一些芥子洞天,還有的是地要種。
等到談微真人和崔棲潮一起離開了,其他長老交換了一個驚悚的眼神,一齊埋怨地看向燕宗主。宗主顯是早便知道了,半點也不透給他們。
燕宗主:「呵呵……」
……
崔棲潮對談微真人說:「你收著點吧,老頭們嚇得不輕,最近人前都愈發愛撒嬌了。」
他又不好躲開,不然小白要生氣半天,最近小白一直在做農機和武器,也辛苦了。
談微真人冷笑,「你說哪個撒嬌了?」
崔棲潮臉上浮現了一絲笑意,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伸手在他腦袋上搓了一下。
談微真人腳下就不自覺又往崔棲潮那邊靠了,起初的確是習慣使然,但是慢慢的,在親密動作間他就獲得了更多心理上的快感,簡直欲罷不能,想讓別人也看到,不過並不想讓別人分享。
他覺得,一定是因為終於有了一個比崔棲潮高大的身體,強大的力量。想抱就抱,想從前面抱就從前面抱,想從後面抱就從後面抱,崔棲潮這混蛋都沒法掙扎,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
崔棲潮:「蹲下。我看你頭頂是不是粘了片羽毛啊。」
談微真人唰一下就蹲下了。
第85章
從人界到妖界,各門各派,各個妖族,其實都有確定門下、族中弟子生死的秘法,譬如羽陵宗的菉書,製作需要花費時間,其實也是因為包含了種種秘術。
除卻有讓護山大陣識別、辨明身份、保命一擊等功效外,也能讓宗門知曉弟子的生死,若是隕落,宗譜上自會顯現。
許多妖族也有類似的秘法,故此在二界開戰後,他們逐漸也發現不對,很多一去不回的妖族,似乎沒有死。
這麼多妖族,困在人界,顯然是被人族俘虜了。人族也不拿他們出來當肉盾,更不用作威脅,就算是留著拷問,數量也太多了吧。
妖族還沒搞清楚這一點,更讓他們不解的事情又出現了。
隨著兩界處的裂縫越來越大,中間的混沌境也慢慢平和下來,逐漸縮小。
人界雪域的雪花甚至能吹到妖界荒漠,與白沙共舞,修真者們守不住越來越長的防線,逐漸有妖族能避開耳目,流竄到人界九洲各地。
窮奇一族的風不期就是其中之一,他是長老之子,小弟風計雲在兩界剛相連時失去音訊,傳音、信蜂全都追蹤不到,家裡認定他一定是去了人界,只有過界才會尋不到人影。
這一去,約莫凶多吉少,可是遲遲沒有死訊傳來,又讓家裡人心生希望,說不定是在人界另有奇遇。
風不期積極參加攻破人界防線,就是想把弟弟找回來。這次他終於如願以償完成第一步,溜到了人界。
風不期也會說人話,他將自己裝扮一番,收斂氣息,易容成了人族修真者,四處打聽人界的情況。
如今人界因妖族之亂,四處可見修真者,以風不期的機靈,也悶聲聽來一些消息,那就是人族果然俘虜了許多妖族,悉數送往羽陵宗。
而羽陵宗,乃是這些年來人界數一數二的修真大宗,之前令妖界損失慘重的不昧身(絕響)境界老祖談微真人就是出自羽陵宗。妖族的俘虜們,在那兒估計也是談微真人拘著。
可惡,打不過不昧身的強者,但是,窮奇絕不認輸,一定要救回弟弟,救不回也要讓羽陵宗倒霉,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風不期咬牙想。
「噫,拘著?你可聽說了談微真人和他徒弟的事?」
另一個修真者四下看看,凡人的距離是絕對聽不到他們的聲音,只有一個沉默寡言的散修在旁邊,都是修者,聽到也沒什麼。「嗨,這事兒誰還能不知道?天下皆知了!唯獨羽陵宗的弟子掩耳盜鈴,不愛聽人在面前說罷了。」
「正是。」那人道,「談微真人對他愛徒可是千依百順,我聽聞,那些妖族拘在羽陵宗,還有一個用處,就是讓他徒弟玩弄。」
「玩弄?!」
「沒錯,悄悄告訴你吧,我有位好友,他們宗門有人去羽陵宗議事,無意中就知道了,談微真人一人忙不過來,還叫其他人幫忙用鋼鐵做些鎖鏈之類的東西,還有的形狀奇怪。你想想,只是拘著,用禁制不就行了,那些東西用來做什麼的?
「談微真人都幾千歲了,哪能懂這些奇淫巧技,倒是他弟子好像上山前就會。這些,絕對是他徒弟要的。」
「這……天啊,聽說妖族各個奇形怪狀,和咱們長得不一樣,他就這麼玩弄妖族?真真是會取樂了!」
……
風不期聽得幾乎要噴火,玩弄,還形狀奇怪的東西?
小弟現在,難道也是被談微真人的弟子折磨著,他從小錦衣玉食,一點苦也沒吃過,怎麼受得起這樣的屈辱。
風不期打聽到某處城鎮有羽陵宗弟子坐鎮,他也觀察過了,境界一眼就能看穿,不過才認金龍而已,遠不如自己。即刻決定將人虜來,好好出氣,順便逼問該如何進入羽陵宗。
俗話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風不期要襲擊羽陵宗弟子的時候,正巧是他們都裝備上靈力槍和靈力炮的時候……
這些新式武器做好後,就由羽陵宗的低修為弟子率先使用,計劃效果好再推廣到其他宗門、散修。他們全都在宗門統一指導下,學會了方法。
風不期當人家是軟柿子,結果剛一接觸,對面全都掏出了一些奇怪的法器,見所未見,叫他舉起手來。
風不期用人族語言罵了句髒話,他到現在還是在掩飾自己的妖族身份,那玩意兒他根本不當回事。境界是死的,就算是什麼人族特別研究出來的法器,又能如何?
誰知下一刻,從那些法器中轟出了能量可怕的法術,將方圓十里的空間都籠罩,猝不及防之下,別說遁不出攻擊範圍,應對起來都手足無措,他根本化解不了如此等級的法術啊!
一口血噴出來,風不期已現出了妖族特徵,頭上兩隻大大的牛角,背後長著雙翼。
羽陵宗的弟子一驚,連忙停止射擊,「是妖族!妖族潛進來了!」
「不能殺了,活捉回去給崔師叔祖!」
「沒錯,孝敬給師叔祖!」
現在崔棲潮在整個修真界很有名氣,但名聲不是特別好,一概是他和師尊的桃色緋聞。
可轉而看羽陵宗內部,崔棲潮反而一洗污名,獲得了大家的喜愛。
就是因為這些靈力武器,目前宗內都知道了,是崔棲潮研發出來的,談微真人只是製作者,因為崔棲潮的修為跟不上思維。但功勞大家都知道該是誰的。
原本人、妖開戰,即便修為較低的弟子也有一腔熱血,想下山為戰,只是被拘著安心修煉。倒是崔棲潮的武器出來了之後,大家能驅動不屬於自己的靈力,發射不同的法術。
崔棲潮更是給出了一些射擊要訣,教他們「火」力覆蓋等技術,在實踐過程中,就能知道這發明有多厲害了,簡直革新了修真界的力量。
羽陵宗有千百道法,崇尚的就是道有萬法,並無高低。崔棲潮開闢了一個新概念,境界低沒關係,有技術也能很厲害。
在長老間雖然還有爭議,但他們是考慮到這種武器對到了一定境界的修為也無用,而對這些低修為的弟子來說,已經非常實用、值得推崇。
那些境界較高的弟子,就算對技術有點爭議,但對崔棲潮本人,也得承認了。不論他和談微真人的特殊關係,單憑這創新,能獲得現在的地位完全沒問題。
當然,這種尊崇可能也和大部分人沒有親眼看到談微真人向崔棲潮撒嬌有關……
就這樣,風不期被送到了羽陵宗山間,再抬入懸圃,還沒來得及看清楚談微真人的面容,就被他收進了芥子洞天。
下一刻,即有一抹殘魂飄來:「新來的?什麼境界?什麼族?」
風不期駭然,因為這殘魂看著是人族面貌,說的卻是正宗的妖族語言,仔細分辨,甚至帶了西北口音,像他老鄉!
絕塵子瞪著風不期,用妖族語言道:「噯,問你話呢!」
他這話當然是同風計耘學來的,崔棲潮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提倡大家都學習妖語。
不過說到風計耘,絕塵子仔細一看風不期,「有點眼熟啊,你是窮奇嗎?」
風不期回過神來,昂著頭道:「是又如何!」
絕塵子冷淡看他一眼,去叫風計耘了,既然是同族,就讓那傢伙來問,還比較方便。
風計雲,如今的風計耘,已經很好地接受了自己這個滿載榮譽的新名字,他這會兒原本正飛在天上陪小鯨玩,聽到絕塵子叫自己,翅膀一拍飛了下來,見著風不期的面容卻是驚呆了,「大哥!」
「小弟?!」風不期雙目圓睜,小弟,小弟啊,怎麼會成這個樣子,果然傳言是真的,談微真人的弟子在折磨妖族俘虜。
只見他小弟身上披掛著鎖鏈,背上的毛全都豎了起來,刺著幾個蘋果,臉上還帶著傻笑,必定是被折磨得精神失常了。
風計耘看大哥眼神不對,這才伸手把背後的蘋果都扒拉下來,上前握著風不期的手,「大哥,你、你怎麼會來這裡?」
風不期又氣又憐愛,但看著小弟的鏈子倒不像是鎖住他的樣子,放心之餘再生不解,「我好不容易偷入人界,裝成人族修真者,想尋你,卻被他們不知道什麼法器擊傷,然後送到這裡來了。家裡人都非常擔憂你,小弟啊,你沒事吧?」
「我,我沒事啊,唉,就是估計沒什麼機會再見家人了……」風計耘說得風不期也一陣黯然,都被關進這兒了,出去確實難。
正說著,有一名小妖小跑過來。
小妖報告道:「經過測算,稻田已經正式進入孕穗揚花期!」
風計耘沉著冷靜地道:「很好,今晚每人發一個蘋果,告訴各小隊,提起精神來,立刻灌水九分,水源處緊盯著,要是見底了一定要立刻上報,不能斷了水。」
小妖大聲道:「是!」然後跑開了。
風計耘再一轉頭,只見大哥眼神十分微妙。
風不期從未見過他小弟這樣有威信的模樣,有模有樣地下命令,說的內容他雖然不懂,但顯然是成竹在胸,手下人也極為服氣。
小弟在這裡,到底經歷了什麼……
「大哥。」風計耘一轉念,也想到了什麼,按著大哥的肩膀,低聲道,「你放心,我在這裡如今也有點說話的份了,一定能護住大哥。大哥向來機智聰慧,等你理清楚了便來幫我,最近有新來的幾個饕餮族想與我爭寵,有你幫我,我便一點也不擔心了! 」
風不期先點頭,然後一臉愕然,爭什麼?爭寵?
一瞬間,風不期腦海中閃過許多淫亂的畫面,那個談微的徒弟到底是幹什麼的……
風計耘已經陷入了自己的思慮中,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像極了風不期記憶中父親算計其他妖族的模樣,「就那些種一畝偷吃三分的饕餮,也想與我爭。我風計耘的耘,可是耕耘的耘!」
風不期:「???」
什麼?不是風雲的雲麼??
風不期一頭霧水,「小弟,人族到底把你們關在這裡做什麼?!」
風計耘一抬手,瀟灑地揮了揮,「我們在幹什麼?大哥,你眼前看到的這片稻田,全都是我承包的!」
風不期:「………………」
如今,談微真人和崔棲潮已經收集來三十個左右的芥子洞天,最小的也有一縣之地,那些妖族在勞動改造中逐漸被洗腦、同化,大部分已經失去了抗爭之心,甚至只想著能夠在現有的生活基礎上提高品質,獲得一些吃水果、吃肉的機會。
相互競爭使得妖族們無心共同敵視人族,而是彼此勾心鬥角,目前勢力已經逐漸成形,各自拉幫結派,爭取更好的資源。
比如離水源近的份地當然是最好的,各種農機誰能掌握誰就有話語權,甚至誰會說的人話更多,誰也更有競爭力。
在這種基礎上,實施承包制,把田地劃分到各人。那些拉幫結派的妖族自己就會組成小隊,一同耕耘屬於他們的地,分擔風險。
既消耗了心力,又消耗了體力,靈力被輸送到前線,崔棲潮沒有刻意去佈置,但無形之中,這些妖族就陷入了他的模式。
崔棲潮甚至思考過,LJJ的程序員在建模的時候,即便將妖族設計得比較血腥暴力,卻逃脫不了人性。
它們都是人類設計的。世上沒有真正的妖族,所以誰也不知道真的妖族在這樣的情況下會如何抉擇,會不會這麼容易被降服。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目前芥子洞天中基本都形成了相對獨立的生態循環,百分之七十的耕地種植五穀,剩下百分之三十則是蔬果香料之類。
也有放牧的地,最初牛羊只是為了給小鯨提供乳汁,才豢養了一批,後來出於種種考慮,又進行了大批引進,並利用上了崔棲潮所學的畜牧知識,不斷繁殖。
相對於修真界首要關切兩界之間的戰爭,崔棲潮只是最初給他們設計了武器,其後就著眼於人間即將到來的糧食危機。
活得比較久的修真者,例如燕宗主也從過往經驗中想到了大概後果,但她更重視的還是眼前的危機。知道崔棲潮要在芥子洞天裡種田賑濟,她還挺支持的。
這麼說吧,雪域毀去大半,大量冰川被擠出原來的位置,繼而融化,這種量的融化會引起九洲間海洋海平面上升,沿海地帶的土地將被淹沒,包括河流之間的土地也不保,地下水將鹽化。同時,氣候也會產生極大的變化。
由此種種,大量的耕地將消失或無法耕種,加上天氣異常,直接導致糧食產量銳減,以目前人族的科技水平,饑荒幾乎是板上釘釘的。
在這個玄幻的世界,只有崔棲潮在認真推理糧食問題。由於九洲地勢,崔棲潮分析後判斷受災最嚴重的可能是芳草洲,冰川融化後的冰水會流向這裡。
芳草洲本來是整個九洲的大糧倉,因為水土豐沛,適宜作物生長,一洲豐收,周圍幾洲都能不挨餓。
若是受災,產量可能銳減至少五成,沿海城市的居民全都得遷徙,沃土成江海。
這種變化已經初步影響芳草洲了,今年那裡的雨水格外多,沿海的居民也在逐漸向內陸撤。
凡人瞭解的信息量沒有修真者多,妖族出現的消息就夠令他們驚慌了,要是再知道冰川水灌海,非得造成大面積恐慌不可。
即便如此,部分經驗豐富的農民與術士也發現了,今年天氣很是異常,他們還猜測會否是因為妖界的影響。
在這種情況下,崔棲潮推算出受災地區和情況後,一直在做實驗。在修真界各種材料中尋找能夠量產、用於農業上的。
虧得羽陵宗庫藏豐富,這麼找了幾個月,還真讓崔棲潮找到了。
羽陵宗的寡二庫收藏了一些種子,這種作物叫鳳取竹,上古時期羽陵生長了許多,如今也只有十分高的仙山上才生著,因為對溫度的要求比較低。
羽陵宗在這裡立宗後,為了居住方便,用術法令鳳取竹都枯萎,留下包藏生命力的種子。偶爾玟糜珠饀樓也會再培育兩株,為的是取竹米為食。
鳳取竹之大,一株需要十數人才能合抱,之所以叫鳳取竹,當然是因為上古時期鳳凰以竹實為食。
不過鳳取竹為崔棲潮關注的特點,是它的竹膜與尋常竹子的竹膜不同,輕薄卻極為柔韌,意思就是,透光又保溫。
更重要的是,鳳取竹對太一水尤為敏感,如果澆灌太一水,不必在得意田生長速度也非常快。
這種竹膜,簡直是搭建大棚的最好材料。而大棚,也是最適宜目前人族的技術,沒有太強的技術性,材料相對天然,好處理。
現在九洲自然災害頻發,大棚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抵抗災害,保溫抗撈。鳳取竹的竹子做框架,竹膜覆蓋,一套齊全了。
崔棲潮在懸圃試驗了一段時間後,覺得確實可行,就開始大量栽種鳳取竹。
……
一株鳳取竹,足足有上百米之高,但據說和真正的鳳凰比起來,這還是小意思。
上古時期靈氣充裕啊,爭鬥也多,大家都可著勁兒的長。像人族,經過這麼多年迎頭趕上,還比妖族矮了兩頭,就是先天不足。
霧鯨的體型現在看很驚人,放到上古時期,也就中等體型吧。
崔棲潮因為長時間在芥子洞天裡做實驗,索性在這裡搭了房子,材料也是現成的,就用鳳取竹。
崔棲潮夥同談微真人正在他的二層小竹樓露台喝茶,外頭大片鳳取竹在太一水的灌溉下,初期幾乎每天都要躥個幾米,不要幾天就比他的竹樓還要高了,也愈發粗,看著還沒脫去竹筍的樣子,卻需三人才能合抱。
「以前鳳凰就吃竹實,一隻得有多大?」崔棲潮問道。
他在思考鳳凰吃竹實的姿勢,是鑽進竹林裡覓食,還是像雞一樣低頭啄食,如果是後者,那鳳凰的體型該有多驚人。
談微真人想了想,「成年鳳凰,肩高就有二百米了。」
崔棲潮想了想,再加上脖子腦袋,那一隻鳳凰的體型得多驚人,「可惜,雖然是修仙世界,現在卻也看不到鳳凰與龍。」
這些顯然是程序員根據傳說設計出來的,但在設定中,他們都被大神帶到了上界,只遺留下一些血脈,比如蛟、蛇、孔雀。
唯有在傳說中,才會出現修真者修到大圓滿,得見金龍。
這是華夏的傳說,崔棲潮對玄幻修真再不瞭解,也難免產生一點興趣。
「你想看也可以啊。」談微真人喝了一大口茶,輕描淡寫地道,「你求求我,我帶你去看。」
崔棲潮沒理他,在竹椅上躺了一會兒,忽然站起來脫衣服。
談微真人嚇死了,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被茶水嗆得大聲咳嗽,「咳!咳咳咳!」
這大一片地方都被劃來種鳳取竹了,沒有妖族,就算有,這麼大片的竹林一擋,什麼也看不見了。
崔棲潮的動作很俐落,一會兒便脫得上身赤裸,就剩一條單薄的綢褲,手還放在褲頭。
……說,說求就求啊?
不過這個求法會不會有點奇怪了,真是為難人。
談微真人一時不知道怎麼站,手往哪兒放,定定神,才按著椅背又坐了回去,擦了把汗,冷酷而淡漠地看向崔棲潮:「嗯?」
崔棲潮也真的繼續了,他把綢褲也脫了,只剩內褲,然後冷靜地道:「我不會打聽你到底是什麼人,可是,我知道你現在的行為應該不合法,LJJ已經盯上你了。你太張揚了,還是適可而止吧。」
——根據LJJ的隱私保護機制,在崔棲潮裸露程度超過一定比例,就會自動打碼了,連LJJ的員工也什麼都看不到、聽不到。
崔棲潮還是頭一次和小白開誠佈公,只能用這種方式避人耳目。和LJJ簽了約的另一面,是他畢竟和小白一起在虛擬位面過了幾十年,不管小白背後是什麼,大家也有一定感情了。
剛才小白那句話,意思分明就是可以篡改數據,帶他去看龍鳳,所以他一時起意,要提醒小白幾句。
他不能完全忽視小白除了他因緣巧合而成的寵物貓咪外,還有另外一層身份,也許小白很厲害,能逃過LJJ的追查,但是……有太多但是了。
談微真人嚥了口口水,不知道為什麼有點失落,「……你說這個啊。」
崔棲潮:「?」
崔棲潮:「那說什麼?」
第86章
「林總監,林總監!」
林琳正坐在辦公室喝治療脫髮的藥,就看到手底下的人慌慌張張來找她,歎息一聲問道:「怎麼了?」
對方嚥了口口水,「崔棲潮那邊……」
聽到這裡,林琳的心口就已經隱隱作痛了。
「……出現了高糊,他和小白在一起的時候,突然脫衣服。」
「咳咳!」林琳險些被藥嗆到,覺得瞬間又掉了一大把頭髮,「什麼情況!我看看!」
這些日子一直是林琳主導剪輯,她一看內容,從小白說你求我之後,崔棲潮就開始解衣服,然後崔棲潮和小白的身影重疊,畫面便一片高糊,看不到也聽不到。
林琳:「……」
有人安慰林琳:「總監,往好處想,也許崔棲潮只是想避開我們和小白說幾句話,他不可能那麼沒分寸,真的求小白,讓小白給他看鳳凰吧。」
也有人吐槽:「不是,你就默默認可了這個求法嘛?」
那人反問:「怎麼,這個方法對小白絕對很有效啊。」
「……那倒是。」
這還是第一次,出現崔棲潮洗澡、換衣服等情況之外的高糊,不清楚的人絕對會以為發生了的事情。
「這段全部剪掉?」有人道,「可是如果,有那麼一點點可能,小白真的去修改數據了,我們之後怎麼繼續?」
「要是守株待兔你們也抓不到小白,就連夜彌補,編一套劇情!」林琳咬牙切齒地道,「要是把小白抓住了,程序員給我親自去扮演小白把劇情走完!」
眾人:「……」
總監好像有點瘋魔了……
「還有這段,」林琳閉了閉眼,說道,「不剪,給我放出去!這個素材非常有爆點,為什麼要剪?給我放出去傷害觀眾!」
眾人:「……」
把傷害觀眾四個字就這麼說出來了?
崔棲潮特意走近一些,和小白挨近了,這樣打碼會打得更模糊,什麼信息都無法洩露了。
談微真人和崔棲潮一起住了那麼久,不是第一次看崔棲潮光著了,他做貓時還往崔棲潮澡盆裡跳過。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做人了,還是最近心境變化,不能容忍崔棲潮這麼以下犯上,崔棲潮一靠近了,他反而覺得有點不自然。
崔棲潮還在催問:「你以為是什麼?」
談微真人憋了一會兒,憋出來一句話:「你不求我看鳳凰啦。」
「我是小孩兒麼?」崔棲潮好笑地道,「再說了,我脫衣服做什麼。」
談微真人乾巴巴地笑了兩聲,端起茶又喝了一口,轉移話題道:「這事兒你就不用擔心了。」
他滿不在乎的樣子。
「如果他們能抓到我,早便抓到了。」
崔棲潮聽他這口吻,也是肯定了自己的身份,是真人,也確實不大合法。一時有些無奈,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小白雖然技術高超,但在現實裡怕是……為人不大穩重。
這事也涉及到小白的隱私,崔棲潮沒有問出口,再說他要是和小白說,你有點不穩重,小白又要發瘋了。
此前兩人一直有種無聲的默契,避開現實問題,只論虛擬位面的交情。小白沒有崔棲潮的顧慮,倒覺得這次既然提到了,也不必再刻意迴避。
他小聲問道:「你現在也住在LJJ總部呢?」
LJJ的演員們工作時不用提,技術限制,休息時也多是住在總部,進行一些課程學習、心理輔導等等。
崔棲潮沉吟片刻,點了點頭,這個倒沒什麼好瞞的。
小白也不知道盤算些什麼,低著眼。
崔棲潮又和他說了兩句,見他不知為何始終心不在焉的樣子,索性結束了話題,回房去穿上衣服。
即使在太一水的灌溉下,鳳取竹長到完全體其實也需要大約半年左右,但實際上是完全不必等到長成了才伐用,只要竹膜成形了就行,這樣效率更高。
第一批崔棲潮等它們長了一個月左右,已經有幾十米高,砍伐下來運到芳草洲。
芳草洲有許多人族國家,羽陵宗門人的身份在這裡很好用,何況現在各地都有修真界弟子鎮守,與官方合作緊密,溝通起來也方便。
芳草洲最大的國家嘉國搶到了為崔棲潮提供試驗城鎮的機會,雪域融化帶來的種種異象,其實這些國家高層也注意到了。
何況,到了芳草洲後,崔棲潮還把這件事可能帶來的後果詳細講解了一遍,他們沒有將消息散播出去令百姓緊張,但私下裡都開始清點囤糧了。
這種情況下,羽陵宗的仙師說要幫他們,還能有不答應的麼,全都搶著想進行第一批竹膜試用。同時心裡也有些忐忑,修真者不是各個都這樣善心的,偶然路過一地,為百姓殺了作害猛獸的,也很為人稱讚了,何況崔棲潮如此。
第一批竹膜數量有限,先到一地推廣,順便再教出一些人,再去各地教導。這種事,當然是最先開展的國家和地區佔便宜。
談微真人陪著崔棲潮去了最終定下來的試驗地。
其實現在整個修真界,都希望談微真人能幹點大事情,比如到混沌境外,或是出現在九洲各地抓捕妖族,以他的實力,絕對能讓大家更為輕鬆。有這麼一尊大神坐鎮,心裡頭都好過得多。
可惜談微真人一切以徒弟為先,這不,陪著他徒弟去忙活種地的事了,只說有大事再叫他。
崔棲潮他們到的第一地是嘉國的萬悅城,也是嘉國農業最為發達的地方,嘉國最出名的農書作者家鄉就是這裡,不少先進的農技都是從此處傳播開的。
比崔棲潮他們還早到的,就是其他國家派來一起學習技術的官員。
雪域融化的嚴重性大家都知道了,現在兩個重點,一是遷走沿海、三角洲的百姓,二就是學一學仙人的保護作物之法了,一定要派學習能力最強的官員去上課。
萬悅城的農戶知道有仙師要來給他們上課,全都緊張激動得要命,崔棲潮來之前,大家就討論開了。
你說這修仙者,不都是不用飲食的麼,那就更不必耕種了吧?那這位仙師,是如何研究出來,據說可以保護作物的方法?
是在修仙之前,就有所瞭解麼。還是什麼凡人無法理解的仙人之術,他們那點耕種法子,在仙師面前不值一提?
從來沒有修仙者在農業方面幫助過大家,導致他們的猜測都有點摸不著方向。
直到崔棲潮到的那日。
整個萬悅城都出來迎接仙師了,遙遙便看到踏長鐮的談微真人,與騎著大魚的崔棲潮,外貌氣勢上真是與仙人無異。
他們入住在城主府內,府中上下因為要接待仙師,恨不得將每寸地都鋪上地毯。
但仙師比所有人想像的都要好相處得多了,主要是那位崔仙師,崔仙師和他師尊地位都很高的,從駐守萬悅城的仙師對他們的態度就能看出來了。
但崔仙師非常……怎麼形容呢,可以說是實在吧,說話不像其他仙師那麼咬文嚼字,命令直接簡單,行事乾脆,上午到,下午就去田間地頭了。
然後,花了兩炷香的功夫,就讓農戶們和來學習的別國農官佩服得五體投地。
給大家講解大棚技術之前,崔仙師先蹲在田邊,摸了摸地裡的麥子,說道:「最近不怎麼見日頭麼?麥子大片發黃,可能凍著了,今年雨水多,正好在拔節期,該追加氮肥了。」
大家也不知道氮肥是什麼仙人術語,正怯怯地想問,崔仙師已經反應過來,主動解釋了一下,哪些是天然氮肥,包括施用量。
再往前走,崔棲潮又看到了一片菠菜,隨口道:「菠菜種得太密了,根弱,這樣長不好的。」
立刻有人說道:「對對,這是老馬家種的,他地少,老忍不住多種,這傢伙,比我們長得慢!」
崔棲潮:「嗯,把長勢太慢的去了吧,這樣得不償失。」
「聽到沒老馬,連仙師都這麼說了!」
好多人指責,就連跟在一旁的城主都慎重地道:「老馬是哪個?你聽到沒有,一定要按照仙師說的去做!」
那老馬都傻了,哪能知道自己地裡這點事,還用上仙師和城主費心了,忙不迭地點頭,哪裡還敢再拒絕。
再往前吧,從麥子到蔬菜,再到水果,崔棲潮全都能指點一二,還都說在了點子上。
這一行人,除了一大群世代耕種的農戶,還包括了各國農官,可以說全都是內行人。崔棲潮說的東西,有的他們懂,有的不懂,完全能夠分析出來,崔仙師比他們中最有經驗的老農還厲害。
——當然,這不是說廢話,那可是仙師。什麼作物他搭上一眼,就能判斷出問題所在,給出的解決方案也很精確,甚至是新穎。
內行看門道啊,三言兩語大家就感覺到了,崔仙師在耕作上是既內行還超前。
待到了準備好的地上,崔棲潮又從芥子洞天裡放出來一堆已經砍伐好的鳳取竹。
空地上陡然出現一大堆幾十米高、數人合抱粗的竹子,一干凡人都張大了嘴。
「這……這麼大的竹子?」
「天啊,這竹子的筍一顆能吃多久?」
「真是令人歎為觀止,我一生未見過如此仙物,翠綠如玉,大如石柱!」
「這是鳳取竹,相傳上古時期,是鳳凰的食物。」崔棲潮說道。
這話一說,現場頓時靜默了好一會兒,隨即沸騰起來。
有讀書人聲嘶力竭地背起了古文,原來傳說是真的,鳳凰食竹實,飲醴泉,棲梧桐,只不過不是人間的凡竹,而是這些鳳取竹。
像這般有來頭的竹子,居然用來給他們種莊稼?那種出來的麥子,四捨五入豈不就是鳳凰麥!
崔棲潮看現場陷入莫明狂熱,咳嗽一聲,他們立刻安靜了下來。
「將竹子剖開,內裡有竹膜,揭下。」崔棲潮吩咐道。
立刻有事先商議好的農戶上前,用刀剖竹子,農官們仔細記錄,不時還自己上手。
一株鳳取竹裡有很多片竹膜,一片直徑就有幾米,散發著清香味,柔韌而近乎透明。
而竹子又再劈開成細條,韌性也極好,新鮮的鳳取竹崔棲潮是建議曬一曬,使用期更長。
至於如何用竹子做成大棚的骨架,崔棲潮只要給出圖紙,這不難,工匠們看一眼就有數了,立刻就演示著先搭了一個。
工匠一邊搭竹架,崔棲潮一邊講解:「搭好之後,將竹膜密密鋪上去,保溫防寒。但是一定要選擇向陽、避風的搭建,包括排水也要考慮到。這是竹木結構,不考慮好避風等,以後倒塌傷到作物就不好了。在棚內進行種植,能夠提早收穫,或者延長生長期,冬天也能種植一些比較耐寒的食物。」
其實不止是麥子、蔬菜、果樹可以用大棚種植,養殖業也能用上,養個雞鴨魚豬,都挺好。
崔棲潮細細一說收益,就已經讓大家非常激動了,農官們心裡更是想,按照崔仙師這麼說,雪域導致的氣候危機不但可以化解許多,甚至還能增產了!
接下來,崔棲潮再提到中間可能遇到的難處,但他基本都有應對方式,「這些可能要大家實際種植中遇到了,才會有具體認知,我會待上一段時間輔助。包括日後,倘若遇到了什麼問題,就……」
他想了想,說道:「目前各城都有修真者駐守,可以請他們代為傳音。日後我會請師尊設計一番,給各國聯繫我的方式。」
這就是個農業熱線,有問題就找崔仙師。
大家心頭振奮,一時覺得未來無限光明,更快就要畝產一萬八,走上農業生涯巔峰了。
這時骨架也搭好了,將竹膜覆蓋上去,連接處用植物粘合劑粘連就行了。
能夠在這裡做事的都是選出來的能工巧匠,兩米多高的大棚,極為穩固,走進去後,崔棲潮又道:「如果想進一步提高溫度,我的意思是,更暖和一些,就在棚內加蓋小棚,或者再加一層竹膜。具體情況還是要具體分析,看當時的氣候與種植的作物。 」
「都聽您的。」城主恭敬地道,「崔仙師能夠來指點我等,實在……實在三生有幸,倒是結出了鳳凰麥,便送一份到仙山去,給仙師品嚐。」
這個城主也是很精明,立刻就蓋章了在大棚裡種出來的作物和鳳凰有關係,還說要送一份給崔棲潮。
不像那些農戶,他是知道一點內幕的,這大棚到時會推廣芳草洲各地,乃至整個九洲,萬悅城不會成為唯一出產地,只是最早的而已。
但是,倘若他們的東西送給了崔仙師,日後就有得是吹噓了!崔仙師評價了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送去了,崔仙師也收下了!
城主不禁幻想起來。
崔棲潮自己芥子洞天裡還有很多囤糧,但也隨意應下了,叫城主頓時覺得幻想有望成為現實。
接下來的日子,崔棲潮常駐萬悅城,在芥子洞天與萬悅城的田地間打轉。
漸漸大家就發現了,崔仙師對農事很上心。不但是大棚方面有什麼問題,便是其他作物出了問題,去找他,他也來者不拒,有問必答。
不管來的是農官,還是普通農民,崔仙師答得都一樣詳盡。原本還畏懼的農戶後來膽子都大了,連豬生病都敢來找崔仙師,也不知道為什麼崔仙師和他師尊的表情都很奇怪。
崔棲潮態度一樣,但農官們比較精明,他們直接問起了更重要的問題。請問仙師,有沒有什麼其他能夠增產的耕種方法,和農具?
這當然是有的,崔棲潮瞭解過了各國的農業水平,從耕具到水車,帶著他們一起跨了一大步。
就是崔棲潮這種行為,導致很多農戶對仙師們有了不切實際的幻想。
有一次崔棲潮在芥子洞天裡,有農戶來找他問問題,只看到了談微真人,想了半天,跑上去磕頭,問談微真人家裡的菜長蟲了該怎麼辦。
——談微仙師可是崔仙師的師父,平時雖然老不說話,但是想也知道比崔仙師還厲害吧?
談微真人當時冷汗就要下來了,拚命回想崔棲潮以前都是怎麼治蟲的,好險沒有丟人啊。
結果就是連帶著,那些鎮守萬悅城的其他修真者,也莫名其妙被農戶攔住,求他們救救家裡的菜。
修真者說個實話我不會吧,人家還要覺得仙師只是高傲不願意理自己。
慢慢的,人間不知怎麼就有了一個廣泛認知,去修仙的仙人什麼都懂,連農事也很精通。
若干年後,那些上山修仙的凡人子弟都有話想說:原來並不是每一個修真者都知道怎麼種地啊!那都是錯誤印象!
……
這天崔棲潮正在看嘉國農官送來的耕具,就聽到談微真人喊他,「崔棲潮?」
「什麼事?」崔棲潮隨口應了一聲。
「你過來。過來。」談微真人又喊。
崔棲潮放下耕具,拍拍手,走到談微真人面前,「給我看什麼?」
他早看到了,好像有人用法器給談微真人送東西了,談微真人收了後就擺弄了半天,只是他沒問罷了。
「你怎麼……算了。」談微真人矜持地笑了笑,拿著一個長長的竹筒,將塞子打開,「看裡頭。」
崔棲潮也沒多想,探頭過去,竹筒裡頭十分幽深,他閉著一隻眼,另一隻眼往裡頭看,原本是一片黑暗,陡然間,卻有了一點光亮。
金色,紅色,藍色……絢麗的色彩卷在一起,像是一個圓形,很快,那個圓形就舒展開,露出了高貴華麗的姿態,修長的頸,長長的翎羽,雙翅張開,呈現出一個將飛未飛的姿態,五色的羽毛華彩交錯,也愈發炫目。
最驚人的是,原本只是小小的竹筒,內裡卻好像比外頭大,可以看到那五色的華麗鳥兒身形極其龐大。
崔棲潮都不禁失聲道:「是鳳凰?」
他抬起頭來,那抹絢麗就消失了。
「這不會是……」崔棲潮說著頓住了,看向談微真人。
談微真人得意地一笑,他沒有修改數據,「這是鳳凰遺留下的一根羽毛,我讓燕春秋給我找來,再將計日術與遺影術結合,就可以見到鳳凰的幻影。你不是想看鳳凰麼,現在看到了。」
崔棲潮一時無言,慢慢對談微真人笑了一下,「你費心了,我可還沒求你。」
談微真人只覺得背脊和喉嚨口都有點酥酥麻麻的感覺,本來想酷酷地說句什麼,現在也忘了想的是說什麼來著,他牛頭不對馬嘴地道:「就現在求吧。」
崔棲潮兩手在談微真人臉上搓了一下,只玩笑地誇他道:「真是隻好貓。」
談微真人先是條件反射地開心,愉快的心情充盈在胸口,但是很快,又生出了莫名的空虛不滿,讓他有一絲茫然。
LJJ:
【今天的小標題讓我覺得很不妙,但我還是堅強地點進來了】
【有點害怕,這是什麼意思,談崔關係大進展…………】
【為什麼LJJ還是沒有出大家強烈呼籲的周邊,談微形狀的人偶】
【?我就是跳了一期,怎麼大家對談微都那麼好了,還呼籲人偶周邊了?】
【你想多了,用來扎針的】
【……】
【挖,我也想看鳳凰兩百米!太驚人了吧!】
【哈哈哈求你媽個頭,我崔是那種求人的人嗎?】
【………………咦???】
【敲你嗎這是什麼啊!崔棲潮你的手為什麼要放在衣帶上!天啊我的屏幕,我的屏幕為什麼逐漸花了!不,一定是我的芯片燒壞了!!】
【糟糕!我的芯片也燒壞了!】
【哈哈哈,今天統一燒壞了呢,大家還是休息休息吧】
【你們一定要自欺欺人嗎?】
【…………幫我叫急救,我不能接受!王八蛋LJJ!狗日的談微!】
【操,我是才補齊進度的,難怪前面好多彈幕說記住你們現在說的話,這flag立的!】
……
【等等,就結束了?我崔進屋去洗澡了嗎?我彷彿明白了什麼??】
【兩分十秒是什麼情況……】
【臥槽談微兩分十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光彩時刻了】
【不是……這到底哪來的資格和我崔搞基?】
【這什麼光速車,談微做了幾千年處男麼】
【????迷之時間,突然間不忍心罵人了】
第87章
談微真人說的鳳凰幻影製作方法,其實不像他說的那樣輕描淡寫,至少對燕春秋來說不是。
作為術法的核心,鳳凰羽毛,是極為難得的。鳳凰消失在這個世界已經萬萬載,即便在上古,那也是強大的神獸,不是隨處可見的野雞,羽毛哪有那麼難得。
當今世上每一根鳳凰羽毛都是有數的,羽陵宗的寡二庫裡都沒有珍藏。
師叔傳音來說需要鳳凰羽毛,燕宗主只當要麼是軍事用途,要麼就是農業用途,即抽出空來,滿天下去找、去借。
差不多半個修真界都知道了,燕宗主在求鳳凰羽毛。此物能助火行修真者悟道,比起太一水之於水行修者,也差不了太多。
為了弄到一根羽毛,燕宗主可以說煞費苦心,既費了物力,又費了人情,最後才求到這麼一根。
再聽師叔說,要用上她的計日術,燕宗主瞬間就激動了,在腦海中幻想出了一道非常牛的法術。師叔是不是要增強計日術的作用,溯回時光,使得鳳凰之火再現!
燕宗主按捺住激動,施上了計日術,將鳳凰羽毛裝在法器之中。
後來過了好一陣時間吧,也沒聽師叔說法術完成了,沒等燕宗主傳音追問,她已經得親去萬悅城。
飛光在與妖族為戰時受了傷,靈脈毀了。靈脈一毀,仙途便也毀了,但妙就妙在絕響境以上的老祖能夠再續靈脈。如今修真界還在外頭活動的,可不就他們羽陵宗的談微真人一人。
這也是令全修真界最犯嘀咕的事了,談微真人能出關固然是好事,但他們幾輩子也沒見過絕響境的修者見天兒還在外頭奔波嘮叨談戀愛,絕響這兩個字是白起的麼?
反正飛光算是有救了,燕宗主親自帶著愛徒到萬悅城找談微真人。
崔棲潮也聽說了,他和飛光關係不錯,聽說飛光受傷了,心裡頭也比較擔憂。鳳取竹蘊含著勃勃生機,崔棲潮讓談微真人催老鳳取竹,結出竹實。
竹實也叫竹米,其實就是竹子的種子,竹子開花後結出來。但是一旦竹子開花,也就象徵著老竹死亡,所以崔棲潮才讓談微真人催熟鳳取竹。
這種活兒羽陵宗的門人是熟練的,當初羽陵生長著的鳳取竹,他們想除去,又想留待日後不時之需,就是催老後保存種子。
鳳取竹的竹米一顆有成人小臂那麼大,呈現淡綠色,長條狀,散發著獨特的清香,能夠為鳳凰取食,味道當然不一般,
一顆鳳取竹,結出來足有幾百斤的竹米,給飛光做飯,用一顆都富裕了。
那麼大一顆竹米,得用大鍋才放得下,完全不用多餘的步驟,將竹米洗乾淨了,泡泡水,放進大蒸鍋裡,下面鋪一層香草葉片,再撒一把糖,直接蒸上六個小時。
竹米味美,但是質地堅硬,必須長時間浸泡再久蒸。
接近六個小時的時候,那鍋裡就已經散發出了極其誘人的香味,竹米的清香在加糖蒸透後,多了一絲香甜,勾起人腹內的饞蟲,的確是人間難以得見的味道。
這香味把整個城主府都傳遍了,搞得大家都想流口水了。
崔棲潮平時做菜都在芥子洞天裡,不清楚的還以為崔仙師和談微真人都辟榖了,現在他當眾蒸竹米,才知道崔仙師還會下廚,這兩個字真是難得和修真者聯繫起來,導致竹米又多了幾分神秘。
崔棲潮坐在鍋邊慢慢扇火,全程淡定地控制火候。等到燕宗主帶著飛光抵達時,他的竹米也就蒸好了。
崔棲潮是借用了城主府的大鍋,廚房的人都圍在一處,直勾勾地盯著那鍋子。
只見崔仙師將鍋蓋一掀開,裡頭那小臂大小的竹米已經熟了,形狀脹大了幾分,呈現近乎剔透的碧綠色,兩頭尖中間鼓,渾然一體。香味也隨著水汽一起散開,更為濃郁,還混合了香草葉的味道。
崔棲潮左手拿個瓷碗,右手拿一個木勺,竹米一定要用木勺來舀,碗也不能用金屬的,不然有點影響味道。
從外表看蒸熟後的竹米有點像碧玉,但是勺子一下去,就知道質地是軟糯的。勺子輕而易舉地陷進的竹米中,滿滿舀起一大勺,還能扯出一點尖兒來,刮在碗裡,看著有點像糯米,但是又沒糯米那麼黏。
崔棲潮拿的木勺挺大的,兩勺就裝滿了一碗,冒出綠色的小尖來,那大大的竹米上也現出了一個小凹洞。
說是給飛光做的,當然不可能就飛光一人吃,崔棲潮打了四碗。就這樣,也只把竹米最中間的地方掏空了。
他看了看剩下的,對城主派來伺候人吩咐了兩聲,那人立刻一邊嚥口水一邊點頭。
「來,飛光,吃點東西。」崔棲潮親自把碗遞給飛光。
飛光受寵若驚地接過,現在天下人都知道崔棲潮和談微真人的關係了,如今叫崔棲潮親自給他遞吃的,不止是師叔侍候師侄,而是更誇張的輩分,師叔祖的道侶侍候他……
而且,下一刻師叔祖就很不開心地說:「靈脈斷了又不是手腳斷了。」
崔棲潮表情不改。
飛光正想為崔棲潮辯解一番,就見師尊給自己使眼色,一愣後,連忙學著師尊,埋頭吃竹米。
要說過去,玟糜珠饀樓也做過竹米,過個幾年,總要把鳳取竹栽一棵來取點竹米食用。竹米的烹飪方法,也一直是極為純粹簡單的,隨便煮一煮,原始的清香就特別美味。
但崔棲潮愣是能做得不一樣,實際上竹米清甜之中,會有一絲絲的酸味,甚至有時候還帶了點澀味。也不知道崔棲潮是怎麼做的,這一碗竹米裡一點酸澀都沒有,倒是多了一點恰到好處的香草葉味道。
竹米飯無需搭配任何菜,就這麼乾吃也一點都不會寡淡,平時他們吃也頂多是再配點雞湯。
飛光一邊用勺子挖米,大口吃著,一邊就看到面對不悅的師叔祖,崔棲潮只用勺子敲了敲碗邊。
「來吃。」
談微真人的手就端住了碗,但嘴裡還在嘰嘰歪歪。
飛光甚至可以看到他師尊臉上有一瞬間呈現出了完全的空白,就好像在說,修真界怎麼會有這種絕響修者,要不是我們羽陵宗的就要鑒假了……
崔棲潮看談微真人還喋喋不休,不時不滿地看飛光一眼,搞得飛光壓力很大,好笑地道:「你老和傷患比,那我餵你?」
談微真人當時就把碗一放,意思是你來啊。
飛光:「……」
燕宗主:「……」
來了,傳說中談微真人和徒弟的餵飯之舉,修真界傳得沸沸揚揚,旖旎無比,羽陵宗門人則一致否認。
看來這不是誇張,是真的,甚至比燕宗主想像的還要膩歪。
她雙眼放空,彷彿看不到面前崔棲潮站起來,端著碗舀了一勺竹米,就放到談微真人嘴邊。而談微真人一邊吃,還要一邊抬頭看崔棲潮。
吃了幾口後,談微真人還矜持地說:「行了,你吃吧。」
不然崔棲潮那碗都要冷了。
燕宗主一勺接一勺,吃得很香但總有點沒滋沒味——就是這麼矛盾,吃完了後便撐著下巴發呆。
崔棲潮吃完後,收拾碗筷。
「我來我來。」燕宗主連忙說了一句,無意中卻看到崔棲潮腰間繫著一個有點熟悉的法器,原本是被敞開的外衫擋著的,一傾身倒是漏了出來。
這就是燕宗主準備的啊,按理說裡頭裝的是鳳凰羽毛。她不禁盯著那物看。
崔棲潮發覺她的眼神,想起談微真人說這還是燕宗主幫忙找的,就客氣地道:「還沒謝過宗主,這個,麻煩你了。」
「無礙。」燕宗主下意識回了一句,偷眼看看師叔,又有點疑惑地道,「我還以為,尚未煉成?」
「早便煉成了啊,一拿來我就看了,非常驚人。」崔棲潮誠懇地道。
燕宗主忽然感覺到一絲不妙,真相和她想的可能有出入。
雖然內心的理智在告訴燕宗主最好別追問了,但她還是沒能忍住,問道:「我倒還不知道,是什麼模樣……」
崔棲潮當即把那筒子摘了下來,「宗主請看。」
燕宗主見談微真人沒有反對的意思,接過打開後,在崔棲潮的眼神肯定下,往裡頭看。
一隻鳳凰正在梳理自己的羽毛,光彩奪目,宛如生時,甚至能隱隱感覺到一點溫度,這一幕極為華美。不過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了。
崔棲潮說:「聽說鳳凰在神界,要不是真人用了這術法,我應該沒什麼機會見著鳳凰。」
崔棲潮很有自知之明,以他理工男的感悟能力,飛昇就不要想了。
燕宗主:「…………」
所以這東西是真的,除了能看個鳳凰影子,就沒其他作用了。
燕宗主把法器緩緩放下來,看到師叔臉上甚至有點得意!
「咳!」燕宗主把法器還給了崔棲潮。
怎麼說呢,唉,竹米挺好吃的。
……
竹米當然是非常好吃的,尤其對於凡人來說。
城主府有消息傳出來,又來了兩位仙師,正是托這兩位仙師的福,崔仙師烹煮了鳳取竹實,剩下一些,他讓分給試驗田表現出色的農戶,還有幾個苦苦研究的農官。
這普通竹實,就極為難得了,竹子幾十上百年才會開花,還不是所有竹子都會留下竹實,這是非常稀奇的食物。何況,這還不是尋常竹子,是上古神獸鳳凰喜愛的鳳取竹實。
竹米連帶著大鍋一起被送到農戶和農官面前,一掀開,就露出兩截碧綠色的熟米來。他們中有人見過普通竹米,那是發紅的,個頭和其他糧食比算大,眼前這竹米,一顆即有手臂那麼長,顏色如同碧綠的玉石,香味撲鼻。
經過一路運送,竹米當然發涼了,他們都沒吃過鳳取竹實,不敢確定能不能再加熱,索性就這麼吃。
但鳳取竹米即便涼吃,味道也是很好的,軟糯清甜,凡人吃下後更有神清氣爽的感覺,從喉嚨到肚子,一股涼而不冰的舒服氣息擴散開,五臟六腑都妥帖得很。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們甚至覺得身體都輕了不少。
「我種了一輩子地,也沒吃過這麼好吃的米啊。」有個農戶忍不住說道,他碗裡的竹米已經刮得一點都不剩。不愧是仙物,一顆就如此之大,一小碗便覺得十分飽了。
「你這不是廢話,你這輩子種得出來鳳取竹麼?」
他們這兒吃完,轉天消息整個萬悅城都知道了,把其他人給羨慕得,眼睛都要紅了。
要說以往,修真者對凡人有什麼獎賞,都是因為這人聰慧,入了仙師的眼,到崔仙師這兒,種地種得好便有獎賞了。
鳳取竹的竹實啊,消息傳來傳去,都說有幾個農戶吃完竹米後當場年輕了十歲,白髮返黑了。
萬悅城的農戶對仙師帶來的新技術本來熱情就高,這下更是到了一個新的頂峰。
這時候也到冬天了,大棚的效果愈發明顯。
竹膜的透光率相當高,大棚周遭還在崔仙師的指點下設置了風障,用來擋風,又有草編的蓆子蓋著加溫,他們沒法測算實際溫度,只知道棚內溫度比外頭高了很多,尤其是光照充足的白天。
但是也不能一昧的捂著,要適當通風換氣。實際栽種中,其實還是有不少問題的,尤其是冬天棚內也容易產生病害。
還有長期這麼覆蓋著,雨水不能直接淋著,土壤中的鹽分可能會積多,為避免鹽漬化,施肥量上也要控制好。
反正縱然有各種問題,崔仙師都一一給大家提供了有效的方案。對於出現的情況,他也是深入淺出的講解,為什麼會這樣,該如何預防,解決。
再說飛光,他在萬悅城住了一段時間,師叔祖給他續好了靈脈,他也吃了滿嘴狗糧,最後和師尊一樣,每次看到師叔祖和師叔眼神就自動放空。
有一次飛光也沒忍住,趁談微真人不在,偷偷問崔棲潮。他最早可是把崔棲潮當兄弟的,他就想知道,崔棲潮平時看著很正經一個人,怎麼和師叔祖在一起,就那麼……膩歪。
「不是你想的那樣。」崔棲潮說道。
「……」飛光怪異地看著崔棲潮,什麼叫不是他想的那樣,難不成,還是師叔祖強逼崔棲潮的?這倒是有可能,一看,師叔祖就特別霸道,還特別寵溺師叔,就像是在彌補一般。
崔棲潮一看飛光的眼神,就知道他又想歪了,輕輕歎了口氣。
你們修仙世界的人,怎麼和ABO社會的人一樣,思想那麼不單純呢,LJJ的建模難道都有毒麼。
……
原來燕宗主把飛光送來之後就走了,再回來的時候,飛光也恢復得差不多了,他原以為師尊還親自來接自己,誰知燕宗主另有要事。
「師叔,」燕宗主找著談微真人,慎重地道,「現有一事可能要您親自出面,兩界互通也有段時日,各有損傷,原本妖族損傷更大,我們流露過幾次和解的意思,妖族卻太過好戰。
「最近,我同幾位道友在研究,是否能在兩界之間,再塑一道護牆,重新阻隔開人與妖。我們試著再給妖族傳了訊,因為這術法若要實現,非得兩族合力不可。但是妖族那邊幾個大族聯合起來,給我們回了信,說事情可以商量,但是,要同師叔您面談。」
「和我面談?」談微真人聽著就覺得不靠譜,「找我談什麼。」
「我們猜測……可能是希望您將抓走的妖族放了。」燕宗主說道,「師叔,弟子是這麼想的,您乃絕響境修者,先如今妖界也沒有不死生境的修者,絕響境修者都在閉關,縱然出關,您也不至於脫不得身。可若是真能達成和解,封閉了兩界,戰亂平息,實在是大功德一件。」
燕宗主的話說得非常直白、實在了,談微真人聽罷,卻是可有可無的樣子,轉臉去看崔棲潮。
燕宗主啞然,「那……師弟是什麼意思?」
談微真人傲然道:「你問他做什麼,此事他難道做得了主。」
燕宗主:「……」
不是,那你別往崔師弟那裡看啊……
崔棲潮也覺得這事沒什麼,反正不管停不停戰,對他來說,環境已經受到影響了,囤糧還是要繼續囤糧的。小白的修為那麼高,就算去談談,最後沒談成也就那麼回事。
「那真人還是走一趟吧?」崔棲潮說道,「我就不跟著去了,大棚的課還沒上完,正在說長期封閉可能產生有毒氣體。」
談微真人立刻道:「我說過要你陪著了嗎?」
燕宗主也立刻道:「師叔的意思是會去了?」
崔棲潮:「……」
談微真人:「……」
談微真人:「去就去啊!」
……
就這樣,談微真人跑去約定好的混沌境談判了,崔棲潮留在萬悅城,繼續推廣竹膜大棚。
崔棲潮每天都是要出入芥子洞天的,現在芥子洞天那麼多,他不是每個每天都進去察看,但輪也要幾天輪一次吧。
可是大概在談微真人走了後五日,崔棲潮準備去芥子洞天裡看看進度,這冬日到了,各地饑荒逐漸顯現,他準備把囤糧放出去一批了。
但就是這時候,崔棲潮發現怎麼也進不去芥子洞天了。
初時崔棲潮還沒想那麼多,覺得是不是談微真人給他做的鑰匙保質期到了,要不就是出了其他質量問題。那時候已經是傍晚,崔棲潮就在外頭吃了飯。
這頓飯剛吃完,飛光已來了,他臉色極為難看,甚至有點不敢和崔棲潮對視。
崔棲潮忽然覺得有一絲不妙,「怎麼了?」
飛光哽咽著道:「師叔祖……師叔祖身隕道消了!」
自師叔祖進混沌境,就杳無音訊,但兩界原本就不能傳音,故此大家也未放在心上,五日對於修真者,不過轉瞬。
可是,就在一個時辰之前,羽陵宗的宗譜現出異象,師叔祖的名字浮了起來,閃爍著代表身隕道消的白光。
殿後的大鐘不撞自響三聲,全部尚在宗門的弟子便知道有巡天境以上的本門修者隕落了。
這件事很不可思議,但它就是和絕響境老祖還能出關嘮叨一樣,就這麼發生了。
越是修煉到後頭,兩個境界之間的差距,越不是人數可以彌補的,原以為談微真人前去妖界,縱然最後打起來,就如燕宗主先前說的,不可能連脫身走做不到,頂多和談微真人守界七日一般勞累些。
就在師叔隕落後不久,妖族更是發動了又一波襲擊。燕宗主眼下無暇分身,且心中悔恨,只好譴飛光前來報信。
崔棲潮也露出有些匪夷所思的神情,飛光只以為他和所有知道消息的人一樣,是不能置信絕響境的談微真人怎麼會隕落在妖界。
「身隕?怎麼會身隕?」崔棲潮坐在椅子上,有點茫然。
但要是這樣,難怪他進不去芥子洞天。那些芥子洞天理論上都是談微真人的所有物,被他打上了烙印,崔棲潮只是借談微真人的神識進入。現在談微真人身隕道消,自然也就無法再做他的鑰匙。
這些芥子洞天的大門,就要這麼從此鎖上了,除非再有人來將談微真人的烙印抹去。而以談微真人的修為,這人恐怕要花費幾十上百年才有可能。
一瞬間,崔棲潮甚至走神想到:那裡面還裝了好多動植物、妖族,不過大多辟榖了,就算沒辟榖也有東西可吃,不至於餓死……
小鯨游了過來,貼了貼崔棲潮的臉,它好像也知道談微真人不在了。
「師叔。」飛光握了握崔棲潮的手,眼含水光地道,「節哀,都是卑鄙的妖族!」
崔棲潮卻沉思起來,他很快整理清楚了思緒。這事,到底該說卑鄙的妖族,還是該問LJJ到底採取了什麼舉動?
小白,你現在沒事吧……
LJJ
【…………驚了,這什麼劇情,峰迴路轉啊!】
【你們等等,我去找下鞭炮的音效】
【我靠不科學,談微這小人怎麼死了,妖族藏了個不死生境的把他毆打死了嗎?突然替天行道啊,我什麼都沒準備,好歹早說我去煮點紅雞蛋啊!】
【我怎麼覺得我崔的表情好讓人心疼啊,都有點無神了……】
【挺好的,兩分十秒,要來作甚。】
【別傷心啊崔總,我都不忍心慶祝了,你們才認識多久,算了吧!】
【ORZ都別笑了吧,看到崔老爺這個表情我真的笑不出來了,有點虐,其實崔老爺也不容易,可能難得談戀愛啊對象就死了】
【不是,你們怎麼都找不到重點,可急死我了,沒見著談微一死,崔總之前都進不去芥子洞天了嗎?田啊糧啊農奴啊,都沒了!】
【……還真是!談微一掛,我喜得都沒邏輯了,可不是怎麼的!笑不出,笑不出了!】
【寡婦失業,神農失田。慘。】
第88章
「我暫時離開,如果有緊急狀況,請通過駐城的修者聯繫我,我已經同他們打過招呼了。」崔棲潮對城主說道。
城主還不大明白情況有多嚴重,只知道崔仙師的師尊好像出事了,在這種情況下,他內心一陣焦急,雖然崔仙師的師尊出事這件事很緊急,但他也不由得不擔心自己的狀況,崔仙師還顧得上那些農戶嗎?
原本聽說崔仙師要放糧,現在呢?
城主憋著不大敢問,是可憐巴巴地看著崔棲潮,「是,希望崔仙師此行順心如意。」
「……謝謝。」崔棲潮暫時也無法做出什麼保證,方纔他去找駐城的修者商量時,對方的眼中都帶著一絲憐憫,就是那種看別人家遺孀的眼神。
在今天之前,崔棲潮還是修真界的傳說,不少人羨慕他。
但是一夜之間,崔棲潮的靠山隕落了,他也要從頂峰墜到谷底了。
雖然已經成為羽陵宗正式弟子,可談微真人隕落後,羽陵宗看在談微真人的份上還會照拂他一二,也絕不會如談微真人那樣給他把境界堆上去,什麼好的緊著他用了。以他的天資,若是無法進階滌初境,人生也僅剩匆匆百年。
誰也沒想到,這個傳說如同流星一般,剛剛出現,就要墜落了……
對方的眼神裡滿滿都是,看來還是自己修煉靠得住,靠道侶靠師尊都是沒定數的!
崔棲潮莫名其妙又成了教育典型,他也無心理會,他決定趕回羽陵宗,試一試和燕宗主商議,多辟得意田,趕著種出一批鳳取竹米,此物產量高果實又非常能飽腹,可以解燃眉之急。
但崔棲潮大概有七八成把握,燕宗主會答應,看在天災與小白剛隕落的份上,只是沒有十足把握,他也不好開口寬城主的心。
崔棲潮騎上小鯨,和飛光一起回羽陵宗。
一入山,周遭又是一片同情的眼神。不過因為內部人員知道他發明了靈力武器,倒不會覺得談微真人隕落了,他便也跌進泥裡。
只是,人人都知道談微真人與崔棲潮名為師徒,實則是道侶,現在一方隕落,對羽陵宗是莫大的損失,崔棲潮又何嘗不是痛徹心扉。
看看,雖然崔棲潮面無表情,但他們都從中品味到了無法言說的痛楚……
崔棲潮沐浴著千奇百怪的眼神,上了金殿。
燕宗主坐在上首,一臉疲憊,她也剛剛從前境回來,見到崔棲潮,又打起精神起來,「師弟!」
她哽咽了一下,「此事都是我思慮不周,沒料到妖族與咱們分別萬萬年,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鬼蜮伎倆能夠坑害了師叔,我真是……」
「宗主,不至於。」崔棲潮握了握燕宗主的手,「此事或有轉機,真人已是絕響境修者,興許他其實避過了此劫,只是一時無法得知。」
他也擔憂,也思索了很久,還是覺得無論從虛擬還是現實層面來說,都應該鎮定一點。
如果小白是被妖族坑了,以小白的實力,也許只是金蟬脫殼。要是被LJJ給抓住了,那就等他出去再找LJJ談談,也有轉機。
這話聽在燕宗主耳朵裡,則是崔棲潮至今不願意相信師叔已經身隕道消的事實,還想等一個回不來的人。
唉,這銅鐘都響了,師叔必然是神魂俱滅,哪裡還有逃過一劫之說!
燕宗主也不忍心戳破這個真相,只用力握了握崔棲潮的手,「……嗯!」
然後,崔師弟又開始用正事麻木自己,掩蓋悲痛了,他說:「宗主,還有一事,因為真人暫時失蹤,芥子洞天全都無法打開。我希望能借用宗門的地,多種一些鳳取竹,以竹米賑災,解人間燃眉之急。」
之前說過,這天氣靈氣是有數的,平素得意田僅供一山數百人飲食,就是加速植物生長,也消耗不了太多。
但如是數城、數十城百姓的飲食,要迅速促成生長,這等消耗,羽陵宗便是有凝聚靈氣的法陣,怕是也要被吸乾了。
但此時此刻,要燕宗主如何能拒絕崔棲潮,她咬咬牙,說道:「我再和其他門派話事人商議,單單羽陵宗之力可能不夠,需合修真界之力,賑濟災民。」
崔棲潮鄭重道謝。
「唉,這有什麼可謝的,幫他們,也是在幫整個修真界。」燕宗主長歎一聲,「師弟,你回懸圃休息吧。我吩咐過了,懸圃的供應要一如既往,師叔也是為了人間,才會赴此難,你是他唯一的弟子……」
燕宗主越說越難受,也講不下去了。
反倒是崔棲潮安慰了她兩句,又道:「懸圃,我暫時不回了,有件事還想和宗主商議一下。」
「還有什麼事?」燕宗主奇道。
崔棲潮整理了一下思緒,說道:「先向您確定,與妖界之間,咱們現在還是佔上風,對麼?」
「不錯。這也多虧了你。」燕宗主說道。原本人界修者數量就多一些,加上崔棲潮的靈力武器,大大提高了作戰能力,目前還穩穩壓住妖族,只有極少妖族能越過邊境作亂。
「其實,這些日子,我一直和被俘虜的妖族瞭解妖界情況。」崔棲潮說道。
這個燕宗主知道,她自己也去問過,她不知道崔棲潮說這個是什麼意思。
崔棲潮道:「妖族性喜肉食,唯獨偶爾才需要攝入一定量的蹤木草,萬萬年來,兩界的生態環境早已不同,也有了各自的特點,像這個蹤木草,人界是沒有的。」
燕宗主勉強能理解生態環境,「嗯。」
崔棲潮幽幽道:「我詳細瞭解過妖界的土地、植物,原本只是打聽打聽他們的耕種情況。但是也無意中推測出來了,人界有幾種動物,能夠威脅妖界的生態系統。」
在燕宗主有點茫然的眼神下,崔棲潮舉例解釋了一下:「比如人界隨處可見的陸蟻,如果去到妖界,將會對蹤木草以及其他某些昆蟲造成非常大的威脅,它繁育快,產卵多而隱蔽,如果不遏止,很快蹤木草就會急劇減少。而蹤木草也不是凡草,用靈氣促進生長也長不了太快。
「人界的露華洲鼠類在妖界也沒有天敵,能夠迅速繁衍,破壞植被,帶去的病菌,也將打破平衡……
「還有羽陵宗隨處可見的地蛇……
「最後植被減少,畜牧業缺少飼料,病菌、寄生蟲造成病害。如果數量得當,最顯而易見的結果就是,饑荒也會席捲妖界。很大一部分妖族要吃不飽了,如果不知道怎麼治理,也很難恢復從前的生態。」
生物入侵有自然也有人為,自從交通便利後,人為的較多。即使在崔棲潮生活的年代,也是各個星球需要嚴格檢查的。
對於這個時代來說,有些影響尤其惡劣的外來物種會對整個生態系統造成打擊,從農業、牧業到漁業,甚至人類的身體都有傷害。
崔棲潮都說,如果是修真者在幕後操控,能夠讓外來物種的殺傷力也成倍增長。
燕宗主:「…………」
她驚呆了,這是,無意中推測出來的?你無意中到底在推測些什麼可怕的東西啊?靈氣動力系統不會也是「無意中」推測出來的吧??
燕宗主算是大概理解了崔棲潮的意思,而且她完全相信崔師弟說話的靠譜程度!
崔棲潮坐著,燕宗主站著,她低頭看去,只覺得師弟那張淡定的臉上好像有黑影籠罩。師叔一隕落,師弟該不會是要為他報仇吧!
「其實我一直不是很想說這件事,畢竟妖界的地是無辜的,最主要的是,與我也沒有太大干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崔棲潮皺了皺眉,「但追根溯源,都是因為妖族如此固執……我想,說出來由宗主做決定吧。」
「對了,也許餓著肚子時候的妖族,會比較好商量事呢?」崔棲潮多說了一句。
無論在哪裡,人族還是妖族,修為都是呈金字塔狀,沒能力催生植物、擁有囤糧的才是大多數。
何況妖族在純肉食之餘,多數按時得吃能夠補充大部分需求卻無法催生的蹤木草。他們對生態系統也不瞭解,單靠自己,很難破局。
到底是選擇繼續餓肚子,還是求和,吃飽?
如此一想,燕宗主有點坐不住了,「我要細細考量此事。」
崔棲潮很鎮定地起身,「您也可以測試測試,我所說的這種模式。現在我就先回去了,鳳取竹的事要請您多上心了。」
「……我知道。」燕宗主恍惚道。
崔棲潮一個人回了懸圃,遇到了來給他照顧菜地的雜役,他離開期間,都是有雜役來給他照顧,當初還是同一期進入羽陵宗的。
那雜役行完禮,也不由得多看了崔棲潮幾眼。大家都是雜役,崔棲潮這一年以來的日子可是波瀾起伏,叫人目不暇接。
這個時候,還真說不清該不該羨慕了,這樣的落差,崔棲潮真的能接受麼?
而且以後再想找道侶,可能也找不到了。談微真人珠玉在前,崔棲潮就算願意,別人能好意思麼,被同談微真人比較可怎麼辦?
崔棲潮哪知道這雜役還一腦門的八卦,他直接讓雜役不必忙了,自己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
……
燕宗主四處奔波,與修真者各大門派商議兩件事。一則是借地種鳳取竹賑災,二則是商討對妖界的生態系統發起攻擊是否可行。
燕宗主也考慮一下,最後還是沒說崔棲潮就是那些靈力武器的發明者。
好在,各位同道在第一點上幾乎沒有猶豫,有些門派自己還儲藏了鳳取竹,連種子都不必了。
至於第二點,燕宗主也沒說是誰提議的,他們在震驚之餘,覺得還要細細商討可行性,這件事可比種鳳取竹要大多了。
各大門派都在自己的地頭多辟了得意田,種下鳳取竹,沒日沒夜的催生,如此終於得出來了足夠的竹米。
各門派的弟子再按照駐守之地,各自負責將竹米分發,原本饑荒導致民怨四起,人數之眾,國庫無力撫恤。幸而修真者馳援,有他們坐鎮,災民連起哄也不敢,老老實實領了竹米。
此時更有消息在九洲流傳,最先推廣竹膜大棚的萬悅城冬日裡還在種糧食,受到的影響也極小。
因為耗費大量靈氣催熟鳳取竹,也多出來許多竹膜,從芳草洲開始大肆推廣,災民有事可做,也不至於失去信心。
一時間雖然是凶年,倒也處處平和。
LJJ今夜無眠,林琳親自坐在程序員們身邊督陣,雖然她對技術方面的事也不是太懂,但足見重視。
這是一場對「小白」的圍剿戰,這一段外來數據,由不知名之人控制,完全不屬於LJJ。他們對於對方的瞭解甚少,此前僅限於「小白」這個崔棲潮起的名字,只能將其作為代號。
整整四季節目,他們一直在與對方周旋,前三季甚至無法確認對方到底是什麼性質的存在。
這一次,他們特意改了妖族的程序,將小白引過來,想把小白給搞定,再趁這個空檔,換上由己方程序員扮演的「小白」。
不讓小白直接消失,也是因為觀眾雖然一致罵小白,卻也罵出了高人氣。談微這兩個字基本和魔鬼劃等號了。
至於為什麼這次他們有信心大肆圍剿小白……還要感謝崔棲潮。
當初找到小白在修仙世界的化身,就是因為崔棲潮引得對方波動太大暴露了,這一次,則是某日一個程序員突發奇想,從「談微」這兩個字開始搜索,「我就想……他一開始是用這個名字折磨崔棲潮的,這麼爽的事,有沒有一點可能,用和自己真實身份有聯繫的名字?」
談微真人的道號,一直都是擺在明面上的,誰也沒覺得這會是線索。直到這個程序員的奇思妙想,才發現這兩個字也是經過篡改的,原本的建模裡根本沒有談微這個名字,可能是小白起的。
再去查談微這兩個字,就有結果了。
小白這個囂張的傢伙,居然一直用自己的真名當做虛擬位面的名號!
在這樣的前提下,他們掌握了一定小白目前的信息,這才有把握進行圍剿,一旦抓住小白,人贓並獲,他們還能依法起訴小白。
否則單單有談微的信息,無法證明他們之間的關係。但是,也一定要一次成功,不然以這個談微的本事,誰知道他會溜到哪裡去。
這將是LJJ技術部雪恥的一天!
林琳覺得自己只是打了個盹而已,就被搖醒了,「林總監!」
「怎麼,怎麼!」林琳驚醒,「抓到小白了嗎?」
「……失敗了。」
林琳看到一雙雙熬紅了的眼睛,揉著太陽穴道:「怎麼說?不是很有把握了嗎?」
她很想發火,但她知道大家都熬了很久,所以也不忍心。
「小白實在是太狡猾了,他非常敏銳,一察覺到我們動手了,就迅速把一切痕跡抹平,包括談微真人的數據也都毀了。現在虛擬位面裡,已經判定談微真人死亡了!」
這一跑,小白有了警惕心,再想獲取他的真實信息就難了。
「……」林琳差點吐血,「死亡了?那芥子洞天裡的他媽怎麼辦?」
她都急得飆髒話了,她可是知道崔棲潮在芥子洞天裡有多少地,頭一件想到的事就是談微死了崔棲潮進不去芥子洞天了。
「不行不行,這樣崔棲潮出來後一定不會罷休的,他現在人氣多高你們也知道,絕對不能讓他誤會我們坑他。」林琳急道,「對了,現在立刻重新建模,再捏一個談微真人,派我們自己的人去幫他把芥子洞天解鎖了!」
程序員們也意識到現在問題有多嚴重,還能怎麼辦,還不是繼續加班。
林琳喝了杯提神飲料,趴在旁邊繼續看。
結果這邊建模還沒趕完,那邊助理已經一臉慌張地來報告:「總監,實時數據裡顯示,出現了一個新人物……」
以燕宗主為首的各大門派之主激烈商討後,各自做了實驗,確認生物入侵的確有可行性。
在這個基礎上,他們甚至發揮了創造力,認為應該給入侵物種下一種可以在血脈內延續的毒,令生物既能在一定時間內發揮破壞力,又不至於成為妖族的食物——從現實角度來說,誰知道有沒有妖族是用華夏人建模的,什麼都吃。
各種想法層出不窮,有時候聽得燕宗主都冒冷汗,覺得妖族下一刻就要暴動了。
正是這時,異變再生。
妖族忽有消息傳來,他們想再次與人界商討議和一事。
燕宗主:「……」
是可忍,孰不可忍?
用不知什麼伎倆陰了談微真人後,還敢來說什麼議和?要不是他們商討的事是絕密,燕宗主都要懷疑妖族知道他們想破壞妖界的生態系統了。
原本修真界是要斷然拒絕,可妖族應該知道他們所想,自個兒說了,他們會派己方一位絕響境的老祖前來人族議事。
眾修者嘩然。
妖界的絕響境大能不是都在閉關,怎和談微真人一般出關了。今年到底是什麼年頭,怪事接二連三。
再一想,難道談微真人就是被那人陰了?現在提出這個要求是在挑釁嗎?他們的絕響境老祖大搖大擺過來,有本事也陰了?
一時間大家激烈爭論起來,執什麼意見的都有。有的認為就不該回應這種挑釁,即便對方有絕響老祖上陣,他們更應該抓緊時間投放入侵生物,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有的也認為還是先假意應下,拖一拖,不然對方惱羞成怒。
或者有人說不如咱們試一試,能不能真的把他們那個絕響境的妖族給弄死,事在人為嘛。
這好一番探討,最後還沒個定論,那名絕響境的老祖已經過了混沌境,大搖大擺地叫駐守邊境的修真者帶路。
這一位絕響境的老祖不得了,據說是妖界現在境界最高的存在,號稱隱江老祖。說是絕響境,其實人家都快突破絕響境,到達不死生境了!
面對這樣一個人物,人族修者怎麼能丟了氣勢,既然人家都不請自來了,九州之內,皆如無人之境,索性大方接待了。
燕宗主也是這時候力排眾議,命人將隱江老祖接到羽陵宗來。
「當今修真界無人知道,當年方寸祖師布下護山大陣,既能對外,也能對內。」燕宗主沉聲道,「既能護山,也能降魔,只是從未動用過。一旦動用,羽陵十二主峰,也將夷為平地!」
聽者皆是膽戰心驚,方寸真人驚才絕艷,讀盡羽陵藏書,能夠設計出這樣的陣法,也不足為奇。
羽陵宗的護山大陣,是方寸真人飛昇前留給宗門最後一樣東西,它,能夠降得住接近不死生境的妖族老祖嗎?
賭上了宗門十二主峰,燕宗主也要試一試,否則人界又有何人能擋住這位隱江老祖?
……
燕宗主將十二主峰的弟子都遣離了宗門,孤注一擲迎隱江老祖入山。
眾多門派的掌門人也親自到場,要與燕宗主共進退。
那位隱江老祖只是孤身前來,腳下一片白雲,身上一襲白衣,面貌如青年,氣息卻深不可測。
燕宗主站在金殿之前,面無表情地一抬手,「請。」
隱江老祖隨意地四下看,表現得像是第一次來這裡,又像是在尋找什麼。
「請?」燕宗主皺了皺眉,再次道。
隱江老祖的目光定在一處,忽然不動了。
燕宗主隨著他的目光看去,原來是崔棲潮正騎在小鯨上路過,他也在撤離之列,只是懸圃許多瓜果,他收了一陣,這時候才打包好離開,正在旁邊的霧海之中。
崔棲潮也遠遠地看過來,應該是在看這位傳說中極有可能陰了談微真人的妖族。
其餘掌門見著人,有認識的也在心底說,就是談微真人的遺孀啊……
燕宗主心頭忽然一緊,上前一步攔在隱江老祖眼前,正要說話,這隱江老祖卻縱身一躍,從她頭頂飛身撲入霧海,而後團身變作一隻巨獸,踏雲奔跑。
隱江老祖的妖身比小鯨也差不了多少,通體雪白毛髮,兩隻尖耳朵,一條長尾巴,叫起來喵喵喵震聲響,幾步飛踏至崔師弟面前,一爪踩住小鯨,便在崔師弟頭臉親暱地舔了一個遍!
燕宗主:「…………」
所有人:「………………」
第89章
崔棲潮幾乎在看到隱江老祖妖身的第一秒,就認出了他是誰。或者應該說崔棲潮聽說了妖界有這麼一位相當於絕響境修者的妖族出關,甚至要求來人界議和後,他就有點想法了。
現在,隱江老祖的眼神,跑動的姿勢,舔他頭臉的動作,也無一不暴露了他的真實身份,他就是小白……的另一個馬甲。
當然了,對於小白把他臉都舔得滿是口水這件事,還是要稍微譴責一下的,這體型實在太大了,小白難道沒有意識到這個動作現在做來已經不合適了嗎?
崔棲潮也沒帶帕子,用衣角隨便擦了一下,把小白的腦袋給推開了。這個動作看在旁人眼裡,就是抗拒啊!
燕宗主一干人都快要吐血了,心情不知道多複雜。
滿打滿算,崔棲潮「守寡」也才一個月,還是修真者們的談資呢,轉瞬間妖族這個不昧身老祖就表現出了異常的親密。
——不是,你們高人都好這一口嗎?我們大家沒能修到絕響境難道是因為沒迷上崔棲潮?
尤其燕宗主更是心頭火起,師叔屍骨未寒,怎能讓小師弟被妖族調戲!
燕宗主正要阻止,卻見隱江老祖一口叼著崔棲潮背上的衣服,將他甩到了身上,奔跑回來,貓嘴一張,口吐人言。
「這就是羽陵宗第一高手談微真人的弟子麼?我與他一見如故,商談後想邀他去妖界做客。」隱江老祖說道。
眾人:「…………」
如果說舔臉還不夠,這句話就是坐實了……
燕宗主滿臉赤紅,這個隱江老祖分明知道師弟的身份,他這是為了羞辱師叔,羞辱整個修真界!
什麼邀請崔棲潮去做客,叫外人看來,不就是他把談微師叔的遺孀搶去自家了,真讓隱江老祖如此做,她有何臉面去見羽陵宗歷代祖師?
燕宗主強忍大罵的衝動,保持理智地道:「若是一見如故,閣下可在敝宗多停留幾日。」
……回頭就劈死你!
崔棲潮被小白丟到背上,陷在他柔軟的皮毛裡,感覺到身下的肌肉起伏,小心抓著他的毛坐了起來,只見身後小鯨焦急地跟來,在小白身後游來游去,卻不敢靠近,因為小白那條看似柔軟的尾巴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撩動著,非常具有威懾力。
再往前看,則是燕宗主等人複雜的眼神。
燕宗主尤其關心,看到崔棲潮爬起來,就示意他下來。
崔棲潮開過飛船騎過馬、牛、鯨包括一眾外星動物,但還真沒騎過貓,他想想往前,抱著小白的脖子想往下爬。
小白輕巧地一伏身低頭,崔棲潮的雙腳就落地了,而後再變回道體,身形仍是十分高大的,比普通人高太多。
崔棲潮深吸一口氣,說道:「宗主說得是,我便先不離開了,一道接待隱江前輩。」
燕宗主面沉如水,只見隱江老祖還一直色瞇瞇地盯著師弟看,火冒三丈,真是沒見過這個境界的修者還如此下流!
她先入為主,怎麼看隱江老祖怎麼污穢,一側身擋在了崔棲潮面前,那隱江老祖還流露出不滿的眼神,她只當沒看到。
其他掌門也皆在心中唏噓,妖族與人族習俗真是大不相同,他們人界是沒有這種修者的,大庭廣眾之下,隱江老祖竟用飽含挑逗的眼神看崔棲潮,彷彿隨時都要去和崔棲潮「玩玩兒」。
而且他們一個個都還站在這兒,隱江老祖視若無物,真是令人大感憋屈!
這就是實力至上啊,縱然他們還是人界修真界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在這妖族老祖面前,也只能忍著。
再看看氣憤的燕宗主,唉,現在只能看燕宗主的了,但願方寸真人當年的設計能夠制住隱江老祖。
……
崔棲潮是知道燕宗主計劃的。雖然不知道小白從談微真人到隱江老祖這個馬甲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是既然都是安然無恙的小白,那不應該再實施破壞妖界生態系統,也不應讓燕宗主把小白給劈了。
其實引動陣法對燕宗主來說,也是最後一招,崔棲潮知道這一點,一進門就率先開口,暗示小白,「聽說隱江前輩來人界是想議事,不知想議何事?如今兩界之間最緊急的,就是戰事了吧。」
議什麼事,小白來就是為了和崔棲潮會和啊,聽崔棲潮這麼一說,他倒是立刻反應過來,淡淡道:「不錯,正是此事。」
在場之人面上倒有點淡淡的古怪,尤其是燕宗主以外與崔棲潮接觸不多的人。這麼多高境界的修者面前,崔棲潮如此鎮定,甚至主人般開口挑起話題。
能成為傳奇人物,果然是有些本事的麼……
燕宗主心提了起來,真的要議戰事?隱江老祖這態度,不會也主張議和吧?
小白也是賤的,蹺著腳道:「我有意命妖族停戰,還需人界配合,也一道停息了,想必,你們也是願意的吧?」
願意,怎麼不願意!
這下流妖族竟然還有這等想法,燕宗主精神一振,點了點頭。
「那便容易了。」小白說道,「妖族各自為戰,但若有反抗者,我自會處置。還有一事……」
他說著,掃了眾人一圈,叫人心頭一跳,頗感不妙。
「我還可以與你們一道修出護牆,重新隔離人妖二界,但是,他必須和我回妖界。」小白舊事重提,指著崔棲潮道。
燕宗主實在忍不住了,一拍桌子,「你當我羽陵宗是什麼地方!」
「宗主!」崔棲潮也霍然站起來,按了按燕宗主的肩膀,放緩了語氣道,「師姐,稍安勿躁,議和是大事,咱們慢慢談。」
小白想賤賤地說一句沒得談,我就是要把他帶回去,看見崔棲潮不動聲色給了一個警告的眼神,又沒滋沒味地閉嘴了。
燕宗主聽到崔棲潮難得喊了聲師姐,這才冷靜一點,冷著臉坐下來。
「我們可以先談一談細節。」崔棲潮不知不覺開始掌控節奏了,「妖族有哪幾族是聽憑前輩調遣的?」
妖族雖然都是各族群分開行事,但總有關係親近的、附庸他族的,尤其隱江老祖現在是妖界唯一出關的不昧身妖族,他講話很有份量。
小白細數了幾族,說著說著,又忍不住道:「哎,你師尊的芥子洞天不是封著麼?你拿來我幫你開了。」
眾位掌門都要麻木了,這妖族還挺瞭解情況……
燕宗主虎著臉道:「不勞費心。」
「那你來費心?你打得開麼?得花幾百年?」小白毫不客氣地懟了回去,「我修為比他高,一會兒便抹去烙印了。」
燕宗主一時無言,沒法反駁。
其他人心裡頭甚至冒出一個荒謬的想法,談微真人剛隕落……其實也就是前不久,還有人私底下討論,崔棲潮日後無論再結道侶還是拜師都難了,誰想被拿去和談微真人比?比得上麼?
現在麼……
還是崔棲潮鎮定,甚至不動聲色地道:「那就麻煩前輩了。」
這也不出奇,燕宗主是知道崔師弟很重視那些芥子洞天的,再說了……
她冷靜一點後哼笑道:「說的也是,芥子洞天中還有成百上千的妖族俘虜,閣下上心也實屬正常,不知裡頭是否有閣下族中後輩?」
小白只做沒聽到,不吭聲。可別提醒崔棲潮回去查看了,畢竟燕春秋猜的正相反,那裡頭的妖族有什麼也不會有貓科的。
就這麼反覆跑題又被撤回來,聊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半天的時間就過去了,眼看形勢僵持,崔棲潮提議:「不如暫時到此為止,前輩遠道而來,也休息休息。」
他們不用休息,崔棲潮這個攖寧境的也得休息休息。
「就依師弟所言吧。」燕宗主都懶得問隱江老祖的意見了,就算知道開罪不起對方,但這妖族實在太可恨了!
剛好他們這邊,也需要一些時間來商議。
小白當然也不會有意見,他還想說自己住懸圃去呢,被崔棲潮打岔開了。打從LJJ抓了他一回後,他是越來越囂張了。
出了金殿,就看到飛光也在外頭,探頭探腦的。見到他們出來,便垂手站在一旁。
原是崔棲潮早該出去了,飛光奉命照應崔棲潮,卻不見他人,就尋了過來,看到小鯨在外頭等著,便也等了半天。
這來得正好,燕宗主說道:「飛光,你領這位妖族前輩下榻崔巍峰。」
飛光汗了一下,面上卻不動聲色,「前輩請。」
他心想,幸好隱江老祖打外頭來的,不知道崔巍峰是什麼地方。
崔巍峰上,都是些雜役所在,比如玟糜珠饀樓和得意田也在崔巍峰。燕宗主真是煩透了這妖族,才打發他去住崔巍峰,那裡的雜役也都搬走了,正巧空出許多院落來。
……
小白才不在意自己被安排在那裡,他知道崔巍峰是地方,那又怎麼樣,前腳飛光把他送到崔巍峰,後腳他就自己溜去懸圃了。
崔棲潮也回了懸圃,今日是沒法離開了,他正站在院中,小白就從後面撲了上來,在接觸到崔棲潮的一瞬間,便又化作了貓身,把崔棲潮摁在地上。
實在是……太爽了!
這就是小白一直幻想的場景,他,大貓,把崔棲潮玩弄於掌心!
小白小心地把崔棲潮翻過來,巨大的爪墊輕輕摁在崔棲潮胸口,貓眼瞇了瞇,輕佻地問道:「談微走了那麼久,你想不想他呀?」
崔棲潮有點無奈,小白想來也是出了意外,才會換馬甲,還有點亢奮,一見面就舔他,現在又問他想不想自己了。
崔棲潮沉默了一會兒,才如他意地道:「……想了。」
崔棲潮歷經四個位面,在這些位面裡待了幾十年,小白一直陪伴在身旁,就算一開始懷疑小白,慢慢也親近了。主寵的模式一時難以改變,但也是同伴。
小白得償所願,爪子一伸,利爪就伸了出來勾開崔棲潮的衣襟,先是傲嬌地哼了哼,又忍不住笑了兩聲。
崔棲潮也伸手去攔他,不過倒不是拒絕的意思,而是小白的爪子太利了,要把他衣服掛壞的,他想自己來脫。
小白把崔棲潮的衣服給扒光了,這才高高興興地坐下,抬起爪子比比劃劃,越發覺得這個體型差自己非常滿意。
「你這是什麼情況?」崔棲潮拍了一下小白的爪子。
小白滿不在乎地道:「LJJ想抓我,我就把真人的數據給毀了,又搬了個家,所以現在才上線。」
而且,他還惦記著崔棲潮的芥子洞天,妖界那些地,於是特意捏了個妖界大能的數據,在滿足自己私心之餘,也能讓崔棲潮得償所願。
小白沒說出來,崔棲潮卻也能想到他那些用心,「你有心了……但是這樣一來,LJJ那邊該惱了。」
「早就惱了!」小白說道,又因為崔棲潮看穿了的用心而竊喜。
其實從他被LJJ發現蹤跡,還要進入修真位面,自創角色開始,就有些失控了。但當時小白出於激動狀態,一心回來虐崔棲潮。
以人形狀態相處後,小白覺得自己的斯德哥爾摩綜合症越來越嚴重了,甚至有點扭曲,具體表現在更加癡迷和崔棲潮的身體接觸。
這很奇怪的,崔棲潮嚴格的時候居多,偶爾對人溫柔,就顯得那麼好。幾乎讓小白懷疑這是什麼精神控制的手段了。
貓形態由於建模的緣故,對他還是有一點點影響,當然也可能像很多認識的人說過的一樣,他就是手賤,否則怎麼會黑進LJJ來。
而在人形接觸時,原本尋常的動作,竟讓人有些不一樣的感受。就好像從前小白會暗恨崔棲潮竟敢把自己當貓,現在崔棲潮再像對待貓一樣對他,他便一邊飄飄然,一邊慢慢的感覺到一絲不滿。
明明已經知道他不是貓了呀……
再後來,在LJJ的圍剿下,他不得不擦去所有痕跡。按理說,不應該再冒險進入LJJ了,他也已經反思了從「談微真人」的存在起,就有些手賤過頭。
可最後,小白還是沒忍住,更加高調地出現在修真位面。也許是不想在崔棲潮眼前落荒而逃吧。
再深處的,他還沒敢想。
崔棲潮不知道小白一剎那間千回百轉了那麼多念頭,只知道小白的剔透的藍色貓眼正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看,因為看過小白的人形,他幾乎能想像得到這表情轉換在人臉上會是什麼樣子。
崔棲潮摸了摸貓頭,當然,其實他只是摸到了巨大貓頭嘴邊那一小塊地方,「小心被抓了,我還得帶盒飯去探監。」
小白心猛跳兩下,又覺出這巨大貓身的不便之處了,他都沒法和以前一樣把頭隨意擱在崔棲潮身上任何一個部位,他嘀咕道:「誰要你來看了。」
原來崔棲潮想和他在現實裡見面呀,唉,真是的……崔棲潮還和LJJ簽約了,這他能隨便和崔棲潮見面麼?!
崔棲潮也不清楚具體情況,只能斟酌著勸道:「你自己要有點數,在這裡我就不說太多了,以免被發現。」
說到底,這隱私保護機制雖然有法律保護,但LJJ真想徇私還是有渠道的。
小白瞭然地點頭。
「本來你不回來,我差點對妖界動手了。」崔棲潮輕笑一聲,把他原本的計劃還有燕宗主的打算說給小白聽。
小白:「……」
好險,他晚來一步妖界的地就沒了!崔棲潮還不哭死!
「既然你回來了……」崔棲潮目光如水地看著小白。
小白睜大眼睛:「嗯嗯。」
崔棲潮:「還不快把芥子洞天打開?之前你自己是怎麼說的?」
小白:「……哦。」
「師姐。這件事我已經認真考慮過了,我和隱江前輩一起回妖界。」崔棲潮平靜地對燕宗主說。
相對於他的平靜,燕宗主堪稱狂躁,她散發著可怖的氣息,「我現在就讓飛光把你帶走,我去啟動陣法。」
「師姐!」崔棲潮拉著燕宗主,「你不要想歪了,是這樣,隱江前輩說了,妖界畜牧業比較發達,但他想請我去指導一下農業發展。」
燕宗主:「…………」
她一瞬間有點窒息,雖然師弟找了一個荒誕但以他自身條件來說非常真實的理由,可她還是一下子覺察了師弟的想法。
師弟只是想犧牲自己一個,換取人妖兩界的和平!
但她怎麼能允許這種事,無論師弟還是隕落了的師叔,都不得安寧。再說了,妖族奸詐狡猾,安知隱江老祖是否只是在戲耍他們?
崔棲潮又勸了幾句,講講妖界的土地,展望妖界肉類製品說不定還能輸出人界之類的。
「……師弟,你讓師姐再想想,師叔隕落了,師姐實在不忍你受這樣的苦,去那畜生手裡。」燕宗主閉著眼睛道。
「……」半晌,崔棲潮才道,「好的,那我先回去了。」
他一離開,燕宗主便睜開眼,冷著臉向外走。
想想?她現在就去讓飛光把師弟帶走,然後啟動陣法,劈死隱江那下流妖族!
燕宗主還未踏出門,就聽到崔棲潮一聲驚呼,她心中一驚,追了出去,只見隱江老祖不知何時出現在外,崔棲潮被他安置在身後。
隱江老祖眼中現出一絲狡猾的笑意,開口道:「燕宗主,我在人界水土不服,不便再多留,崔棲潮我就帶走了,昨日承諾過的事我一定會踐行的,還請放心吧!不必送了!」
「老賊爾敢!」燕宗主大怒,見隱江老祖攜崔棲潮踏雲逃離,急忙拋出法器追了上去。
可是二者畢竟境界相差甚遠,眼見距離越來越遠,隱江老祖已遁入混沌境,離開了人界範圍。過了境,便是大批妖族駐守之地了。
燕宗主又氣又急,身形一晃,幾乎墜下雲頭。
……
混沌境那一頭,妖族們見隱江老祖背負一人回來,紛紛迎了上去,好奇地道:「老祖,這是誰呀?」
妖族對隱江老祖去人界要做什麼也一無所知,心裡倒是期待得很,可是人界好像沒發生什麼大亂,倒是老祖帶著一個低境修者回來了。
崔棲潮也跟著風計耘學了點妖族語言,臨場倒也能聽懂隻言片語。
「境界很低啊,若不是您護著,連混沌境都過不了吧。」
「咦,那難道是人族哪個掌門的孩子?」
「人族可是俘虜了不少咱們的同族,老祖這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那正好,咱們可以把這人煮湯分吃,再送一杯給那頭的人族,哈哈哈哈。」
小白一腳就踹在那妖族身上,把他從雲上踹下去了,凶巴巴地道:「吃誰呢你!誰敢動他,就等著神魂俱滅吧!」
妖族們:「…………!」
這一刻,他們發出了無數人曾經發出過的疑問:老祖是不是中蠱了??
LJJ:
【先說我不是想談微了,但是他一走也太虐了吧,芥子洞天打不開,我崔每天都好憂鬱哦!雖然還是在忙碌著,可我總能在他身上找到揮散不去的淡淡哀愁,君失耕地我失意……】
【自從談微走後,太陽還是一般朝升暮落,他還是早出晚歸,像是什麼變化也沒有,又像是截然不同。心頭的空隙總歸是再也填不滿了,他一夜夜地懷念談微,懷念那個不大可愛卻有地的人。】
【你們戲會不會太多了?】
……
【可以……這很帝王血脈,你崔就要統一人妖兩界了!】
【驚了,有點爽是怎麼回事,攖寧境小修者用自己的方式給亡夫報仇。】
【亡夫?誰??】
【都死了,給個名分怎麼了?】
【噫,怎麼妖界也有大佬出關了,是大boss嗎?我崔的計劃會被這個妖族阻撓麼?】
【激動,崔老爺會不會一炮轟過去報仇】
【來了來了,我靠,還挺帥】
【……嗯?嗯???】
【莫名熟悉的感覺,我手指開始顫抖了……】
【………………】
【孽畜快放開那個崔老爺!】
【策劃出來挨打吧,這都什麼建模!】
【這啥!百分百訓貓高手還是百分百吸引絕響老祖體質!!只要是貓或者絕響境老祖在你崔面前都會化作繞指柔嗎?!】
【服了,事到如今只能請女頻的姐妹來分析了,我看不動了】
【我來我來!隱江,到底是報復人族NTR疑似有前仇的談微真人,還是一見鍾情巧取豪奪?崔總,到底是光速煥發第二春,還是表面忍辱負重委身妖族實則圖謀妖界之地,伺機報復虐戀情深!劇情高潮迭起,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我謹代表本人表示:隱江,只要你地夠,我就站你邊!】
【真的,寡婦再就業會不會太快了一點QAQ】
第90章
就像談微真人在人界曾經是個威名赫赫的人物,隱江老祖在妖界也是傳奇級別的人物,流傳著不少他的傳說。
被這樣一個不昧身境界的老祖威脅,被踹的妖族都沒敢動用功法,硬生生壓抑本能,在地上砸出了一坑。
其他妖族的心裡也像被砸了一個坑,呆滯中帶著震驚地去看那人族。隱江老祖為何中蠱一般護著這人族?這人族的修為,年齡應該不超過百年,隱江老祖閉關都千年了,他們認識至多幾日吧!
還是說,這人族有什麼他們不知道的特殊身份?
崔棲潮都醒來了,還大搖大擺地坐在隱江老祖背上,甚至往前爬了爬,騎在他頭上,手揪著兩隻耳朵。
看著看著,妖族就快不敢看了……
他們沒聽過崔棲潮的名聲啊,兩族畢竟語言不通。當然,就算知道,也不可能想得通隱江老祖怎會看上一個修為微末的人族。
妖族的妖身是很微妙的,為了方便駝人駝東西沒什麼,但像崔棲潮那種姿勢,騎頭上,還揪耳朵,有時候就是道侶之間也不一定能做。
這簡直是坐實了,老祖和那人族之間,關係絕對很曖昧!
崔棲潮則是扯了扯小白的耳朵,對他魯莽的行為有點無奈,「燕宗主還在後頭,你把人給氣壞了。」
「嘿嘿,我知道。」說著,小白又下令,不准這些妖族再越過混沌境。
「為什麼?!」
妖族們又是嘩然。
小白:「我同人族做了交易,只要他們同意崔棲潮,」他眼睛往上看了看崔棲潮,又接著道,「和我一起來妖界,便就此議和。」
妖族們:「…………」
……他們不知道這個交易呀!
而且為什麼這人族來了,就要議和?
雖然都尊敬隱江老祖,敬的是他的修為,並非所有妖族都直屬隱江老祖所屬的族群、附庸。
他們很不願意,但直面隱江老祖時,乍然之間,都有點敢怒不敢言。
「還、還請老祖三思,若就此罷手,人族該怎樣看咱們。」有妖族脹紅著臉道,一對上隱江老祖的眼神,又膽怯地低頭,「老祖身邊若是缺了侍奉的小妖,無論貓族,或是親近的虎豹等族,都會獻上貓女、豹女……」
話還未說完,小白就憤怒地說:「閉嘴!還要什麼貓!」
妖族:「??」
小白也沒解釋的意思,「休要胡言亂語,不知好歹,我把人接來,是為了指點妖族農業的,看看如今妖族良田無數,卻無妖耕種,豈非暴殄天物!」
妖族們:「…………」
什麼,什麼農業?誰要發展農業了?我們妖族不想吃大米啊!
可隱江老祖很乾脆,不再與他們廢話,忽而變為人身,單手接住落下來的崔棲潮,另一手從虛無中拔出一柄長劍,朝在地上一劃,白色的荒漠立刻多出一道深深的溝壑,殘留著囂張而鋒利的劍意。
「要想過境,就先接了我這一劍!」隱江老祖說罷,摟著那人族又遁往遠方,眨眼間不見了,只剩下一干妖族呆呆面對那道劍意。
不愧是不昧身修者!
隱江老祖一劍,留下的劍意通天徹地,橫貫千里,阻在混沌境之前,久久不消散。讓人想起上古時期的劍仙在遺跡留下的劍意,歷經萬萬年,劍氣仍然沖天,成為劍修們砥礪劍法之處。
要想進入混沌境,必要隔著時光接這一劍。
當今妖界,甚至再加上人界,可有人敢接這一劍?
不錯,兩界之間的連接之道越來越闊大,可隱江老祖留劍意於此,更是一道警告,好叫妖族都掂量掂量,你能避過這道劍意,但能避過隱江老祖本身嗎?
……
對比妖界的波瀾,人界也不遜色。
隱江老祖是眾目睽睽之下把崔棲潮帶入妖界的,燕宗主又親自追到了混沌境外,此事不知多少修真者看到了,加之羽陵宗諸位掌門也知曉隱江老祖的要求,根本瞞不住天下人。
要不了多久,崔棲潮被隱江老祖擄走,還是以兩界休戰為條件的消息,便傳遍修真界,甚至連少數凡人也知道了。
……這到底是什麼級別的萬人迷啊?!
從崔棲潮進入修真界起,大家就一再被他跌宕起伏的經歷震驚,本來都以為自己已經要麻木了,但現在,傳奇居然再度揚帆起航,還航到妖界去了!
稍微有點理智的人還會思考一下,也許隱江老祖有別的心思,比如想羞辱羽陵宗,勸其他人不要瘋狂編造崔棲潮是什麼天生絕頂鼎爐的消息了。
——直到他們發現,不久後真的沒有妖族敢闖入人界了。
這還能說什麼,隱江老祖要是為了羞辱任何人,犯得著這麼做嗎?
看來看去,最慘的還是談微真人了,屍骨未寒,唯一的徒弟兼道侶就被妖族擄霸佔,難怪羽陵宗上下怒氣沖沖,誓要找妖族算賬。
此事頗有爭議,如今妖族已然停戰,卻是燕宗主不肯罷休。
總有那麼些人,覺得事不關己,人不是他們出的,臉也不是他們丟的,既然都這樣了,何不就此打住,捨崔棲潮一人,救了萬千無辜。
燕宗主此時才將靈力武器的發明者以及破壞生態系統那個計劃說出來,然後恐嚇大家,不錯,隱江老祖已經把人擄走了,有別的想法,也不必停戰。
那就算隱江老祖也著魔一般喜歡上崔師弟了吧,但你們就不怕崔師弟去妖界後心灰意冷,還見沒人救他,生出怨恨,反過來對付人界?
要知道,他能設計妖族的生態,就更能設計人族的生態,別提還有靈力武器的設計了。
燕宗主還有一件事沒說出來,十分重要,不好隨便透露,留著做最後的殺手鑭。
那就是崔師弟的芥子洞天裡還有五個絕響境的老頭,要是為妖族所用,自個兒去想想吧!
一時間,整個人界修真界和妖界那些被恐嚇的妖族,全都陷入了的討論,到底戰還是不戰?能戰還是不能戰?
芥子洞天。
這裡的氣氛不比人妖二界輕鬆,自從談微真人隕落後,這裡再沒人進來,大家隱隱也知道,可能發生了什麼不測。
要不是還有絕塵子他們幾個老頭鎮著,加上多日來的習慣,許多妖族怕是都不想動了。
風計耘不屬於趁機偷懶的一個,他還在認真幹活。
倒是來的時間不長,被洗腦不深的大哥風不期,動了不少念頭,他慫恿者風計耘:「這般久還沒進來,必然是出事了,崔棲潮還說要把糧食搬走的,卻沒進來,你想想啊……」
風計耘悶聲不說話。
「你是不是中毒了?」風不期拍他腦袋,「你別迷了心,仔細去想想,種地,太可笑了,你們還賽著種,這不過是人族的計謀,算計你們比拚,消耗了氣力。
「依大哥看,應當趁此機會,收攏了其他妖族,偷偷積累靈力,一旦恢復了,便對付那殘魂。一旦能出去,咱們還有機會……」
他給風計耘使了個眼神。
風計耘歎了口氣,「大哥,那你就沒有想過,也許他們沒什麼事?談微可已是人界的不昧身之境!」
「不昧身很難得嗎?崔棲潮的芥子洞天裡不還有六個?」風不期冷冷道。
風計耘:「…………」
他一時啞口無言,「你明明知道不能這麼算!」
崔棲潮這個,屬於奇遇啊,雖然以前也沒聽過誰能一次性奇遇六個……
風不期意味深長地道:「小弟,你被關久了,不會真以為種地能有什麼前途吧,睜眼看看吧,你再不動作,那些饕餮也要有動作了。」
風計耘渾身一震,竟有些茫然。他這耘字,耕耘的耘,難道真的不值什麼嗎?
……
在有心者的鼓動之下,芥子洞天內的氣氛也怪異起來,幹活的妖族越來越鬆懈,唯有農機還在一如既往地耕種。
只是隨著他們各動心思,絕塵子等人畢竟只是殘魂,無法掌控太多,這些妖族的靈力都各出心裁,好慢慢保留一些靈力。心裡清楚,卻也無可奈何。
窮奇與饕餮新舊兩派最大的勢力本就互相看不慣,現在沒了人彈壓,他們的摩擦也越來越多。風計耘手裡有農機,這日饕餮就想搶過去用,雙方吵嚷起來。
爭著爭著,就要動手了,但大家都不捨動用那點兒好不容易攢下來的靈力。
怎麼辦呢,用工具吧。
紛紛抄起各自的耙子、鋤頭,互相毆打起來。
好一齣村民械鬥的場景,打得正熱鬧呢,眼前天地改換,陡然間他們就從芥子洞天出去了!
「哎喲!」妖族們挨挨擠擠地摔在地上,抬眼一看,先是心頭一緊,因為看見了崔棲潮。
但是很快又是一窒,因為崔棲潮旁邊還立著一隻巨貓,妖氣濃厚,世所罕見,明顯是貓族的妖。
眾妖族一陣狂喜,不見談微,只見崔棲潮和這位貓族前輩,他們這是得救了吧?!
風計耘還在茫然著,風不期與一個饕餮已經一個滑跪就衝了出去,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起來。風不期甚至抽空給風計耘拋了一個眼神:看吧。
風計耘悵然,這是,結束了……
風不期趴在那貓族面前恭敬地道:「前輩,我等是被人族俘虜的妖族,我乃窮奇風家的人,多謝您的救命之恩。」
饕餮也大聲道:「前輩大恩大德,饕餮沒齒難忘,必有重謝!前輩若能再將這人族交給我折磨,以解心頭之恨,饕餮族一定會奉上更多珍寶!」
小白看他一眼,想要崔棲潮,還要折磨?
他一掌差點把饕餮的腦袋都拍掉,直接捶進了土裡,「折磨誰啊你?不好好種地,整天想著折磨誰啊?崔棲潮是你能碰的嗎?」
土裡的饕餮:「…………」
其他人:「…………」
風不期頓感不妙,只見那貓族前輩已經轉而盯上了自己,巨大的貓爪也蠢蠢欲動,一下坐地上了,語無倫次地道:「前輩,不是,我……那個……種地……」
他快哭了,這到底是為什麼啊!
來的不應該是他們妖族的靠山麼,為什麼反而為崔棲潮出氣了。
正是這時,風計耘衝了上去,擋在風不期面前,鎮定地道:「崔先生,你一直沒回來,我自己記著賬和田間數據,也不知道有沒有錯漏,現在要檢查麼?」
剛才那一瞬間,他的腦袋特別清晰,恢復了前段時間在芥子洞天中揮斥方遒的勁兒,一下看清楚形勢,還幫大哥擋了一下。
果不其然,他這話一出,那貓族前輩也不動手了,而是側頭去看崔棲潮。
崔棲潮看著風計耘,頗為滿意地點頭,「暫時不必了,這段時間你也辛苦了,暫且在此休息休息吧。」
風計耘心裡一動,難道,不把他們關回芥子洞天了麼?
崔棲潮心知他們在想什麼,往小白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說道:「你們年紀好像都不是太大,但是應該也聽過他的名號,這位是貓族的隱江老祖。」
眾妖族:「!!!」
崔棲潮輕描淡寫地道:「人妖兩界要停戰了,我如今接到隱江前輩的邀請,來妖族指點農業發展,與畜牧業的科學轉型。我想,今後說不定還有用到你們的地方,畢竟這裡你們熟悉。」
「對了……你們應該看出來這裡是妖界了吧?」
眾妖族:「………………」
地裡的饕餮都把腦袋拔了出來,眼珠子快要掉下來了,結結巴巴說不出囫圇話來。
他們不過在芥子洞天裡關了個把月,卻不知錯過了多少事,怎會發展成這樣。
風計耘忍不住拍了拍風不期的肩膀,「這竟是隱江老祖……哥,你還說種地沒什麼前途!」
風不期:「…………」
……
小白以妖身趴在一張巨大的木榻上,崔棲潮就背靠著他軟乎乎毛絨絨的肚子,手也搭在他的前爪上,手裡拿著一張地圖在看。
這是妖界九洲的地圖,還表明了地質情況,是貓族獻上來的。
就算小白再昏聵,他也是貓族最牛逼的貓,貓族的妖們勸了兩句就敏銳地發現了不可能勸得動,索性聽之任之。
這段日子,一直有其他妖族族群的族長源源不斷前來求見,希望隱江老祖能撤去免戰令,順便把扣著的俘虜放了。
你貓族自己不想打了可以放棄,何必干涉其他妖族?隱江老祖非要替那人族出這個頭,怕是被蠱惑了。
因為崔棲潮俘虜的那些妖族回來了,裡面有風不期那樣知道一些消息的妖族,他們便也知道了,崔棲潮還是人族那個談微真人的徒弟,二人關係曖昧。
這麼一看,這人族就更透出了幾分禍水的意思……
要知道,雖然人族一致認為談微真人是妖族弄死的,可事實上,他們是想把談微真人騙來陰一陰,他們也有先輩留下的陣法啊。
但詭異的是,後來,談微真人還沒到,就消失了,接著就再也沒出現過,聽說是隕落了。
這黑鍋他們背得雖然開心,不過談微到底死在誰手裡,還是個謎。
現在看隱江老祖這樣,他們都懷疑隱江是否早就出關甚至去過人界了,談微不會就是他為了崔棲潮殺的吧??
不但如此,還要為了崔棲潮在九洲種地,他們原來被俘虜的同族都被留著使喚,也不放回來,單窮奇族的長老就來求五回了。
這個不提……幾乎所有妖族都是純肉食,馬仔才吃草呢,你種那麼多菜給誰吃?
求見的妖族,小白是一個也不見,彰顯了他的決心,他就是要停戰,誰來也不管用,誰要是攻打人界,那他就打那個妖族。不服的話,把自家的不昧身妖修吵醒了和他決鬥。
就是這麼無賴,連狡猾的妖族都無語了。
崔棲潮倒是開心了,天塌下來巨貓頂著,他只管規劃哪片種什麼,還有把妖族的畜牧業整合一下。
妖界和人界不一樣,這裡大多數地都是無主的,地廣妖稀,妖族一族聚居,平時也就在居住的地方附近散放動物。沒什麼土地法,對土地也沒什麼霸佔的念頭,頂多有個依稀的概念,和別族保持一個安全距離。
崔棲潮就先從貓族附近的地開始規劃,貓族群居的地帶平原比較多,屬於溫帶海洋性氣候,全年溫度都沒有太大的起伏,牲畜能夠平安過冬,而且雨水也豐沛,高質量的牧草讓散養的牲畜肉質極好。
當然,前提是沒有什麼牲畜疾病,一旦有,則會因為管理原始,大範圍傳染。這也是自然規律,此消彼長。
像這樣的環境,完全可以農牧業並重,結合發展,農牧交錯,耕地提供飼料飼草……
崔棲潮正想得入神,就覺得臉上拂過一蓬毛,是小白的尾巴尖尖。
崔棲潮把尾巴撥開,繼續看資料,過一會兒,這尾巴又繞到他腰間了,以小白的體型,尾巴都能給他當被子蓋了。
他抬頭看了一下小白,發現小白正一臉嚴肅,好像什麼也沒發生。
「你是不是有話要說?」崔棲潮問。
「沒有。」小白矢口否認。
小白就是無聊了。崔棲潮瞭解,雖然放大了,但是以前小白無聊時,也是時不時過來撩一下,假裝不在意地提醒你:我很無聊了。
現在就是動靜特別大了……
反正看了好一會兒資料了,崔棲潮索性從小白的軟肚皮上起來,「來,我陪你運動一下。」
小白也站了起來,抖了抖毛,結結巴巴地道:「怎,怎麼運動啊。」
崔棲潮:「找個逗貓棒。」
小白繼續結巴:「逗、逗貓棒……」
崔棲潮:「你這是什麼表情?」
小白:「什麼?啊?」
小白哈哈乾笑,「我是說,適合我玩兒的逗貓棒,你能扛得動?」
崔棲潮瞥了他一眼,「有道理。那我來放風箏,你去撲吧。」
小白猶豫了一秒鐘,畢竟他們在貓族的地盤上,而他是貓族最穩重霸氣的老祖宗,但很快心裡就「去他的吧」,大聲道:「去找風箏來!」
林琳黑著臉坐在辦公室,周圍幾個下屬也低著頭不敢作聲。
剛剛開會,林總監被高層罵了一頓,崔棲潮的節目在LJJ大紅,甚至因為觀眾玩梗紅到外頭去了。
但就是這麼一個重要的節目,節奏完全被小白打亂了,他們抓也抓不到小白,只能跟在後頭擦屁股,用剪輯來掩蓋醜聞。
小白出入LJJ的數據庫如入無人之境,簡直太丟人了。
他們還想新捏個談微真人出來,把戲演完,現在呢,小白用更快的速度,換了個新馬甲,而他們卻連最後一點線索都失去了。
「……那談微真人的建模還繼續嗎?」半晌,才有人弱弱問道。
林琳閉著眼睛,生無可戀地道:「還繼續什麼,想讓小白和你們拼了啊?」
真再捏一個談微真人,那個修羅場是好看了,但是確定小白不會發狂破壞數據嗎?
「那怎麼辦啊,難道真的讓小白把咱們這兒玩成戀愛遊戲麼。」
也不知道誰說了這麼一句話,所有人心頭都發苦。
崔棲潮和小白這倆,從這一點來說是真的配,一個強行種田,一個強行戀愛,搞得他們臉都要腫了。
忽然有人說道:「不然,咱們再想想辦法?以小白的行事風格來看,也許還有機會。」
林琳「咦」了一聲,「你繼續說。」
……
LJJ:
【從面積上來看,無疑是隱江更勝一籌了,而且他行事比談微更霸道,一言不合就要徵用整個妖界的地。當然,這和妖界制度不同人界也有一定關係。】
【嗯,但是談微那邊還有太一水,這個挺難得的。還有芥子洞天裡的六個隨身農奴,絕響境的。鳳取竹,妖界也沒有吧,這邊對植物不是很在意,原來有也早就滅絕了。】
【不能這麼比啊,我覺得隱江雖然很熱情,把地都給崔棲潮徵來了,但是他本身在種田上不是很有靈性,至今也沒自己動過手。這麼說吧,談微的法器可是鐮刀!】
【我宣佈,經過隱江和談微輪番折磨,男頻的兄弟已經瘋了,這都聊的啥↑】
【瘋了瘋了,打擊過多】
【習慣了吧,又不是第一次了,以前還不想看種地,最後還不是連周邊都買了。在這個頻道你學不會自我調節心態活得下去?】
【笑死,絕望之後居然自暴自棄,開始討論起兩個攻的實績】
【你咋知道那是男頻的,我覺得這種時候還能理性分析,一定是見多識廣的女頻姐妹。那些不談實績談時長的才是男頻觀眾吧,可是我記得貓科動物時長也很……】
【隱江老祖衝鴨,挺過兩分十秒你就是六界最靚的貓!】
第91章
修真者的年齡和境界不一定成正比,但以隱江老祖的輩分,貓族再沒有比他更年長的了。
這麼說是為了表達,整個貓族,也沒有人看過隱江老祖玩兒逗貓棒……
那都是小貓貓們玩兒的了!
當修煉到不色境(一級)後,就應該抵抗移動物體對貓族的吸引,再往上,貓薄荷之類的也不在話下。
可今天,眾目睽睽之下,那個姓崔的人族,拎著一個倉庫裡翻出來,貓族傳統節日才放的大風箏,在外城放。
而隱江老祖,就變作妖身,在屋頂、城頭跳來跳去,撲玩那風箏。
崔棲潮好不容易盡興一回,小白也開心得很,唯獨那些貓族,一個個望著天空,面容呆滯。
這風箏是做成了魚的形狀,還挺立體,線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十分堅韌。聽說貓族的一個傳統節日時,滿城都是這樣的風箏,家家戶戶都有,家境越好魚越大。
那時候看起來的場景,就是整個貓族聚居之城上空都是「魚」,不知道是不是表達了一個年年有魚的願景。
小白還覺得崔棲潮跑得不夠快,衝下面呆滯的貓族喊:「找個馬仔來載他!」
那貓族被老祖這麼一吩咐,慌忙去找貓族豢養的馬仔,馬族除了後天努力外也十分講究血統,那些頂好頂優秀的馬妖修煉到了滌初境(四級)時,會有特別的異象,而且洗髓之後,肩膀附近會流出血一樣的汗水,這樣的馬族叫汗血寶馬。
貓族找了個會汗血的馬仔來,那馬族的境界比崔棲潮還高,一脖子黑色鬃毛長而濃密,油光發亮,在崔棲潮面前低著頭,請他上來。
馬妖身上也沒鞍,崔棲潮也大膽,扶著脖子就上去了。這麼一來,風箏放得就更輕鬆暢快了。
城裡跑得不痛快,馬妖馱著崔棲潮往城外的平原跑,小白在後面撲騰,他一躍就能挑起幾十米高,把那魚形風箏的尾巴都抓成幾條了,喵喵一叫就像打雷一樣響。
非常壯觀。崔棲潮還沒逗過這麼大的貓,跳起來再落下地上都塵土飛揚,動靜極其壯觀。
最後在城外跑了幾個大圈,小白還沒累,馬仔身上嘩嘩汗血,呼哧呼哧的劇烈喘息。他倒是一個勁說自己沒事,還能跑,崔棲潮看得怕了,說算了你還是停下來吧。
「不,不了……怎麼能擾了老祖的雅興!」馬妖堅強地說。
崔棲潮發現這些妖族對族內強者是不是有點盲從,他說:「沒事,我把風箏栓你們老祖尾巴上,他自己和自己照樣玩。」
馬妖:「…………」
崔棲潮就看到那馬妖長臉兩側的眼睛往後面一斜,露出一個驚恐的眼神。
崔棲潮:「說笑的,你停了吧。」
馬妖還是頭一次近距離接觸這個傳說中的人族,有兩點發現,第一他妖族話講得還可以,有點窮奇口音,第二他膽子賊大。
馬妖訕訕停了下來,躺在地上呼呼喘。也是因為他在這兒,又目睹了非常可怕的情形。
隱江老祖一個騰躍,便落在了旁邊,意猶未盡地在原地跳了兩下。
崔棲潮呢,一抬手,「我們來做兩組動作,坐下!」
老祖立刻就後軀一壓,坐了下來。
「蹲。」
這是後腿仍然坐著,前腳抬起,蹲了起來。
「轉圈。」
恢復站姿,就像追自己尾巴一樣,原地轉起圈來。
再等崔棲潮說「打滾」,更是令行禁止,在地上打了個滾。
馬妖:「%¥#@*&?」
早知道小白不是牧羊貓,甚至根本不是貓了,這些動作做來,不說別有一番樂趣,就是感覺帶著兩人的回憶。
他們全然沒有顧忌這一幕在一旁的馬妖看來,有多麼不可思議。
小白連番運動下,情緒十分亢奮,在迅速完成動作之餘,更是被這種亢奮帶動得心頭癢癢。
我是貓嗎?我不是貓,我只是假借了貓身數據。我是貓嗎?我是貓,我陪你做了幾世貓,我是你的貓。
在崔棲潮帶著笑意的「跳」口令後,小白跳動起來,然後輕盈地凌空一踏,躍身把崔棲潮撲倒了。
崔棲潮躺在柔軟的草地上,淡淡的笑容還未散去,伸手摸了摸小白的鼻子,小白則不減亢奮地用臉蹭了蹭他的身體。
因為現在的體型差這看起來有點詭異,他還沒忍住舔了幾下,又弄得崔棲潮渾身口水。
「哎!」崔棲潮喊了一聲。
小白立刻恢復了人身,仍然是壓在崔棲潮身上。
崔棲潮還沒有脫離開小白貓身帶來的看法,對小白過近的距離絲毫不在意,「看你的口水。」
小白埋頭在他脖頸間拱了幾下,用術法把口水弄乾淨後,又吸了幾口氣,手上下摸了摸,像在確認乾淨了一般。
要說異樣崔棲潮可能感覺到了一絲絲,但不足以引起他的警惕,連小白都知道自己因為做貓太久有點受到影響,崔棲潮也不會太過在意這些動作。
小白在他這裡,脫離一個完全的貓,還沒有多少天,甚至可能還殘餘了部分。
可小白不然,他盯著崔棲潮光潔的臉頰看,喉嚨有點發乾,一種意識在萌發,也許他想要的接觸更多。被這個人訓練出了條件反射,是否還訓練出了佔有慾,想做他唯一的貓,是否還想反過來讓他成為自己的唯一。
當崔棲潮撫摸他的時候,他就格外興奮,在看到崔棲潮眼中的安撫時,又多了一絲急躁。怎麼才能把這種複雜的心情表達出來。
小白有點懵懂地靠近他,把嘴唇貼在崔棲潮的下巴上。
「唏律律——」
一聲馬的嘶鳴驚動了小白,這個接觸還不到一秒。
原來是那馬妖被兩人的互動嚇到了,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就叫了一聲。
「這馬沒事吧?」崔棲潮很自然地把小白的臉拍開了,雖然知道馬妖也是智慧生物,但這個形態下總讓他有點兼職獸醫的衝動。
馬妖覺得自己看到的太多了,連滾帶爬地站起來,結結巴巴地道:「我,晚輩……小妖還是先回去吧……」
「不必了,我們玩得也差不多了,現在就一起回去吧。」崔棲潮看看日頭,說道。
馬妖低著頭,頭皮發麻。怎麼可能就玩完了,這不是剛剛開始親熱,完了,他是不是打擾到老祖了。
小白臉上神色變幻莫測,還真看不出來是不是生氣了。
崔棲潮推了他一把,他才走了兩步,語氣淡淡地道:「回去我載你吧。」
「也行。」崔棲潮和小白這個新身體接觸得多,研究出了很多新玩法,比如現在他就抱著小白的尾巴,小白用尾巴把他送到了背上,他再揪著小白的耳朵坐下。
崔棲潮貼著小白的耳朵說:「這個馬妖怕是想岔了。」
就像燕宗主、飛光他們一樣,崔棲潮經歷得多了,也就更加淡定,甚至推測起來用不了多久貓族就要流傳隱江老祖光天化日野戰的八卦。
小白心裡有鬼,彆扭地問他:「嗯,你害不害羞。」
崔棲潮略加思索,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換了種方式,平淡地對小白說:「上次我休息時,看到有觀眾來信,指責我是一台沒有感情的種田機器。」
小白:「…………」
……什麼鬼!
馬妖綴在後面,看到崔棲潮還和隱江老祖咬耳朵,而老祖也格外溫柔,尾巴一直伸直,尾端輕輕甩動,心裡頭更加唏噓了。
大家都知道崔棲潮以前跟過談微真人了,隱江老祖以前也是沒有道侶的,看來老房子著火都一樣。
這個人族真是太厲害了。
「老祖,那個燕春秋又在叫陣了,現在各族都避開百里,看咱們的笑話呢!」貓族的族長端坐在小白面前,一臉苦悶地說道。
小白:「你們攔著她點,也別傷到了,她可是……崔棲潮的師姐。」
妖族是很識時務的,暫時還沒人敢挑戰老祖的地位,都覺得大不了就是耗著,反正他們也不去幫忙築造護牆,隱江老祖遲早要繼續閉關,到時候他們再有什麼想法也不遲。
於是,經過長時間的勸解無果後,妖族們私下商量一番,就各自打消了念頭,只是還需守在邊境。
——他們不入侵人族,只怕人族要過來啊!
尤其現在,人族那個燕春秋,瘋狂挑事,想進妖界找崔棲潮,還帶了一大幫人族。
其他妖族都鬼得很,一看這情況,都避開了,只留下貓族的人在一線。這不是找隱江老祖的麼,還是讓貓族來交涉吧。
貓族理虧,也不好說什麼,只能苦苦支撐。要不是有隱江老祖留下那一道劍意,他們決計是守不住整道防線的。
貓族族長一聽隱江老祖這不負責任的話,就流下了一半真情一半假意的眼淚,「老祖啊,您就憐惜一下孩兒們吧,那燕春秋實在厲害得緊,好幾次衝過來了,把我兒子尾巴上的毛都弄禿了,長也長不出來。還有她手底下那些人族修真者,也不是省油的燈,拿水淹我們的,用火燒我們的,還有特別大的鯨魚就撞了過來……」
羽陵宗百千道法可不是說笑的,都招呼過來了。
小白蹺著腳,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倒是看到崔棲潮端著菜走出來,立刻把嘴巴張大了。
崔棲潮往他嘴裡塞了一條香酥魚乾,用妖族語言問道:「這是怎麼了?我好像聽到燕春秋的名字。」
見崔棲潮來了,貓族長立刻講規矩地把頭低了下來,長輩的道侶不好隨便亂看的。
小白一邊吃一邊含含糊糊地說:「燕春秋嚷著要來帶你回家,現被擋著,沒事,不放她進來。」
燕春秋要來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非得把崔棲潮帶回去,除非告訴她小白就是談微,但那是不可能的嘛。
貓族長腦袋還是低著,口中說道:「您可別誤會,我並非主張就讓那燕春秋帶您回去,哪有這種談微死了您必須得留在羽陵守寡的規矩。」
崔棲潮:「…………」
崔棲潮:「……她不是那個意思。」
貓抬頭瞄了他一眼,迅速說道:「哦對對,她表面上說是救出被俘虜的羽陵弟子,但是咱們貓族誰不知道,您與老祖情投意合。」
崔棲潮:「…………」
他去看小白,小白還哈哈笑,樂。
這可讓他說什麼,算了吧。整個貓族都看到了,崔棲潮在這兒種地逗貓,過得安逸得很,哪有想走的意思。
也是,有句老話叫識時務者為俊傑,老祖是如今兩界第一人,在羽陵哪有跟著老祖過得好。
貓族長又接著道:「我方才和老祖說的意思是,燕春秋這麼窮追猛打,我們著實有些受不住,老祖又不叫我們傷了人族,我們自己的人被打得多慘啊。還請老祖出手定乾坤。」
他想了想,又嘿嘿道:「不然您出手也行,給人界說,您不想回去了,燕春秋覺得沒意思,自然不來騷擾了。」
崔棲潮沉吟一會兒:「也可以,我送些妖界特產的果子過去,叫燕宗主一解心結。」
貓族長大喜,「多謝,多謝!」
崔棲潮擺擺手,這用得著謝什麼,他隨口問道:「留下來吃頓便飯?」
說到這個……貓族長又去看桌上的菜,崔棲潮一端上來他就聞到了,好香哦,還有魚,雖說已經辟榖了,也有點想嘗一嘗啊,沒看老祖都等著吃。
崔棲潮一看他這個神色已經是有意向了,就站起來,「我再去拿副餐具。」
小白張了張嘴,沒來得及阻止,有點鬱悶,又和貓族長說:「只准吃兩口。」
貓族長:「……哦哦!」
不得了了,老祖心底不樂意,但崔棲潮決定了,他都沒阻止。
妖界這邊的畜牧業發展得好,各種肉質都挺好,崔棲潮炸了小魚乾,又做了滑蛋牛肉,主食是銀魚粥,沒有蔬菜,但是切了點水果。
貓族長根本不看水果,直奔著牛肉去,這裡頭撒了香蔥和蒜蓉,蛋特別滑嫩,牛肉也很嫩,因為沒放太多調料,而且炒得很嫩,顏色稍淺,但是金黃的蛋塊更加顯眼,整道菜就是一個詞,香嫩。
銀魚粥也是非常鮮嫩的,熬出了膠質,裡頭還有點薑絲、香菇,味道清淡而卻不寡淡。而且還有道香酥魚乾,焦脆鹹香,非常提味。
好吃是好吃,但是……吃一口就要被老祖剜一眼,感覺實在太難受了。
吃了大概五口,貓族長就溜了,「戰事繁忙,燕春秋一天到晚地罵陣,我還是走了。」
老祖還要在後面罵他,「浪費糧食。」
貓族長:「……」
真是想回去吃完。
「你把人……貓給嚇跑了。」崔棲潮說道,小白的眼神那麼明顯,瞎子才看不到。
「哪來的野貓。」小白一邊大口喝銀魚粥一邊說。
他吃得比崔棲潮快多了,吃完就膩在崔棲潮身上,恨不得四肢都用上,兩隻手抱著崔棲潮的腰,兩腳夾著他,腦袋也擱在崔棲潮頭頂。
妖族的道體太高大了,崔棲潮頭頂著一個沉重的頭顱,背後也熱乎乎的,活像批了一床棉被,導致吃飯都吃得很辛苦。
崔棲潮說:「起來點。」
知道小白很得意現在的體型了,找到機會就要把他揣身上。
「我不……」小白喃喃道,甚至夾得更緊了。
崔棲潮歎了口氣。
小白雖然在他身後,那口氣卻像呵在他心口上,癢癢的,忍不住把頭低下來一些,低聲脫口而出道:「你親親我吧。」
說罷就有些忐忑不安,默默不語盯著崔棲潮看。
崔棲潮沒理,頭都沒回。
小白覺得很丟臉,大聲道:「你親一下吧!」
崔棲潮還是沒理,他覺得小白好像有什麼動作,就冷冷道:「你敢把油蹭在我身上。」
小白:「……」
他的確是打算偷襲親一下崔棲潮的,但是崔棲潮現在這麼一說,他就灰溜溜地挪開了,想了想又覺得氣不過,盯著崔棲潮的後腦勺,想設計什麼。
崔棲潮已經放下了碗筷,抽了張紙擦擦嘴,回頭親了親小白的鼻子。不過親完他也覺得有點不妥,因為幾次和小白相談,小白作為一個人的形象更深刻了。
小白原本正憋著壞,被親了一口後一時間喘得不行了,把崔棲潮撲倒在地,直勾勾看著他。
崔棲潮總算覺出一點不對來了,皺眉盯著小白的眼睛看,「?」
小白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反正崔棲潮親那一下,他就好想做點什麼,但是崔棲潮這麼看著他,他又害怕,下意識的害怕。
最後,小白在崔棲潮臉頰上隨便舔了兩下,就往旁邊一趴了。
崔棲潮把口水擦掉,眉毛還是皺著一點,偏頭看看小白,覺得自己可能想多了。他還是個孩子。
……
崔棲潮答應了貓族長,弄了一批妖族的特產,叫小白帶他去邊境給燕宗主送過去。另外還有他芥子洞天裡那些囤糧,也一併給燕宗主。
小白真是像足了反派,抱著劍守在一旁,放崔棲潮去和燕宗主說話。
「要麻煩宗主把這些送到各洲各國了。」崔棲潮說道,「往後囤多了我就再送。」
燕宗主恨恨看了小白一眼,「師弟你過得怎麼樣?這樣的情形,你還要想著給我們送吃的,你真是太委屈自己了。」
她威脅了大半個修真界,最後講條件講到逼他們各門各派都出幾個人,陪她來這裡打妖族,和不久之前的情形完全反了過來。
之前是妖族攻,人族守,現在是人族攻,妖族守。
「師弟,如果隱江老賊威脅你來的,你就眨眨眼!」
「其實這段時間我在妖界過得挺好的,隱江老祖很講道理,我看了看妖界的地非常適合農牧結合地發展,日後兩界說不定還能有生意往來。」崔棲潮一本正經地道,「當然,當時隱江老祖擅作主張把我帶走,是他的不對,宗主不必耿耿於懷,在哪裡都是一樣的……」
一樣的種地。
「這怎麼一樣?」燕宗主聽他避重就輕,快要急死了,又不太想戳他的傷心處,師弟和師尊情誼深厚,被這麼強迫,師弟才是最傷心的!
「師弟,該不會有什麼危險的想法吧?」燕宗主突然開始懷疑。師弟從一開始,態度轉變就很突然,明顯是要犧牲自己,現在還為隱江老祖說話,會不會是想取得隱江老祖的信任後,就刺殺他?
「沒有,師姐想多了。」崔棲潮說道,「真的希望您不要再浪費人力物力了,現在妖族確實做到了不入人族,你如此耗費精力,對宗門不好。日後咱們完全可以定時一敘,甚至穩定一些後,您到妖族來做客。」
「說完了沒有啊?」小白在不遠處百無聊賴地喊。
燕宗主遠遠瞪了小白一眼,小聲道:「師弟,這樣吧,我現在把你納入我的洞天,然後遠遁,雲夢、元光他們自會攔截,然後我躲到宗門,把陣法啟動……」
燕宗主實在是很難說服,崔棲潮堅定地道:「不必了,師姐,我真的過得很好。您也看到了,我還是騎著隱江老祖來的。」
燕宗主:「……」
燕宗主心想,就是這樣才更可怕啊!誰知道晚上隱江老賊會不會騎回來!
「今日就先說到這裡吧,師姐總會明白的。」崔棲潮安撫地拍了拍燕宗主的手臂,然後對小白招了招手。
小白立刻躥了過來,把崔棲潮甩到背上,然後居高臨下地用豎瞳掃了燕宗主一眼。
燕宗主覺得這一眼特別陰險,特別討厭,不死心地高聲道:「師弟,我一定會接你回去的!」
……
小白都飛出去一截了,還聽到這個話,不懷好意地回頭看了燕宗主以及她背後的修真者們一眼,忽而化作人身,把崔棲潮接在懷中,說道:「吻我!」
崔棲潮:「……」
這麼遠燕宗主都聽到了,當時就想衝過來,被兩個弟子拉住了。其他修者表情也極為精彩,心道真是聞名不如見面!
崔棲潮推了推小白,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嗯?」
小白懷著私心,冒著被崔棲潮打嘴巴的危險,一副要氣死燕宗主的樣子,抱著崔棲潮就一通強吻,閉著眼在他頭臉亂親一氣。
崔棲潮:「…………」
小白心砰砰跳,閉著眼也看不到,心想親到嘴沒有,應該親到了吧?肯定親到了,這個便宜佔穩了!
第92章
崔棲潮覺得自己可能被親得滿臉都是口水了,導致他都沒辦法多想什麼,這個親法太泥濘了,讓他只哭笑不得。
小白被崔棲潮揪住耳朵拉起來的,但有了之前的鋪墊,這個動作在外人看來也儼然是打情罵俏了。
小白扛著崔棲潮就跑了,嘴裡還要嚷嚷,「讓你吻不吻,我自己來還不行麼。我就和她開開玩笑……」
開玩笑?燕宗主都要氣死了。
……
過了一段時間,崔棲潮果然履行諾言,把燕宗主接到妖界來參觀。
這可太詭異了,現在整個人界和妖界的關係都有點詭異,畢竟是被迫休戰,也是被迫從妖界輸送糧食去人界的,現在燕宗主還來參觀,搞得好像大家關係多好似的。
燕宗主對妖族還是不夠瞭解,她想像中,崔棲潮在妖界應該很受鄙視,就像人界有的人也在背後對他有微詞。崔棲潮在這裡還是外來者,更當如是了。
但實際上妖界各族是家族制,大家長的權威性非常高,就算八卦特別多,大家對待崔棲潮,還是恭敬得就好像面對小白本人一樣。
燕宗主臭著一張臉抵達貓族的地方,這裡正在舉行歸元節,是一年中月亮最圓最大的時候,很像現實裡華夏的中秋節,但在這裡的習俗,是大小貓都在夜晚拜月,因為種族特性,這一天修煉將事半功倍。除此之外,也會放各種魚類風箏。
燕宗主入城時,就看到滿城上空都是各種魚形風箏穿梭來去,高低錯落。
看到這一幕,讓燕宗主想起了什麼,從袖子裡放出了一隻小鯨,霎時間成了天空中最大的魚。
崔棲潮走時孤身一人,燕宗主此番入妖界探望他,就把小鯨也帶上了。
小鯨在空中游了兩圈,畢竟年幼,被那些風箏吸引了,用頭去碰它們。
貓族長也被迫接待燕宗主,一路上兩人都假笑相對,此時貓族長的笑容才真了一點點,呵呵道:「來就來了,還帶禮物,我們貓族不靠海,這海魚吃得倒是不多……」
燕宗主:「……」
燕宗主:「……這是霧鯨,崔師弟的坐騎!」
貓族長尷尬地道:「啊呀,是這樣啊。那它見了崔先生可不怎麼熱情。」
正說著,小鯨已經回過神來,想起自己是來幹什麼的了,游了下來圍著崔棲潮繞了幾圈。這麼久沒見,它長得更大了,上次還和小白的妖身差不多,現在大了快一半,畢竟小白是成年體,而它還在快速發育期間。
崔棲潮摸了摸小鯨的嘴巴,「還以為你沒看到我。」
小鯨被那些風箏勾去了注意力,不好意思地蜷了蜷身體。
「說完了嗎?說完了進來。」小白百無聊賴地靠在門邊道。
小鯨一看到他就有點怕,躲到燕宗主身後去,上次小白見到它時在它背上用力踩了一腳,它還記得的。
燕宗主又是氣又是悶,心中發苦。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小鯨躲在崔師弟身後,怕是比躲在她身後有用得多……
崔棲潮領燕宗主入府,嘗了些貓族的特色菜,又騎著小鯨帶她去看貓族的耕地。
大片大片的平原,如今被安排得整整齊齊,耕地與牧地相隔,耕地上既有五穀,也有一些妖族特有的作物。牧場主要放的是羊,遠遠望去像一團團白雲。
再仔細看,還有一些牧羊者,全都是貓族,也就是說,這全都是「牧羊貓」,別說,有小白這個老祖的教導,放起羊來都像模像樣的。
在這裡,崔棲潮也製造了一些農機,有全自動也有半自動的,在平原上歡快地運作著。
「我們牧場出產的羊,肉質會比其他族散養的要好很多,所以如今與各個妖族族群也有了生意往來。我們把牧場開到那裡,便就近聘請當地的妖族做管理員,這樣產出的肉,賣給他們就便宜一點。」
崔棲潮給燕宗主介紹,至於當初被俘虜到他們芥子洞天裡的妖族,以風計耘為首,都成了他手下的得力幹將,幫助打理各個農場牧場的事宜,滿妖界的奔波。
他們的家族也沒有意見,倒不是小白的生死威脅。而是平時看起來好似不務正業去種田,但臨了了隱江老祖會指點一番。
能得這個境界的修者指點,這是多麼難得,人家一句話,比自己苦苦修煉五十年要省力得多,修行途中少走很多彎路啊!
燕宗主心中也不知什麼滋味,其實從每次崔棲潮供過來的糧食也能看出來,崔棲潮在這裡事業很紅火,就連境界都不知不覺到了滌初境,應該是被隱江老祖繼續堆上去的。
崔棲潮又問道:「近來人界、羽陵宗如何呢?」
燕宗主:「人界九洲氣候越來越差,怕要多年才能恢復,但是因為你留下的方法,農民不至於顆粒無收,再加上你定期的援助,沒什麼過不起的災害。至於羽陵宗……」
她表情有點詭異,頓了會兒才接著道:「羽陵宗至今沒有一個突破攖寧境的新弟子!」
崔棲潮:「……」
算一算這滿打滿算也有兩年了,這可是羽陵宗啊,有名師指導,條件又極為優越,山中自有聚靈法陣,結果兩年都沒有一個進入攖寧境的。
傳出去大家肯定要懷疑羽陵宗不行了,不然就是這一屆弟子到底怎麼了?
崔棲潮還記得都是自己無意中造成的,「這可真是……對不住他們了,我也沒料到竟會如此。」
「算了,這是我下的決定,叫他們繼續磨礪。」燕宗主說道,「我也沒想到這麼久了仍無人突破,但只要他們能突破,便是前途無量。」
崔棲潮心道務必如此,否則他心中十分愧疚。
兩人又繼續交談,說一說兩界形勢。現如今,因為妖族在側,便是有隱江老祖阻擋,還是帶來人族危機感,導致從修真者到凡人都在加強自己的力量,不知道算不算好事。
這時小白在一旁說:「好了吧,這麼久了,換我了。」
燕宗主氣道:「我才說了不到一個時辰,師弟說了這幾日都陪我在妖界轉轉,你先前不說,現在還要反悔不成?」
妖族就是沒信用,愛騙人,不要臉,耍流氓……
「沒,他說的不是這個。」崔棲潮趕緊攔了一句,從小鯨背上跳向了小白,小白一瞬間就變作了妖身,用濃密柔軟的被毛接住崔棲潮。
燕宗主:「…………」
她有點凌亂,所以剛才隱江老祖說的換他,是說換騎他了??
小鯨可憐兮兮地繞著他們轉了幾圈,也沒什麼辦法叫崔棲潮回來,明明它才是崔棲潮的坐騎啊!
「好了,師姐繼續吧。」崔棲潮說道,他見燕宗主還在詭異地盯著小白看,又咳了一聲道,「他就是比較愛鬧,師姐不用往心裡去。」
燕宗主慢慢歎了口氣。隱江老祖對師弟實在是太好了,到現在,她都懷疑師弟會不會傾心於隱江老祖了。可是她又能說什麼,討厭隱江歸討厭,現在反而期望隱江老祖和談微師叔的死沒關係了,否則師弟該如何自處。
燕宗主已在心中補全了一齣大戲,看崔棲潮的眼神滿是故事。
崔棲潮還不自知,同她說:「現在我們已經涉及水產養殖了,而且我在研究人工珍珠,妖族很喜歡珍珠。」
燕宗主的注意力一時被轉移了,「珍珠還可以這樣養的?」
別說妖族了,燕宗主也喜歡珍珠,她最喜歡的法衣上就綴了好多珍珠,全是親自到南海淘的。
「師姐帶一匣回去。」崔棲潮說道,妖族認為珍珠磨礪的過程就像他們修仙的過程,所以也尤其喜歡圓、大的,象徵著境界的大圓滿。
燕宗主笑盈盈地應了。
這麼走走停停,小鯨和小白也換了幾次。
快回去時,小白又嚷著要換,小鯨很氣,對他噴了一縷霧氣。
崔棲潮摸了摸小鯨,往小白的方向跳。
按照之前的慣例,小白應該會變成貓把他接住,可這次小白偏沒有,而是一下張開雙臂,把崔棲潮接在懷裡了。
崔棲潮有一瞬驚愕,小白這道體也很高大,兩手抱著他輕鬆極了,還要掂兩下,得意得彷彿是偷了油的老鼠。
燕宗主:「…………」
老貓妖,老流氓,老不要臉……
燕宗主在妖界走了一遭,心態平和了一些,不說釋然,但也不像以前那樣一有空就辱罵隱江老祖了。
尤其是看到崔棲潮對隱江老祖態度的「轉變」,也讓她的想法改變很多。
玄幻修真這個世界,原本按照LJJ的設想,實際直播時間也是不短的。
但是除了小白這麼個岔子,一時間很多安排都被打亂了。按理說崔棲潮要升級之路,可現在呢,他升級是升級了,升得比什麼都快,但完全是被小白堆上去的。
再有,因為小白的肆意妄為,原本人妖兩界的劫難也被他給強行鎮壓了,隨身老爺爺被關在芥子洞天裡種田……好多劇情根本無法展開。
加上LJJ還有別的盤算,於是他們商議一番後,把直播時間縮短了一半。
素材倒不用擔心不夠,除了崔棲潮整合妖界,不是還有他和小白的狗糧麼……放出去刺激讀者,也能湊夠時長。
於是,最後崔棲潮在這裡攏共也只待了五六年。
早在第四年的時候,崔棲潮的境界已經到了認金龍,再往上就怎麼也沒法修了。認金龍境,已經需要開始修煉心境了,很多修行上的事變得很玄妙。
崔棲潮是補習了很多古文,但終究還是沒有那個想像力。
這一點所有人都很無奈,小白不但自己教,還讓其他人也指點崔棲潮啊,可他們讓崔棲潮存想靈脈內有一輪細流按照既定路線轉遍全身,他就一定要問清楚,具體是什麼速度,秒速多少厘米,勻速嗎,細流有多細……
解釋人家也沒法解釋,對他們來說這是非常概念性的,但對崔棲潮來說,不講清楚他心裡就總是擱著,沒辦法認真存想,總覺得不夠具體。
類似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很多,這才導致崔棲潮的境界停在認金龍境,無論再怎麼堆天材地寶都沒用了。
而外界方面,崔棲潮這幾年把妖界的農牧業都統一了一下,帶給了妖族更科學美味的畜牧知識。貓族因為跟著一起幹這個,也算吃了肉。
人族那邊,仍然流傳著崔棲潮的傳說,普遍都說他捨己為人,在妖族為大家爭取來平安的時日與凡人的糧食。
私底下的討論就帶了更多桃色,什麼崔棲潮與談微真人、隱江老祖三人二事,不得不說的各種故事,傳得有聲有色,每天都更加豐富,也算是娛樂了人界修真者的業餘生活。
崔棲潮離開前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幫絕塵子他們幾個重塑神魂。原本以羽陵宗一宗之力,只夠給一個人重塑。這不是其他宗派欠了人情,還有妖界各族可以搜刮。
重塑神魂期間,即從人界九洲各地升起許多微光,飄飄搖搖度來,依附在縹緲的神魂上,為其鍍上一道金光。
——自當年崔棲潮他們途經城鎮放糧賑災起,即留下了六個老頭的姓名,再到後來散糧出去,亦聲明了耕種者。崔棲潮他們在人間的事跡也廣為流傳,因此許多百姓供奉了老頭們牌位。
大道無形,天地有靈,此一番再塑神魂,即有功德之光依附,使他們的神魂更為穩固。
那六個老頭有正有邪,此時心有所感,都極為觸動,想來再生一次,修行之道也會大不相同。
最後和六個老頭長談一番後,崔棲潮和隱江老祖就消失在了人、妖兩界,芥子洞天由六老保管,他們也入了羽陵宗門下。
也是因為有這六老坐鎮,又保得兩界千年和平時日。
至於崔棲潮開拓的那些農牧地,自然而然是由貓族來打理,風計耘等人有的自起爐灶,有的和貓族繼續合作。
也是從這時開始,「牧羊貓」就像「馬仔」一樣聞名了,就像人人都知道馬族出馬仔一樣,貓族盛產「牧羊貓」,各個都會牧羊,血液裡流淌著農耕精神……
未來提到崔棲潮來妖界後才改變了貓族,不知道的還以為那個崔棲潮能生孩子。
崔棲潮就這麼在修真界曇花一現,短短數年留下許多八卦與傳說。
在人界與妖界都出了兩個奇葩老祖之後,絕響境還能稱之為「絕響」麼?自此絕響境多出了一個別稱:問情。
傳得非常玄,據說真正的大能,在留下絕響後肯定會再次出關問情,一不留神即是隕落,仙途漫漫而艱難啊。
而崔棲潮和隱江老祖的消失,有人說是另找個清淨地方一起閉關,崔棲潮境界停滯不前,隱江老祖要把修為傳給他,好長相廝守——搞了這麼多事,這個男人居然只是認金龍境的。
也有人說崔棲潮心裡始終惦記著談微真人,後來刺殺隱江老祖了,生死不知。
還有的腦洞特別大,認為說不定隱江老祖根本就是被談微真人奪舍了,倒是意外地接近了真相,卻也是大家最不認為的說法。反正傳言特別多,不一而足。
而在崔棲潮離開後的第四年,羽陵宗碬磨院的新弟子,才終於成功到達攖寧境,達到了第一境的大圓滿。
也是從這一屆起,碬磨院開始擴建了。因為從此以後,羽陵宗都要用新菜譜招待新入門的弟子,作為對他們心性的考核。
這直接導致了羽陵宗新弟子入境時間拉長全修真界平均值,在碬磨院吃到苦還沒入攖寧境,每天都在嚎為什麼玟糜珠饀樓要這樣對我們。
再往後,這奇聞異事傳遍了修真界,甚至在凡人間也有了名,有凡人號稱得了羽陵宗玟糜珠饀樓的真傳,開起酒樓,賣仙人同款飲食,配合碬磨院的故事,號稱是「不羨神仙」的席面。
……
「好了,這裡差不多了吧?」崔棲潮往後看了看,這地方已經是人跡罕至,妖族也倒不了。
崔棲潮該走了,找了個地方準備偷偷離開,畢竟這是玄幻修真的世界,要是被人看到,不知道又傳出什麼謠言。
「周遭都沒人了。」小白說道,摳了一下崔棲潮的衣角,他的表情不是戀戀不捨,一定要說,還帶了一點期待、不安,因為他想離開這裡後,就買一張船票,跨越半個宇宙去找崔棲潮。
不對,去之前是不是還要自己種一捧生菜帶上?
小白胡思亂想了一會兒,暗示道:「你有沒有想過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崔棲潮看他一眼,「我知道你什麼樣的貓。」
「……」小白說,「我是說,真正的我,我不長這樣!」
他還沒有囂張到用自己的真實容貌建模。
要是崔棲潮說想,他就很瀟灑地說:回頭給你看看!
但崔棲潮只是笑了一下,說:「我最好還是不要知道吧,不安全,LJJ都要恨死你了吧。」
小白急了,「你就說想不想看啊!」
崔棲潮皺了皺眉。
小白喋喋不休地道:「我是說想,想不想,關心我的安全是一回事,想又是另一回事……」
崔棲潮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小白,你是不是……」
小白心頭一跳,立刻把崔棲潮的嘴給摀住了,他有預感接下來的話很重要,重要的話,一定要現實裡聽,說道:「算了算了,不要你說了。」
崔棲潮的臉色嚴肅起來,伸手要把小白的手拉開,他得和小白談談了。
這時候抽離感已經出現了,崔棲潮要離開這個位面了,他的身體也在慢慢淡化。
小白心臟狂跳,把手放開,在崔棲潮說話之前親了親對方。
——他忍不住了,他一定要預告一下!
崔棲潮的表情還沒顯露完全,身形就已經完全消失了。
小白對著一地微光,也滿足地閉上了眼睛。
江談微的意識退出了虛擬位面,相比較LJJ的專業設備,他這裡就要簡陋得多,使用的是自己自製的數據接駁器。
他在床上伸了個懶腰,又想起什麼,趕緊爬起來檢查了一下門口,果然自己購買的崔棲潮周邊種植套組已經到貨了。
立刻打開,裡面配套了幾種種子,江談微挑出生菜種子種了下去。
虛擬位面太過真實了,摸摸嘴唇,好像還能感覺到那種觸感。
他不禁回想起來,一開始跑到LJJ的虛擬位面,只是為了證明一下自己的能力,加玩樂玩樂,這種技術目前還只被幾家大公司壟斷。
江談微一開始流竄了好幾個世界,裝作那裡面的NPC,有時候只是旁觀,有時候也會搗亂,但沒人發現異樣。
後來他突發奇想,現實裡人類無法改變種族,當飛鳥走獸,那麼在虛擬位面呢?
LJJ現在還沒開放穿獸的類型,不知道是技術不夠完善還是想賣關子,江談微沒忍住,自己就進入了一隻貓咪的殼子。結果,就是被崔棲潮給抓去了。
因為也是第一次做貓,這時候的異常已經引起LJJ一點注意,更重要的是江談微很憤怒自己被壓迫,甚至發現自己好像被貓的數據影響了。
後來被帶到第二個世界,是LJJ抽取,但他自己想了很久,也沒逃,心情很複雜,又像是憋著氣,又像是被影響到有點認主了。
再往後就不用說了,他從不服氣到和崔棲潮和諧相處,再到後來,慢慢轉變了。那麼真實的虛擬位面,甚至讓崔棲潮成為陪伴他最長的人。
崔棲潮見到他會是什麼反應,認得出來嗎?一開始可能不會接受他吧,但是他們有感情基礎。江談微撐著下巴想,越想越興奮,又把網絡打開了,查起去LJJ的路線。
因為崔棲潮的節目現在人氣挺高,好幾個關聯詞都和他有關,江談微甚至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好奇地打開一看。
關於他的討論還挺多,無論是談微還是隱江,兩個馬甲都有,估計這一季節目他也成了人氣配角呀。
他們會怎麼說我和崔棲潮?LJJ到底怎麼剪輯的?
別的節目,好像還會有那種描繪男主和配角那個什麼什麼的文圖……
江談微隱含著一絲興奮打開其中一組討論,只見主樓赫然寫著:
【居然還有認真討論談微實績的,真是笑掉我的大頭了!一個XX時長只有兩分十秒的男人,也配種地……不對,也配做攻?】
江談微險些一口氣沒上來:「????!!」
第93章
從LJJ到網友,都太壞了,居然在背後這樣說他。江談微兩眼冒火,正打算把這些帖子都刪了,就收到了一封郵件。
他立刻警醒起來,任何人收到郵件,都不如他收到來得驚人,因為他的網絡地址應該誰也不知道。
江談微擰起濃眉,把郵件打開,先看了一眼,落款居然是LJJ……
內容也很簡單,對江談微非法侵入及獲取信息系統程序行為進行警告,附帶了確切證據,讓江談微立刻停止這種行為,否則他們就要把證據提交有關部門,打個跨星系官司了。
江談微迅速翻了一遍LJJ的證據,沒有錯,不是在嚇唬他。也怪他太大意了,他曾經查過崔棲潮的資料,LJJ居然想到了從這方面入手查到了他的路徑。
所以他們不但能告江談微非法入侵LJJ,還能告他非法入侵國家部門的資料庫。
現在來後悔自己的大意好像有點晚了,江談微想了很久,還是不明白LJJ為什麼要給自己機會——他們不會不明白,這既可以是改過自新的機會,也可能使江談微索性在現實裡也用黑出來的虛構身份生活,避開追捕,繼續給LJJ找麻煩。
江談微心裡隱隱有了一點想法,但還不確定。
三天後。
江談微抱著自己的種植套組上了飛船,無論在自己的房間還是在餐廳,他都抱著自己的微型水培機。
江談微甚至遇到了一個崔棲潮的粉絲,靠各自手裡的種植包認出來的,大家在餐廳遇到了。
「你也看崔棲潮嗎?」對方是個中年男人,長著一臉絡腮鬍。
江談微有點自傲地點了點頭。
「看這個周邊就知道了,哈哈,我過關時也遇到了一個專家,」絡腮鬍男人說道,端詳了一下他的水培機,還說,「小兄弟,你粉的不夠認真啊,沒有買霧培組件嗎?更省水啊!」
江談微:「……」
他粉得還不夠認真??
絡腮鬍男人給他展示自己的,「你看啊,裝上NA公司最新那款果蔬營養液,一個月就能成熟,植物也能獲得更多氧氣,長勢特別好。水培的好看是好看,但是……」
他撇了撇嘴,有點看不上的意思。
江談微很氣憤,但是又沒法說出來,而且他現實裡確實沒怎麼種菜,買的時候發現現在周邊很多配件花樣,只選了個最基礎的包。
想了半天,江談微才說:「弄那麼多配件,不夠返璞歸真!我不但要水培,回頭還要土培,回歸最真實的種植!」
「呵呵呵呵。」絡腮鬍男人云淡風輕地道,「年輕人懂什麼,我這不止是採用哪種科技的問題,更是買周邊支持崔總,你不知道周邊要分利潤給崔總的嗎?我就想給他花錢。」
江談微:「……」
江談微哪裡接觸過這種粉絲經濟,啞然半天,沒想到這大鬍子還能說出我就是要給他花錢這種話。
絡腮鬍男人擺出辯論勝利的表情,還淡淡地說:「當然,每個人都自己喜愛的方式,我只是那麼一說,你也別太認真,咱們專家還算都比較佛系的。」
靠。江談微憤憤想,囉嗦那麼多,我親過他你親過嗎??
……
半個月後,江談微的生菜已經長得水靈靈的,還不算太高,但翠綠鮮嫩,葉片也多,精緻茂盛。
這時飛船也停靠在了港口,LJJ在這裡有一整個園區,範圍從高空垂直到地面,實際面積非常大,看著很顯眼。
在接近了LJJ後,江談微發現周遭還挺多「專家」,都帶著崔棲潮的周邊。
咦,崔棲潮已經紅成這樣了嗎?還是因為這裡是LJJ總部所在地?
江談微正想著,就發現LJJ園區上空的天幕放起了廣告,內容赫然是崔棲潮就要召開首次見面會了,將邀請六十名幸運專家來到總部現場,還會放出三千個線上參與的名額,也就是接駁LJJ機器,以虛擬形象出現在現場參與互動。其餘人,雖然觀看直播也宛如身臨其境,但沒法互動了。
廣告片中的崔棲潮和虛擬位面裡有一點點不同,雖然平時崔棲潮個人形象也很不錯,但這明顯是經過精心造型設計的,多了一些具有攻擊性的美。
這不是從真人秀裡截出來的片段,而是專門拍攝的宣傳片啊……
江談微甚至能看到不少路過的人都停了下來,有的人不認識崔棲潮,只是被外貌吸引了而已。
就算知道真人秀播放量已經很高,但看到這一幕,江談微還是有點彆扭,像自己的珍藏被別人覬覦了。
不過,這倒是一個和崔棲潮見面的好機會。
LJJ的園區裡應有盡有,進出入都有定數,破解掉他們整個安保系統所用的時間,還不如只插入一個假身份,混進去參加見面會來得快。
江談微下定了決心。
「這是什麼?」崔棲潮看著林琳。
林琳嘿嘿一笑,「拍攝計劃啊,你可是新崛起的台柱,週年慶要拍短劇,你不能不參加啊。」
LJJ為了週年慶,計劃找旗下那些人氣演員一起拍一個超豪華真容的慶賀短劇,每個人的角色都是量身定做的,鉚足了勁要贏個滿堂彩。
本來崔棲潮在這個計劃裡,是最不確定的部分,大家都知道,他根本不像其他簽約演員,他就是圖LJJ的技術,好滿足自己的私慾。他會適當滿足LJJ的要求,但此前不包括任何線下宣傳,從虛擬位面出來就是休息,等著下一次種植。
不像其他演員,出周邊都是最基礎操作,還有很多互動活動,跨界去參加別的項目。畢竟這就是他們的職業。
崔棲潮翻了翻,找到了自己的戲份,他那一部分都特別標出來了,可能照顧到他的心情,戲份沒有多到誇張,角色也不是很尷尬。
「可以吧。」崔棲潮應下了。
——他沒來得及對虛擬位面小白最後那個動作做任何評價,出來後,先聽到了LJJ對小白的控訴。
他們已經成功掌握了小白的真實身份,以及他非法入侵的證據。
崔棲潮的第一反應是,「你們把小白的資料給我。」
林琳沒給,她問崔棲潮想幹什麼。
崔棲潮當然是想讓自己的律師們去幫小白辯護,但這話在林琳面前說出來,未免有點過分了。
但事情總有轉機,林琳和崔棲潮長談了一番,約定可以不走法律程序,但是,崔棲潮要配合他們適當曝光,轉化人氣。
崔棲潮和律師也談了談,最後同意了做這個交換,但他也很冷淡地表示,有時間與勞動時長限制,超過就……不值得了。你們開心那就抓小白吧。
林琳聽到「不值得」這三個字都覺得他是不是故意在玩梗加威脅,但臉上表情又看不出來,嘀嘀咕咕地答應了。「要是小白知道,估計又得氣得喵喵叫吧?」
崔棲潮沒說話。
「對了,你還要小白的資料嗎?我有他照片。」林琳對崔棲潮說,「我是說,現實裡那個小白。還是,你想等他來找你?」
林琳擠眉弄眼的,最後那一幕可沒打碼,大家全都看到了,也聽到小白話裡話外要和崔棲潮奔現的意思。
她看崔棲潮又是要幫小白辯護,又是答應了宣傳計劃的,還覺得崔棲潮是不是也那什麼了。
可是面對她的調侃,崔棲潮面不改色,甚至隱隱有點不悅。
畢竟不是當事人,就算看了所有片段,林琳也無法理解雙方本人的意願,這表情讓她不是很看得懂崔棲潮的心思。
如果不喜歡小白,那難道真的是感天動地主寵情?
還記得崔棲潮剛和她簽約時,那個冷淡冷靜又冷酷的樣子,還差點把她給坑了一把……
……
短劇還在籌備中,林琳他們先給崔棲潮策劃了一個粉絲見面會,也是崔棲潮首次以真人秀以外的形式和觀眾見面。
崔棲潮配合LJJ拍了宣傳片,導演也是LJJ自家的,趁崔棲潮化妝的時候,來跟他搭訕了很久。
「其實我最近在籌拍新片,會用到最新的渲染技術,劇本打磨了三年,角色特別有挖掘空間……」導演滔滔不絕地介紹他的班底。
崔棲潮:「您去和林總監說吧。」
他又不是傻子,當然聽得出導演話裡話外的意思是想拉他進劇組。
導演就訕訕的,好多人都知道崔棲潮會進行其他演藝活動了,但他們內部人也知道有限制。
LJJ一定會要求利益最大化,不要崔棲潮說,他們也不會亂給崔棲潮接活動。但是導演也聽說崔棲潮主動權很大,所以才想著另闢蹊徑,爭取到這個機會,借此來自薦一番,說不定能打動崔棲潮呢。
崔棲潮睜開眼睛,發現導演還沒走,他就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導演不捨得地道:「可是這個角色真的很適合你……」
崔棲潮淡淡道:「我不太認可您的話,我本身也不是專業出身,也沒有這樣的追求,連熱情也沒有,哪裡來的適合?」
所謂的適合,其實是導演覺得人氣,或者外貌適合吧?
導演叫冤道:「可角色是神農氏啊!」
崔棲潮:「………………」
……大意了,沒想到還有這個答案。
導演道:「劇本還要保密,但我可以給你講一下這個故事啊,雖然會有一點神奇色彩,但我們不只是要塑造聖人,更要挖掘他的心路……」
「幹什麼,幹什麼呢這是?」林琳出現了,一把攔住導演,「大飛,你搞什麼啊,走正規程序不行麼。」
「我就隨便交流一下,你說崔先生是神農氏後人,我又要拍農皇的故事,就給他講一講。」導演被撞破了,倒也很鎮定。
林琳冷笑道:「神農氏後人多了去了,別給我裝了,告訴你啊,別老想省那麼點事,你去申請。」
那不是沒把握會通過麼。導演遺憾地咂咂嘴,「不信算了,崔先生,以後再聯繫啊。」
導演走了後,林琳小聲和崔棲潮:「這人最會忽悠,你千萬別信他,你前腳進組,後腳他的劇本就換成了上古瑪麗蘇,除了名字其他你全都不認識。前幾年就是他,拍了個片子,乾隆和牛頓搶女人。」
崔棲潮:「……」
光看外表,還真的看不出導演是這種口味,他長得很有文藝氣質,剛剛也一口一個挖掘心路。
「崔先生,這些人鬼著呢,您的律師雖然精明,但是有些他們不瞭解的領域,也還是容易被挖坑。這些事,有我們專業人士來把關篩選,你就放心吧。」林琳吹噓了一番。
她主管的其實就是真人秀這一塊,但是因為和崔棲潮接觸得多,所以主導負責,而且也要管著不斷向崔棲潮說LJJ的好話。
公司領導是這麼認為的,說不定洗腦著洗腦著,以後崔棲潮也願意長期合作了。
「謝謝。」崔棲潮的神情也看不出來到底吃不吃這套。
林琳又調出一道投影,「自從我們放出你要舉辦粉絲見面會的消息,官網訪問流量劇增,都在搶名額,說你終於開始活動了。還有觀眾提議,把談微的數據也帶到現實裡來。」
崔棲潮聽到小白的馬甲,瞟了她一眼。
原本樂呵呵的林琳立刻咳嗽了一下,「這我們肯定不能答應,萬一這些人是有陰謀,想當面diss呢。」不說別的,哪能一上來就這麼刺激。
不管怎麼樣,林琳對這些數據非常滿意,崔棲潮的觀眾年齡層很廣,消費力也很高,種植包賣得可好了。廣告……雖然沒有她一開始幻想的高端廣告,但是美食啊農藥營養液啊,銷售量也都大大增加了,廣告商反饋可好了。
崔棲潮沒有和她繼續討論了,好像很不願意提及小白。
……
到了見面會那一天,崔棲潮像平時一樣,一大早起來給自己的菜澆了澆水,看了會兒書,然後就被林琳帶去收拾了。
衣服是早就試過的,崔棲潮沒做過明星,但按他平時的著裝習慣,也習慣穿正裝,又足夠沉著穩重,比林琳見過的大多頭次甚至第N次參加活動的演員要好多了。
林琳在一邊給他說幾點注意事項,「到現場的觀眾我們的送了小禮物,是你在公司種的那些菜的菜種,待會兒你要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可以提一提這個……」
外頭主持人已經在開場了,六十名到現場的觀眾坐在最前面,後頭都是以投影形式來到的,但極為真實,如果不是偶爾調試數據造成的閃爍,和前頭的真人幾乎看不出區別。
「……下面大家一起用掌聲歡迎崔棲潮上場吧。」
崔棲潮不用林琳說什麼,自己就一步跨了出去,在觀眾的歡呼聲中走到主持人面前,和他握了握手後,解開外套扣子坐下,面朝台下,動作非常自然。
「不愧是帝王血脈的覺醒者,氣場非常強大。」主持人誇了一句,觀眾也非常配合地鼓起掌來,居然還有人舉燈牌。
崔棲潮看到什麼「暗黑神農」之類的燈牌,眼中閃過了一絲錯愕。
主持人開場時就說了不少,這時接著道:「咱們先聊一聊吧。這是棲潮頭一次辦見面會,我們也是勸了很久。我本身也一直在追你的節目,看第一季的時候,我還有點錯愕,我心說這是怎麼回事,不是校園戀愛麼?怎麼把人戀愛聖地都給推平了?到後面也有意思,中世紀,ABO,各種各樣的種田方法。我覺得大家和我一樣,在互動之前,最想先問一問,棲潮的心路歷程。」
他們這場粉絲見面會限制也很多,崔棲潮和他的律師對於他的活動有很多限制,所以不能放飛玩,甚至要用訪談問題填充一下時間。
崔棲潮點頭,大概停了三秒組織語言,然後表情非常嚴肅地道:「在第一個世界的時候,我也在補充理論知識的階段,但最後體驗還是不錯的。LJJ的建模很成功,不僅僅是說背景,還有種植的手感、成長過程,可以說與現實沒有任何區別了。因為限於場地和時代等條件,我主要用的也是復古技術,我不可能在那裡建種植塔,或者把教學樓也改造,大家甚至很少看到農機,即使那個年代已經有了許多農機……」
還心路歷程?崔棲潮的心路歷程就是他的種植心得。這也很簡單,因為他去那裡真的沒有別的想法。觀眾和LJJ思索的,都不在他考慮範圍。
主持人本來還有點忐忑,誰知道往下頭一看,那些觀眾居然聽得非常認真,甚至有人在做筆記!
他承認,他根本不是崔棲潮節目的粉絲,他平時很忙,只是有所耳聞,主持之前本著職業精神稍微做了點功課,誰知道演員和觀眾都比他想像的還要奇葩……
想到這個,主持人又看了看流程卡。嗯,的確奇葩,這個見面會的互動也和別人不一樣。
訪問了幾個節目後,主持人就熱情地道:「下面就是大家非常期待的互動環節,我們邀請現場觀眾上來……和棲潮一起種菜哦。」
他說得好像這非常正常,其實心想,我靠。我是主持了一場農業技術分享會嗎,剛剛下頭粉絲是不是互稱專家來著?是的吧?!
觀眾們歡呼了起來,試問,哪位崔棲潮節目的鍵盤農民、專家,沒有期待過和崔棲潮一起種地?
LJJ準備了一個很大的培植箱,他們要玩個花樣,讓粉絲輪流上去,和崔棲潮一起種菜,還得種出「以農為本」四個字。
按照排號,觀眾一個接一個上來,崔棲潮也脫了外套,挽起襯衫袖子,和粉絲一起種地。
崔棲潮的粉絲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樣子什麼職業的都有,見到崔棲潮本人都可激動了,利用難得的互動機會,一邊種菜一邊和他交談,心裡瘋狂想,我x,崔棲潮就和節目裡一樣精準!太帥了吧,怎麼會有人種菜種得這麼精準!
把家裡種植的問題拿出來問,崔棲潮也都迅速解答了。簡直太厲害了哦。
這個種植是用培育好的菜苗往培植箱裡種,粉絲幾個幾個上來,換了好些批,崔棲潮瞟到一人的手,立刻走了過去,按住他的手,「深了。」
那人的手立刻提了提,恢復到了最佳深度,把土蓋好。
崔棲潮抬眼看了那人一眼,非常年輕,看著才十七八歲,五官俊秀深刻,眼眸是灰藍色,可能有些西方血統。他的髮色是深黑,連眉毛與睫毛也如此,濃密深黑,使得雙眼看上去更為深邃。
這少年緊緊盯著崔棲潮,這個表現好像和其他粉絲沒有什麼兩眼,但崔棲潮卻總覺得有點異樣,好像捕捉到了一絲熟悉。
還沒來得及思考什麼,已經又換了一批人。
……
中場LJJ安排了表演,讓崔棲潮也去休息休息。
崔棲潮沒去他的休息室,而是靠在後面走廊牆壁低頭沉思,直到他聽到了腳步聲,這才從容抬頭,就好像他本來就是在這裡等待來者。
來的是剛才台上那個少年人,他手裡還捧著一把生菜,大步走過來塞進崔棲潮手裡,就帶著十二分的傲氣與八十八分的期待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崔棲潮卻有些失望,「LJJ應該沒有邀請你,你是黑進來的嗎?他們應該警告過你了吧,你知道你現在的行為如果被發現,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嗎?」
江談微流露出一點不開心,但更多的是被崔棲潮認出來的激動,他雖然臉看起來年輕,身形倒是比崔棲潮還要高上一點,眼睛向下看過來時格外得意:「你這麼問,是因為你阻止了LJJ起訴我嗎?」
崔棲潮沒說話,他的表情很冷淡,「在虛擬位面時來不及和你說,你的行為應該只是斯德哥爾摩綜合症的表現,這不是一種正常的情感。」
他沒有敘舊,而是單刀直入這個目前最重要的問題。
江談微興奮的情緒終於被抑止住了一點,就算早就猜到崔棲潮一開始會牴觸,但真的遇到了,還是不大高興,尤其是崔棲潮這樣分析他的感情,「我自己知道。」
崔棲潮:「你真的知道?你……」他上下看了江談微一眼,沒有任何對年齡的歧視,只是平鋪直敘,「你滿十六歲了嗎?畢業了嗎,同學?」
他不認為年齡會阻止人成為朋友,但和小白所想的不一樣,他覺得小白可能還沒有足夠的能力來分析自己的心理。
LJJ告訴了他小白的技術很高超,而小白本人,之前崔棲潮就察覺到他可能年紀不大,現在比他想像的可能還要小。可以看到,小白連控制自己的能力沒有。
江談微不可思議地道:「我跳級修完的,還有,同學是什麼稱呼?別叫我同學!我成年了!」
他說完後,又露出一個有點懊惱的神情,估計自己也發現自己剛才說的話有些幼稚了。
崔棲潮甚至覺得有點好笑,「好吧,那……白先生。」
江談微:「………………」
江談微:「…………我不姓白!!!」
第94章
崔棲潮臉上罕有的出現了一絲尷尬,導致他有些無法對江談微保持冷漠了。誰讓他剛才說的話太傷人了,小白不姓白,這才是正常的啊。
小白這個名字,明明就是崔棲潮給江談微起的,他又拒絕了看江談微的資料,因為生活在一起太久,剛才竟然下意識默認小白就姓白了……
「……不好意思。」崔棲潮輕聲道。
江談微要氣死了,但為了表現自己的穩重,他憋了半天給憋回去了,只悶悶道:「LJJ沒有告訴你麼,第一次差點被抓,就是因為用了真名做馬甲。」
「談微?」崔棲潮有些恍然,這竟然是小白的真名。
江談微聽到他在現實裡叫自己的名字,耳朵都有些發熱,心裡頭怪舒服的,「嗯。」
經過剛才那一齣,崔棲潮有些繃不住了,他算了算時間,對小白道:「談微,LJJ的林總監也在這裡,她看過你的資料,隨時可能發現你,你最好還是先離開吧。」
他語氣很誠懇,林琳確實就在現場,雖然不是時時盯著台上,但也極有可能發現。小白樣貌也不是掉進人群找不到的那種。
江談微不情不願,他是來見崔棲潮的,可崔棲潮就想這麼打發他,「那你晚上跟我約會。」
崔棲潮:「……」
崔棲潮竟然覺得有點荒謬,小白才多大,約他?
「這個生菜是我自己種的。」江談微指著他懷裡的生菜,委委屈屈地道,「我坐了半個月的船,過來找你,我本來住在仙努塔星系。」
崔棲潮含糊地道:「我們可以留個聯繫方式。」
他堅持認為小白心性不定,這件事極不靠譜,一心想打消小白的念頭,要是小白找他以朋友身份現實見面,他估計都要勸小白別再入侵LJJ了,那就更不可能和小白去約會了。
江談微也不傻,一聽就知道崔棲潮在糊弄自己,但他知道不能把崔棲潮逼煩了,就說:「好吧……你把網絡地址寫我手上。我沒有住的地方,就在外面等你,你一定要聯繫我。」
「你怎麼沒有住的地方?今天剛到?」崔棲潮一邊寫一邊問了一句。
「我都要和你見面了,當然把房退了。」小白理所當然地道,「這附近住處很難找的。」
「……」崔棲潮費解地道,「我住在LJJ,就算住在自己家,也不會招待你住在我家的。」
小白幽幽看著他,「……我也是剛剛才發現這一點。」
崔棲潮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冷酷一些!
崔棲潮很久沒有和小白這樣的人接觸過了,只覺得有點怪異,就像小白在心裡想,他比虛擬位面裡要冷一些,他其實也在想,小白比虛擬位面裡還要幼稚。
「好了,快走吧。」崔棲潮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吩咐了一句就往前走。
走到門口時,崔棲潮回頭看了一眼,見小白還斜斜靠在遠處的牆上望著這邊,有一種非常少年氣的深情,不是不動人,只是對於崔棲潮來說距離太遠了。
小白看他望回來,就比了個我知道的手勢,倒退幾步,轉身往出口走了。
崔棲潮這才回到了台上。
似乎誰也沒有發現台下少了一個人,主持人帶著大家進入了下一環節。今天還有些互動,是和以虛擬影像方式來到現場的觀眾之間的,之前活動了,現在又坐下,由崔棲潮從那三千人裡抽幾個幸運觀眾提問。
「三百八十六號。」崔棲潮報了號碼。
導播立刻把那位觀眾的影像放大,亮度調高,聲音也放大。
「是我嗎?我是三百八十六號!」三百八十六號觀眾是一個年輕女孩,她興奮地看了看自己的號碼,說道,「我現在可以問問題了?那個,我想問一下,崔……崔老爺,談微和隱江,你更喜歡哪一個?如果他們兩個都在,一定要你選一個,你選誰?」
現場嘩然,第一個問題就很有爆點,看這女孩興奮的樣子,還真拿不準她是不是真心熱愛戀愛橋段,又或者只是單純想搞事情。
不難看出來,現場有些觀眾,一聽到談微和隱江的名字,臉上表情都有些不自然了,小聲嘀咕起來:「選什麼選……不是說好了誰地多選誰。」
「都收了拉去種地啊,不用選。」
崔棲潮剛剛才見過小白,這時聽到這個問題,臉色也有一點點不自然,但大家自然會以為是因為他和這二人的關係。
主持人笑道:「崔老爺,這個是中世紀的稱呼啊,談微和隱江則是修真界的人物了,人氣都很高。」
現場頓時噓聲一片。
對對,人氣高,各種被觀眾嫌棄。
主持人:「那我也很好奇,如果現實裡遇到,棲潮,你更喜歡哪種類型?」
崔棲潮乾巴巴地反問:「你不覺得,他們都是同一種類型嗎?」
大家一想,可不是麼,談微和隱江的脾氣還真有那麼點相似,就是隱江會更加放肆一點。
主持人了然道:「那證明棲潮的口味很一致,所以意思是不是,看先後?你應該不會主張保持開放性關係吧?」
崔棲潮沉默片刻,慢慢說道:「虛擬是虛擬,現實是現實,可能我一個也不會選。」
他知道小白會看這個節目,所以這麼回答。
其實他非常喜愛虛擬位面的真實度,但他說的話嚴格來說也沒有錯,本來在那裡,他也沒有真的和小白發生什麼關係。
主持人和觀眾聽了,則理解成了其他意思。
崔老爺在虛擬位面種了那麼久,可能真的就只是隨便和人談一談?這麼一想,他們對崔老爺要求也太高了,應該體諒體諒的。人家都沒有弄個三宮六院,不過是先後兩個,還都幫著他種地了,也算賢惠。
這時主持人也收到了林琳的示意,這個問題就這麼過去了。
崔棲潮抽取下一個觀眾,這一個觀眾開口就說:「我是一家小型農業公司的負責人,我想問一下您,面對當今農業市場的變化,我未來究竟該如何抉擇?」
主持人:「……」
……靠。他有點凌亂了,崔棲潮的觀眾裡有真實的農業從業者好像也不奇怪,但是這畫面太詭異了。
等等,該不會就是因為這樣才成為崔棲潮的粉絲,更甚者衝著提問機會才來參加見面會?
崔棲潮還認真和那觀眾探討了起來,他問了對方具體是經營哪方面,在知道是研究種植系統,尤其是小型家庭系統後,也以自己的理解給出了意見。
接下來,更是一發不可收拾了,不知道大家本就是有備而來,就是被提醒了,後頭又出現了好幾位相關行業從事者,拿專業問題來詢問崔棲潮。
一開始主持人還能搭上話,後來他就只能無言了,聽不懂啊。
好在也不是所有觀眾都這樣,偶爾也有問些類似「你平時看不看自己的節目」「你喜歡哪個演員」之類正常問題的。
……
最後,崔棲潮和大家說了說今天贈送的種子是自己種的菜結出來的,愉快地結束了粉絲見面會。
「表現得特別好!」林琳一邊鼓掌一邊走過來,「而且,我還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
崔棲潮:「嗯?」
「我先賣個關子,明天你就知道了。」林琳對他擠了擠眼睛,「好了,卸了妝快回去休息吧。」
崔棲潮回了LJJ給安排的公寓式宿舍,換上家居服,揪了點自己種的菜放進料理機,今天他沒有心情自己做菜。
崔棲潮靠在沙發背等料理機烹調好,忽然室內就響起了一把聲音。
「結束啦?」
崔棲潮一下回頭,卻見小白坐在沙發上,兩條長腿攤開,正在啃麵包,第一刻可能會以為他闖進來了,但是仔細看就會發現,他的身體邊緣隱隱有藍光,應該只是影像。
崔棲潮可沒有允許小白接入數據,這分明是他自個兒闖進來的,考慮到小白不但知道崔棲潮住在哪兒,還有他的網絡地址,這好像也不是太驚人。
「這樣有點沒禮貌吧?」崔棲潮說道。
「你一直不聯繫我!」江談微還覺得委屈呢,「你是不是想晾著我。」
崔棲潮覺得好笑,「容我提醒你,現在距離我結束見面會才二十分鐘,還不包括我路上所用的時間。」
江談微:「是嗎?我怎麼覺得過去很久了?」
崔棲潮:「……」
「至於這麼憂愁嗎?」江談微大口吃麵包,說道,「說來說去,這都是你的錯,如果你當初不抓住我,反覆虐待我、對我好、嘲笑我、對我好,我也不會心理扭曲,然後喜歡上你!」
這是江談微最新研究出來破解崔棲潮邏輯的話,就算他真的斯德哥爾摩,那崔棲潮更得對他負責!
崔棲潮果然有些驚訝地看了江談微一眼,「……你去找心理醫生吧。」
「我不,我就找你。」江談微把最後一口麵包也吃光了,拍了拍手,「我剛找了個新地方住,長租,就在你公司附近。」
「談微!」崔棲潮坐在了他對面,嚴肅地道:「你最開始產生這種異常的心理,是什麼時候,因為什麼契機發現的?」
「你還會心理輔導啊?」江談微斜睨他,雖是現實裡的初相識,到底相處過那麼久,沒多久兩人對話就很是熟稔了,「在你心裡,難道什麼都能像你做飯、種菜一樣,精確到毫釐,講科學,無偏差。難道喜歡這種情緒也是可以理性分析的嗎?就算這種感情在你的認知裡扭曲,難道也要像過密的菜苗一樣拔掉?」
崔棲潮淡淡道:「你這是詭辯。」
江談微一拍沙發扶手,當然,實質上他碰不到這裡東西,他傾了傾上身,臉逼近了崔棲潮,銳氣十足。
「我不管。我第一次和你正式見面,你只想著我太小,我心理有問題,我非法入侵了……」
他嘴巴有個委屈的弧度,「……那你就沒有想過,摸一下我。」
崔棲潮知道小白是故意這麼說的,但他的確在這一瞬間被觸動了,小白的眼神陌生又熟悉,漸漸和記憶裡圓溜溜的貓眼重合,很多次他們也是像這樣,一人一貓在一個小空間裡,安靜地相處陪伴。
崔棲潮的手慢慢抬起來,用熟悉的手法摸上了小白的頭頂。
毫無疑問,他的手摸了個空,一片藍光泛起,但小白就好像真的被摸到了一樣,露出一個生氣十足的笑容。
今天就到這裡!江談微迅速道:「喵喵喵,回見!」
他迅速切斷了訊號,身體就從遠處不見了。
崔棲潮搖搖頭,露出一個有些無奈的笑容,小白這個傢伙……
第二天,崔棲潮起來後,先做完平時例行事務,再看看林琳給自己的LJJ那個短劇劇本,看幾遍把台詞給背下來。
雖說他不愛這一行,但現在在幹,就還是認真對待。
過一會兒,林琳又發了些鏈接過來,崔棲潮一看,都是新聞、帖子之類的,關於他昨天的見面會。
林琳:我,我靠!哈哈哈哈!您看吧,最大牌兒的媒體,是農業行業的!
LJJ的人都要給樂死了,還有這種事情啊?
按理說,崔棲潮這個是粉絲見面會,要上新聞,也是上娛樂新聞。但昨天崔棲潮答了好多觀眾的問題,裡頭有些農業從業者嘛。
今天林琳一看,好傢伙,除了他們公司打點的那些媒體,居然還有一些不是他們聯繫的媒體也報導了這次見面會,都是些農業行的媒體,裡頭還有挺權威的,大篇幅刊登崔棲潮與觀眾問答,後頭還有特約點評,竟是非常把崔棲潮的發言當回事,研究起他的思路。
這倒是和林琳的安排互相呼應了,昨天她就發現不對,查了一下才知道,昨天提問那些農業從業者裡,不但有崔棲潮的真粉絲,還有一些是求購票進來的,就為了問崔棲潮問題。
林琳特意讓人採訪了這事,報導出來,這不是挺有意思的麼。今天網友看了新聞,反響就很熱烈,笑得都快不行了。
「服了服了,不愧是暗黑神農,開個粉絲見面會還有賣農機、農業系統、農藥的人混進去請教的。」
誰知道,這裡還有好配合,農業方面的權威媒體都把崔棲潮的話刊出來了。
仔細一想,好像也不是特別離譜。從前的經驗就告訴大家,那些血脈覺醒者各有長處,在各行各業都有發光發熱的。
崔棲潮只是因為種植欲很強,跑LJJ來了,本事還是過硬的,這次說得很有見地,被報導了也不奇怪。
按照媒體級別來看,崔棲潮這場見面會在農業行業引起的反響好像更大一些……這可真是符合崔棲潮一貫的神奇畫風。
林琳安排人把這件事也大肆宣傳了,這邊才來給崔棲潮說。
崔棲潮挑那些農業新聞看完,笑了笑。
林琳:「崔先生,就這個路線,只有你能走,別人都走不了,哈哈。」
崔棲潮第一次辦線下活動,就鬧出這樣的動靜,他的粉絲們還挺自豪,見著LJJ的宣傳後都紛紛表示:
「我靠,以後想看崔總的訊息,不會得專看農業新聞吧?」
「昨天我看直播呢,我爸還來問我,是不是選修了農學,怎麼在看農業講座……」
「可不是麼哈哈哈哈,其實我後來好多內容也聽不懂了,就是瘋狂在彈幕裡笑,頭一次看到這種見面啊哈哈哈哈。」
「只有我還認真做筆記了嗎??我真的挺感興趣的!」
「可以可以,崔總頭一次出來活動就上了國家級媒體,真是太有排面了。」
「不是,你們都不怕崔總就此轉行,被挖去研究農業系統了嗎??」
「……路過,現在混娛樂圈都是些啥人??」
……
有沒有人聯繫崔棲潮,他也不知道,反正現在他住在LJJ,想聯繫他基本都得通過LJJ,那LJJ也不可能隨便讓他轉行。
不過有意思的是,林琳這裡真的還收到了一些各國各類農業頻道的邀請,想請崔棲潮去參加他們的節目,探討一些星際農業前沿問題。
投桃報李,加上崔棲潮本來路線和其他人就不一樣,林琳也真準備篩出來幾個讓崔棲潮去參加,料想崔棲潮自己也樂意,皆大歡喜。
結果又鬧出事來,倒不是什麼壞事。
就是崔棲潮去參加一個林琳給篩出來的農業節目,他們那節目所在的大樓,還有個同台的軍事節目。
崔棲潮在那兒,就遇到了自己以前的同學,來參加軍事節目錄製的,聊了幾句後,臨時拉著他也過去客串回答了幾個問題。
後來節目播出來,崔棲潮的粉絲聞訊趕來,情緒十分高漲。
其實從崔棲潮在星際位面的表現也看得出來,他對軍工製造有一定瞭解,這年頭搞真人秀的還真是各種人才都有。
就是沒人料到,崔棲潮專業到這個程度了,還能在節目上和業內專家談笑風生。
之前就說過,崔棲潮因為家庭等原因,畢業後沒有去從事保密性很強的軍工製造,但他也平時也習慣了關注一些這方面的消息,水平也還在。
粉絲恍惚道:
「我全家都喜歡你崔了,我媽看他做飯,我爸看他聊軍事,我看他種田,我妹看他搞基……」
「我姐姐之前聽說崔棲潮要活動了,還說要做崔棲潮的事業粉,現在她有點鬱悶,因為前景太撲朔迷離了,以她的知識儲備沒辦法展望。」
「沒辦法展望笑死我了,是啊這可怎麼展望,這路線也太特麼飄忽了!」
「這是我追過最謎的星……不說了我去複習農業知識了,不然下次聽不懂偶像講話了。」
「多看新聞!才能替你崔展望事業!」
「確定還用得著我們展望麼??」
至此,崔棲潮露面的活動不是活像農業講座的見面會——還上了農業媒體,就是真農業節目,和軍事節目,這別具一格的曝光讓他的形象瞬間就穩了,不愧是農皇的血脈覺醒者。
別說,這也還真給崔棲潮吸引了一些粉絲,有喜歡他顏的,有覺得這個路線新奇的,也有那種軍事農業愛好者,這就不用說了。
這些人還能反哺一下真人秀的人氣,回去補一下傳說中崔棲潮的奇葩真人秀。
林琳都不禁慶幸起來,他們到底是多走運啊,才能簽到崔棲潮。這下在篩選節目上也不由得更加嚴格了。
……
另一方面,崔棲潮近期也要開始拍攝LJJ那個短劇了,這短劇雖然是LJJ為了週年慶自製的,但有些工作也外包了出去。
崔棲潮到了現場,竟然看到了小白的身影,他一開始還以為小白是混進來的。
小白上次露臉後,因為崔棲潮奔波在外錄了兩個農業節目,沒能和他再見面,只是通過網絡騷擾了幾次。
「我是正經應聘進來的,那什麼總監看到也不能說什麼吧。」江談微晃了晃自己的身份卡,「我們現在是同事!」
崔棲潮:「……」
小白也算多才多藝,而且這個和他的特長也沾邊,他是應聘來做特效的。
他就這麼用一個光明正大的機會和崔棲潮「認識」了,劇組裡人來人往,哪有功夫關注那麼多,還以為他們是新朋友。
「你劇本呢?我看看,沒有感情戲吧?」江談微開始鬧他。
一起參演的都是LJJ的演員,在林琳的招呼下,大家臉熟了,他們對崔棲潮至少面上都挺友好。
有路過的看到這一幕,還看了看江談微的身份卡,含笑說:「棲潮和特效師關係挺好的啊,給我也說幾句好話,到時候給我特效做帥一點。」
江談微先一步把手搭在崔棲潮肩膀上,「沒問題!」
他一笑,那張臉就更加吸人眼球了,年輕又張揚,搞得對方都一愣,心想這真的是特效師麼,乾脆出道好了。
崔棲潮:「把手放開。」
江談微不但不放,還把下巴擱在了他肩膀上,幽幽道:「這個姿勢熟不熟悉?」
小白真像有無限精力來折騰,崔棲潮歎了口氣,「熟悉。但是談微,談先生,你真當自己是貓了嗎?」
他只見小白無辜地看著自己,說了句讓他覺得很熟悉的話:「我不姓談!!」
崔棲潮:「……」
崔棲潮:「那你到底姓談還是姓白?」
小白撇了撇嘴,振振有詞地道:「我不姓談也不姓白啊,我姓江,我叫江談微!」
崔棲潮:「…………」
……見鬼了!
第95章
「你簡直……」崔棲潮覺得小白真是讓人哭笑不得,「江談微,你……」
崔棲潮還真少有這樣詞窮的時候,他忍不住在小白後腦勺拍了一下。
小白立刻嚷嚷:「你打了我就要對我負責!」
崔棲潮用一種不可理喻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沒理他。
小白也很鍥而不捨,另找話題,「到底有沒有感情戲?」
「到底有沒有感情戲,你不清楚?」崔棲潮反問道,「以你的能力,想看到劇本應該很容易吧。」
小白低著頭謙虛地道:「嗯,我還挺厲害的……」
崔棲潮:「……」
LJJ這個短劇的短是指單集長度,而不是整體長度,畢竟那麼多演員呢。
題材背景,是一船人流落原始星球,這些人各有所長,因為求救無望,決定在這裡自己建立文明,各自發揮所長,這樣就對應了所有演員各自的特點。
短劇是在這個背景下,每集講述他們在這裡搞建設的趣事,畫風比較輕鬆,群戲,每集的側重點不一樣,都有重點表現的時候,也會有戲份比較重的演員,串聯起整體劇情,屬於LJJ要主推的。
崔棲潮和小白說了幾句,也就被拉去拍攝了。
能夠進入這個陣容,大家不管演技好不好,至少出鏡是不會慌的,加上導演組構思得很完善,一直從旁指點,拍攝得還算順利。
採取的是邊拍邊播的快節奏,反正計劃很詳細。開頭一氣先拍了三集放出去,這三集不是崔棲潮佔主要戲份,但播出後反響還挺不錯。
短劇開頭就是這群人要開始分配工作,其中有人心懷鬼胎,到了原始星球也盼著當老大,享用簡陋的資源,於是一個介紹倒成了各自拉攏的現場,火花四濺。
「來,下面這位兄弟。」有人衝崔棲潮抬了抬下巴,「你尊姓大名,擅長做什麼?」
出於各種原因,角色名都是本名。
崔棲潮:「崔棲潮,擅長做皇帝。」
所有人:「……………………」
一下炸鍋了,其他人還挺隱晦的,這位兄弟卻一上來就這麼赤裸裸,而且一開口就是做皇帝!
有人都被氣笑了,「哥們兒你野心挺大啊,這就封建帝制了。」
崔棲潮的人設和他現實裡差不多的,但性格不能完全一樣,否則沒法拍了。這會兒,戲裡的崔棲潮就面無表情地道:「我是帝王血脈覺醒者,有證。」
說著,他把國家部門頒發的覺醒證明拿了出來……
眾人:「……」
我去,這麼說還真是!
這時候崔棲潮又說:「但我目前不打算稱帝,畢竟大家一起不幸流落到這裡,現在就劃分階級不利於良好生存,所以我暫時可以發揮其他特長,為大家解決食物問題。」
他這一句話,說得所有人先是哭笑不得,隨即明白了,其實他從頭到尾都只是在敲打那幾個有想法的人。想搞階級、團體那一套,先掂量一下這裡還有個隱藏boss,玩兒帝王心術人家是有國家認證的。
於是在一陣沉默後,氣氛又稍微變了變,想搞事的人因為忌憚崔棲潮,果然都比較收斂了一點。
在原始星球安營紮寨以後,崔棲潮也像他說的那樣,主要在後勤工作上發光發熱,尤其是食物部分。
這一點非常符合崔棲潮的現實身份,讓大家對應起來後覺得毫無違和感,又增加了時髦值——他的人設立體起來了,一個隱藏在後廚的帝王血脈覺醒者,掃地僧,前頭的爭鬥因為要忌憚他,也產生了很多笑料。
這角色以崔棲潮的氣場完全可以勝任,又特別討喜,在輕鬆有趣的短劇中佔據了一個特別的位置。林琳確實費了一番心思。
播出之後,反響也很不錯,崔棲潮開頭戲份不多但給人的印象很深刻。
當然,播出的時候崔棲潮粉絲的彈幕也讓人印象很深刻……
【我來看崔棲潮的,請問什麼時候開始種地?】
【崔棲潮,擅長打臉】
【崔棲潮,擅長鋤地播種間苗和母豬的產後護理……】
【擅長做皇帝哈哈哈哈哈哈別告訴我,我期待了那麼久的崔棲潮做皇帝要在這個劇裡實現了,要在樹樁子上登基了嗎?】
【沒毛病,神農元年】
【這什麼台詞啊又搞笑又帥的,暫時不稱帝了23333】
【請大家不要誤會,這絕對不是崔棲潮的真實性格,他沒有這麼善良!這要是在他的節目裡,這群人勾心鬥角不到五分鐘就被拉去鋤地搞生產了!】
……
因為是集合了很多人氣演員的慶賀劇,又是比較討喜的全年齡輕喜劇,播放率還挺高的。
有的觀眾可能以前不看真人秀,這下也通過這個劇認識了崔棲潮。因為劇宣傳出去就是號稱角色都採用了很多演員真實梗,這些新觀眾也很好奇,這崔棲潮難道真的「擅長做皇帝」?他後面的戲份又會是怎麼樣?
這麼一搜之下,就能看到很多有趣的東西了。
對對對,真的擅長做皇帝,擅長到被LJJ挖去做真人秀做霸道皇帝爭霸天下,結果你猜怎麼的,他覺醒的農皇血脈,而且暫時只對種田感興趣。
當初追著看節目的觀眾是慘,新觀眾來看總結,就只覺得太特麼好笑了,那些觀眾也太慘了吧。而且和劇裡角色神對應,崔棲潮真的管食物去了。
崔棲潮的劇情伏筆要埋挺久的,這中間他的戲份也挺有意思。
流落原始星球的人們搭建好了基地,崔棲潮和他們中的野外生存愛好者一起負責給大家解決食物,崔棲潮還現做了工具,開闢農場,抓來動物搞養殖。
加上其他人的特長,大概一個月,基地就有模有樣了,探索周圍時,甚至發現這裡存在著本土智慧生物,也就是外星原始人。
崔棲潮表現得非常「賢惠」,飯菜基本都是他做的,輕輕鬆鬆搞定了上百人的飲食,把隨時準備登基的候場皇帝和周密的後勤人員兩種身份自然結合在一起。
時不時刷存在感,都是震懾其他人,被人拿來玩梗。
比如其他人暗中爭鬥時互相威脅「大不了魚死網破,我調頭去攛掇崔棲潮登基,你丫就等著做大內總管!」之類的。
有崔棲潮的顏值在,加上他以前的作品,這點戲份都夠他知名度大大提高了。
——崔棲潮之前節目人氣是高,但是人類娛樂方式那麼多,節目、製作公司也那麼多,所以上升空間也仍舊是很大的。
劇是每天都在放的,覆蓋面比農業、軍事節目要大一些,這下連崔棲潮一些久不聯繫的老朋友、老同學都來聯繫他了。
他們都覺得特別神奇,崔棲潮怎麼會跑去做演員,紅了倒是不奇怪,除了生孩子他在哪個領域成功都不奇怪,就是不明白這職業選擇方向,和大家以前所想的可是大相逕庭。
這天崔棲潮和以前的導師聊了半天,房間角落裡就悄悄然出現了一個身影,是小白把自己的數據給接進來了。
崔棲潮和導師聊得太久了,他等了半天,索性來崔棲潮眼前晃一晃提醒他。
「咦,那個是……」導師一眼注意到小白,雖然他沒出聲,但房間多了個這麼大的投影。導師心想崔棲潮這麼講究隱私的人,居然有人能自由接入他房間,這關係應該不簡單,「唔,是你弟弟或者侄子嗎?」
江談微:「??」
弟弟也就算了,侄子?他們看起來輩分差得很大嗎?是不是暗示他很幼稚?這老頭誰啊,太討厭了!
「不是。」崔棲潮瞥了小白一眼,「一個朋友。老師,我下次去看您吧。」
導師笑著點頭,「行啊,我和你師母也會每天支持你的節目的。」
崔棲潮一時無語。
江談微撲了過來:「老師,下次我也去看您!」
原來是崔棲潮的老師啊,尊敬了!
導師失笑,打量了江談微一下,意味深長地道:「好吧,棲潮下次帶你好朋友一起來。」
崔棲潮:「……」
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導師已經切斷了信號,身影消失在房間內。
……算了。崔棲潮轉而對小白說:「你什麼時候學會走『正門』?」
江談微無辜地看著他,「不是你教我走窗的嗎?」
他做貓的時候,就是往窗走的,還幫崔棲潮造過假,在中世紀時。
崔棲潮沉吟片刻,說道:「小白,你很聰明,但是你無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能力,我理解,讓你在體驗過便利後,退回去是很難的。可越是這樣,你越是要克制自己。現實是現實,就像你的數據再真實,你在這裡也只是一個投影。」
他的手穿過了小白真實的投影,然後道:「學會駕馭數據,駕馭自己的欲望,而不是被它控制。」
江談微臉上現出了一絲迷茫,不是沒有人和他說過類似的話,希望他「洗心革面」,但沒有一個人是崔棲潮。
只有崔棲潮把手穿過他的投影,才會讓他虛心思考這之間的關係。
崔棲潮看到小白陷入了沉思,手抵在臉頰上,顯出一點孩子氣,很快,他的身影就漸漸變淡,消失了。
這是聽進去了嗎?
不出五秒,崔棲潮就聽到了AI提示聲,未知數據請求接入。
崔棲潮:「……」
崔棲潮接受了請求,小白的身影就再次出現在房間裡了,他嘴裡乾脆地蹦出幾個字:「我敲門了!」
崔棲潮淡淡笑了笑,行吧,這也算一個進步。
「我請你吃飯吧,今天晚上在太空輪。」崔棲潮說道。
江談微震驚了,「你願意跟我約會了?」
崔棲潮重複道:「我請你吃飯,你來不來?」
江談微哪管那麼多,興奮地道:「當然來,你總算願意和我……吃飯了。」
崔棲潮有點古怪地想,可是在片場小白就一定要強行和他一起吃盒飯,他要是在公寓,小白也要強行過來吃麵包。
這頓飯崔棲潮覺得不是在縱容小白,只是希望鼓勵小白,讓他真的思索一下自己的行為。
……
太空輪位於外太空,既能俯瞰本星球,又能眺望星辰之海,崔棲潮訂了這裡的餐廳座位。
崔棲潮抵達的時候,餐廳老闆還來迎接他了,倒不是別的,就是機器人服務員識別出了崔棲潮的臉,老闆說他在追LJJ的劇,所以過來和崔棲潮打個招呼。
崔棲潮和他說話時,便看到自己訂的座位已經坐了人,正盯著落地窗外的星海看。
那人一回頭,果然是小白,他竟然還換了套正裝,把頭髮都往後梳,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看上去倒是成熟了一點。
但一笑起來,儼然還是那個小白,他也看到崔棲潮了,笑著和崔棲潮揮了揮手。
崔棲潮也對他點了點頭,結束和老闆的交談,走了過去。
「我來幫你點菜吧?」崔棲潮問道,「這裡的菜單沒有用通用語,也沒有裝翻譯系統。」
「好。」江談微好奇地道,「為什麼不裝?」
崔棲潮:「祖傳的餐廳,老闆似乎不想改變。」機器人服務員倒是可以翻譯,但效率還不如他來點。
崔棲潮倒也熟知小白的口味,很快就點好了菜,然後在小白開口之前,問道:「在C大是你第一次做貓嗎?」
江談微愣了愣,崔棲潮一直拒絕和他「敘舊」,在他強烈抱怨下才摸了下他頭,現在卻主動提起來了,他也沒時間多想,只回憶起了那個時候,「是啊,我之前也進過LJJ的虛擬位面幾次,玩了玩。但做貓是第一次,而且我歷史學得也沒那麼仔細,你一說,你到底是不是貓啊,坐下都學不會,我就特別緊張。」
其實小白心理素質還可以了,雖然比崔棲潮好像還差了,但那種被發現的感覺是不一樣的,小白在那裡還沒有被看出過端倪。
其實他自己也沒有仔細分辨,所謂的緊張中很大一部分情緒是興奮。
「誤打誤著了,我也弄錯了,其實後來仔細一查,牧羊貓是那個時期出現的,但具體年份還要更遲。」崔棲潮說道。
兩人就此開始了回憶,非常標準的網友見面了,只是相對他們的現實接觸,這道程序遲了很久。
無論是C大的辣椒,中世紀的燕麥,無人星的生菜,修真界的靈力發動機……都是他們一起經歷的,崔棲潮真的想和江談微聊天,是不會缺少話題的,一句話都不會落地。
「其實我心裡還是叫你小白。」崔棲潮甚至對他笑了一下,意味深長地道。
江談微一下子神魂顛倒了,和他喝了點酒應該沒關係,這種感覺很熟悉,和很多次崔棲潮摸他,抱他的時候是一樣的。
但是他的理智沒有完全失去,很快就說道:「叫小白沒關係啊,知道我姓什麼就行了。」
他可以做貓,但他只是崔棲潮的,為了滿足崔棲潮,且他一定會有一個更加真實、重要的身份,就是江談微本人。
崔棲潮想起自己兩次叫錯小白的姓,又笑了,「對,江先生。」
崔棲潮略微瞭解了一下小白的家庭環境,他差不多十二歲就和父母分開了,父母屬於生完不大愛管的,那次說出去玩,就沒回來過了,雖然查消費記錄他們活得挺好的。
社會福利好,小白就自己把自己拉扯大了,這不還嫻熟地掌握了黑客技術。
「那你真的成年了嗎?你有沒有改年齡?」崔棲潮問。他不是覺得小白為了談戀愛改年齡,而是有很多事要成年才能做,以小白的自控能力,真的不會改年齡麼?
江談微氣得直翻白眼:「……我成年了,成年了,成年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臉,又摸了一下襠,「我到底哪裡像未成年了!」
崔棲潮:「……」
最後那下犯不上吧?
崔棲潮輕聲道:「對不起。我只是問問。」
「喔啦啦啦啦啦啦,嗚啦啦啦拉拉……」機器人穿著玩偶裝,一邊唱兒歌一邊過來,手裡還端著一塊蛋糕,在他們面前停下,「小朋友,祝你生日快樂!這是免費送給你的哦!」
崔棲潮:「…………」
江談微:「………………」
這打臉來得也太快了,崔棲潮皺眉看著江談微,「你真的未成年?」
看江談微剛才那麼生氣的樣子,他都要信了。
江談微一臉震驚,甚至把身份信息調了出來,抓狂地道:「我靠,我不是……我沒有……我沒騙你!」
崔棲潮:「他叫你小朋友。」
江談微:「我就算未成年也不至於『小朋友』吧??」
好在這個時候機器人的動作卡了一下,對他們鞠了一躬,說對不起打擾了,好像弄錯了呢,然後跑到另一桌去了。
江談微這才鬆了口氣,癱坐在椅子上,「差點說不清了!這什麼垃圾機器人!」
機器人的出錯率很低,但也不是沒有,這可不是巧了。
崔棲潮又道了一次歉,「不好意思。」
江談微趁機道:「那明天你請我去你公寓吃飯,我想吃魚。」
崔棲潮拒絕了,「明天又去劇組了。」
「也是哦。」江談微失望地說,很快又高興起來,「不過我們還可以在劇組見面。」
因為之前的出錯,機器人又來了一次,楚楚可憐地道歉,手裡的托盤上還放著一對鮮花。如果說給小朋友生日禮物是程式化的贈禮,那麼這個應該是人工特意挑選的,根據他們的著裝。
「沒關係。」崔棲潮淡淡道,並不打算把鮮花拿下來。
江談微卻眼疾手快地把花拿了下來,這也是本星球特產的花,呈淡藍色。他把一朵插進自己衣服胸前的花眼,又一傾身,給崔棲潮插另一朵。
崔棲潮躲了一下,但閃避空間畢竟有限,小白又很猛,崔棲潮再往後一點,他怕是要爬上桌了。
崔棲潮只好無奈地看著小白給自己也把花插了上去,做完後得意洋洋看他一眼,還不退回去,反而把臉湊得更近了。
江談微的邏輯:離得這麼近,當然要接吻啊!
崔棲潮看到江談微不知不覺把嘴都給撅起來了,特別迫不及待,他好笑地把江談微摁了回去,「冷靜一點江先生,成年人不會隨便做章魚嘴的。」
江談微好失落:「……」
但是他覺得餐廳的人一定是覺得他們很像情侶,才會送上同款鮮花,所以先前的不滿也都被抹平了。
「時間不早了,就到此為止吧。」崔棲潮順勢起身說道。
江談微也覺得剛剛自己確實有點不太冷靜了,最後不該撅那一下,其他都很完美,於是也風度翩翩瀟灑逼人地站了起來,「我送你回公寓。」
一直到分別的時候,江談微才恍然想到,崔棲潮今天的舉動,難道是在告訴他,只有他走正規渠道,崔棲潮才會願意和他正常交流?
這樣的話……那他是不是也不應該去幫崔棲潮刷人氣,還有刪掉那些黑他時長的帖子了……
江談微陷入了沉思。
等等,這個人不會真的會心理控制術吧?
……
……
崔棲潮的人氣在他劇集裡的主要戲份來臨時,達到了一個小高潮。
他們的小團體和本星球土著們屢屢有碰撞,與此同時,內部也出現了一些嫌隙,這個時候,對方趁虛而入,掃蕩了他們的基地,把崔棲潮和幾個後勤人員都擄走了,順便拿了很多物資。
這邊幾個主要角色在互相責怪、爭吵,終於和解之後,才去解救崔棲潮。
而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崔棲潮在對方部落也完成從階下囚到座上賓的轉變,那些人原本一點也沒在意崔棲潮,在他們簡陋的情報中,崔棲潮就是那種沒有武力值在後方煮湯的。
結果把人擄回來後,才大開了一番眼界,被崔棲潮給折服了。
這時崔棲潮的夥伴們來救他了,路上也在鬥嘴,「就是你們內鬥,現在也不知道崔棲潮、阿花他們怎麼樣了。」
「這麼久了,不會出什麼事吧?」
「呸呸,一定沒事的,按照正常劇情,我們到了之後還要說:幸好來得及時,再晚一點就不測了!」
「你可別立flag了……」
接著潛入對方營地的他們就看到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一幕,那群本地土著在念勸進表,用詞是比較簡陋,但很真誠,排成幾排高喊:「請您登基吧!」
眾人:「…………」
……靠,再晚一點這傢伙就要當皇帝了!
第96章
現在想來,潛進來的路上就應該感覺到不對啊!
這土著聚居地都有不少農具了,形制和他們的還很像,只是看到可能以為是這些土著仿作的。其實不對,他們不但有農具,還很井井有條了,就像有人給他們規劃過了一樣,異常齊整。
這下可明白了,都是崔棲潮領導有方啊!當初那句「擅長做皇帝」一點虛假成分都沒有!
其實崔棲潮本人倒真的給編劇提過一點意見,關於他如何降服土著那一段,讓劇情更真實可信一點。他沒做過真皇帝,但畢竟當過中世紀領主,也做過無人星霸主,又覺醒了血脈,提的意見非常有真實感。
而劇中的崔棲潮也將自己一個後廚隱士高人的形象展現得淋漓盡致,在一眾土著的真誠勸進下,雲淡風輕地道:「你們不必如此,只要按照我說的,好好發展,上下齊心,再選出賢明的首領,就行了。」
土著們:「您就是最賢明的首領啊!」
「不了,」崔棲潮說,「我還有同伴。」
說到同伴,可以看到,和崔棲潮一起被俘虜的同伴,因為他的緣故待遇也都很不錯,這時候都坐在一旁水果,看起來頗為放鬆。
也是,待在這裡他們是預備皇帝的朋友,還不用幹活呢……
經過一番變動,他們頗有點歷經波瀾寵辱不驚的感覺。
這時候有衛兵發現了來救崔棲潮的同伴們,雙方對峙起來。
然後路上還在說,這些土著野蠻不可理喻的小夥伴們就看到,在崔棲潮的強行命令下,這些土著心不甘情不願地放棄了圍攻他們,甚至還把他們送到了外頭。
最後在營外,這些土著猶不捨地說:「您要是改變想法了,請隨時回來登基。」
崔棲潮揮揮手:「走吧。」
一轉頭,他對其他人說:「幸好你們來得及時,再晚一點就要發生不測了……他們勸好幾回了!」
眾人:「……」
他們在外頭還有接應的同伴,一見到大家都表示,你們看上去好像毫髮無傷啊,崔棲潮他們在那邊沒受委屈吧?
目睹真相的眾人一臉一言難盡,還受委屈,都被求著做皇帝了……
這麼一來,回來後的崔棲潮在大家眼裡,更加像隱藏boss了,土皇帝都不當,回來給他們做飯誒!
有人說:「我特別懷疑崔棲潮其實是退役皇帝,早就不知道在哪個國家當過皇帝了,所以這麼出塵離世的!」
大家都覺得這個猜測有一定道理,雖然不敢在崔棲潮面前說,但私底下玩梗玩得飛起。
有時候就是玩得太狠了,一下還轉不過來,比如有人正發呆著,被崔棲潮敲了敲肩膀,說:「菜都快涼了,還不吃?」
這人當時就脫口而出:「臣不餓!」
崔棲潮:「……」
眾人:「噗!!」
……
編劇可能也是為了貼近崔棲潮的現實人設,接著還給崔棲潮打開了一個新技能。崔棲潮本來就在馴化動物,養著吃。
然後大家發現,崔棲潮這個擅長當皇帝的技能好像不止作用在智慧生物身上,連動物都對他言聽計從,甚至訓出一些會使用戰術幫他捕獵的動物了。
導致大家都暗暗猜測,那些動物是不是成崔棲潮眼線了,他們說什麼都得避著動物了,誰知道崔棲潮到底神到什麼地步。
而崔棲潮,還給他那些動物的老大,起了一個名字,叫小白……
江談微:「等等???」
「等什麼等?你不去做特效,在這裡看什麼?」副導演瞪了江談微一眼,管他叫小江,他在這裡用的是個假名。
江談微也沒把劇本全都看完啊,哪知道後面還突然冒出來一個小白,他黑線地道:「這什麼,為什麼叫小白啊!」
副導演說:「虧你還每天纏著崔先生,怕不是個假粉吧,你難道不知道跑崔先生每個直播節目裡都養了叫小白的貓?」
江談微:「……」
……他可太知道了!就是因為知道,所以非常疑問,這是哪裡來的冒牌小白啊!
就這個「小白」,還不用特效做,是找的真實的受訓過的動物,來完成拍攝。
馴獸師把口令都教給崔棲潮了,崔棲潮就特別嫻熟自然地對那動物下令。
江談微看著更急了,「我覺得不妥啊!」
副導演:「咦,你有何高見?」
江談微憋了半天,說道:「我就是因為看過崔棲潮所有直播,所以我深知,這個動物沒有真正的小白萬分之一可愛!」
副導演:「哈哈哈哈哈哈你可得了吧真正的小白還讓豬撞過。」
江談微:「………………」
副導演得意地說:「我們找的這個好歹不會被撞,體型大著呢,還有,編劇都拍了些花絮放網上去了,大家可喜歡他們的互動了。這個『小白』有靈性得很。」
副導演想起什麼,又道:「對了,真正的小白從來就沒白過,哈哈哈哈哈。」
——他們找來的動物體型跟人都差不多了,是一隻白化的虹高星狼。
江談微:「…………」
他竟然無法反駁,在C大他是白底黑花的,中世紀是黑貓,ABO裡是橘貓,就最後純白過,還是以隱江老祖的身份!
也就剛才江談微去工作了沒到現場,沒看到崔棲潮和那隻白化狼的熟悉過程,再一看副導演所說的,編劇放出來的花絮,更是氣得耳朵冒煙。
崔棲潮拿著食物陪白化狼玩,那白化狼馴化得很徹底,又是從小帶出來搞演藝活動的,對人非常親暱,一會兒就和崔棲潮很熟一樣,把頭擱在他肩上,各種打滾賣萌。
再看網友果然紛紛好評,期待這個動物的戲份,還說它和崔棲潮特別有火花。編劇說猜猜這是誰,還真的有老觀眾哈哈笑說:不會是小白吧?
小白在這裡啊!江談微內心泣血喊道,你們醒醒,就算認不出本人,但真正的小白怎麼可能這麼厚顏無恥,為了些許吃的,或者被摸幾下頭,就在地上打滾!
江談微咬牙切齒地站起來道:「不行,我不同意!」
這時候崔棲潮在不遠處拿著食物對白化狼說:「小白,坐下。」
「啪」一下,江談微就坐回去了。
副導演:「哈?」
副導演莫名其妙看他,「你這一驚一乍的幹什麼呢?輪得到你不同意了?」
江談微:「………………」
……
崔棲潮演完了這段,才牽著那頭白化狼過來看江談微,只見平時他休息了總是第一個撲過來,實施別人眼中抱大腿行為的江談微,反而一直對著自己工作的屏幕,面無表情。
平時江談微看到崔棲潮,總是忍不住露出點笑意,要麼就是故意展露自己有風度的一面,這次則是面無表情,倒顯得有幾分冷峻了,他的五官本來就比較深刻,冷漠起來和崔棲潮平日的淡漠是有些不同的。
如果江談微一開始就這樣,崔棲潮可能還不會懷疑他的年齡了……
「小白?」崔棲潮這麼喊,也不怕別人聽到,大家只會以為他在喊白化狼。
江談微沒說話。
崔棲潮就更確定他是在鬧脾氣了,幾步走到他身後。
江談微屏幕上的畫面一下就暴露了,他手裡正寫寫畫畫,原來是做了個小動畫,上頭是簡筆畫的白化狼被一個小人抓在手裡甩來甩去,用各種武器蹂躪。
崔棲潮:「……」
江談微抱臂冷酷地道:「幹什麼?」
崔棲潮:「我帶它跟自己的原型打個招呼。」
江談微:「哼!」
崔棲潮靠在桌上,「你生氣的點在哪裡,難道你想自己來扮演『小白』嗎?」
江談微:「……」
這麼一說,好像是顯得他很無理取鬧!
崔棲潮這個刁鑽的角度一說,江談微一時有點找不到反駁的話。
沉默了半天,江談微才抱怨道:「它一點也不『小白』……」
崔棲潮幾乎沒有思考,就認真地道:「嗯,不如你可愛。」
江談微:「!!」
他眼睛都瞪大了,飄忽不定,一副被嚇到的樣子,很快紅色就一直蔓延到了耳朵根。
劇組人來人往,不禁側目。
崔棲潮:「……」
他承認自己沒有思考太多,就說了那句話,沒有嚴謹地考慮,但是小白這個反應實在太大了,導致別人好像以為這裡發生了什麼奇怪的事。
半晌,崔棲潮竟是歎了口氣。
江談微好像理解了他的意思,自己的反應也太丟人了,平時還那麼生猛。他很快平靜下來,紅色褪去大半,心裡還是懊惱,說道:「你這樣是要負責的……」
崔棲潮轉移開話題,「我聽說你和副導演提了意見,他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就是被豬撞過之類的,江談微哼哼唧唧,又想計較黑歷史,又不想顯得自己很一驚一乍,「我才沒有放在心上。」
既然崔棲潮都說了這個白化狼沒有他帥,那江談微就很釋然了,甚至伸手去摸了一下那狼的腦袋,立刻被友好地舔了舔手。
「崔先生?」
身後傳來林琳的聲音,她喊了崔棲潮一聲走過來。
「林總監。」崔棲潮回身,就看到林琳的眼神定在江談微身上。
江談微在這個劇組待了這麼久,這時候才被林琳發現,已經很巧了,他都沒刻意躲著林琳,主要是林琳一般都會先和其他工作人員的打招呼,再過來。
林琳是看過江談微資料的,現在一看本人,幾乎第一眼就認出他來,只是有一點沒反應過來。
「……江談微?」林琳表情古怪。
江談微也很厚臉皮地和她打招呼:「林總監。」
崔棲潮說過林琳,他當然去查了一下,又見過她和崔棲潮交談,知道林琳這號人物。
林琳想說什麼,又覺得算了,這不是早就料到了麼,這倆也得「奔現」了,都為對方做了那麼多。
按理說,他們之間的對立關係應該是因為崔棲潮而抹去了,所以林琳只古怪了一會兒,就揚起了淡淡的笑容,「聞名不如見面,年少有為啊,歡迎你來我們公司應聘程序員。」
——要是江談微真能來LJJ,這也不失為一樁佳話呢。
「我現在也在給貴公司打工啊,在劇組做特效師。」江談微說。
「是嗎?」林琳有點驚訝,看了崔棲潮一眼,「哈哈,挺好的,多才多藝,也算把技術用到了正確的地方,尤其崔先生也參演了,相信你一定會用心。」
崔棲潮懶得聽他們客套,說道:「有什麼事嗎?」
以他對林琳的瞭解,這樣子一定是有事相商。
果然,林琳說道:「是這樣的,最新兩集不是你的重點戲份麼,反響特別好,導演說後頭想給你加點戲,我徵詢一下你的意見。另外,你知道麼,你有個粉絲後援會啊,在搞活動,商量著給你應援農場塔,他們在克蘭星承包了一座最高的農場塔,外牆都要漆成應援口號,暗黑神農,在線種田……」
崔棲潮:「……」
林琳:「你做好心理準備,我覺得會上新聞,會有人來採訪你。」
這句話說得很含蓄,那絕對是肯定要上新聞了。
克蘭星是知名農業大星球了,那裡出產的食物賣得都很貴,也有一些富豪會單獨承包一層農場,專供自家的飲食。
農場塔也是一種經典耕作技術了,這種垂直農場,能夠最高限度地利用空間,也叫天空農場,因為以現在的科技,農場塔普遍高聳入雲。
塔狀的多層建築,主要採用無土生長,產量非常高,全自動的農業系統也讓照料非常省心。很多地方都有農場塔,但在克蘭星當然意義不一樣,說寸土寸金都是便宜了。
崔棲潮的粉絲們平時不聲不響,但其實非常能搞事情,憋了四季,崔棲潮終於出來活動,他們可算有途經發洩了。
農場塔應援起來啊,愛他,就要給他一片土地,讓他自由耕種!
雖說一座農場塔還不能完全滿足崔棲潮的種植欲,否則以他的條件,也不會答應LJJ了,但這片心意還是很實在的。
別說崔棲潮神情有點複雜了,連江談微的神情也複雜了起來。
難道真的像絡腮鬍大叔說的那樣,他粉得還不夠認真?
可是,很不好意思地說,他沒那麼多錢啊。現在崔棲潮又不支持他使用非法手段,他都不能走偏門去弄點種植空間送給崔棲潮了……越想越心塞,輸了!
林琳拍了拍崔棲潮,「崔先生啊,你有空得去農場塔看看,那可是以你的名義承包的,你得去管理一下吧,不能傳出去,崔先生名下的農場居然耕種不善。」
崔棲潮:「……我知道了。」
林琳:「對了,這個產出呢?」
崔棲潮愣了愣,「收貨後就再通過後援會分給粉絲們吧。」
林琳算了算這個賬,然後哈哈笑了起來,「我怎麼覺得他們還挺划算、」
崔棲潮:「……」
……
……
崔棲潮去了克蘭星,江談微也強烈要求跟著一起去了。
還有一堆記者埋伏在克蘭星拍他,那座農場塔已經做好外牆塗漆了,不止有「暗黑神農,在線種田」,還有一些字號小一點的口號,包括崔棲潮節目裡的金句,比如「談戀愛沒什麼意思」「你根本不懂什麼叫種田」「我擅長做皇帝」之類的。
這農場塔還是最高的,在一眾畫風正常、科技感十足的農場塔裡看上去格外醒目。
崔棲潮抬頭看到標語時嘴角有點僵硬,埋頭走進了農場塔。
雖然崔棲潮只在大家問他收到這樣的禮物開不開心時,說了句謝謝大家,但是拍到他和農場塔出現在同一空間照片的記者們已經滿意了,這就夠交差了,夠出一篇稿子了。
至於崔棲潮身邊那個少年人,大家都覺得是什麼助理之類的小老弟。
崔棲潮到了農場塔的最高一層,這裡的確有觀景區和私人餐廳,甚至還有一小塊土培農場。
這是只提供給承包一整座農場塔的單位或個人的,讓他們無聊時來放鬆一下,享受復古的農業運動。
這裡都是智能機器人在照應,崔棲潮坐在觀景區的沙發上,開始查看這裡農業系統。
克蘭星應用了最先進的農業系統,無論傳感器、栽培、灌溉、氣候控制等自動技術都很頂尖,數據收集上傳後會由智能機器進行分析,以此再來實現整個品種的調控。
這樣的農業系統,精準,科學,能夠幾乎完全消除風險,實現標準化產出。
相比較早期人類農田土培時期,現在的產量是那時候的幾十倍,但用水等資源,卻只是十分之一,二十分之一。
不過在崔棲潮這裡,還是有改進的餘地。
江談微貼著透明的牆往外看,他說:「以後我也在這裡送你一座農場塔!要建個新的,比這個還高!」
他沒等崔棲潮說話,又補充道:「用合法手段,我要去掙錢!」
在此之前,江談微對奮鬥還真什麼概念,好像沒有什麼難得的東西,這個時代的一切都寄托在茫茫數據洪流上。
只要你掌握了其中的鑰匙,稍稍撥動幾下,改動幾個數字,無論錢還是物,唾手可得。
這樣的行為與其說是奮鬥,不如說是征服,很早就和錢物無關了。
崔棲潮看到他眼睛裡倒映出外面的星河,若有所思地道:「那我應該會很期待。」
江談微身上又太多不定因素了,他的未來難以預測,如果他終於有意識地去達成某個目標,以他的性格,又能夠做到嗎?
崔棲潮期待的不是其他,而是小白能夠主導自己。
江談微胡說八道:「到時候我就包養大明星,包養你。」
崔棲潮臉上的表情漸漸莫測起來,「?」
江談微還未察覺,他一手撐著牆,微低著頭說道:「呵呵,終有一天,跟著我,你就擁有全宇宙最頂尖的資源……」
他眼睛亮晶晶地回頭,「最遼闊的耕地!」
崔棲潮冷漠的和他對視了幾秒,轉頭對機器人說:「去給我訂幾個鹵豬頭。」
江談微嚎了起來:「不准訂!不准訂!!」
崔棲潮的粉絲們給他在克蘭星應援了一座農場塔的消息傳了出去,包括崔棲潮在農場塔前出現的照片也一起登上新聞後,在網絡上果然掀起了一片討論,說不定還有林琳在推波助瀾。
「牛逼啊,克蘭星最高的農場塔,據說頂層是有景觀台和私人餐廳的,現摘現吃。」
「不愧是神農後人的應援,畫風都這麼不一樣。」
「我快給這塔笑死了,上面印的都是些什麼,有的梗我聽過,有的不知道誒,但是太好笑了。」
「早就有過調查吧,崔棲潮的粉絲大部分都是具有一定購買力的。而且我聽我一個崔粉朋友們,他們內部還有派系,有個派系就是那種農業高管粉。好比上次去他講座的那些農業公司老闆,這種追他不是普通追星,是想從他那裡得到一些啟示的,或者是仰慕他的才華,普遍年紀比較大。這些人出手也比較大方,投桃報李嘛。」
「……這樣啊,說是壕粉,但是和普通壕粉還有點不一樣,我覺得這種應該算,臣屬粉吧。就是崔棲潮一旦登基,或者成立個什麼農業集團,這些人都是高官/高管。」
「樓上總結得很有靈性,今天崔棲潮的粉絲也在期待他登基。」
「不是,你們沒看最新報導麼,據說崔棲潮表示,農場塔收穫了,他會把菜再送給粉絲。這怕不是崔棲潮粉絲的陰謀吧,花錢承包一個克蘭星的農場塔,再讓作為神農血脈覺醒者的偶像去打理,完了菜自己吃,一點也不虧啊……!」
「我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的不虧誒!多吃幾年還賺了!克蘭星的農產品賣很貴的,而且不是每樣克蘭星農產品都是神農出品噗。」
「這麼說,一個農場塔產出那麼多,偶像耕種完自己肯定吃不完,公司的人也分不完,當然只有送給粉絲啊……挖,崔粉們不會真的是故意的吧?」
「強烈懷疑是故意的,你們看過崔棲潮節目裡崔粉每天都在嚎想吃他做的菜麼!」
「各取所需,各取所需.jpg」
「這什麼神應援……!」
第97章
大家這麼一糾結起來,才發現崔神農的粉絲何止是應援神,他們簡直自成一圈,內部交流大不相同。
就像有人臣屬粉來解釋一些粉絲的屬性,很多崔棲潮的粉確實更像是追隨他的人,不會生活處處以他為中心,但是很多地方能看到被他影響的痕跡。
在家裡種菜就不用說了,這個都被林琳炒過了,再說農場塔人家都應援了。
這些崔粉互相打招呼,都是發「乾杯,祝豐收」的表情,互稱專家,遇上現場活動,商量的都是舉什麼菜過去。
還有一批有點像黑的粉,這批是在真人秀節目被虐出來的,已經有點不正常了,調侃崔棲潮都以他們為先。
就是這麼一批粉絲,面對群眾的圍觀,他們表示:
「你們不懂,我們這也是在滿足崔總的欲望。」
「什麼?不不,我們不是假借滿足崔總的種植欲來滿足自己的食慾,你們沒看真人秀不知道,我崔的帝王血脈除了覺醒種植欲之外,還有個『愛民如子』的buff,面對我們這些相當於子民的粉絲,自動就加上了。」
「我們,是給了崔總一個施展愛民如子之心的機會,就讓他像爸爸一樣狠狠疼愛我們吧!」
網友們一臉問號。
「牛逼牛逼,見多了媽媽粉、姐姐粉乃至叔叔粉,兒子粉第一次見到了!」
「崔棲潮知道他多了這麼多兒子女兒嗎……」
「我居然思考一個問題,上古帝王這麼慈愛的麼?」
崔棲潮不知道他多了很多兒子,但如果他知道,他會說這些粉絲說的話有一定道理,他從在C大的時候,確實就有點那個意思了。
不過他不止看人類子民吃得不好會掛心,領地上的豬吃不好他也挺上心的……
說回正題,導演因為崔棲潮的角色人氣高漲,要給他加戲份,所以崔棲潮後來又以比較重要的角色參與了幾集劇情,和其他角色的互動也更多了。
大家都是LJJ的演員,這些主要演員和崔棲潮都不存在什麼競爭關係,他們都有自己獨特的定位和一技之長。
這戲份互動一多,私下交流也就多了,算是成為了朋友。都在一個園區,他們去崔棲潮的公寓做客也方便。
也是去崔棲潮的公寓做客了,才發現崔棲潮和那個老抱他大腿的小特效師好像早就認識,也就是說,根本不是抱大腿。
至於具體是什麼關係,挺微妙的……小特效師好像在追求崔棲潮,崔棲潮沒答應,但細節處看得出來他對小特效師還是挺照顧的,倆人好像認識很久的樣子。
都是一個公司的,他們也不會八卦,也不便交淺言深,就自己吃吃瓜。
再說了,他們很快也被其他的事情給絆住了……
……
據八卦新聞報導,自從參演LJJ的短劇後,向來是獨行俠的崔棲潮和其他演員也逐漸有了更多深入交流,具體表現在崔棲潮經常和其他主演及工作人員(江談微)共同出入,甚至進入崔棲潮的公寓。
而比較詭異的是,這些演員在離開崔棲潮的公寓後,似乎全都扶著腰。
一開始大家也沒發現,畢竟有的人表現也不明顯,但是隨著例子多了後,總有人火眼金睛地發現共同之處。
最明顯的是那些大大咧咧扶著腰的,還有一些揉腰、彎腰僵住之類的小動作。然後和崔棲潮交談間,崔棲潮也會指點一下他們的腰,可能在安慰,甚至有出現按揉的動作,非常曖昧!
這下立刻被發散了,「這裡頭有問題!」
還有不知道哪裡來的人,瞎猜:崔棲潮是帝王血脈覺醒者啊,大家知道古代華夏帝王還有一個什麼特色嗎?三宮六院七十二妃!
可以看到,崔棲潮也很有個人魅力,這些人頻繁出入崔棲潮家中,腰還都不好了,會不會是發生了關係。這個不是重點,他們作為獨立的人想和誰交往都沒問題。
筆者覺得驚奇的是,怎樣的帝王心術,能夠讓崔棲潮將後宮平衡做到這樣的極致!這些人相處之間,至少表面上看不出任何鬥爭!
當然,仔細看看,還是可以發現A和B似乎有點小口角,很快C來勸架,又恢復友善。但這已經很難得了,有幾個後宮能和諧到這個程度?
至於那個經常一起出入崔棲潮公寓的工作人員,要他們說,可能扮演的就是大內總管的角色!
這些瞎猜的報導被冠以驚悚的標題廣為傳播,大家一看到帝王血脈,還有三宮六院,就熱血沸騰,蠢蠢欲動了。
不過那都屬於不瞭解實際情況的,真正懂崔棲潮的人都冷笑了。
他們追了四季節目,崔棲潮才搞了兩次基,能給你開後宮?你知道後宮需要多少精力照管,多耽誤種地嗎?
不明真相的群眾將報導廣為散播,傳得沸沸揚揚,腦補得有聲有色,終於引來了演員們一臉黑線的澄清。
「太可笑了,這報導根本不實,既不瞭解我,也不瞭解崔棲潮……」
「真能捕風捉影,聯想能力太好了點吧?我們從崔棲潮家裡出來都扶著腰,只不過是因為在他家玩種地遊戲。」
「QAQ腰疼是插秧插的啊,崔棲潮家有個私人開發的種地遊戲。」
「想什麼呢,農皇後人,比起開後宮,更感興趣的當然是帶『後宮』一起種地啊。」
不明真相的群眾頓時一臉問號,這才知道還有這種玩法。
還要被崔粉,以及那些不看崔棲潮都圍觀過太多他粉絲發瘋所以比較瞭解的LJJ觀眾給嘲笑。
「一天到晚腦子都想的什麼,看到皇帝就想到三宮六院,看到三宮六院就開始性幻想,小學沒學過三皇五帝都幹什麼的?」
……
「大內總管?我哪裡像總管?最該猜的不猜,我才和崔棲潮有一腿啊!」江談微的臉都要懟到屏幕上去了,要不是被澄清了,他恨不得自己親身下場爆料。
崔棲潮則看了一遍,心裡有數,林琳肯定又在推波助瀾了。借那個標題聳動的假新聞讓更多人認識他們這批人,再來個反轉澄清,還讓人對他的血脈記憶更加深刻了。
不過宣傳方面的事,崔棲潮和他們早有協議,只要不是太過分,對他造成影響,他就不會干擾。
這種事LJJ很有經驗,不會玩脫。
所以崔棲潮聽到江談微在抱怨嘀咕,也只是因為有一腿三個字,警告地看他一眼。
江談微收聲了,心裡還很鬱悶,那麼多人,為什麼他就沒有姓名,只是一個工作人員。
那些明星說的種地遊戲,就是江談微做的,也是因為這個遊戲,他才得以進入崔棲潮的公寓,而不是以虛擬投影接入。
江談微還沒法複製LJJ虛擬位面的核心技術,但做一個擬真種地遊戲還是可以的,數據也沒有那麼翔實,以崔棲潮的敏銳程度能輕鬆覺察出失真之處。
不過,放在平時隨便發洩一下也還是可以的。
崔棲潮使用後覺得不錯,那些同事來他家裡做客,不管是好奇體驗的,還是覺得主人都在玩,自己不玩有點不好,反正都和他一起玩了起來。
即使是遊戲,崔棲潮也挺認真教了他們種地技巧,結果可不就是一群初體驗的人都腰疼了……
這件事的後續影響還要過上一段時間才能顯現,那就是和崔棲潮成了朋友,還玩了遊戲的那些演員,後來各自再開真人秀的時候,不由自主就在自己的節目裡開始種田了。
沒辦法,崔棲潮講的話就一直在腦海裡盤旋啊,一看到空空的黑土地他們心裡就忍不住想,我靠,這不種點菜不是可惜了麼。
搞得他們自己也有點想去基因局檢測一下了,是不是也有什麼奇怪的血脈覺醒了啊?
搞爭霸天下的不用說了,可以更加專業地廣屯糧,打著靈異鬼怪、宮鬥、商戰、江湖恩怨標籤的也紛紛開闢耕地。
種田之風刮過LJJ,上門談合作的農業公司也絡繹不絕。
觀眾們不禁大呼種田真是有毒。
……
至於眼下,崔棲潮還和江談微坐在沙發裡。
江談微在修改那個種田遊戲,根據崔棲潮今天的反饋進行優化。
雖然江談微說要賺錢,但這個遊戲他是不會賣的,他說:「這表達了我的心意,先送你遊戲,以後就是真的耕地了!」
崔棲潮不禁笑了一下,看得出來小白真的在努力了,而且有這個心給他開發這個遊戲,他心裡還是很滿意的。
很好,從這個遊戲就能看出來,小白認真學習了種田!
也許數據不是特別完善,但整個系統很合理,一定是對種田有了認真研究才能開發出來的。
崔棲潮這麼想,也這麼誇江談微了。
江談微聽到前半截還以為他要說看出來自己的心意了,聽完後邊後鬱悶地說:「……你這麼想也行吧,記住了,我沒有其他人那麼容易被洗腦,我這只是愛屋及烏!」
LJJ的短劇中,一些土著角色也被引入了,以前主要是搗亂,現在其中一部分則是時不時來搞點事,目的是把崔棲潮接回去登基。
為了能讓崔棲潮同意,這些土著甚至還引誘崔棲潮的同伴,許以丞相、將軍等等職位。
後來這些土著和其他部落發生戰爭,崔棲潮還一甩菜刀,和他的同伴們一起開著星球車去救人了。
他們落在這裡,還剩的現代科技不多了,開著車亮相可算是出了回風頭,雖然只有一輛車,但是車上有音響啊,把聲音開到最大,放點廝殺的音效,再加上他們自己的人馬,對敵人給誆走了。
自從營救了那些土著後,大家的關係從一開始的敵對,變得有點亦敵亦友了。還存在競爭,但屬於良性競爭,不存在喊打喊殺了。
當然,希望崔棲潮去登基的心還是沒有變。
因為劇特別火,後期也有更多角色想加入,費老大力才得以擠進來。比如新加入的兩個角色,設定是同樣不小心流落在這個星球上的人類,他們都以為要成為這個星球唯二的人類了,開著僅剩的完好工具車尋找駐紮地,這個時候遇到了穿戴得比較本土的崔棲潮。
——在這裡生活這麼久,當然要自己製作衣物。
這倆人的車壞了,看到崔棲潮,以為他是土著,就嗚嗚哇哇亂叫,猴子一樣比劃了一頓。
崔棲潮冷漠了看了一會兒,然後用通用語說道:「等下,我幫你修修車。」
兩人:「…………」
崔棲潮利索地把車給修好了,又把這倆人帶回駐地,這下他們可開了眼,這裡原來還有一群經歷相似的人,而且他們把這裡建設得都特別好了!
看看這個工具,看看這些食物,再看看這裡的簡單工程。水利工程解決了大家的用水問題,完全能保證二十四小時有水用,浴室還是淋浴,連原始馬桶都有。
已經馴化了部分動物,星球車他們也只有一輛,但有好些用木頭打的車,已經有畜力車了。
大烤爐,烤麵包算什麼,這都開始煉鋼了。
反正日子過得倍兒好,文明程度相當高。隔壁土著都學會了幾句星級通用語,偶爾過來換東西,順便請他們的廚子去做皇帝。
他們的廚子是誰?就是那個幫他們修車的帥哥,一路上也展現了特別有本事。
「崔棲潮這樣的水平,都只能在我們這裡當廚子!」
兩人被這句話給驚到了,於是也自願加入了,激情進行星球建設。
……
也是隨著短劇大火,LJJ終於開放了粉絲到現場來探班。
開放後也是有限制的,有官方在組織,因為片場的演員太多了,如果所有人的粉絲一窩蜂都來也太亂了,所以大家輪番來。
崔棲潮粉絲的那些行為已經小有名氣了,輪到他的粉絲們來時,無論是其他演員還是其他粉,都挺期待的。
到了一看,果不其然,崔棲潮的粉特別好認,手裡都捧著菜。
再到了和崔棲潮交談,就更是好笑了,一個個跟接受檢閱一樣,上去之前還有拿出噴水壺給菜葉上噴點水,看起來更好點,不知道以為捧的是999朵玫瑰花。
還有的可能家裡條件比較好,有塘,居然拿了幾節長長的藕。
粉絲敢捧,崔棲潮也敢指點,握個手就點評兩句這菜,有的他一眼就能認出來,全自動種出來的。
——這種不是說鄙視,但沒什麼好說的,你點評的實際上是種植系統,市面上種植系統多了去了。
然後崔棲潮的粉絲們就很激動地說:「崔總,咱們今天中午要在這裡一起吃盒飯的,你能不能給我們加個菜?」
崔棲潮:「嗯?」
粉絲們看看手裡的菜:「這都成熟了,我們是想,既然如此……」
崔棲潮還真的答應了。
其他人在心底瘋狂飆彈幕,心想這到底什麼粉絲和偶像,這個時候好像應該說你家愛豆太寵粉了,但為什麼槽點那麼多!
你們這些粉,真的是粉麼,要麼就是廚藝粉吧,整天憋著要吃崔棲潮種的菜做的菜?真的好意思提出來了!
崔棲潮可是在食堂幹過兩季,做大鍋菜還是比較熟練了,又拍完了戲份,就去LJJ的員工廚房做了幾個家常菜。
虎皮青椒、茄子豆角、桂花糯米藕和西紅柿炒蛋,大部分食材是粉絲帶來的,廚房有些配料,用就是了。
崔棲潮做的還挺多,分給其他工作人員和演員、粉絲一起吃。
以前一直都是節目裡看到,這次可算真的能嘗一嘗了,現場還有攝影師專門在拍,到時要出報導的。
從崔棲潮在廚房就拍起了,他戲服都沒換,手下非常俐落,把藕節處切開一塊,裡頭沖洗乾淨後塞進糯米,再把切下來那塊蓋回去固定好。
處理好後,放到一邊拿乾桂花、冰糖一起煮著,就先去料理其他的菜了。
內部記者還和崔棲潮搭話:「對粉絲可真好。」
崔棲潮:「大家種菜都種得很認真,很多都沒有用農業系統,是手動種植的,非常有心了……」
記者:「……」
嗯?所以這是嘉獎?還是像往上說的那樣,愛民如子心態受到了激發,現場做起了爸爸?
但是很快記者的注意力已經被虎皮青椒吸引過去了,這道菜是先焙了焙青椒,他的粉絲種的青椒真的不錯,個大肥厚。
大蒜切末炒香調醬汁,澆在青椒上,這青椒已經被焙得十分柔軟了,表皮緊皺得像虎皮一樣,醬汁一澆上去,刺啦一聲響,整個顏色都更加豐富了,幾乎可以看到醬汁滲進青椒肉裡。
沾上醬色後的青椒看上去特別誘人,散發著鮮香味。記者嚥了口唾沫,心不在焉地搭話:「在節目裡可以看出來,平時也經常自己下廚是嗎?」
崔棲潮:「嗯,不是很專業。」
他做的基本都是家常菜,只是血脈覺醒後對植物的理解更深有了加成,不過後來在玟糜珠饀樓,倒是也學到了一些精美的食譜,但比較複雜,這種時候不大適合做。
茄子豆角和西紅柿炒蛋就特別簡單了,出鍋後桂花糯米藕也差不多了,一起裝進大盆裡端出去。
聞到崔棲潮把桂花糯米藕切片時散發的甜香味,記者忍不住說:「應該讓公司給你開個美食類的節目……」
崔棲潮沒說話。
記者又想到之前的新聞,暢想起來:「找塊地啊,每期請嘉賓來,跟你學種田,種好了就可以吃了。」
崔棲潮這才說:「這個有點意思。」
等到把片場的工作人員、演員、粉絲一起愉快吃盒飯分吃這些加菜的畫面拍完後,記者也迫不及待地把自動錄攝一開,衝上去。
桂花糯米藕的甜度恰到好處,清甜不膩,脆甜的藕片已經帶著濃濃的桂花香,甜絲絲的味道沁進藕本身的脆嫩之中,再加上煮得軟爛香糯的糯米,兩種口感混合在一起相得益彰。
與之相對的就是口味更重的虎皮辣椒了,粉絲送來的辣椒是有一點點辣味的,但是在所有人的接受範圍內,即使平常不能吃辣的人也不會覺得無法接受。
那肥厚綿軟的辣椒肉煮得正好,幾下就能用筷子從辣椒皮上撕下來,飽浸醬汁,或者連皮一起咬。細碎的蒜蓉混在一起口感很好,香辣中帶著一點清香,又鮮又醇。明明是蔬菜,卻給人一種肉菜的風味。
茄子豆角和西紅柿炒蛋都是非常常規的家常菜了,做法簡單,到這個程度,拼的也就是個食材。所以即使是崔棲潮做出來,也不會讓它們發揮得特別出人意料,屬於大家可以想像到的好吃。
科技昌明的時代,廚藝完全就是一種愛好了,崔棲潮這個愛好讓大家覺得到了專業機械的程度,不愧是沒有感情的種田機器,一切標準都在他心中啊。
粉絲們也接受了採訪。
「我早就想吃崔棲潮做的菜了,從我剛開始追他的節目起,那時候我還是個瘦子……」
「能吃到偶像做的菜當然很開心啊,尤其這個菜還是我自己種的,特別有滿足感,也讓我更加有信心貫徹偶像的理念,人在哪裡,就種到哪裡。」
「什麼?崔棲潮沒說過這句話?哦,這個是我們總結出來的。」
……
這天的報導播出去後,又引得大家紛紛吐槽。
「崔棲潮的粉有毒吧,帶菜過去給偶像檢閱都不能滿足他們了,還讓偶像給做菜。」
「鑒於曾經有農業公司的人買黃牛票混進講座……哦不,是見面會,向崔棲潮取經,我們討論一下,這些粉絲會不會也是一群食客假冒的。」
「聲討!這是一種畸形的飯圈文化!」
「惡臭飯圈,粉絲逆襲偶像,讓偶像給自己煮飯做菜,還給自己種菜!有違粉絲精神!崔棲潮的粉絲退出飯圈!」
「我居然都分不清前面是不是認真的。」
「不愧是自成一圈的崔棲潮飯圈。」
「那什麼,你想的飯圈和人家的飯圈可能不太一樣,人家是真『飯』圈,去吃飯也無可厚非啊……」
「我他媽爆笑,對對對,『飯』圈無誤了!!」
第98章
隨著LJJ的短劇漸入尾聲,民間呼籲崔棲潮開新的長期節目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綜藝或者個人劇,都可以啊,而且最好和短劇裡的人設差不多,觀眾們很吃那種在崔棲潮真實性格上進行了藝術誇張所衍生出來的劇情。
有喜歡真人秀那樣主打真實——其實誰都知道存在一定金手指甚至劇本——也有更好成熟編劇設計出來波瀾起伏劇情的。
人工智能代理了大多數勞動力,唯有藝術創作能夠在人類手中煥發獨特的生命力,具有一定程度上的不可替代性。
而很多時候,藝術創作看商業性,呼聲一高,LJJ自然會看在眼裡,不止是崔棲潮,這次短劇好幾個人氣大漲的演員他們都在籌劃新節目。
針對崔棲潮,他們思考了反饋後,決定直接給崔棲潮製作一檔衍生劇,從劇中崔棲潮流落無人星之前開始拍起。
這樣一來,原有短劇中有意無意的伏筆也能夠用上了——崔棲潮的同伴們一直在猜測他為什麼那麼熟練,甚至認定他說不定真的當過皇帝。
這也會成為衍生劇中最大的謎團,崔棲潮的前半生究竟有沒有做過皇帝,他會不會把握劇中那些做皇帝的機緣,如果做了,那到底做了哪個國家的皇帝。
衍生劇繼續從崔棲潮的真人秀裡提取了元素,這裡指的是那種反差感。
編劇組要從崔棲潮小時候寫起,以現在的技術,直接讓崔棲潮本人出演,再後期模擬成兒童形態、少年模樣就行了,保證和他真實的過去一模一樣。
故事帶有荒誕的色彩,運用了誇張手法:
幼年時期的崔棲潮出生在一個提倡民主的星球,設定是這裡的人民在封建帝制的壓迫下苦過來的,因此格外憎恨那種舊制度,甚至有點失去理性。
劇中崔棲潮的家庭挺普通的,父母在外星旅遊時生下了崔棲潮,當地的基因局檢測出了崔棲潮天生就覺醒了帝王血脈,他們不知道崔家來自民主星球,還帶著調侃地恭喜:也許你們就是未來的親王和親王妃殿下,等你們的兒子稱帝后。
崔棲潮的父母臉色很難看,在他們星球這麼說,根本不是調侃或者祝福,這相當於詛咒啊。
當皇帝當然沒那麼容易,尤其是崔棲潮並不是任何國家的皇室成員。
但在他們的母星,想被排擠很簡單,那就是繼承了這個星球從前任何一個朝代皇室的血脈。大家天然唾棄這樣的人。
更不要提,崔棲潮還是一個覺醒者。覺醒者和單純的遺傳是不一樣的,說這是超能力也無不可,從出現這種情況開始,帝王血脈覺醒者都是很少的。
但他們還有一點機會,崔父和崔母不符合移民條件,但是,崔棲潮的血脈來自於上古帝王,不像近代朝代那樣更容易被敵視。
而且大家印象中那位帝王的直系後代姓姜,崔姓是支系了,有時都不列入名單,所以崔父崔母平時倒沒受過什麼不公平待遇。
那麼只要他們瞞住在外面做的檢測,動點手腳,就沒什麼問題。
至於血脈覺醒者的特別之處,他們沒有接觸過,根據搜索來的資料想了很久,覺得應該不至於瞞不住。
這又不是其他特質鮮明的血脈,完全可以送孩子去參加演講培訓之類的做掩飾,就說是培養孩子的領袖氣質——民主也是需要領頭者的嘛,不衝突。
崔父和崔母就這個計劃商量了很久,崔母還刻意延長了在婦嬰院的休養時間,多待了幾個月,覺得應該萬無一失,「兒子才多大,只要小時候我們刻意引導,也不會被看出異樣。」
他們剛說完,一回頭,就看到大床上,才幾個月大的兒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坐在了枕頭上佔據制高點,其他小孩則都五體投地趴著。
崔父、崔母:「…………」
他們倆嚇得趕緊擠了過去,把兒子從枕頭上抱下來,雖然其他家長都笑呵呵地沒在意,但他們心虛啊!心想怎麼一眼沒看到就爬到人民群眾頭頂上去了!
總而言之,從小崔棲潮就顯露出了做皇帝的天資,每每有意無意間就把他父母嚇得夠嗆。
真的照顧起來才知道多難,覺醒者的天賦真的很難隱藏,就算是在小區玩耍,都會不知不覺統領十二歲以下兒童……
這孩子的大局觀、掌控欲等等意識也有點強,話都說不清楚時就會逼問他爸爸,為什麼今天餅乾少放了一塊。
就連家裡養的狗,也視他為頭領,認主了。
崔父和崔母為崔棲潮不產生做皇帝的興趣,致力於給他培養其他愛好。以前想過的演講班早就放棄了,他們覺得崔棲潮如果還掌握了演講技巧,會很可怕。
於是崔父崔母日常培養崔棲潮一些非常原始無害也可以說在這個時代沒什麼用的技巧,比如木工,廚藝,園藝等等,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後來崔棲潮流落原始星球,展現了很多這方面的實踐技巧。
這裡面自然發生了很多有趣的事,而且在父母被各種細節困擾的同時,他們也收穫了一些便利之處。
比如,他們搞不定的惡鄰居,反而被還小的崔棲潮掌控於股掌之間,儼然天生就懂得如何操控人心。甚至幫助他父母親升職,成了管理人員,還獲得了移民其他星系的機會……
……
整個劇有相當一部分描繪了「崔棲潮」的童年、青少年生涯,讓崔棲潮本人都有點慶幸的是,因為刻意加上的荒誕色彩,劇情不要求他裝嫩。
那太考驗演技了,對半路出家的人來說要演得自然有點難。
江談微因為在上一個劇組表現得特別好,或許還有林琳從中插手的關係,反正他也順利加入了這個新劇組,繼續擔任特效師。
於是製作崔棲潮那些孩童、青少年特效時,江談微也特別方便,他還可以用工作當借口,賴在崔棲潮公寓的沙發上邊看他小時候的照片邊製作。
江談微順便還要調音,他用數據把崔棲潮的聲音模擬還原成他的小時候,然後問他要他小時候的視頻,說要聽聽夠不夠真實。
「和劇裡不一樣,你小時候還沒覺醒血脈吧,那時候你是什麼樣子?」江談微還挺好奇的。
而且他心底覺得,他自己可是把底都透給崔棲潮了,崔棲潮知道他父母沒影兒的事,但他還不知道崔棲潮家裡的事呢。只知道崔棲潮家庭條件還挺好的。
這如果是別的特效師來,崔棲潮肯定不會給看,可是小白就另當別論了。
他們之間的交往相當純粹,崔棲潮自己心底知道,他對小白有種甚至高於任何人的信任。
崔棲潮將自己小時候一段視頻拖了出來,點下播放,和江談微一起坐在沙發上觀看起來。
一副立體圖景出現在半空,大概是真人三比一的比例,首先出現的人讓江談微嚇了一跳,因為和崔棲潮長得太像了,但那人手裡拿著一桿煙,摟著一個漂亮姑娘,襯衫解開三粒扣子,笑起來多了七分浪蕩。
「這是我父母。」崔棲潮適時說道。
「哦哦。」江談微再看,這時候崔棲潮本人也出現了,年紀小小,穿著校服,看上去倒是比他父母還要一絲不苟。
「哦哦哦!」江談微眼睛直了,「可愛!」
崔棲潮小時候是可愛的!看上去特別軟,一點也不像現在這樣,臉上甚至帶著笑容,懷裡還抱著一隻毛絨娃娃。
一開始江談微以為那是毛絨娃娃,但是那「娃娃」動了之後,他才發覺是一隻貓。
崔棲潮管那隻貓叫:「小白。」
江談微:「!!!」
江談微瞬間百感交集,震驚地轉頭看崔棲潮,難道這就是崔棲潮給他看這段視頻的原因,破案了啊,當初他在C大根本就不是純白的貓,崔棲潮卻給他起名叫小白。
也就是說……這個他以為有著他和崔棲潮深深基絆的名字,其實是二手的!
崔棲潮仍然直視前方,「你不看了嗎?」
江談微把目光硬生生從他臉上挪開,回到了圖像上。
崔棲潮抱著那隻老小白,對他父母說:「你們今天不能出去玩,要陪我在家裡排演短劇。」
所以他還打開了攝錄。
崔棲潮的父母露出了遺憾的表情,「寶貝,商量一下,我們找人陪你……」
「不行。」崔棲潮斬釘截鐵地說,「快點過來表達你們的父愛和母愛。」
語氣和他以後的一本正經可不一樣,他父母只好過來,還要被崔棲潮嫌棄,覺得父親不夠有氣勢,和他心目中的父愛不太一樣。
江談微喃喃道:「你從小就愛好心理控制,催眠他人……」
崔棲潮看了他一眼。
江談微趕緊閉嘴了,隨即又忍不住洋洋得意地說:「我的特效還是很成功的,聲音推算還願程度很高,就是沒想到你小時候還會發嗲。」
崔棲潮淡淡道:「你現在不都還會。」
江談微冷不丁的快被這句話噎死了,沒等他反擊,崔棲潮已經說道:「這是我最後一次和我父母錄視頻了。」
後來,他父母就因為出去玩兒遇上宇宙風暴,逃脫不及時意外去世了,後來的影像都是崔棲潮和他祖父母或者外祖父母一起錄製。崔棲潮也很快成熟起來,因為他父親去世後,祖父母又年紀很大了,當初有他父母就是老來得子,他得承擔責任,讓一些覬覦者不敢妄動。
崔棲潮也很生猛,他還放了一些視頻給江談微看,應該也就是幾年前,有親戚去他家惹事,他直接從房間把自己製作的高危武器拉了出來,告訴對方自己學軍工不全是因為興趣。
江談微看到這一幕連連咳嗽,靠,他就說當初崔棲潮在無人星時為什麼那麼熟練。
「你,你還特意這段錄像啊?」江談微說。這個攝錄角度一看就是家庭監控器拍下來的,一般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覆蓋舊數據,都這麼多年了,除非特意保存下來。
「你繼續看。」崔棲潮說道。
然後江談微就看到崔棲潮把他的親戚恐嚇到尿褲子,崔棲潮這才輕聲道:「我把後面這段保存下來,發給他通訊錄上所有人了。」
江談微:「…………」
崔棲潮喝了一口飲料,淡淡解釋:「年輕氣盛。」
江談微低著頭沒說話。
崔棲潮把視頻給關了,見他還在沉默,問道:「怎麼了?」
崔棲潮有點奇怪,對小白來說,這難道很不可接受嗎?
江談微只是一時間不知道該先說哪句話,這時候他才忽然抬頭,說道:「我靠,原來你自己就夠違法亂紀了,你這個比非法入侵要嚴重多了吧!」
崔棲潮既然敢給他看,就沒有要不承認的意思,甚至有故意提醒江談微的意思,他很坦然地道:「我在不得已之下,深思熟慮,且做好了萬全準備。」
如果說以前江談微對崔棲潮的內在還有一點模糊的話,今天看到這些視頻,就足夠他把崔棲潮整個人的形成從小到大的脈絡貫通起來,並且有了新的結論。
「我早就知道你沒有表面上那麼正氣凜然了,所以你總是有意無意地提到豬頭,」江談微喃喃道,「這要是放在你『年輕氣盛』的時候,我被豬撞的視頻你也要發給我通訊錄所有人吧……!」
崔棲潮淡笑不語。
江談微越想越多,「還是當初在C大,你發現了我不是真貓之後,還嚇唬我,說去下個世界也要帶著我!」
崔棲潮還點了點頭。
江談微看著他半天,然後咬牙切齒地說:「都是你,我喜歡上你都賴你!」
江談微忽然發難,一下把崔棲潮給撲倒在沙發上了,摁著他的肩膀埋頭吻下去。
崔棲潮單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好笑地道:「你又不打算走正門了?」
「這怎麼一樣?」江談微瞪著他,「而且哪有人接吻還先打報告的,氣氛都培養到這兒了,看了那麼多視頻……」
崔棲潮:「我以為你能從我的成長經歷中獲得一些啟發?」
江談微:「……」
江談微:「胡說八道,分明是一定程度的相似令我們更加彼此敬重愛憐,並迸發了濃郁的情感……」
崔棲潮眼看就要把他給掀翻了。
江談微兩手緊緊纏著他的腰,仰頭說道:「你把我當成『小白』的替身我說什麼了嗎?」
崔棲潮無語地看著他。
那隻老貓陪了他十多年,兩年前壽終正寢了。
江談微:「它陪了你十幾年,以後就我來陪你,我肯定一直在的。」
崔棲潮對告別總是懷著一些惆悵,因為接觸得太早,所以那些虛擬的位面也令他心生慨然,而在虛擬世界裡陪伴了他許久的江談微說這句話,也使他晃了晃神。
江談微趁機往上一蹬,含住崔棲潮的下唇,牙齒生疏地磕了一下,旋即為了彌補一般,非常迅速地舔了舔,帶著討好的意味。
他崔棲潮按進自己的懷抱,也把自己擠進崔棲潮懷內,這真實的觸感讓他兩眼都要發紅了,虛擬位面做得再真實,與現實大概也有本質上的區別。
他能感覺到自己幾乎在顫抖了,從身到心,呼吸極度不穩,一面舔吻著崔棲潮一邊呢喃不清地說:「我是你的貓,我是你的小白,好不好,我做你的小白……」
他癡癡的口吻令崔棲潮一窒,心頭像被絲絲縷縷的線纏裹住,恍惚間竟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後頸,吐出一點舌尖安撫地滑過他的嘴唇。
江談微覺察到這一點不知帶著什麼情緒的回應,更加興奮起來了,下腹都抽緊了,真的像發情期的貓一樣,恨不得全身都和崔棲潮黏在一起。
「嗨!崔總!」
就在這時候,一群人的歡呼聲在屋內突然響起。
江談微被嚇得直接摔下沙發了,懊惱地看向中間突然播放起來的視頻。
崔棲潮也瞬間清醒,有點莫名其妙地坐了起來,只見那視頻裡竟然是C大一食堂的員工們,他們坐在食堂一起對著鏡頭打招呼,滿臉熱情笑容,「崔總你離開後還好嗎?一直不見你來消息,你都不想念大家嗎?哈哈,我們知道你一定是太忙了!」
「?」崔棲潮疑惑地看向江談微。
江談微坐在地上,捂著腦袋悶聲說:「走正門拿的……我說幫LJJ找BUG,從林總監那裡拿到了這段視頻,是從那個虛擬位面截的,時間是你離開後三年。」
他想給崔棲潮一個驚喜,還自作聰明的設置了定時播放,結果聰明反被聰明誤了。現在好想抱頭痛哭,太丟人了。而且如果早知道崔棲潮的兒時經歷,他錄什麼食堂啊,當然是錄那個世界裡的崔母崔父啦!
崔棲潮理順後,也露出了一點笑意,搖搖頭,目光倒是繼續落在視頻上。
一食堂的員工表示,在崔棲潮離開後他們依靠崔棲潮留下的基金,繼續將食堂菜系發揚光大,讓C大學子成為了最受羨慕的學生。
視頻裡還有一段他們錄下來的學生進食堂浩浩蕩蕩的樣子,那熟悉的「衝鴨」讓崔棲潮有些懷念。
江談微悄悄抱住了崔棲潮的腿,用縹緲的語氣說:「你跟我一樣,都很念舊……」
崔棲潮面無表情地掰開了江談微的頭,順便拍開他往上的手,「幹什麼?」
「我幹什麼?」江談微委屈地說,「我們剛剛還……說好我做你的貓呢?那個,喵喵喵啊?」
崔棲潮把他的頭給摁了下去,「別吵。」
……
……
崔棲潮看完視頻照例把江談微給趕走了,今天確實有些意亂神迷了,可能真的被影響了,他還得好好想想。
第二天還是要繼續去劇組工作,現在已經拍到了青少年階段。
才走到片場外,遠遠就可以看到江談微和一群他的粉絲站在一起,這些都是後援會來探班的,特徵很明顯,一眼就能看出來。
各位專家在一起,當然是聊點種菜的事情。
換做以前,江談微也是其中一員,但今天不一樣,他和崔棲潮接吻了啊,他靠著牆說:「別聊種菜了,聊聊崔棲潮談戀愛的事啊。」
這話一說完,眾位專家都慢慢轉過頭來,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小老弟,你什麼意思?」
大家都在說種菜,你來說戀愛,不覺得你畫風很奇怪嗎?
江談微眼睛睜大了一點,「我沒什麼意思啊,反正在修真世界他不是也和談微真人在一起了,人總是要戀愛結婚的吧,你們提前有個心理準備不好嗎?不然到時候又瘋一批?」
眾人:「……」
還真是,有那麼一點點道理。
一位大哥吸了吸鼻子,說道:「要說也無妨,其實我覺得XXX星系的XX國皇太子很適合。」
江談微:「這誰??什麼什麼星系?」
完全沒聽過,說哪個和崔棲潮合作過的演員他都能理解一些。
那大哥說道:「你不知道啊?這是當今擁有私人耕地面積最大的皇室了,符合了兩大要素,第一有地,第二家裡有皇位要繼承!」
其他人也紛紛感興趣地道:「多少地啊?」
江談微:「……」
大哥把自己搜索來的數據一報,大家紛紛點頭,「勉強可以了!」
江談微半晌才鬱悶地說:「聽起來一點也不靠譜。」
專家們冷笑道:「那你覺得什麼靠譜,你來選一個?」
江談微挺胸道:「就我!」
他就等著大家這句話了,他都不明白,自己每天跟崔棲潮待在一塊兒,為什麼就是沒有他們的緋聞傳出來。
昨天的事給了他很大期望,他覺得很快他們就要公開了。
專家們一齊發出嗤笑。
江談微立刻非常淡然地說:「總有一天,你們會知道的。」
Flag就立在這兒了,以後這些人全得被打臉。呵呵,他跟著崔棲潮那麼久,可是學到了種地以外的技巧。
這時候崔棲潮也走過來了,「都在外面幹什麼?」
崔棲潮和自己的粉絲之前相處還是比較隨性的,畢竟愛民如子。
專家們趕緊爽朗一笑,答道:「崔總來了,裡頭吃早飯呢,我們剛剛聊化肥,被趕出來了。」
崔棲潮:「……」
又有人想到江談微剛才的話,問道:「對了,崔總,你是不是沒說過你的擇偶標準?」
崔棲潮一邊往裡走,一邊說道:「沒前科。」
江談微:「…………」
粉絲面面相覷,同時說道:「哎等等,硬性標準都沒說呢!農田佔地面積要多少以上啊?」
路人都要翻白眼了:為什麼要默認擇偶標準裡有佔地面積啊?
第99章
因為有之前LJJ的短劇作為基礎,崔棲潮的衍生劇還沒播出就已經受到了廣泛關注,大家都很好奇編劇要怎麼寫這一個人氣角色的前傳故事。這也是短劇幾個衍生劇裡,最先一個開始製作的。
最後真的播出了,也沒有讓大家失望。
布魯就是之前LJJ短劇的粉絲,並非崔棲潮本人的粉,他只是追了劇,對崔棲潮的角色印象也很不錯,僅限角色。
播出那天布魯在家把投影調到特大號,一邊吃零食一邊看。
然後看到故事從崔棲潮剛降生,他的父母收到外星基因局的檢測報告開始,上古帝王,血脈覺醒者……
崔棲潮的父親抓著頭髮說:「我就知道,你懷他的時候,就總是做夢,夢到了蛇,蛇就是龍,龍就是真命天子!」
顯然,在知道崔棲潮的覺醒者身份後,他們再倒回去看,以及在往後的日子裡,都很容易多想。
崔母也很無奈,兩人迅速開始商量,申請延長在這裡停留的時間,好做完全準備。
故事第一節 的小高潮,就是其他嬰兒全都匍匐在崔棲潮面前。
等他們回到了母星,特意搬了家,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社區,還自稱其實有點印第安人以及白人血統,以期更好地隱瞞崔棲潮的身份。這也導致了後來他們被所謂的同族請去,卻對人家的風俗一竅不通,鬧出笑話來。
到了崔棲潮一歲的時候,社區的鄰居們知道他們家雖然總是強調自己有其他血統,但平時還是按照華夏習俗生活,就一起給崔棲潮舉辦了週歲宴。
週歲宴上,崔棲潮按要按照華夏慣例抓周。
抓周用的道具都是鄰居送的,他們買了一整套,裡頭是各種小小的模型。
崔母把崔棲潮放到桌上,讓他去抓東西,結果崔棲潮一把就抓到了一個印章。
「這是個官印吧,也許小棲潮以後要從政。」鄰居笑著說道。
大家都祝福起來,這就是個象徵嘛。
崔父和崔母心想,還行,當官從政而已,這個是正常的,不用緊張……
這時候崔棲潮還把印章的蓋子給打開了,在紙上印了一下,只見上頭八個大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崔父和崔母:「……………………」
簡直嚇得他們倆魂飛魄散,崔母當時就用手掌把字給搓掉,搶走了印章,並且再三表示,這個印章是鄰居送的,和他們半點關係也沒有啊!
當然,最後證明鄰居隨便買的,只是廠家好像也沒什麼文化,甚至可能都不是華夏人,上頭要印字就隨便找了八個華夏印章上的字刻上去。
結果冥冥之中,就刻了傳國玉璽上的字……
「哈哈哈哈哈哈哈!!!」布魯笑得都咳嗽起來了,他母親是華夏人,所以對傳國玉璽的梗他反應得特別快。
這衍生劇找的演員都特好,很有喜感。這故事劇情設定,就不是那種波瀾壯闊的類型,從原劇就一直是輕喜風格,衍生劇當然也繼承了。
要說特別有新意,也不是,大家都是衝著角色魅力和人物設定來的,好在編劇非常嫻熟地在這上頭做文章,玩梗,畫風荒誕但不浮誇,讓人在成熟的套路中感受到了驚喜。
布魯看完了一集,立刻就點開下一集,一邊吃東西一邊看,笑一笑,特別好打發時間。
布魯媽媽回家看到的就是他窩在沙發上傻笑的樣子,不禁斥責了起來:「每天就知道躺在這裡看節目,你學一學隔壁的小毛,小毛自從追星後,每天都去花壇種菜,家裡都吃上他種的土豆,身體也好了不少!那個明星叫什麼,什麼來著,崔……」
「崔棲潮啊!」布魯立刻回頭道,「我就是在看他的劇!」
布魯媽媽沉默一會兒,有點小尷尬地道:「是嗎?什麼劇,種田劇嗎?」
布魯唔了一聲,「你也來一起看啊,剛開始播呢。」
布魯媽媽恰好也對讓隔壁小毛改變的人很好奇,索性也坐了下來,一眼就看到崔棲潮的幼年模樣,立刻感慨道:「是華夏血統的演員啊,看樣子還沒混過血。你說大家都有華夏血統,怎麼你小時候那麼醜?」
布魯:「……」
布魯媽媽一邊傷害兒子,一邊聽他講了下設定,看到小崔棲潮的母親處處小心,不想讓兒子顯露出異常,結果這天,兒子和小夥伴們來家裡玩。
崔棲潮的小夥伴都想聽他指揮,崔母就一直勸崔棲潮,要民主,要讓大家自己做主。
最後小朋友們都不開心了,說阿姨你能不能不要說話。
崔母訕訕地走到了房間裡,但沒關門,隔著門簾偷聽,一聽兒子又不自覺地讓人怎麼怎麼做,就很焦急地小聲讓他收斂。
這麼數次後,崔母這才安心了一點,覺得穩了,一定沒露餡,還有點小得意。
這時候崔父回來了,看到這一幕立刻摀住了心口,指著崔母急得快說不出話來,「你你你……你這是垂簾聽政啊!!」
崔母看了看門簾:「………………!」
……
「哈哈哈哈哈。」布魯媽媽也被劇情逗樂了幾次,古今中外皇帝那麼多,崔父和崔母想太多的結果就是生活處處有「驚喜」,看什麼都覺得皇帝才這麼做。
就怕別人看到他們家兒子說一句,你兒子好像XX皇帝哦。他們心裡清楚兒子是繼承了哪位帝王的血統,但那不是心虛嘛。
於是就連兒子生長發育他們也異常擔心,太矮了像拿破侖,手太長了像劉備,眼睛,眼睛還好不是重瞳,不是舜帝就是李煜啊!
偶爾有幾個梗布魯理解不了,還要被他媽拍腦袋,「歷史怎麼學的!你這個文盲!」
於是到頭來看完了,布魯還要被他媽趕去看歷史書。
話說回來,這劇播了幾集了,觀眾們就自發開始展望以後的劇情了,畢竟前幾集除了有崔家的輕鬆日常,也有好些伏筆。
從崔父崔母工作單位的總公司在帝制國家,到有某國皇帝來他們星球做客,等等。
觀眾逐個分析,到底哪個國家可能讓崔棲潮去做皇帝。這些國家都是虛擬的,但在現實裡可以找到一定原型,大家分析得不亦樂乎。
還有人吐槽:「這劇別的都好,唯一的BUG就是崔棲潮居然還沒把他家種滿。」
其他人則說:「廢話,當然是故意削了點,不然這個劇和崔棲潮的其他真人秀到底還有什麼區別?」
「別理這些專家,我開著彈幕看,每次崔棲潮一說什麼話,說個媽媽我想……後頭都被他們的『我想種田』給擋滿了。」
「哈哈哈,玩演員梗是必然的啊!話說回來補了兩季崔棲潮的真人秀,我一看劇裡他家的花盆,都覺得怪不自在的,有點蠢蠢欲動呢。你們說,這個種植梗之後會不會有彩蛋?」
「emmmm這麼說起來,崔棲潮最後不會去了一個饑荒國家嗎?就是這樣才有可能讓他做皇帝啊,他和人家皇室無親無故,那些非帝制國家,也不是他能統一的。那可能就是一個境況很差的國家,因緣巧合請到他了。」
「我倒覺得不一定,是那種很大的國家才更有看頭,他可以通過聯姻的方式獲得繼承權啊。」
有熱度才有討論,反之亦然,最後的結果還是LJJ受益。
LJJ一看這個情況,立刻把衍生劇續訂了一季。就這還有觀眾吐槽,熱度這麼高你們才續訂一季?
LJJ高層心想,你以為我們想啊?這還不是因為崔棲潮和我們有約,時限一到人家就不活動了……且看且珍惜吧!
從勾欄瓦舍中曲藝表演者的追捧者們互比文墨,比打賞,再到後來粉絲比小論文、彩虹屁,比應援代言,乃至現在人類文明昌明到如此程度,有部分粉絲們也仍然熱衷於和人辨一辨自己的心頭好究竟是什麼份量。
但這種辯論和崔棲潮的粉絲是無緣的,他們只會在路過討論的時候搬個板凳坐下欣賞,並說一句:「前排賣菜,蘿蔔番茄土豆紅薯四季豆青椒大白菜……」
眾所周知,崔棲潮的商業價值不能以尋常標準衡量,在轉換方面,他帶動的最主要是農產品銷售……就算人氣再高,也和幾乎所有偶像不成競品關係。
看看崔棲潮的人緣就知道了,他看著高冷,但是同公司的同事基本沒有討厭他的。
連粉絲之間也如此,根本沒法比,他們應援物都是農場塔,還坑偶像給自己種菜。
誰也沒想到,有一天崔棲潮或者說他的粉絲能捲進爭吵中。
主要是有個在星際之間還挺知名的珠寶品牌要推出新系列了,大家都在猜他們會選哪個明星來拍廣告,做代言,誰的氣質比較適合這個命名為「生機」的系列。
結果有記者拍到,崔棲潮出入那個品牌的園區。
單單這樣還不算什麼,被看作鐵證的是崔棲潮在產品發售之前,就佩戴上了該系列的胸針。不止是他,還有他身邊那個不知名工作人員都有!
這個待遇,能不是新代言人嗎?
這下之前辨得不可開交的粉絲、路人都逐個發聲了,發表自己的意見。
「我的娘誒,這結果誰能猜到,居然是崔棲潮!」
「雖然他最近人氣很高,還有新劇在播,但真的不會覺得不合適嗎?神農後人的生機是帶著五穀芬芳,非常接地氣的,和高端珠寶真的合適嗎?這個系列用的還是克裡吉雅金屬和都爾寶石,氣質要很出塵吧。」
「我覺得還行啊,崔棲潮氣質很好啊,畢竟帝王血脈覺醒者,別老只關注種地這個特質啊,再說了,真的挺符合『生機』這個主題的。」
「我還以為LJJ一開始就放棄他在高端品牌方面的業務了……」
「不是氣質不氣質的問題,主要是他的名字都和農業化肥頂多再加個軍事聯繫在一起,確定這個畫風合適??」
「失了智吧,找崔棲潮代言。」
「本專家不服氣了,什麼叫失了智,現在都沒確定,你們在這兒反對個什麼勁兒,說不定我們崔總只是去訂做劇裡要登基時用的皇冠,然後被送了套產品。」
「可以退貨嗎?趁還沒宣佈換掉這個代言人吧,作為消費者我只想看到這人給我種地,上點農業軍事節目,不要每天不務正業搞珠寶代言。」
……
平心而論,單看外表崔棲潮的氣質是很貴氣,用他的粉絲不知道究竟是粉還是黑的一句辯駁來說就是:「他拿把鋤頭我都覺得那個鋤頭鑲了鑽。」
就是從他開始錄製真人秀開始,真的就是一直在用種田糊大家一臉,他的形象就建立在高貴冷艷和種田的反差上。
那麼這樣的形象,到底適不適合?群眾各有想法,鬧得不少人士都發表自己的看法了,有不認同的,也有認為這樣的生機說不定格外動人。
而這個時候。
江談微捧著屏幕流下了委屈的眼淚,「憑什麼啊!我們都戴同款了,為什麼我還是不知名工作人員!」
簡直太過分了,那天他察覺到有記者偷拍,還特意調整了角度,好保證他們能拍到自己和崔棲潮的同款胸針。
選珠寶的時候,他也是特意選了和崔棲潮一樣的,甚至問了一句他們訂做婚戒的價格,後來立馬又縮了,因為特別貴,他暫時買不起。
江談微已經嚎了有半個小時了,崔棲潮正在背劇本,屏蔽了他半個小時後,才緩緩說道:「你安靜一點。」
江談微:「被誤會的不是你,你當然沒意見!」
崔棲潮:「被誤會?」
江談微聽出他言外之意,立刻站到了桌子上:「什麼啊,難道沒有被誤會嗎?我們就是有超越友誼的關係啊,那天我們親了很久!」
崔棲潮:「……」
就那天的事,江談微恨不得時時掛在嘴邊。
江談微說完發現崔棲潮在看自己的腳,又跳下來擦桌子了,嘴裡還嚷嚷著:「我也想有姓名啊,啊!」
崔棲潮被鬧得狠了,就把劇本給關了,問道:「那你有沒有為什麼?比如可能是你看起來太囉嗦了,和我沒有C、P、感。」
江談微:「………………」
太狠了吧,崔棲潮每個字就像一個釘子一樣,扎進江談微心口,他吐血了。
江談微不敢再說了,他開始思考起要怎麼增加自己和崔棲潮的匹配度,就從人前不笑開始,學崔棲潮的樣子高冷一點。
……
第二天,冷峻的江談微和崔棲潮一起在劇組被記者逮到。
記者是來採訪崔棲潮的,想打聽一下代言的事情,到底有沒有這回事,大家去珠寶公司採訪過,但是對方態度很含糊。
那麼崔棲潮本人是什麼說法,出入珠寶公司真的是因為接了工作嗎?如果是,什麼時候會宣傳?最近網上的爭論看到了嗎,怎麼想?
面對這一系列問題,崔棲潮只是淡淡道:「沒代言,沒看,沒想法。」
他也是昨天江談微念八卦新聞時,才知道這件事。
後來林琳吐槽,她真的第一季第三集 的樣子就放棄給節目接高端廣告了,雖然她曾經圍繞此做過很多計劃。
——說真的,哪個品牌要是做皇冠,崔棲潮難道不是最好的代言人嗎?
沒多久,新報導又出來了。
江談微看到報導這麼寫的:崔棲潮否認了代言一事,但並未解釋因何前往XX公司並獲贈珠寶,只說了一句話便三緘其口。但崔棲潮身邊工作人員全程黑臉,心情不佳,極為反常,讓小編不禁懷疑,是否這些日子以來大眾的反對浪潮使得XX公司改變計劃,放棄了與崔棲潮繼續接洽?
江談微:「…………」
……去你的吧!!
……
到這個時候,品牌方總算公佈了人選以及廣告拍攝計劃,順便一起解答了崔棲潮代言的疑雲。
主要是代言人選,根本就不是「人」,不是真人。
「生機」系列選了很久的代言人,最後不知道哪位人才提出來,這種代表著生機的氣質,縱觀演藝界,只有崔棲潮做貼合。但是,選了他就等於和農產品也間接綁定了……
所以,他們認為,應該索性自己製造一個虛擬形象。
這個時代也有不少虛擬偶像進行演藝活動,甚至單獨成圈,但品牌方不是這方面的內行,他們要打造一個虛擬偶像,就要借助其他公司的力量。
而且在設計方面,也有點問題。最後索性找到了LJJ,從他們那裡借了崔棲潮和江談微。
一個是幫他們製作虛擬偶像,另一個則是幫他們完善這個虛擬代言人的形象,代言人身上必定要符合「生機」,品牌方的想法是,直接設定為某種植物的擬人形象。
那麼,什麼植物最符合生機這個詞,又不俗呢?
崔棲潮幫他們擬定了植物,順便還提供了音源,這個不是直接做代言,音源和虛擬偶像之間形象還是分得很清楚的。
這也是為什麼後來品牌方送了崔棲潮和江談微他們生機系列的產品。
真相大白,這下子大家才算知道為什麼崔棲潮說沒代言,品牌方又態度含糊,估計中間不澄清也是故意造勢,等到這會兒宣佈關注的人就特別多。
江談微的技術沒得說,他根據設計師的圖紙建模,那是生機系列使用的都爾寶石主要產地獨有的植物莫伊草擬人形象。
一個淡綠色長髮的少年,特別調定的顏色讓人一看到就想起了稚嫩破土的剎那,做得極為細緻,一舉一動像是真人但真實世界裡又絕不可能出現這樣的形象。崔棲潮為其提供音源,使他一開口又脫離了紮根的塵土,將矛盾的概念融合得非常好。
莫伊草少年沒有佩戴珠寶,而是懷抱著放大的生機系列,身體貼在上面,柔軟的長髮傾瀉下來,纏繞著它們。
除了江談微技術好,也是因為品牌方花了特別多錢,才能做出這種質感,也可見他們對新系列的重視了。
結果後來生機系列不出意料的賣得很好,限量都升值了很多,他們的虛擬代言人廣告片播放量也很高。
因為人氣非常高,在廣大群眾的要求下,品牌方從善如流做了些代言人的周邊,包括智腦皮膚,搭載了語音模塊。
這個皮膚大受好評,尤其是語言模塊,而且要知道這個虛擬代言人的音源是崔棲潮,有的專家非常壞,故意玩音源梗。
比如他們輸入一些農業詞彙,讓智腦發聲,或者直接讓智腦念農業廣告片段,再散播到網上,騙人進去聽,導致莫伊草少年的粉絲非常崩潰:「所以最後還是沒有逃離農業污染嗎?」
……
崔棲潮也進行了這麼久的演藝活動,一個階段的拍攝任務完成之後,他就和林琳打了聲招呼,要休息幾天,回家去。
江談微磨了很久也沒能跟著回去,崔棲潮是去和來探望他的祖父母見面了。
江談微倒是想見家長,崔棲潮這次特別不好說話,怎麼都沒答應他,在自己家陪了祖父母三天,才回公寓。
他和江談微說了三天回來,江談微就在園區門口蹲守,沒辦法,沒崔棲潮帶著他進不去園區,崔棲潮也不讓他單獨待在公寓裡。
——他覺得很冤枉,不能因為他曾經把臉埋進崔棲潮衣櫃的衣服裡,就斷定他一個人時會做什麼奇怪的事吧?
看到崔棲潮時江談微本來很高興,結果只見崔棲潮下了車,懷裡還單手抱著一隻純白色的貓,這隻貓有著獨特的藍綠色眼睛,非常眼熟,就和崔棲潮放的視頻裡那隻正牌小白一模一樣。
江談微當時就愣住了,隨即吱哇亂叫地撲了上去,「你這個渣男!你把我當替身也就算了,你還找小三!」
崔棲潮:「…………」
崔棲潮一邊躲開張牙舞爪的江談微一邊心想,小白這傢伙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就LJJ園區這個地段,每天來往的八卦記者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這麼大動作不被拍就怪了。
第100章
崔棲潮不是故意要帶一隻貓回來的,尤其是江談微上次還黏黏糊糊地念叨著要做他的貓。這隻貓是原來那隻老貓小白的克隆體,祖父母特意帶來。
他們看了崔棲潮的節目,發現崔棲潮在每一季真人秀都給自己的貓起名叫小白,覺得他一定是想老貓了,但一直沒有顯露出來。
老兩口輾轉找到了以前買貓的主理人,幸運地找到了留下的基因樣本,然後又培育了克隆體,待它長到三個月,就一起帶過來了。
這是個美好的誤會,祖父母製作之前也是想給崔棲潮一個驚喜,這既是長輩送的,又是老貓的克隆體,崔棲潮也只好帶回來。
再說江談微,他哪裡管這裡頭有什麼苦衷,說好了他做崔棲潮的小白,不是做小白之一啊!
江談微衝上去要抓那隻貓,嚇得白貓尖叫著鑽進了崔棲潮懷裡,這就更像抓奸現場了。
「好啊,你還敢示威。」江談微看上去已經魔怔了,見崔棲潮還護著那隻貓,妒火中燒,「你不許抱它,快扔了!」
「你冷靜一點。」崔棲潮架著江談微的手,「這是我祖父母送的,不好推辭。」
江談微:「胡說八道,你是看它長得和那個小白像。」
崔棲潮:「當然像,它本來就是小白的克隆體。」
江談微:「……」
江談微:「那我是什麼?我連備胎算不上了麼?」
崔棲潮:「……冷靜,看看自己。」
江談微真的低頭看了看自己,還是帥的,「我怎麼了?」
崔棲潮只覺一言難盡,「你是人,不是貓。」
這是人是貓有關係,但又沒有直接關係,前者是關於「小白」這個身份的糾結,後者關係到不能和其他任何生物分享崔棲潮。
但江談微沒在這個時候長篇大論地解釋,他一下抱住崔棲潮的腰:「那我不管。」
白貓感覺到江談微的氣息接近了,鑽得更深了。
他一示弱,崔棲潮反而無奈了,伸手摸了幾下江談微的腦袋,「先進去吧。」
在這兒估計也被拍了個夠。
……
崔棲潮把江談微給帶了回去,一放下貓,它就鑽進了沙發底下,倒不全是因為害怕江談微,也是因為來到了陌生的環境。
江談微磨磨蹭蹭繼續從後面去抱崔棲潮,「把它送走嘛……送走好了……」
這個動作他們都十分熟悉,江談微還是隱江老祖時,就總是這麼去抱崔棲潮,但那時候他們兩人都沒發覺什麼。
崔棲潮用胳膊肘輕輕頂了一下江談微。
「你繼續把我當替身好了,我就是小白啊,有我還不夠麼?」江談微黏黏糊糊的,他把下巴擱在崔棲潮肩上,側過頭去磨蹭,說話都像是從鼻腔裡哼出來,確實是十分像貓了。
他也發現了,崔棲潮吃軟不吃硬。仔細想想這也是個進步,當年崔棲潮是軟硬不吃的,衝他撒嬌也沒用,他摸完貓還要洗手的,真不知道原來的小白怎麼能夠接受這樣的主人。
崔棲潮被蹭了又蹭,兩步向前坐在沙發上。
江談微正要坐在他旁邊,想到什麼,一下坐地毯上了,頭靠著崔棲潮的膝蓋,手也放在上面,好像是一隻非常講規矩的小貓,決不上主人的傢俱。
「我們找個可靠的人家,把它送過去。」江談微可憐兮兮地說,「我知道你肯定不是特別渴望複製品,否則早就自己去克隆了,就和爺爺奶奶說一下嘛。」
他說著說著,手也順著崔棲潮的膝蓋放到了內側,把崔棲潮的腿輕輕撥開,自己的身體隨之擠了進去,在崔棲潮來不及反對之前,就一傾身把臉貼著他的小腹。
腿被分開是一個讓人有點沒安全感的姿勢,崔棲潮動了動,但也是因為這個姿勢的特別之處,分得更開不合適,合上更不合適,這就成了夾住江談微。
「你……」崔棲潮覺得不是很妥,撥江談微的頭。
江談微趁機兩手兜著崔棲潮的大腿,把他往懷裡一送,崔棲潮就滑下了沙發,這隻貓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其實一點也不講規矩。現在崔棲潮被夾在他和沙發之間,幾乎是坐在他腿上。
這樣崔棲潮會稍微高一下,江談微擠著崔棲潮,抬頭去啄他的脖子。
崔棲潮確實是一晃神就這樣了,除了江談微,他已經很少人和人有肢體接觸了,江談微今天的動作非常狡猾,他好像有點恍惚了,想到上次和江談微的那個吻。
上次如果不是被打斷,他們吻得會更久更深,崔棲潮既想站起來,又覺得這種感覺其實還不錯,他挺猶豫的。如果現在對面不是小白……很快他停下這樣的猜想,如果不是小白對方大概連他的房門也進不了。
「喵……」
江談微輕輕叫了一聲,讓人幾乎分不清真假,也讓崔棲潮更加恍神了。他叫得很黏糊,可動作卻是掐著崔棲潮的腰,順著脖子吻了上去,含著他的唇舌,情態非常著迷。
崔棲潮第二次意亂神迷了,回過神來心情有點複雜,在他沒有理清楚之前這樣的行為是在縱容江談微,明明是他教江談微,凡事三思而後行。
他們中他才是年長的那一個,如果不做好每一個決定……他實在不想再發生任何不如人意的事情了。
崔棲潮一下把江談微摁住了,睜開不知什麼時候閉上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看。
江談微還不滿足,又往前撞了一下,在崔棲潮的下唇含了一口,但很快被崔棲潮按穩了,他索性一偏頭用臉頰磨蹭崔棲潮的手,充滿了性暗示。反正在他這個年紀,很容易就會滿腦子的性。
小白還這麼小。崔棲潮心底覺得自己大概是在相處許久的前提下,因為小白的熱忱與身體接觸而心思浮動,但這樣對小白未免不公平,尤其小白非常重視自己要做唯一。
崔棲潮歎了口氣,「你先回去吧。」
他可能真的太縱容江談微了,好似為了讓江談微走上正道,但在另一個方面反而是放縱。這麼近的距離,連他也有些難思考。
江談微嚇了一跳,委屈地說:「我就是硬了而已,這是正常反應啊,這就要把我趕走有點過分吧……不然你再給我點時間……」
崔棲潮:「…………」
崔棲潮哭笑不得地站起身來,捏著江談微的後領把他弄出去了,「我要休息了。」
「你敷衍我吧!貓的事還沒說清楚呢!」江談微恨恨道,「我再給你三天,給它找個下家!」
江談微剛放完狠話,門就關了。
第二天崔棲潮去片場,他把貓給帶上了,小貓在家裡不見了人就一直叫,估計還要適應一段時間。
帶寵物上班也沒什麼稀奇的,崔棲潮把小白貓放進航空箱裡。
江談微一看到那隻貓,就大聲說:「誰家缺貓的!」
劇組的人都好奇地看過來,「哎,這個看起來是巴格麗牧羊貓啊,眼睛真漂亮。」
「這種貓很難訓的吧,太聰明了,服從性低。不過聽說要是訓好了,還能幫主人帶孩子,哈哈。」
「這不是棲潮帶來的麼,怎麼不要了麼?」
崔棲潮:「……沒有,他說笑的。」
江談微哼了兩聲,隨即想到什麼,怎麼今天大家沒有對他報以不一樣的目光呢?昨天在園區外面動靜鬧得那麼大,沒道理啊,就算同事們朝夕相處不會把八卦新聞當全真,但也不至於一點反應都沒有吧?
江談微覺得很奇怪,索性上網查了一下,找到一個帖子,就在LJJ的附屬論壇,是一個路人發的。
主題:今天路過LJJ的園區,看到崔棲潮和一個男的糾纏不清了。
內容:拍了兩張模糊的照片,當時太急了,是手動拍攝的,感覺是這個男的一直在等崔棲潮,等到了後突然就推搡起來,吵吵嚷嚷,隱約還聽到什麼渣之類的,後來又莫名其妙抱了一下,倆人一起進去了……這算什麼?
1L:哦霍,這是買了假農藥嗎?
2L:這麼激動,怎麼也得是買了假種子吧。現在好多小商家希望亂用我崔的形象,然後這人就拿我崔問罪了,但是我崔非常和善,原諒了這位小子民。
3L:你們??亂編什麼啊!
4L:那不然呢,實在不想跟你聊什麼狗血虐戀。
5L:不是吧,這個人不是工作人員麼,我在別的報導裡看過他的臉啊,估計工作上的事情吧。
五層樓,一共五層樓啊,有兩層還是在胡說八道,一層澄清的,後來就完全沉了。
畢竟沒有什麼實證,樓主照片就兩張,還模模糊糊的,也沒錄音,還是疑似崔棲潮戀情這種無聊且前段時間爆過假新聞的題材,也沒什麼正經新聞素材,大家實在興致寥寥。聊個五樓都算多了。
除了這個才五樓的帖子,江談微就找不到其他說他和崔棲潮的帖子了,特奇怪。
「怎麼才五樓?!」江談微說著,自己又頂了一樓,回過頭再去搜索,結果還是一樣,什麼都沒有。
這個時候林琳也來片場了,她插著兜滿面春風地過來,自從小白棄惡從善,崔棲潮也在進行演藝活動,她的狀態就大好了,脫髮都康復了。
「我過來看看。」林琳笑著道,「對了,你們昨天是怎麼回事呢,聽說吵架了?」
江談微緩緩抬頭,「你怎麼知道?」
林琳:「哦,說到這個。你們不是被拍到了,我得到消息了啊,我一看是你,就順便澄清了一下,他們想著也沒什麼新聞價值,就讓我按下去了。」
江談微:「………………」
什麼叫沒什麼新聞價值?!
難怪一點消息也沒有,原來是被林琳給公關掉了。江談微趴在桌上捂著心口,有種想吐血的衝動。
林琳:「哈哈哈哈,不客氣啊。」
江談微已經沒力氣罵她了,默默翻了一邊。
崔棲潮在一旁看著,有點想笑。
林琳莫名其妙:「他這是怎麼了?」
就算小白和崔棲潮有點什麼,新聞按下去難道不好嗎?
崔棲潮搖搖頭,示意她別說了,小白這會兒估計鬱悶得要死。
林琳走到一旁,拿了份資料給崔棲潮:「代言,農業系統的代言。」
崔棲潮看了一眼,「這公司名我好想有點印象。」
「可不,」林琳說道,「你忘了麼,你頭一次辦見面會,這公司的老闆混進來給你提問了,他是專門做家庭農業系統的。
崔棲潮想起來了,沒錯,是有這麼個人,提問的還挺多,他也不能各個記住,但留個印象還是可以的。
林琳心情複雜地道:「現在人家生意蒸蒸日上,就想著投桃報李,找你代言來了,價格開得也不錯,你覺得怎麼樣?」
崔棲潮說:「我先試用一下他們的產品吧。」
林琳一聽,立刻道:「那先說好,你有什麼想法了別越過我去說,我們得把這一條也寫進合約:如果你有什麼建設性的提議,得加錢。這一份合約的費用是代言費,可不包括產品改進建議。」
崔棲潮點了點頭。
林琳的提議是對的,因為後來崔棲潮不少農產品代言,他自己或多或少有點建議,人家巴不得採納,甚至有就為了讓他指點一下把合同送過來的。
這個家庭農業系統顧名思義,是給家庭尤其小型家庭使用的,搭載之後,就自動規劃家庭種植面積以及家庭成員的身體情況,給出種植方案,智能管理,最終目標是讓整個家庭蔬果自給自足。
類似的產品市面也有好些,乃至於擴大了面積,能夠一棟居民樓一起使用的系統。
這款系統算是做得比較好的,不斷優化之後體驗感非常好,還有一些比較個性化的設計。
崔棲潮體驗完後,就告訴林琳他接下這個代言了。
這和LJJ出的周邊並不衝突,LJJ的周邊都是簡易種植包,適合只是興趣種種的懶人,甚至可能將其納入農學系統規劃範疇。
專家們一看到這系統,有覺得不錯,自己也需要的,也就買了。
通常其他產品的討論,會送點代言人的海報之類的。
這個產品不同,他送一包種子,裡頭是崔棲潮搭配好的適合一起栽種的植物。
當然,在經過那麼多的風風雨雨後,這個對林琳來說都已經是基本操作了。
崔棲潮打開航空箱的門,小小白就迅速躥了進去,這是他給小白貓起的名字。在經過最初的緊張後,小小白已經適應了環境。
放在崔棲潮手裡,即使小小白才三個月,也能訓得很有規矩了,本身智商也很高。他要走,打開門小小白就自己進去了。
江談微虎視眈眈狀隔著航空箱看小小白,看得小小白縮到了角落。
雖然他每天嗷嗷叫著讓崔棲潮把小小白送走,崔棲潮還是不肯辜負他祖父母的心意,堅持把小小白留了下來。
江談微又能怎麼辦,還不是委委屈屈地說:「我是大,它是小……」
唉,主要也是他發現崔棲潮對小小白也挺嚴格的,不讓上桌不讓上床,他就不一樣了,他現在權限比小小白大多了。
這個航空箱有帶感應的輪子,翻出來,就能自動勻速跟在身後了。
崔棲潮帶著它往外走,江談微也跟在後面,「今天可以去你家嗎?」
崔棲潮現在可嚴格了,一個星期不一定准他去一次,還得是他軟磨硬泡,他心中十分不滿,不就是上次硬了,這明明表達了他對崔棲潮的認可。
「不行。今天我要給小小白洗澡,你跟來它又要鬧了。」崔棲潮說。
「到底我是大還是它還是大?」江談微翻了個白眼。
「談微?是談微嗎?」
江談微聽到這聲音,下意識轉頭一看,只見園區裡有對中年男女,也正盯著他看,剛才喊他的就是他們。
江談微看他們好像有點眼熟,「你們是?」
那中年男人說道:「我是你爸爸啊!」
江談微:「……」
那兩人走了過來,「你認不出了?也對,我們整過容。哈哈哈,太巧了,你也在這兒,上次我在新聞裡看到你一閃而過,還以為看錯了,只是長得像,沒想到你也來這兒了。」
他們能出現在LJJ的園區裡,肯定脫不了干係,江談微只是這麼想,他父母卻好像心有靈犀。
江父江母驕傲地說:「我們剛和LJJ簽約,要到這裡做真人秀啦。」
江談微拔腿就走,只當做不認識他們。
「誒誒,你走什麼,一家人這麼久沒見面,一起吃頓飯啊。」江父和江母上前攔他。
崔棲潮上前一步擋在他們面前,「不好意思,談微既然不想繼續交談,請尊重一下他。」
「你……」江父和江母看了看崔棲潮,認得這個公司力捧的同事,還算是他們的前輩呢,看見談微身影的新聞主要也是報導他的,看他這副認真地樣子,不禁道,「你不會是我兒子現在的監護人吧?」
江談微立刻炸了,「他看起來和我差得很多嗎?」
「不是監護人,但是他現在歸我管。」崔棲潮則淡定地說,按了按江談微的肩膀,「而且你們是不是忘了,他已經成年了。」
他父母果然對視了一眼,有點不大確定江談微的具體年齡。
崔棲潮見狀更加無話可說,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他猜度不了江談微父母的想法,只是有點心疼江談微。
崔棲潮帶著江談微回自己家了,本來他拒絕了江談微來做客的申請,但突然發生這樣的意外,他不大放心,索性還是把人帶回去了。
……
江談微一下趴進沙發裡,埋著頭。
崔棲潮進門把貓放好後,看了看江談微無力的身體,走過去摸摸他的後腦勺。
他可以理解江談微的情緒,雖然江談微和他罵過幾次他不負責任的父母,但是再見到失聯已久的父母,江談微複雜的心情裡還是包含了一點期待的。
但是很快他就又失望了,因為他父母就像沒事人一樣和他交談,好像當初他們把他丟下根本不算什麼事。
就是這一點,讓江談微心態有點崩了,這算什麼?
「你沒哭吧?」崔棲潮問了一聲。
江談微把頭抬起來,哭是沒哭,就是臉上壓出點紅印,臉色也很不好看,他轉過身來躺在沙發上,小聲說:「你能不能抱抱我?」
崔棲潮:「……」
崔棲潮頓了好幾秒,還是俯身抱了一下江談微。
怎麼說呢,以他的眼力,一眼就能看出來小白在藉機裝可憐,但他嚴格控制了好些天,此時還是有意無意放縱了小白。
江談微立刻八爪魚一樣,手腳並用地纏在他身上。
崔棲潮:「……」
這個重量讓他根本沒法直起身來了,只能壓在江談微身上。
江談微:「我們星球制度太不完善了,居然不需要測評就允許這樣的人生孩子!看到我忽然還敢對我說『我是你爸爸』,他們當初連一個字也沒留給我,就走了!我後來去查過,他們根本就是來了場說走就走的旅行,覺得好玩,就再也沒回來了。然後我就再也沒查過他們的行蹤了,沒想到在這裡會遇到,真是混蛋,敗類,不要臉……」
崔棲潮就著這個姿勢又摸了一下江談微的腦袋,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對江談微說:「那你對我到底是斯德哥爾摩居多,還是戀父情結居多?」
他語氣波瀾不驚,好像問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三秒後江談微才反應過來,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你被那王八蛋啟發了什麼啊,監護人,戀父情結?我靠,我靠!」
崔棲潮居然還笑了一下,因為這些天一直在想小白的事,所以順勢分析了一下。
江談微腿一夾,把崔棲潮按得更緊了,流里流氣地說:「就比我大八歲,還想當我爸爸?做主人不夠過癮嗎?」
崔棲潮:「……」
這個主人兩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簡直透著很不好的氣息。
江談微腦子裡哪來的那麼多哀愁,被他混蛋父母氣到的不快,很快就被又進了崔棲潮家還抱到他給衝散了,甚至越說越興奮,忘乎所以了,興致勃勃了。
「你不會潛意識裡想當我乾爹吧?」江談微纏著他一翻身,就換了個上下,他拱到崔棲潮胸口了,也不知腦補了多少故事,咬著崔棲潮的領口含糊道,「那我讓你當我乾爹,你讓我幹行不行?」
崔棲潮:「…………」
……到底為什麼要心疼這淫貓。
第101章
崔棲潮把手放在了江談微腦門上,「你還是出去吧。」
江談微埋頭裝死,不動了。
心裡知道會很慘,但還是控制不住耍流氓的衝動啊!
崔棲潮有點無語地道:「起來。」
江談微幽幽道:「我爸爸媽媽離開的第一天,我在學校和同學一起製作了手工作業,說要回來帶給他們看。但是他們出去玩了,於是我就把手工放在桌上,希望他們回來第一眼就能看到……」
崔棲潮:「……」
江談微:「誰知道他們再也沒有回來!我晚上被噩夢驚醒,想找媽媽,卻只有機器人的懷抱陪我!」
崔棲潮:「……」
江談微:「我一直聯繫,但是一直找不到他們,老師非常委婉地告訴我,我心裡卻想他們一定是被壞人綁架了之類的,我一定要通過網絡找到他們。」
崔棲潮:「你再下去我揍你了。」
江談微瑟縮了一下,崔棲潮身手不錯他是知道的,他還在做最後的掙扎:「我好可憐啊……」
崔棲潮:「我建議你不要一邊裝可憐一邊蹭我。」
江談微:「……」
江談微:「沒有辦法啊,已經硬成這樣了,你可以不要在意它……」
雖然這麼說,他還是被崔棲潮給掀開了。
江談微唉聲歎氣,欲言又止。
崔棲潮說:「你去浴室吧。」
雖說他譴責了江談微裝可憐的行為,但因為之前的事,對江談微還是不自覺有幾分寬容。
江談微用禽獸般的直覺察覺到了這一點,他很嚥了嚥口水:「那我可以不關門嗎?」
崔棲潮:「?」
江談微貌似純潔地看著他。
崔棲潮看了一眼浴室,他這個一人居的公寓並不是很大,浴室就對著客廳,如果不關門,那麼在裡面恰恰好可以看著他……
崔棲潮:「……」
最後崔棲潮還是沒忍住狠狠拍了一下江談微充滿廢料的腦袋,警告他再不停止又只有出去的份了。
江談微幽怨地進了浴室,他覺得自己這樣非常正常,他都好久沒有來崔棲潮家了,也沒有性生活。崔棲潮才是不正常,自從覺醒後就把所有慾望發洩到種植上去了,他一直想說讓崔棲潮去看一下醫生,這也太過了吧。
江談微洗完澡後,披著毯子躺在沙發上,他窩在柔軟的沙發裡,看到崔棲潮把燈關了,小聲說:「你來親一下我吧。」
崔棲潮本來想無視,卻看到了江談微的眼神。
玻璃牆的透明度被他調低了,柔和的星光照了進來,讓他能夠在黑暗中也看清楚江談微的臉。
他的面容沒有先前那樣亢奮,灰藍色的眼睛盛著一捧星光,讓人幾乎以為那是他的淚光。
他蜷縮著長手長腿,是一個下意識防護的動作。
崔棲潮走了過去,撐著沙發低頭看了江談微一會兒,在他眉骨上揉了揉,江談微就很舒適地閉上了眼睛。
崔棲潮低頭,在他眼皮上親了親,又在鼻尖上親了親,最後親了親他的下巴,「睡覺吧。」
……
第二天一同去片場時,崔棲潮和江談微又遇到林琳了。
她對兩人微笑,「聽說昨天遇到江先生的父母了?」
江談微黑著臉沒說話。
他既不喜歡自己父母,又很記恨林琳把他的頭條給攪黃了,所以不願意搭理。
崔棲潮則偏頭看她,「他們去找了你,還是?」
昨天他們在園區裡遇到,周圍應該沒什麼人。
林琳點頭道:「是啊,昨晚他們就聯繫我了,說了下過程,發現江先生是他們的孩子,現在和你也不知道是什麼關係,被你帶走了,問我是不是被你收養了。還想讓我幫忙說和。」
她回想起來又露出了一個迷之微笑,然後道:「當時我就很認真地問他們確定江先生是他們的孩子麼,畢竟那麼多年沒見了。如果是的話,那太好了。江先生頭一次進行非法入侵時還未成年,對我們公司的利益形成了嚴重損害,只是沒有能力償還,只能給我們打工。如果他們是家長,那剛好幫忙還一下債。」
崔棲潮:「……」
江談微:「……」
江談微正眼看林琳了,一下對她改觀,臉也沒那麼黑了,「姐,幹得好。」
他想給林琳送錦旗了。
崔棲潮也流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他們怎麼回答的。」
林琳聳聳肩道:「說要再去翻翻出生紙,還論證了一下就是真的是,法律上我不能強行逼他們幫孩子還債。」
林琳按了一下江談微的肩膀,頗為理解地道:「我見過太多這種父母了,在我們星系更多,甚至形成過浪潮,很多人探討過這樣的社會問題。社會福利上去了,反而使得這樣的人更加無所顧慮,追求自己的生活卻忘了責任,直接導致後來測試更加嚴格,生育資格更難獲取了。唉,按他們說的,當時和你分開才多大啊。」
此時林琳有些理解江談微怎麼會變這樣了,有些情感是再健全的福利制度、教育與機器人照料都無法替代的。當然,僅限於理解,同情,她還是要為自己掉的頭髮傷心的。
「是啊,我好孤獨,好無助啊。」江談微那雙灰藍色的眼睛蒙上了水汽,顯得更加憂鬱了,和昨晚一般無二。
連崔棲潮都被這樣的眼神打動,看得林琳更是覺得很揪心。
但江談微說著說著吧,身體就往崔棲潮那邊蹭,腦袋一低擱在他頸窩裡,像是在尋找什麼依靠。
崔棲潮:「……」
林琳一臉欣慰地看著他們。
崔棲潮盯著這眼神冷靜地道:「你是不是想重新做基礎服從訓練了?」
江談微訕訕地把頭抬了起來,「我就靠靠,又不硬……」
崔棲潮:「……」
林琳:「……」
他們在說什麼??
……
被林琳那麼一恐嚇,江談微的父母本來對他感情不是特別深厚,怎麼會再來找他「敘舊」,要不是已經簽了約,他們可能都因為怕林琳催債而跑路了。
而且後來再遇到的時候,他們對崔棲潮的態度也很怪異。
後來江談微想了很久,覺得他們一定是齷齪地認為他為了還債賣身給崔棲潮了,什麼崔棲潮是他的糖爹金主之類的。
江談微在心底又罵了一百遍,心想我可是要(用耕地)包養崔棲潮的男人。
其實在最初的失落和憤怒之後,他心裡只有釋然了。畢竟事情的真相他早就知道了,這次只是親眼見證。
不需要去在意不值得的事情。
也許他們讓他成為了之前的模樣,但是有了崔棲潮後,他會變得不一樣。
崔棲潮的衍生劇已經播完一季了,結尾在線觀看人數飆升,因為在最後伏筆都逐一揭露。
——不止是一個帝制國家,而是三個國家都有意邀請崔棲潮去他們那兒,有想認他當孩子的老皇帝,有想把公主嫁給他的,最狠的一個剛剛推翻上一個吉祥物皇室家族,然後決定抽獎選出下一任皇室,抽中了崔棲潮。
然而故事就在崔棲潮要做出決定這裡戛然而止了,明顯是要等著下一季揭曉,讓觀眾大呼不過癮。
大家看劇這麼多年,想也想得到了,這個胃口肯定是要一直吊著的。
而且結尾LJJ還要宣佈,下一季會有原劇的演員來客串,客串形式還未定,這就又給了大家討論的素材。
「垃圾LJJ吊人胃口,我命令編劇立刻寫出第二季劇本邊拍邊播!我想看到崔棲潮馬上登基!」
「首先我們排除不可能的選項,娶公主是不可能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對,這劇參考了一定現實,崔棲潮在修仙位面直播時,找的兩任都是男性,性向大概率是固定男性的吧。」
「你們怎麼不說抽獎抽中皇帝是最騷的……」
「藝術來源於生活……而不一定高於生活,你可知道這是真實事件改編的。一百年前的XX星球XX國皇室下台後,他們就是商量了很久,本來想全民選舉,爭了好一段時間,全國民眾同意下,發行了面向全宇宙的彩票,頭獎就是去給他們做皇帝or女皇_(:з」∠)_」
「哈哈哈哈哈哈?怎麼會有這麼沙雕的國家!跟這部劇的畫風簡直完美契合!」
「反正只是吉祥物啊,就算選一條狗也沒什麼。」
「認爹也不太好吧,那個皇室還有一堆正經王子王爺,答應了難道下一季轉宮鬥,那豈不是畫風大變。」
「我倒是比較期待下一季的客串,來客串的是原劇貢獻了很多金句的那位吧,老是私底下和人爭著想當領導者,又一直很忌憚崔棲潮。默默地說我覺得他們挺有CP感的……」
「C你個頭的P!!」
「???我是不是看錯了,為什麼樓上顯示未知身份,還罵人?」
……
迄今為止,崔棲潮參加的所有項目都大獲成功,無論是農產品代言,還是拍攝的劇,提供的音源,LJJ這筆生意做得實在是很划算了。
以小白搞的破壞來說,這個賠償簡直太夠了。
唯一讓他們可惜的就是,崔棲潮估計拍完下一季衍生劇就又要停止活動了,合約到期了。便宜沒佔夠啊。
就崔棲潮那個劇的收視和編劇源源不斷的靈感,完全可以拍成長劇了。也不知道崔棲潮會不會願意把他的形象授權給公司,好讓他們繼續開發。
接一個活動就少一個活動了,在這一階段的工作告一段落後,林琳給崔棲潮接的新工作就是兩個電影客串,還有一個娛樂類的節目。
這個是LJJ自家強推的節目,最近輪番讓公司的人氣員工去參加,好帶點人氣。而且這個節目還挺適合崔棲潮的,一半訪談,一半是分享食譜。
崔棲潮豈止可以分享食譜,他都不用料理機了,能自己做。
就是這個節目的主持人也不知道怎麼找的,有點戀愛腦,一看崔棲潮的年齡和婚姻情況,就老不問正經節目,問他對未來對象的展望。
崔棲潮:「……」
他這麼冷冷看人也挺嚇人的,主持人嘻嘻哈哈地換了個方式問:「之前你跟很多人傳過緋聞啊,當然我們都知道那是誤會,但是可不可以問問你對他們的評價?比如你看小A怎麼樣?」
下面的工作人員也有點汗,他們是好不容易申請到這個嘉賓的,當時和林琳確認了很多事項,因為崔棲潮參加活動是有不少限制的。
而主持人一直在打擦邊球……
回頭他們不會被林總監投訴,甚至崔棲潮直接揚長而去吧?
面對主持人的問題,崔棲潮淡淡道:「小A的下盤不夠穩,大概插三分田就累了。」
主持人陷入了沉思:「這樣啊……意思是你不太喜歡體力不行的?那你覺得小B怎麼樣?」
崔棲潮:「小B對種田不是很熱愛,倒是養殖方面還有點興趣,家裡有很多禽畜。」
主持人:「……」咦,小B不是圈裡出了名的喜歡寵物,怎麼被崔棲潮這麼一說像是肉豬之類的。
主持人:「好吧,那小C呢?」
崔棲潮:「小C很有靈性,很快就掌握了要點,不過她很忙,平時沒什麼時間管理,頂多用智能系統種,可是因為長時間在外工作,可能收穫了都不一定有空吃吧。」
主持人感覺接不下去了……
她也是很努力想把話題變得曖昧一點,但是崔棲潮全程都在很嚴肅地點評對方的種菜技能啊。一開始還能污一下,多問幾個她都覺得不能再繼續下去了……不能再讓崔棲潮把所有節目變成農業節目了!
這是目前眾所周知的事實,崔棲潮上什麼節目都能帶來濃烈的農業氣息。
主持人堅定地道:「接下來這個問題過線嗎?我想問,最近一次和人親密接觸是和什麼樣的人?」
崔棲潮沉默了一會兒。
節目組的工作人員們都很緊張,這……不會立刻停止錄製吧……
都怪主持人,為什麼老是一副不問到不罷休的樣子。
這時候,崔棲潮淡淡道:「和談微。」
主持人見好就收,已經挖到一個名字了,她這整期節目算是有個最大的宣傳點了,事業心也得到了滿足!
……
節目一播出來,觀眾都吐槽得飛起來了。
他們都以為崔棲潮說的是真人秀裡那個談微真人,且不說這種虛擬位面的人到底該不該算真,回答算不算數,單談微這兩個字就很值得琢磨!
別忘了,崔棲潮是先跟談微真人在一起,然後談微真人隕落後,又和隱江老祖在一起。
現在崔棲潮這麼說,意思就是他和隱江老祖沒有一絲逾矩?
這是怎樣的清清白白,守身如玉!
還有隱江老祖,每天黏在一起,好幾次馬賽克都出來了,居然沒有真正得手?該說這傢伙是真愛還是無能啊?
這麼說來,崔總的兩任,要麼是兩分十秒男,要麼就是兩年不幹男?
太慘了吧!
風評突然又被害的江談微想哭了,他一共就兩個馬甲,兩個風評都被害了!
崔棲潮的農場塔成熟了,在林琳的安排下,他們舉行了一個簡單的可以說是贈菜儀式吧。
帶著公司的記者來拍攝一下成熟後的蔬果,象徵性地手動採摘幾個,大部分當然是機器採摘包裝,然後送給粉絲後援會的代表。
崔棲潮的粉絲們在知道消息後就像過年一樣,就差沒敲鑼打鼓了。
「我媽老說我追星到底什麼用,盡給人送錢花了,人家有沒有給過我什麼。我以前都說我心靈得到了撫慰,現在我可以理直氣壯地說了:給了,給我菜了!超好吃!」
崔棲潮種的菜,那是真的特別好,就算克蘭星其他農場塔有著星際一流的農業系統,也不敵崔棲潮自己還進行了區域優化,就是比其他塔還優秀。
一流農業星出來的一流農產品,通過超還原的攝錄技術拍下來,觀看者都餓了,尤其是沒應援的,後悔怎麼當初自己就沒應援,多划算啊!
崔棲潮把象徵意義更大的一籃子蔬果遞到了粉絲代表手裡,粉絲代表抱著一籃蔬果笑得見牙不見眼,豐收了,豐收了。
「謝謝男神,未來的一年,我們還打算繼續為您應援兩座農場塔。」粉絲代表說道。
崔棲潮也難得開玩笑,他說:「怎麼,這裡的品種你們還不夠吃?」
粉絲代表:「……」
粉絲代表:「……哈哈,被看穿了。」
崔棲潮笑了一下,和他又握了握手,「謝謝大家了。」
不管怎麼樣,這是大家出於對他的喜愛,讓他滿足了部分種植欲,不用計較其他。
……
既然都到了這裡,崔棲潮招待大家一起到最高層去用餐,直接現場利用食材,吃最新鮮的。
這次是餐廳來提供食物了,崔棲潮沒下廚做,他在落地窗邊擺了張椅子削蘋果,其他人都在旁邊的土質農場感受原始農業工作。
江談微磨磨蹭蹭走了過來。
崔棲潮問他,「你剛剛去哪兒了?」
江談微還以為這麼多人,他肯定沒發現自己消失了一會兒,沒想到不但看到了還問了一句,「……沒什麼。」
崔棲潮若有所思地道:「這裡都是工作人員,你有什麼需要到外面辦的?」
江談微舉起手來:「我對你一心一意,絕對沒有去會別的人!我不像你,還有別的貓!」
崔棲潮:「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江談微:「我不管你就是吃醋了!」
崔棲潮:「……」
他人影都沒看到一個,到底吃什麼醋,但小白強詞奪理的時候多了,這點小事他也懶得反駁。
江談微坐立不安,自己坦白了,「其實我和農場塔的負責人去簽合同了,我……我……」
他掏出了一個印章,不好意思地道:「我在這裡承包了一層農場。」
這個印章只是個象徵,登記之後只要驗證身份就能行使各項權利,不可能還用印章來調動。
崔棲潮則道:「你真的承包了農場?」
「別說了現在還只有一層!」江談微捂著臉,「我只存了這麼多起錢,本來想過些天再告訴你的!」
畢竟今天崔棲潮在這裡,採收自己粉絲應援的一整座農場塔裡的菜,他那一層比起來就有點寒酸呀。
崔棲潮一直聽江談微嚷嚷要賺錢買地滿足他,但就是因為江談微太咋呼了,他都沒想到落實得這麼快,有點驚訝地看著江談微。
「……錢是哪裡來的?」
以江談微在LJJ的工資,肯定是承包不起一層農場的。
江談微覺得很羞恥,他單手把一份數據調了出來崔棲潮看,「做,做兼職……」
崔棲潮看了就知道,為什麼江談微一直沒告訴自己了,他確實接了兼職,做代碼農工,做了很多審美奇葩的系統,都是利用空閒時間做的。
算一算這個價格,江談微賺到的錢全投入到承包費用裡去了。
江談微嘀咕道:「還有點不夠的,但是我免費幫農場塔做維護,他們就給我打折了。」
這是江談微第一次正經賺錢了,他不聲不響就完成崔棲潮對他的期望,現在可見他知道不走捷徑是什麼滋味了,對他來說,累反而不算什麼,枯燥才是最磨人的,他是一個追求技術、刺激的年輕人,但他這段時間以來做的,都是最單調、審美還奇葩的工作。
然後,他又轉手把這些都換成了耕地。
如果說坐半個月飛船來到這裡,還不足以證明,如果說每次充滿期待的硬起來,還不足以證明,這個應該很能證明了。江談微確實挺認真的。
「簽約的時候,農場塔的人沒有疑問我的年紀啊,都沒質疑我是不是有獨立承包的資格,我覺得我應該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江談微慢慢把手放開了,恐怕是想到了現在不是羞恥的時候,他咳嗽一聲,「你看看,是不是這樣,你每天和我待在一起可能感覺不是很明顯。」
崔棲潮摸了一下江談微的腦袋。「要說有什麼變化,就是越來越下流了。」
江談微:「……」
江談微很冤枉,「我建議你看病,我這才是正常憋很久的表現!」
崔棲潮開始思考,當小白證明了他的定性以後,什麼太衝動、亢奮甚至滿腦子廢料,換個角度來說,也不是完全的缺點。
就像他也該反思一下了,他的冷靜也不是完全的優點,他是不是真的因為血脈覺醒有點性冷淡了?
第102章
「……你認真的嗎??」林琳震驚地看著崔棲潮。
崔棲潮:「嗯,請病假。」
林琳:「……可是最近有個大導演來談一個客串啊,他想專門給你設計一個角色,是現代片,知名IP改編,裡頭有個很出名的『黑暗稻田法則』……反正很厲害,而且很快就要進組了!」
她瘋了,她覺得崔棲潮在捏造事由請假,明明上次還看到他和江談微不明不白,現在告訴她請病假去治性冷淡……誰信啊!
林琳深吸了一口氣,委婉地道:「你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不好開口嗎?」
崔棲潮奇怪地道:「林總監,這個還不夠難言嗎?」
林琳:「……」
有道理,畢竟有些性無能用性冷淡當借口,導致性冷淡風評被害……
崔棲潮面無表情地說:「我是真的懷疑因為血脈不完全覺醒導致的後遺症,種植欲過於強烈壓抑了其他的需求,初步診斷後醫療系統給出的建議是進一步診治。」
林琳張了張嘴,有種想說什麼又不知道具體說什麼的感覺,最後扶著額頭道:「需要,多長的假期?」
崔棲潮:「先請一個月吧。」
林琳頹喪地調出了行程表,給他調整,她知道就算崔棲潮真的是找借口,也不可能拒絕啊。最後崔棲潮又把他的律師叫過來和她一點點掰扯條款,誰聊得過。
還是算了吧……
出門的時候,林琳叫住了崔棲潮:「唉,江談微的假你要不要一起請了啊。」
她心裡老覺得和江談微有關係,說不定這倆人就是一起去玩,還治性冷淡,她看這倆人都要著火了。
崔棲潮:「為什麼?」
還裝。林琳微笑道:「我只是想,到時候他再來跑一趟,不是多餘麼。」
江談微是不歸她管啊,但是要無理由請假這麼久,他們部門肯定不會隨便批的,到時候還不是托到她這裡來。
崔棲潮瞥她一眼:「不了。」
林琳:「行,真好,不慣著孩子。」
……
崔棲潮要去看病的事,都沒和江談微說,他還以為崔棲潮兩天沒活動是巧了,畢竟也不是每天都安排了行程。
誰知道讓他在崔棲潮家撿到被貓翻出來的診斷單了,當時江談微的手就哆嗦了起來。上頭是結合崔棲潮從基因局調出來的數據診斷,他只覺醒了部分本能,主要是種植欲,而且非常旺盛,的確無形之間,就讓其他的需求減弱了。
下面甚至還有一些論證,從崔棲潮在高度擬真的位面中,遇到AO發情的狀況,都能鎮定自若,這毫無疑問是受到了影響。
要說是病,沒那麼嚴重,但說沒病,也確實有點影響,只是不妨礙日常生活罷了。
這是什麼概念,這證明真的不是他撩不動!是崔棲潮真的有問題!
江談微狂喜,你想啊,他就那麼一勸,但是崔棲潮真的去診治了,這豈不是說明崔棲潮對他有意思了!
江談微把小小白抓起來,強行抱了它一下,「幹得好啊!我承認你了!」
小小白瘋狂叫著掙扎開。
崔棲潮正在浴室,聞聲說:「你別碰小小白。」
放到平時江談微肯定要計較一下正房教育小的到底有什麼問題,現在他不在意了,他有更重要的事。
江談微把小小白放開了,又把診斷書塞了回去,開始瀏覽起了性用品。還好還好,當時買農場還剩下一點點生活費。
點了一堆好評度高放購物車,購買後半個小時內配送到家。江談微搓了搓手,哈哈哈哈。
過了會兒,崔棲潮出來了,擦了擦頭髮,說道:「你收拾一下,我帶你出去吃飯。」
江談微正坐在沙發上裝模作樣,此時說道:「啊?為什麼?我也沒那麼好約……」
他想著這四捨五入等於追到手了,那他也是要擺擺架子的。
崔棲潮看他一眼,冷漠地說:「不去那你回家吧。我同學約我吃飯,我想著不好讓你一個人待在這兒。既然這樣,你回去也行。」
江談微:「……」
江談微:「不不不,我去,我去!」
他想了一秒自己買的東西,沒關係,會自動簽收的,只要他在崔棲潮之前從儲存櫃裡取出來就行。他甚至想好了,到時候藏在床頭櫃深處,也隨身帶一些,以備不時之需……
看看,他還是很成熟自覺的,舉一反三,思考得非常周到。
崔棲潮哪知道江談微在想什麼,他換好衣服就帶著江談微出門了,上次邀請他一起做節目那個老同學到這個星球來錄其他節目,知道他在LJJ,邀他一道出去吃飯。
崔棲潮的同學比他先一會兒到飯店,這家飯店開在雪山頂上,現在山巔正是大雪飄飄,把飯店的建築群都蓋得雪白一片。
崔棲潮提前就和他說了,會帶個朋友過來。
同學坐在座位上,看到崔棲潮帶了個男孩子過來,還笑了笑,「這是你弟弟嗎?」
江談微:「……」唉,算了,好歹是說弟弟,沒差輩。
崔棲潮看了江談微一眼,沒回答,只是問道:「在這兒忙多少天?」
「五天啊。」同學說道,「先點菜吧。哎,上次你來客串那一次,我們收視率還漲了,你說你怎麼這麼優秀。」
他擠眉弄眼的,崔棲潮失笑,一邊點菜一邊說道:「就這個事你還要說多久。」
「我們那麼多同學裡,就你一個人從事這個行業,我可不得說久一點,你的節目可是連我媽都看了,現在我們家陽台都給種滿了。」同學發現他沒有問帶來那個的意見,就幫忙把菜一起點了,心裡又有得琢磨了。
崔棲潮:「那待會兒我拿上一點種子給你帶回去吧。」
同學也就是和崔棲潮寒暄了幾句,接下來他們聊得江談微就聽不懂了,全都是武器製造業相關的,他們講得那麼專注,要不是崔棲潮這個同學已婚了,他都要埋怨起來了。
崔棲潮和對方講得差不多後,他同學又道:「我看你也沒有放下專業啊,棲潮。」
崔棲潮沉默一會兒後點點頭。
同學挑眉道:「我知道你家裡的事情前兩年就忙完了,雖說還是無法完全脫身,但是委託打理總是可以安心的。其實這次過來,我也是想問問你的意見,有沒有一起來做項目的念頭。」
崔棲潮有點詫異,隨即道:「你也知道我的血脈覺醒了,此一時彼一時。」
同學說道:「這個我覺得不是問題,接下來我要參加的項目很大,如果你也來的話,我有把握幫你談下來,整個後勤方面的食物供應,至少一個星球給你種植,你再利用垂直種植,完全可以把面積擴大幾十幾百倍。當然,也不能全心投入,你知道的,我想你能應付過來。其他條件我想不用多說,我只要需要告訴你項目是和L星軍方合作的,你應該明白。」
他調出了一份資料,手一推,投影就到了崔棲潮面前,「這是研發方向,我知道你一直很感興趣的。超相位武器的未來。」
崔棲潮果然情不自禁點開看起來,半天沒說話。
同學道:「就是因為看過你的節目,我知道你應該只是玩票性質,你甚至沒有去上什麼表演課吧。怎麼樣,一起?」
半晌,崔棲潮才道:「謝謝你,我再想想吧。」
「好,吃飯吃飯。」同學立刻也收起了嚴肅的神情,嘻嘻哈哈地和他聊起天來。
江談微卻吃不下了,他心不在焉地思考崔棲潮那同學說的事情,心裡很多話想說,但這時也沒法說,只好憋著。
好不容易用完餐了,崔棲潮和同學道別,目送對方離開了飯店。
「出去走走吧。」崔棲潮說道。他沒有急著離開,而是對江談微道。
飯店設有全透明的戶外活動區域,或者你也可以選擇在酒店借一套防寒服,更近距離和冰雪接觸,但是得在安全區域內,飯店的位置太險了。
一到戶外走廊,江談微就忍不住道:「這種項目,要是你答應了,應該一年半載也不一定能出來一次吧。」
崔棲潮看著外頭的雪景說道:「嗯,一般是要全封閉,請假有限制,而且必須接受監視。L星的項目一般格外嚴格,而無論設備、人員各方面也都是最好的。」
江談微眼巴巴地看著他。
崔棲潮一回頭就看到江談微這副模樣,「你這是有話要說?說。」
等了五秒江談微也沒說話,他道:「想勸阻我?」
江談微狠狠心道:「沒,我想說你要是真的想,就去吧,我會照顧好小小白的。」
崔棲潮:「……」
江談微紅著眼睛看天,「這有什麼,不就是和軍嫂一樣,我可以等。我支持你追夢,我們互相支持,你追夢之前幫我也把夢想完成……」
崔棲潮:「…………」
江談微磨蹭了過來抱他。
崔棲潮在他頭上很輕地拍了一下,「胡說八道。」
江談微很冤,沒錯他是不想顯得太狹隘,才說後半句,但不代表那就不是他的心聲了啊!
「行了,先回去吧,這事只是一個提議,怎麼說我還有前科,我願意人家還不一定要我。」崔棲潮說著,就轉身往回走了。
走了一半發現江談微沒跟來,他疑惑地回頭。
江談微:「………………你有前科??是因為你在造武器?」他想起自己看的視頻了。
崔棲潮嘴角似笑非笑地一撇,「當然不是,那時候我已經很熟練了,我說的是在學校那一次。」
江談微怪叫:「在學校那一次什麼?你搞什麼了,你還被抓過!」
這一點還真是意料之外,仔細想想又是情理之中,崔棲潮總不可能一上來就特別完美吧。
這件事一下把江談微的注意力給吸引了,一直嚷嚷到了大門口,他才忽然安靜下來,說道:「其、其實我很捨不得,但是,如果我肯定會尊重你的選擇,那才是你想做的。」
崔棲潮和他對視了一會兒,一伸手抱了抱他。
「崔先生,小江。」
林琳的聲音響了起來。
……靠。江談微暗罵一聲,鬆開手,黑著臉看過去。
林琳一臉木然地看著他們:「提醒一下你們,今天大樓的貨運壞了,東西都堆在前廳,我剛剛過去取。你們的東西也在,上去前先取了貨吧。」
江談微:「……」
崔棲潮立刻道:「好的,謝謝。」他說完就往前廳走了。
而江談微還站在原地,有點發寒,那東西原本都直接投遞到各家,當然也沒遮掩的外包裝,又不是禮物,堆在前廳的意思不就是……
再看林琳,眼神果然很微妙。
林琳:媽的,這樣還跟我說請假治性冷淡!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
江談微走到前廳時,就看到崔棲潮拿著他買的那些東西,正在端詳。
發覺江談微過來,崔棲潮慢慢抬頭看了他一眼。
江談微:「……」
江談微:「……嚶,我發現你的診斷書了。我只是想有備無患。」
這下輪到崔棲潮無語了,拿著那一大包東西,半晌才無奈地笑了笑。
江談微小心翼翼地賣慘:「我今晚還可以上去睡嗎?睡地毯也可以的,反正習慣了……」
崔棲潮心底轉了很多下念頭,最後定了定神,給小白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又何嘗不可?
自從爸爸媽媽老貓都離開後,他很久沒有接納過任何人、獸了,作為貓,作為人,小白雖然年少輕狂,但不都做到了讓他放下心防麼。
更何況,這小淫貓還挺努力的……
「算了,既然買了就不要浪費吧。而且醫療建議也是可以嘗試性行為。」崔棲潮說道。
因為他口氣太正經,江談微第一瞬間都沒反應過來。
半晌,他才聲音顫抖地說:「你、你不是開玩笑吧?」
崔棲潮輕聲道:「……很抱歉對你那麼嚴苛,希望你在床上不會也令行禁止。」
過了大概有十秒,江談微才瘋。
崔棲潮坐在長毛地毯上,小小白蜷縮在它腹部,舒適地曬著太陽。
江談微爬了過來,把頭塞到崔棲潮肚子上,順便把小小白給擠開了。
崔棲潮隨手摸了一下他的腦袋,說道:「你上新聞了。」
江談微瞬間狂喜,「真的嗎?」
崔棲潮:「準確地說,是和我一起上新聞。」
江談微立刻道:「這些記者真是太討厭了哈哈哈,我們才剛在一起就被偷拍。」真是皇天不負有心人,不枉他偷偷把自己和崔棲潮一起拿著菜的家居恩愛照片寄給網站……沒辦法啊,他實在是忍不住要爆料這件大事了!等那些記者的效率和腦洞,要何年何月?!
崔棲潮:「……你都笑出聲了。」
江談微裝作沒聽到,「我來看看,是怎麼寫的。」
他從崔棲潮手裡把新聞拖了過來,一看那標題:崔棲潮半月未現身,疑為與工作人員共同研發新菜種。附圖:成果喜人,崔棲潮與工作人員擁抱。
江談微:「…………………」
江談微要摔東西了,這什麼破新聞!圖片配字應該是治療成果喜人,崔棲潮與對象激情擁抱吧?!
崔棲潮甚至有心情調侃他,「如果最後要自己寫好稿子寄過去,那就太可憐了。」
江談微:「……………………」
他往後一栽躺在地毯上,吐血半升。
江談微:「退出吧,這娛樂圈沒啥好混的了。大家都沒有在用心混圈,你還是去參加那個研發項目有前途一些。」
「不會去的。」崔棲潮淡淡道。
江談微顫聲道:「為、為了我嗎?」
崔棲潮詫異地看他,「憑什麼?」
江談微:「???」
崔棲潮輕描淡寫地道:「我開玩笑的,我一開始就不可能過去。他把資料給我看完,我就確定了這項目不是L星的,這一行很亂的,他應該是想把我騙過去參加。真是L星的項目,也犯不著花上那麼大代價請我。」
再說了,他怎麼可能在沒有確定自己會不會離開之前,和江談微去試一試?所以說,他早就知道了。
江談微頓時又喜又氣,「我還擔心了好久,以後孤枕難眠!枕頭都要哭濕了!」
崔棲潮:「主要是這些天也不方便表露出來,我在私下聯繫導師,確定同學做的事到底是什麼性質。」
崔棲潮給江談微看了一下自己的郵件,已經解決了,發信時間也就是昨晚,難怪今天可以和他說了。
「好吧……那接下來怎麼辦,你不會考慮別的項目了吧,還是繼續踏實種田?」江談微遲疑問道。
崔棲潮看了看外頭,天氣正好啊,他輕鬆地說:「我還有半個月的假,不如先出去走走吧,別浪費了。」
江談微興高采烈地說:「好好,我去收拾行李箱。」
「等等,」崔棲潮叫住他,「我是說,到諾森伯蘭、C大那些地方去走走,既能旅行,又能檢查一下種植成果,這樣不是更好?」
江談微:「…………」
崔棲潮拉著他的手站起來,淡淡一笑道:「小白,allons-y!」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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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註:
PS:之前崔老爺每次穿說的「Geronimo」,我有說過是致敬《神秘博士》十一任博士的口頭禪,結尾那句「allons-y」則是致敬第十任博士,是法語中「我們走吧」的意思,也算是一個人的降落到兩個人的旅行?
第103章 番外 超級變變變1
因為來自讀者的不可抗力,崔棲潮在一天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變成了貓。不是虛擬位面,而是現實中,真實地變成了貓。
崔棲潮只是一醒來,就發覺世界整個都變了,被子矇住毛乎乎的身體,身下是小白光光的身體。
「……喵?」崔棲潮一下躥出被子,一腳踩在了江談微臉上。
江談微嗷地一聲醒來,看到他後發出了震驚的聲音:「你、你是!」
崔棲潮:是我!為什麼我變成貓了!
江談微磨牙道:「你是哪裡來的小四!」
崔棲潮:「……」
這時候小小白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喵喵叫了兩聲。由於訓練有素,沒有經過主人允許它是不會進主臥室的。
江談微心想,等等,難道不是小四,而是小小白弄來的對象之類?
「小小白,你進來!」江談微喊了一聲。
小小白這才一下躥了進來,它聞了聞崔棲潮,感覺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氣息,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崔棲潮會變成貓,單純地蹭了蹭它。
江談微看這樣子,似乎這隻黑色的貓真的是小小白的對象,也不知道怎麼放進來的。
「崔棲潮,崔棲潮!」江談微開始喊了起來,他得跟崔棲潮告一狀了,小小白這也太不像話了,不能仗著自己智商高就胡來啊。
可是結果是怎麼也得不到崔棲潮的回應,好像已經不在家裡了一般。
江談微覺得很疑惑,一般在家裡的規矩,行動是要互相匯報的……好吧這個是他主張定下來的,但崔棲潮一直執行得很好啊。
江談微覺得有一絲詭異,無緣無故出現的黑貓,無緣無故消失的崔棲潮。
好在科技昌明,他想到自己昨晚睡前好像忘了關攝錄,抬手把視頻掉了出來,光幕上一個個縮略視頻,江談微手一抖點中其中一個,立刻開始播放,畫面中一片LJJ不能出現的圖案。
「咳咳咳咳!!」江談微大聲咳嗽了幾聲,趕緊把視頻關了,他瞥了一眼那兩隻貓,總覺得它們的眼神怪怪的,搞得他才不好意思。
江談微調出最新的視頻,打開後,迅速跳過前面,選擇只播放動態。幾個他們偶爾翻身的片段後,江談微終於看到了自己想看的。
崔棲潮本來還好好在縮在被子裡,忽然間,就不見了,同時被子裡隆起一點點!
江談微:「!」
他第一個反應是崔棲潮和人聯合起來跟自己開玩笑,但是當他仔細檢查過後可以確定,這份視頻沒有經過任何篡改,即使放慢無數倍,崔棲潮就是真真切切地身體瞬間變小變形了。
而且這個地方,也絕對是現實,而不是虛擬位面。
江談微往後坐了一點,一臉呆愣地看著那隻黑貓,這麼說,這就是……崔棲潮……
「天啊!」江談微把崔棲潮給捧了起來。
崔棲潮發現他終於確定自己的身份,也有一點欣慰,把爪子放在了他手背上,現在當務之急就是搞清楚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有什麼解決的辦法。
江談微:「都是我的錯!」
崔棲潮聚精會神地看著他,小白知道為什麼?
江談微:「我經常在各種許願池、流星雨、轉發錦鯉的時候許願,讓你也嘗嘗做貓的滋味!讓我好好搞搞你!」
崔棲潮:「………………」
江談微:「現在實現了怎麼辦?可是我轉過太多錦鯉,根本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次靈驗了!」
崔棲潮一爪把他的臉拍開了些,把屏幕勾了過來,在上面打字:「先檢查。」
江談微沉重地點頭,「我去聯繫一個實驗室。」
江談微約好了實驗室時間後,回頭看到小小白還在蹭崔棲潮,趕緊上去把它趕走了,「走開!我的!」
他把崔棲潮舉了起來,放在眼光下看了看,覺得雖然是貓形,但不知道是不是先入為主,總覺得這樣也很有崔棲潮的風味呢。那雙剔透的眼睛顯得十分高冷,瘦削的身體,像綢緞一樣的皮毛。
江談微把臉埋到崔棲潮肚子上,然後悶悶地道:「如果你是貓,那肯定是我唯一的貓……」
崔棲潮竟然產生了一絲愧疚,因為小小白的存在,甚至之前的老貓小白,他也沒能做到江談微一直期盼的一點,讓他成為自己唯一的貓。
但是,江談微是他唯一的愛人。崔棲潮輕輕喵了一聲,這兩年的時光帶給這個大男孩成長,卻沒有帶走他的熱忱,也令他更加有了家的感覺。
這時候,成長了的江談微說道:「所以作為我唯一的貓,來吧!坐下吧!我們做一套基礎訓練!」
崔棲潮:「……」
崔棲潮打字:萬一我變不回去了?
江談微想了想說:「首先我會想盡一切辦法找到把你變回去的方式,其次如果你真的變不回去了,大不了,我們再把你接入LJJ的數據庫,你想做人還是做貓,我都陪你。」
崔棲潮陷入了沉思。
如果他沒有理解錯,江談微這句話的意思就是……
江談微:「快,坐下。」
沒錯,基礎訓練還是要做。先讓他爽完。
這麼一通有意無意地搗蛋,崔棲潮原本有點沉重的心情也沉重不起來了,無可奈何地往地上一坐。
「你滿意了?」崔棲潮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
江談微連續做了一整套基礎訓練,爽的都要起飛了,「好好好……」
他聲音顫抖地摸了一下崔棲潮的下巴,「好好好貓!」
這句好貓說出來,一種難以言喻的爽感蔓延全身。
江談微帶著餘韻,顫聲道:「最後一個口令,親一下。」
崔棲潮無語了一會兒,不知道這毛嘴江談微是怎麼能表現得如此激動。
他一站起來,前爪搭住江談微,毛茸茸的嘴碰了碰他的嘴。
江談微碰到一瞬間,立刻張大嘴,舔了崔棲潮半個頭。
崔棲潮:「………………???」
……
……
江談微把崔棲潮放在肩膀上,帶他去外面吃飯,吃完就直接去實驗室了。
其實是可以在家裡吃的,但江談微堅持要出去炫貓。
餐廳是露天的,他們也不是第一次光顧了,只是這一次崔棲潮形態不一樣。
服務員是認識江談微的,看到他帶了貓來,立刻說:「我給您拿消毒液和寵物座椅。」
江談微和崔棲潮來,如果帶了小小白,那麼江談微是一定會嚷著要寵物座椅,把小小白隔開。
今天他卻說:「不用!我抱著我們家……乖乖坐!」
崔棲潮:「……」
乖乖??
江談微十分黏糊地把崔棲潮放在自己手邊,你一口我一口的餵,同餐具,看得服務員咂舌不已,簡直要以為他被魂穿了。這還是那個江談微嗎?他們還以為他討厭貓呢!
這個露天餐廳周圍有很多商場、辦公樓,從天際到地底,都是密密麻麻的建築,以及無數塊屏幕,很多屏幕還會實時投放行人,監控數不勝數,各種角度都有。
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江談微非常張揚地餵崔棲潮吃東西:「……愛我你就喵喵喵。」
崔棲潮發出了威脅的聲音,警告江談微。
江談微:「快點!」
崔棲潮:「……喵。喵。喵。」
苦不苦,想想當初小白被豬撞。算了。
江談微興奮地大笑,把崔棲潮抱到懷裡猛親,「愛你,乖乖!」
就在他說完這幾個字之後,崔棲潮就這麼光天化日一下變回了人形,保持一個半蜷縮的姿勢坐在他懷裡。
來不及思考為什麼突然又變形,其中到底存在什麼科學原理,還有一個非常近的問題擺在面前了。
——也不知道這裡的屏幕系統是怎麼設置的,一瞬間,不知道多少塊屏幕都在後台分析鎖定了崔棲潮的面部以及搜索量後,判定為名人,把他的實時動作給播了出來。
即使事後江談微把可能讓人懷疑崔棲潮身體狀況的片段數據徹底刪除,這一刻也已經直播出去了。
就現在,起碼有十萬人看見了崔棲潮以一個非常弱勢的姿勢坐在江談微懷裡,江談微手裡有餐具,嘴型還是「乖乖」……
整個天地好像都寂靜了一瞬間,隨即爆發出更大的議論聲。
這一瞬間,崔棲潮愣住了。
這一瞬間,江談微大腦也陷入了空白。
這代表著什麼?
代表他絕對再也不是不知名工作人員/同居專家/疑似表親了!!
第104章 番外 超級變變變2
夏枚爾海域生活著一群人魚,屬於典型的利維繫人魚,漂亮,敏感,多疑,戰鬥力高,同時也具有極強的模仿性。
因為夏枚爾海域接近海岸,這裡的人魚與人類接觸甚多,染上了不少人類的習慣,他們甚至會沿著入海的大江大河逆流而上,進行短期旅行。
所以,當夏枚爾人魚們開始議論紛紛,商量著要建國,並推選出一位皇帝陛下的時候,也就不奇怪了。
畢竟,歷史上那些利維繫人魚中發生過奇怪得多的事情,不是那片海域的人魚自動成立黨支部,就是這片海域的人魚要搞魚類平權運動。
不過夏枚爾人魚總數也只有一千多條,爭強好勝的個性也讓他們難以立刻選擇出皇帝陛下。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小道消息由產卵回來的海龜們帶了過來,據說,曾經夏枚爾海域最能打、後來嫁到了另一個海灣去的人魚茉莉,她的兒子崔斯坦要來夏枚爾生活了。
夏枚爾的人魚都要成承認,如果是茉莉還在的時候,這個皇帝肯定是會她來當了,現在她兒子要來了,會不會和她一些威脅力十足?
有好事的人魚專門在入海口等待,終於在十天後看到了一條白色的男性人魚,他身上穿著人類的黑色短袖上衣,足有一米八、九長的魚尾覆蓋著純白色富有光澤的鱗片,尾巴薄薄的像一段柔軟的白紗散開。
人魚們會追逐時髦,穿上人類的衣服,但他們通常不會把自己的長髮剪掉,但這條人魚不同,他剪了一頭俐落的銀白色短髮,
就是這個顏色,和茉莉一模一樣,身長也很驚人,這一定就是茉莉的孩子。
眼下,他正一邊游一邊張望,看到黃色人魚後,還上前和他搭訕:「請問,海豚群在哪裡?」
人魚本來就是來看他的,這會兒不動聲色地道:「我看到它們在東邊嬉戲。」
崔棲潮點頭道謝。
自從和小白的關係曝光了之後,崔棲潮索性就和LJJ談判,讓小白也跟著自己一起進入虛擬位面,說他是助演也行。只是LJJ不肯對外公佈,所以始終沒給小白一個正式身份,也不許他太引人注意,破壞LJJ的劇情走向等等。
這次的人魚世界,小白當然不好作為貓跟過來,否則一天到晚只能在岸邊了,誰知道這裡有沒有海巫婆,否則崔棲潮連忍痛上岸的機會也沒有。
於是,當時小白和他商量,小白可以變成一條海豚,海豚和人魚是經常一起狩獵的好夥伴。而且,小白還考慮到,海豚是出了名的純潔中帶著下流,對其他物種也能產生性.欲。
反正就是這麼回事,進來後崔棲潮沒找到小白的身影,猜測他可能在安排好要去的夏枚爾海域,現在崔棲潮正想滿海域找小白。
黃色人魚忍不住問道:「我說,你就是茉莉的孩子嗎?」
崔棲潮看了一眼那條黃色的人魚,點點頭,吐了個泡泡,隨即又趕緊閉上嘴。他剛剛進入這個世界,還有點不太習慣這樣的環境。
對方看到那個泡泡愣了一下,隨即有點生氣,「你這是什麼態度,我不就是問一問你是不是茉莉的孩子,至於對我吐泡泡嗎?傲慢的人魚,你一定會奪取夏枚爾的皇位。」
原來吐泡泡在人魚裡很不禮貌的動作?
但崔棲潮更在意的是對方說的皇位,想起自己看的資料,不解地道:「什麼皇位?夏枚爾哪來的皇位?」
這裡的人魚不都是散居,連個首領也沒有麼。
黃色人魚立刻道:「我們夏枚爾國王雖然還沒選出來,但是,夏枚爾人魚帝國是已經成立了的!像你這樣的小子,要想當皇帝還早得很!」
崔棲潮:「成立帝國有些草率了吧,以夏枚爾的規模,可以先成立一個村,選村長試試。」
黃色人魚:「……」
他被崔棲潮誠實的話給氣到了,耳朵處的腮幅度很大地張闔了幾下,「可惡,你居然敢侮辱偉大的夏枚爾帝國!」
這麼說也是不正確的,因為夏枚爾帝國才成立不到三個月,好像也談不上哪裡偉大。
黃色人魚把系在背後隨身攜帶的骨叉抽了出來,目光炯炯地看著崔棲潮,「用你的殘鱗,見證帝國的榮譽!」
這麼氣勢洶洶地喊完一句話後,黃色人魚忽然渾身一顫,舉著長長的骨叉的手瞬間脫力,面條一樣軟軟地垂了下來,又在海水中自然伸展,表情則十分詭異,眼神無法聚焦在崔棲潮身上了。
崔棲潮看到了黃色人魚身後,那裡有一隻圓圓的灰色浚迷亞河鲀,它全身膨脹成一個鼓鼓的球,眼睛也圓圓的瞪著人,剛剛就是它的,對著黃色人魚釋放了自己的毒素。
現在,黃色人魚已經越來越詭異了,浚迷亞河鲀毒素作用在人魚身上,起初會讓他們呆滯,大腦難以思考,很快則陷入莫名的亢奮。
以前不小心中了河鲀毒的人魚,有過拖著人類的船隻爆沖,將對方直接拽到另一片海域的經歷,從此留下了海妖的傳說。
黃色人魚已經開始進入亢奮期了,他內心還存在幾分掙扎,看了崔棲潮幾眼,但很快就忍不住舉起一塊珊瑚礁,魚尾瘋了一樣擺動,像一顆炸彈一樣衝了出來,在水中劃出一道痕跡,眨眼就消失不見了。
崔棲潮:「……」
崔棲潮盯著那河鲀看,它還沒有成年的樣子,但體型已經比較大了,是說在它們這個物種中。
一人魚一河鲀互相看了很久。
半晌,崔棲潮才問:「是你嗎?……小白?」
河鲀:「不是我!」
崔棲潮:「……」
河鲀:「……」
雖然不能直接交談,但兩人實際上是搭載了私密通話頻道的,只有他們兩個人能發聲,外人聽不到。
崔棲潮真的幾乎就要認不出來了,河鲀那眼睛睜得圓溜溜的,時刻像在瞪人,他好不容易才在裡面捕捉到一絲熟悉感。
但是他不動,為什麼小白會變成一條河鲀,不是說好的海豚麼,人魚和海豚結伴多件,和河鲀結伴就堪稱奇葩了,想想那畫面吧。
江談微的體形慢慢恢復了正常,他也要瘋了,明明說好的是海豚,也不知道LJJ的程序員在搞什麼,一定是故意弄他,居然把他投成河鲀!
崔棲潮上前輕輕一捧住江談微,「真的是你啊。」
江談微鬱悶地說:「被耍了!」
崔棲潮聽完了道:「畢竟程序員也被你耍了很多次,你就算了吧。」
江談微受到刺激,立刻又自己氣得吹脹了,他也不是適應這個身份啊,「你應該跟我一起罵他們吧?」
崔棲潮甚至有點好笑,「你在這裡最好壓著點自己的脾氣,否則也太明顯了。」
江談微:「我有什麼脾氣,我脾氣好得很呢!」
崔棲潮:「你沒發現你又圓了嗎?」
江談微:「……」
完了,現在這個樣子,隨時都會被體型出賣!不由自主地鼓氣!
崔棲潮讓江談微跟著自己,就落戶在入海口。
於是,夏枚爾海域的人魚都知道了,茉莉的孩子來了,一來就給了夏枚爾海域的人魚一個下馬威,傳來傳去,有兩種最大大眾的說法,一種是崔棲潮衝著當皇帝來的,另一種就是崔棲潮看不起這個皇帝,覺得還比不過村長。
無論哪種說法,都挺讓夏枚爾海域的人魚生氣的,見了面都在問,有看到那個崔斯坦嗎?他到底是什麼樣子?
根據比較權威的說法,如果你看到一條白色尾巴的人魚,身邊不像其他人魚帶著海豚、海星、鯨魚之類,而是帶著一隻浚迷亞河鲀,而且這條河鲀可能是世界上最敏感、氣性最大的河鲀,一天二十四小時有十八個小時都是圓的……
那麼不用懷疑,這條人魚一定就是崔斯坦了。
第105章 番外 超級變變變3
夏枚爾海域雖然靠近人類聚居地,但環境保護得相當好,加上舉世聞名的裡為系人魚的美貌,當地政府更傾向於發展度假旅遊業。
雖然很多人類都呼籲增加與人魚的接觸,互相融入,但是由於人魚的性格比較直接、敏感,他們願意瞭解人類文化,卻不願意讓人類進入自己的世界。
比如來到夏枚爾的遊客,很多都會參與出海活動,看人魚,人魚如果遇到了遊客也願意和他們交談一下,但要人魚和旅行社合作是不可能的。
如果有遊客做出亂丟垃圾等不禮貌行為,也會被憤怒的人魚圍攻——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曾經有遊客惹怒了人魚,被人魚拖著以將近每小時五六十海里的速度,在週遭拖行了五個小時。
當然,在某些國家,他們對人魚不太友好,歷史上甚至開過戰,人類擁有科技武器,而人魚也有天然武器,可以進行聲波攻擊,而且他們的臂力、視力極強,游速快,能利用部分魚類乃至鯨魚、鯊魚,單兵作戰能力強。最後兩敗俱傷。
崔棲潮來到夏枚爾海域的第一件事,就是調查這裡,各方各面,水質,分佈洄游的經濟魚類、無脊椎動物數量和種類,當然還有可食用藻類,等等。
在夏枚爾海域,單單是經濟魚類就有三百多種,像是沙丁魚、刀鱭、海鰻、孔鰩等,無脊椎動物例如梭子蟹、海蜇、烏賊、對蝦等,可食用藻類包括海帶、裙帶菜、紫菜、螺旋藻等。
生活在這裡的人魚,大部分時間都衣食無憂,在海吃海,他們就是海中的人族,食譜之廣,消化能力好,堪稱海洋之最。
如果由於其他外界因素沒能找到食物,反正游速快,去遠一些的海域覓食,或者索性隨便拍打某一艘人類的船,理直氣壯地索要食物就好了。
崔棲潮,大概是頭一個有養殖意識的人魚。他內在畢竟是個人類,還是個來這裡發洩種植欲的人類,來的第一天就找了很多海帶苗,在家附近找了塊潮水很急的地方,種滿了海帶。
其他人魚都在傳崔棲潮要爭皇位,後來他們發現崔棲潮密密麻麻種了很多海帶,還猜測他是在佈置自己家附近,讓人不好進攻。
但接下來,崔棲潮也沒有動作,他與其他人魚的交談,甚至不如他那條河鲀多。
那條脾氣特別大的河鲀有時候會離開崔棲潮在外面游來游去,有的人魚會來和他打聽崔棲潮的情況,他就會非常毒舌地吐一大長串泡泡。
要是想戳死這隻河鲀,也是不可能的,崔棲潮會很快出現,用事實證明他真的繼承了茉莉的高戰鬥力,還有一些奇怪的可能是從他父親那裡學來的戰鬥技巧。
慢慢的,人魚們發現,崔棲潮不但種海帶,還種了許多其他藻類、貝類和魚類,有的人魚也發覺了但沒在意的是,崔棲潮種植的這些,也是人類非常喜歡採集的。
一開始,因為沒有養殖這個概念,有的人魚會擅自來拿崔棲潮養的東西,因為崔棲潮進行了有規劃的養殖,這些食物質量格外好,他們在覓食的時候,很容易就能對比出來,這裡的更好吃。
於是崔棲潮有個重要任務,就是把這些人魚趕走,並和他們講道理。
這些食物之所以好吃,肥美,是因為他在養著,所以這些就全是他的,其他人魚不可以隨便拿。想要其實也可以,拿珍珠之類的來換。
很快,崔棲潮有了一箱珍珠。
人魚們也後知後覺的發現,難怪崔棲潮明明自己吃不完,還是要養這麼多水產,種這麼多海藻,根本就是想用這種方法征服帝國吧,這是混血人魚的陰謀,他的父親一族更靠近人類,總有些奇怪的招數!
不過,這些食物別說崔棲潮吃不完,他們也吃不完啊,還結餘了很多,那麼這一部分又是要幹什麼?
……
幾個月過去,崔棲潮收穫了大約有上萬斤藻類和貝類後,作為人魚在水裡工作就是這點好,他能找到一些無聊的魚類,比如海豚、虎鯨給自己幫工,而且人魚本身的體力也很好。
現在,崔棲潮找來一些鯊魚做搬運工,幫自己往海洋深處拖,當到了一個地方後,這些鯊魚就對崔棲潮搖搖頭,離開了。
再往下就接近深海,它們承受不了那裡的壓力。
就連小白也不行了,他現在只是一條能夠在近海生活的河鲀而已,再往下可能要炸開了,於是小白在這裡等待崔棲潮。
崔棲潮還可以,人魚能夠適應多種海洋環境。他找來一些深水魚接替幫忙,向下游動,遇到了自己要找的對象,一群深海人魚。
這裡的深海人魚屬於沙多系人魚,是一種比較和平的深海人魚。在漫長的演化中,他們和其他人魚在外表上也有了顯著的不同,因為深海壓力大,他們的五官雖然漂亮,但其中眼睛會大上很多,導致長相在人類看來有那麼一點詭異,美得非常嚇人。他們的鱗片色彩鮮豔,還會有不同的花色,尾部能夠發光。
遠遠的,崔棲潮就看到了許多小光點,他游了過去,人魚不管是什麼系,總體語言是一樣的,可能因為海域不同而有當地的俚語,但不影響大致的溝通。
這些深海人魚圍著崔棲潮看,他們也很少見到純白色的人魚,在他們尾部的燈光照耀下,崔棲潮的魚尾似乎還泛著不一樣的光彩。他們詢問崔棲潮,是不是來這兒旅遊的,難不難受,畢竟長期生活在壓力嬌小的水域,來這兒會暈深海嗎?
崔棲潮和這些友好的深海人魚打了招呼,這些深海人魚的牙齒也比淺海人魚要尖利一些,也許長相顯得有些猙獰,但性格其實很好。
崔棲潮甚至覺得他們有點熟悉,交談了幾句後才想起來,哦,這些人魚的大大的總是像瞪著人一樣的眼睛,讓他想起了河鲀小白……
崔棲潮把自己帶來的藻類和貝類展示給他們看,他想和深海人魚換一些深海特產。
深海人魚也是每到吃飯的時候才去覓食,這些來自淺海的食物他們很感興趣,畢竟海底可沒有外賣服務,於是深海人魚們都去呼朋喚友。也許大家有少量食物儲存,或者現場捕獵,拖來給崔棲潮。
其實他們有點不明白崔棲潮為什麼要這些,對於人魚們來說,不儲存食物一方面是沒有必有,另一方面也是儲存條件不足以滿足他們。
對人魚來說,只有剛剛捕獵就入口的食物才是最新鮮,最值得吃的。
他們換給崔棲潮的食物裡,有深海才有的藻類、無脊椎動物,但也有更多被叉來的魚。崔棲潮點名要這些,可等他自己吃不完,等拖回去,都超過三個小時,也沒那麼新鮮了吧。
「我把這些換給人類。」崔棲潮解釋道。
人魚們先是恍然大悟地喔了一聲,隨即不解,為什麼要這樣做,難道你需要很多很多的人類物品嗎?
人魚也許偶爾會和人類換些東西(更多時候是直接索要),但也僅僅是偶爾,沒有人魚會像崔棲潮一樣每天都穿著人類的衣服,頂多是出來展示一圈,然後就收藏好。大宗貿易,那更是不存在的,即便人類一直很渴望。
崔棲潮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他是需要人類物品,他想建個海洋牧場啊,有些設備海裡又不可能長出來。
最後崔棲潮含糊過去,深海人魚們則熱情地找來抹香鯨,幫他把東西一起拖回去。
崔棲潮換到了大量的深海三文魚、貝類和藻類,回去後連帶著自己養殖的海產一起,能有個幾萬斤。
一艘人類小船正在海面上航行,兩個漁民帶著遊客撒網撈魚。
對夏枚爾海域旁邊的漁民們來說,他們的生活主要來源早就不是打漁,甚至因為政府的保護,不能過多捕撈。他們主要接待遊客,讓遊客體驗一下這裡的生活。
這裡接近海岸,按理說人魚鮮少出現,但偏偏,水底下就鑽上來了一條人魚,他趴在船沿,渾身濕漉漉的,一頭銀白色的短髮,脖子上掛著一條魚,五官對人類來說有些雌雄莫辨,但他身上穿的人類襯衫倒是男式的,所以他們猜這應該是個「他」。
遊客們發出了尖叫聲,他們沒有親眼見過人魚,今天上午出海看人魚的行程非常失敗,只看到一條人魚在水底的影子。沒想到,能夠這裡看到人魚!這個深度不是會讓人魚覺得太壓抑麼?
但這條人魚,簡直比他們在電視裡看到過的人魚還要驚豔,類人但又詭美非人的外表,在人魚中也稀少的銀白色頭髮,甚至他的配飾也不是珊瑚、珍珠,而是……河鲀?等等,他身上攜帶的魚是河鲀沒錯吧?
就在漁民和遊客都驚訝莫名的時候,這條驚豔的人魚開口了,「你們認識要海產的人麼?能承受較大交易量的那種。」
這條人魚的人類語言也異常標準!
雖然人魚能夠精準地模仿聲音語調,但是,這人魚的語法也相當好,說話相當流暢,所用的人類詞彙更是一般人魚口中鮮少出現的。
漁民結結巴巴地道:「你、你有幾斤?」
遊客們也很興奮,掏出手機拍照,能夠和人魚交易,他們可只在網上的遊記裡看到過這樣幸運的遊客!
他們都認為,按照人魚的習慣,幾斤對他們來說,就已經是很大的交易量了吧。
崔棲潮:「三萬多斤吧,有深海三文魚、沙丁魚、各種可食用海藻、貝類……」
他報了很多人類詞典中的海產名詞。
人類們:「!!」
發生了什麼事,這個世界怎麼了,水底難道發生了大災難,死了幾萬斤水產?
……
漁民真的為崔棲潮聯繫到了海產收購公司的人,他們專門收海產。
收的海產多了,都是和漁民交易,這一次還真是新鮮了。這些人又興奮又好奇,這可能是人魚第一次大規模和人類交易,沒想到人類做了那麼多工作都沒成功,現在居然有人魚主動來了。
這些海產,全都是這條人魚自己養殖的!部分深海海產,則是向深海人魚交易來的!
與此同時收到消息的人類征服也有點懵逼,商量著:「這麼大規模的海產養殖,按理說,按照本地的法律規定,是禁止的吧……」
「但是法律規定的出發點,是保護海洋環境與物種,這養殖者就是海洋物種啊!」
「……」
「咱們好像管不到人魚身上吧_(:3∠)_」
「可是,誰知道這人魚怎麼突發奇想搞海洋牧場,他又不懂科學養殖,萬一破壞了海洋環境可怎麼辦?」
當然,這些憂慮都在後來和崔棲潮的進一步接觸種解決了,這條人魚絕對比他們想的要科學得多。
現在,崔棲潮正在和收購公司的人交談。
對人魚來說不新鮮的魚,對人類來說則還鮮美得很,質量也好得不行了,甚至有以人類技術無法捕撈的深度出產的海產,都不知道該怎麼定價!獨一份兒啊!
「對了,你們帶了合同來嗎?」崔棲潮問道。
人類:「……」
等等,這條人魚還想簽合同?
人類面面相覷,他們還真忽略了這一點,好在有人手機儲存了公司這類採購合同的模板,一邊給趴在碼頭邊的崔棲潮看,一邊弱弱地說:「可是,就算簽了,你怎麼保存合同啊……」
崔棲潮皺了一下眉,說道:「不是可以做電子存檔公證,而且難道你們連防水袋也沒有嗎?」
對方:「…………」
……這不是一激動忘了麼,居然被一條人魚給鄙視了!
第106章 番外 超級變變變4
崔斯坦被人類成為「第一條上岸的人魚」,他對人類世界的瞭解,竟然比某些人類還要充足。如果抱著長久以來人類對人魚的刻板印象和他交流,那麼一定會大大吃驚。
崔棲潮和收購公司簽訂了和合同,他的收益,將全部以器材設備的方式支付——就這樣,崔棲潮還知道囑咐他們購買的時候要講價。
第一批從崔棲潮手中賣出去的海產,很快就被收購公司標上了「人魚出產」的標籤,恨不得論克高價賣出去。
這些海產的噱頭太足了,要麼是人魚親手養殖,要麼是人魚從深海弄出來的可食用魚類、貝類。崔棲潮那裡還有一些品質很不錯的天然珍珠,也換給了他們,讓人差點懷疑人魚真的和傳說裡一樣能夠泣珠。
相對收購價,他們賣出去的價格簡直賺得盆滿缽滿。心花怒放的收購公司嘗到了甜頭,又知道崔棲潮要做海洋牧場,於是約定以後要和他獨家合作。
這個時候也有一些假消息,稱該公司賣出的所謂人魚出產的海產品是假的,眾所周知,人魚不可能和人類深度交流。
崔棲潮對東西賣給誰家是沒有意見的,他聽說自己的產品受到了質疑,還答應收購公司協助證明了,順便他也可以公開一下養殖環境。
人魚的標準可比人類要高多了,選擇的養殖地也絕對是最佳的,這是人魚的天賦,不用質疑。
這個時候崔棲潮都已經搭建了部分海洋牧場,收購公司帶了記者來,他們穿著潛水服,拿著水下攝像頭,跟著崔棲潮深入他的牧場。
「這是我的水上水下監控設備,用來監控環境。」人魚的發聲方式和人類不一樣,即使在水下,也能讓人類聽到。而人類在潛水頭盔內所說的話,也能被他們敏銳的聽力捕捉到。
記者還是頭一次採訪人魚,事先做了很多功課,臨了還是有點小心,就怕敏感的人魚生氣,「那個,人魚先生……那麼,您的……水文水質監測設備呢?」
崔棲潮轉頭看記者。
記者嚇了一跳,人魚的長相和人類是很像,但畢竟是人外生物,至今仍過著捕獵為食的日子,這條漂亮的人魚回頭看過來時,眼神非常可怕,毫無感情,讓他瞬間覺得被什麼凶獸鎖定了。
但接下來,人魚只是毫無起伏地道:「市面上的設備都不如我的感官。」
記者:「……」
陪同的採購公司人員連忙說:「是啊,我們採用的是生物監測系統。」
記者:「…………好吧。」
這也確實是人家的重要賣點呢……
接下來,記者就發現了,這人魚其實很實在,他採用生物,也就是自己來監測水質,真的是因為他比那些機器厲害。
而在其他方面,如果機器更科學便利,他就會採用科學方式,比如筏式養殖,各種增殖技術,他運用得都非常嫻熟。可以看出來,絕對不是做做樣子。人家認真在做海洋牧場,真不是採購公司的虛假廣告、打造出來的幌子。
採訪完後,記者腦海裡也基本有了脈絡,知道稿子該突出什麼了。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崔棲潮的胸口,小心地道:「我還想再問一個,和牧場關係不是很大的問題。」
崔棲潮:「?」
記者:「就是,最近,海洋中很流行裝飾河鲀嗎?你們已經不喜歡珍珠了?」他有晚輩還想來旅遊,問他去看人魚應該準備什麼禮物,人魚有可能收下。
崔棲潮還沒說話,胸口的河鲀一樣瞬間脹起來,變成一個球了。
記者嚇到了,「哇,這有毒的吧。」
他開始懷疑這人魚是用河鲀嗨了,不是有些海豚會故意激怒河鲀讓它們釋放毒素,好讓自己陷入興奮麼,怎麼人魚也染上惡習了?
崔棲潮抓住了小白,不然它就要衝出去和記者拚命了,他無聲地嘆息,「不,他是我最重要的……魚。」
記者:「??」
不懂,這人魚的意思是他跟河鲀有什麼超物種的感情了嗎?他不服啊,他們人類哪裡不如河鲀了?
……
海洋牧場的採訪視頻廣為流傳,人類熱烈追捧這頭一條和人類深度合作的人魚,就連夏枚爾當地政府也收到了上頭的命令,不要再商討如何向人魚徵收稅金了。
和崔棲潮合作的收購工作,銷售額也是節節高昇,因為品牌知名度提高,就連從其他漁民那裡收來的海產也在連帶下暢銷一空。
.
與此同時,崔棲潮在夏枚爾海域的地位也無形中有了變化,他的地盤,沒有正式掛牌,但人魚們都管那裡叫人魚餐廳了,他們喜歡去崔棲潮的牧場換吃的。
崔棲潮那裡除了他養殖的海產,還有一些他從人類那裡換來的食物,他喜歡吃這些。
人魚的胃更習慣吃生食,但因為消化能力很強,偶爾嘗嘗人類的食物也未嘗不可,反正找人類要食物的人魚難麼多,沒看過哪條因為吃了過多曲奇餅而影響捕獵速度的。
崔棲潮大部分時候也吃生食,有時候會找來浮板,在上頭做熟食吃,或者把生食蘸上人類的醬料也行。
於是見多了之後,夏枚爾海域的旅行社開始把這一點寫進了旅行須知:探訪人魚之旅,如果幸運您能看到在海上嬉戲的人魚,捕獵的人魚,甚至吃火鍋的人魚。
崔棲潮不但做養殖,還作為中間商賺差價,他來往於深海,從深海人魚那裡以物易物,收購特產。
他甚至把一些人類商品換給了深海人魚,他們特別喜歡一種質量特別好的螢光棒,在黑暗的深海,它們比珍珠、食物都要值錢多了。那些發光功能不是特別好的人魚,尤為喜愛。
——深海人魚有種天然的淳樸,但在某些地方,也會體現出原始的狡詐。
發光功能是深海海族們用來捕獵、吸引配偶的,一些光不大亮的人魚就把螢光棒掛在尾巴上,騙來對象。不過雌性人魚的彪悍,也會讓這些感情騙子大大吃苦。
另外,崔棲潮也慢慢把生意做到了兩極。在牧場進行了一次大交易之後,他就長途跋涉到極地,輪流抵達南極和北極。
雖然都住在極地,但南極和北極的人魚並不屬於同一系。北極生活的人魚是利維繫人魚的亞種,能叫崔棲潮一聲老表。
他們每年在北極待大半年,但是到了繁殖期的時候,要游到溫暖的海灣完成求偶,乃至產子。
幼小的北極人魚還不足以抵禦嚴寒,要滿月之後,才具備那種能力。
南極企鵝則是另一系人魚了,他們常年都生活在南極,從外形上看,他們和崔棲潮甚至有一點點相似。
但崔棲潮銀白色的鱗片是泛著金屬光澤的,這些南極人魚的鱗片、頭髮都是透著些許冰藍色澤的白,像是堅冰一樣。
他們的皮膚比起普通人魚是一種近乎透明的白,腮是深紅色,這裡的血液富含氧氣,這種深紅色在他們的皮膚上尤其鮮豔,是全身最顯眼的色彩,慢慢過渡到耳鰭,成為淡紅色乃至透明。
頭髮普遍非常非常長,綴滿了各式各樣的淺色貝殼、珍珠。
南極人魚和企鵝的關係非常好,崔棲潮來的時候,就看到他們坐在冰面的邊緣,撓著企鵝的脖子,甚至往企鵝的嘴裡塞魚。
崔棲潮要從他們手裡換的是南極冰魚。在人類海鮮市場中,有很多便宜的南極冰魚,不過南極冰魚其實包含很多種類,這些便宜南極魚只是遠洋捕撈,數量多單價也就下去了。
而崔棲潮換的,是那些真正以南極蝦為食,生長在零度以下深海水域的南極冰魚,比起來要珍貴多了。
南極食物相對種類要少一些,崔棲潮帶來的海產非常受南極人魚的歡迎,他們把一些藻類凍在冰層中,好慢慢食用。
即使同是人魚,崔棲潮在這樣的極端環境下,也會覺得寒冷,停留太久也不適應,除了海產,他還帶給這些南極人魚一些平板電腦。
這是之前他從人類口中聽說的,有的南極科考隊和南極人魚接觸,表現得對他們的影視劇很好奇。
這些人魚不像近海人魚和人類接觸得多,而且大概是人魚中最嚮往浪漫愛情的一群,居然著迷於人類拍的那些天馬行空的戀愛劇,即使裡面有的劇拍攝人與人魚的愛戀,一點都不切實際,他們還是看得非常起勁。
可惜在他們生活的海域,能遇到的人類實在太少了。
崔棲潮帶來的東西,正是他們需要的,裡頭儲存了很多電視劇,人魚們逼迫北極熊幫他們暖平板電腦,圍起來製造一個溫暖的空間,好讓其在寒冷的環境下順利開機……
……
崔棲潮把新鮮的南極海產帶回人類海產市場,那些魚、貝、蝦被凍在了南極堅冰中,直接拖上貨運飛機。
另外,因為崔棲潮越來越知名,夏枚爾海域的人魚一出去,說起家鄉,其他人魚都表示,就是崔斯坦來的地方吧?
看來,人家可能不屑做一個夏枚爾的皇帝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其他人魚也對河鲀感興趣了,甚至因此和好夥伴海豚產生了矛盾。
他們想追逐風潮,學崔棲潮佩戴一個永遠圓鼓鼓的河鲀,海豚則需要河鲀來玩耍。
人魚:「給我!我要用河鲀裝飾我的頭髮!」
海豚:「??」
海豚搶不過人魚,於是憤怒地吐了一大串泡泡。
第107章 番外 人魚世界4
連人魚都開始將河鲀當做時尚來追捧,人類當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
人類中有種專門的分類,叫人魚風,包含了美妝、家居、服飾等各個方面,就像有的人魚會模仿人類的模式一樣,也有人類喜歡人魚的風格。
這個河鲀起初讓人有點摸不著頭腦,屬於海洋生物學者們的研究範疇,大批人魚開始捉河鲀,這種現象是否代表了什麼海洋生態的變化?
大部分河鲀是生活在淡水啊,人魚不一定能抓到小白那樣的品種,就千里迢迢跑到入海口去抓,引得人類紛紛圍觀。
後來大家追根溯源,才發現這好像是人魚的一種新風尚。
人類一想,好吧,人魚裡都這麼流行了,還是一條非常知名的人魚引起的,那我們肯定要模仿。
結果這一年那些主打人魚風的品牌都在推出各種河鲀圖案的產品,不少人紛紛吐槽,今年的人魚風畫風好像有點不太一樣,家裡女兒/老婆/男朋友買了很多產品,搞得自己每時每刻都像是被河鲀的眼睛盯著……怪詭異的。
就在這樣的風潮之下,夏枚爾周邊的政府來找崔棲潮了。
崔棲潮的合作都遍佈全球了,帶動得當地旅遊人次大漲,他們找崔棲潮合作倒不奇怪。上來就說,他們想設定一個旅遊形象大使。
當時崔棲潮就立刻說:「不了,我不做。」
倒不是因為其他的,單純是忙不過來,他在LJJ的安排下也進行過一些演藝活動,可是現在牧場工作很忙。
崔棲潮有心僱傭人魚打工,但是人魚天性不受束縛,一開始好奇答應,真正工作起來,動不動就擅自離崗玩樂去了。所以崔棲潮只好僱人類,但這樣一來,要操心的事也更多了。
政府的人:「沒有哦,是找你的河鲀。」
崔棲潮:「??」
今年小白作為人魚風的重點元素,形象遍佈全球,作為河鲀中的代表,夏枚爾政府的人討論後覺得,它繪製起來簡單,無論做周邊還是其他,都比人魚要方便、傳神,只要抓住圓眼睛圓身體的特點就行了。
最重要的是,使用費肯定也便宜很多……
崔棲潮有點無言,問過小白後替他答應了下來。
於是,小白搖身一變成了夏枚爾一帶的特邀旅遊大使,在政府要起名字時,崔棲潮也提供了名字:小白。
眾人:??
他們懷疑這是人魚和人類文化的不同導致的,怎麼看小白也是崔斯坦的名字,而不是這隻河鲀啊。
但是崔棲潮提供了這個名字,他們也只好用了。
轉眼間,河鲀的形象遍佈了夏枚爾週遭,廣告牌上的吉祥物,商店裡的玩偶,海上的充氣墊,全都是河鲀的模樣,市政府親暱地稱它為小白。
小白還被邀請去參加了幾場公開活動,崔棲潮不放心,陪同著的。
市政府的人哪想到崔棲潮能參加這樣的活動,他能和人類談生意都夠驚人了,市政府根本沒想過他能出席。
可事實就是如此,崔棲潮對他的河鲀無比看重。
負責對接的政府辦公室的人結結巴巴地說:「那……到時候……該怎麼介紹您啊……」
崔棲潮的象徵意義太大了,第一條真正意義「上岸」,融入人類社會的人魚?特邀大使的主人?
崔棲潮很疑惑地看著他,好像在說,這種事,難道不是你們更擅長嗎?
但他還是皺眉答道:「不用特別介紹我,如果你們想發稿子,稱為知名人魚企業家不就行了。」
人類:「………………」
每個和崔棲潮接觸的人類,總要被他對人類世界規則的諳熟而震驚。
以人魚的身體素質,其實能在岸上待很久的。
別看人魚外表秀麗,普遍比人類都要纖弱,可他們的進化方向和人類是不一樣的,他們在海裡既需要智商,更需要捕獵的實力。
離水後的人魚,能夠堅持上三天三夜,才會出現各種脫水引起的症狀。
崔棲潮讓他們準備了一個特製的輪椅給自己,非常坦蕩地露著魚尾陪同小白參加了活動,只是露了一面,也引起了媒體們的瘋狂拍攝。這可是頭一個參加人類活動的人魚。
結束後,崔棲潮被送到海邊,他抱著小白,魚尾有力地一壓地面,就原地彈了起來,一躍進海,在攝影師們的鏡頭中留下一個完美的弧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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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崔棲潮的生意發展起來後,他難以避免地需要一個更加正式的身份,以進行各種合作。他已經不僅僅滿足於海洋牧場了。
這樣就涉及到了國籍問題,當崔棲潮流露出意向後,各國人類都拋出橄欖枝,希望成為第一個擁有人魚公民的國家,承諾會給崔棲潮種種優惠。
各國彼此還要打架,這個說夏枚爾海域在我們國家,那個說崔斯坦也來我們這裡交易過海產,這個說你們國家歷史上殘害過人魚,那個說你們國家在沙漠誒到底是有多大臉邀請人魚入籍……
最後崔棲潮選擇了夏枚爾海域的國家和另一個優惠條件開得非常好的國家,成為了雙國籍人魚公民。
與此同時,海裡也流傳著一個消息:難道崔斯坦其實想去人類國家當皇帝??
這個謠言流傳了還挺久的,總覺得崔斯坦想攻上大陸了,這條人魚莫名給人一種野心很重的感覺啊……
這也不知道是不是人魚的敏銳察覺到了崔棲潮來自血脈深處的力量,那種若有似無隨時可以登基的能力。
……
事實上,崔棲潮的生意推進內陸後,他本人開始逐漸往淡水湖搬。
於是後世的歷史書會記載,崔斯坦搬到夏枚爾海域,象徵著兩件大事的開端。第一是人魚「上岸」又「下海」了:
人魚逐漸開始和人類合作,一開始除了崔斯坦以外的人魚還比較抗拒,但是慢慢的,在同胞的帶動下他們就開放了思想。
而且這部分人魚開始務農的務農,經商的經商,總而言之就是都知道做生意了。
第二則是淡水人魚的誕生,作為利維繫人魚的亞種,從崔斯坦開始,逐漸向內陸搬遷,從海水進入了淡水區,逐漸衍生出了新的人魚支系,淡水人魚。
在後來,淡水人魚也是人類化最嚴重的一支,他們大多數加入了不同的人類國籍,奔波世界各地,大把大把地賺錢,建海底別墅。
無論人類還是人魚,對崔斯坦的猜想都很多。後來首例人魚和人類結婚的例子出現時,為了說服政府、大眾,他們還是拿崔斯坦舉的例子。
頭一條上岸的人魚崔斯坦,不是有學者猜測他是河鲀戀者,河鲀的名字小白其實是冠以對象的特徵麼?
既然崔斯坦都能和一條河鲀產生感情,雖然他們都是魚吧,但人魚和人類難道不更般配一些?
第108章 番外 故地重遊1
崔棲潮曾經想過,如果有機會,回那些他去過的位面走一走,看一看。現在終於可以了,林琳答應給他排期,送他和小白去故地重遊。
頭一個抵達的,就是C大了。
崔棲潮先到了在這裡的家,小白沒有見過他親生父母,但知道他很喜歡這個虛擬位面裡的父母,所以上門前還特意買了禮物。
「小江,來,坐。」崔母笑吟吟地招呼江談微坐下,崔父則是帶著不贊同又無可奈何的神色,只冷冷淡淡打了聲招呼。
崔母立刻說:「兒子這麼久沒回來,你這是什麼態度?」
崔父只能憋屈地說:「……你們坐這兒別動,我去給你們拿袋橘子。」
「我來吧,爸。」崔棲潮看了看,他在這裡佈置過的陽台菜園都還維護得非常好,不禁欣慰,拿橘子時順便摘了些家裡種的西紅柿,洗乾淨了吃。
「對了,你那隻貓呢?」崔父乾巴巴地問道。
崔棲潮和江談微默契地對視了一眼,然後江談微道:「還在,但是交了男朋友,正在他男朋友家裡。」
「哦。」崔父想了想,好像不記得那隻「小白」是公的還是母的了,他嘆了口氣說,「那是只乖貓啊。」
江談微立刻道:「謝謝。」
崔父莫名其妙,他說貓呢,這小子客氣什麼……等等,難道說兒子早期還在訓練貓時,就和這小子有關係了?遠走他鄉不會也是為了兩人的關係吧?
崔父頓時有些幽怨地說:「知子莫若父,反之也一樣。」他還真不大同意兒子和男的談戀愛,只是拿兒子沒辦法而已。
崔棲潮也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只有點茫然地點了點頭,「您說得是。」
在家待了幾天,當然是去C大,兩人自駕到C大,這時候崔棲潮的叔叔已經不在學校當校長了,所以崔棲潮也就沒聯繫他。
他們所抵達的時間節點,距離崔棲潮離開大概有五年左右了,這時間裡,C大食堂運營得非常成年,甚至讓大家提起食堂菜,不再是滿腦子黑暗料理。冠以C大名號的新品辣椒,也成了響噹噹的牌子。
崔棲潮和江談微走過校園,他不時指給江談微看,這裡,小白牧過鴨,那裡,小白受過訓。
他們甚至還遇到了當年小白的兄弟,宿管阿姨養的那一隻,不過它早就不認識小白了,只是常年生活在學校,性格親人,所以上前來嗅了嗅他們。
江談微蹲下來摸了一下它,「笑到最後,才是贏家!」
「你在說什麼?」崔棲潮問。
「沒什麼。」江談微立刻若無其事地站了起來,「我們繼續走吧。」
他們觀賞了一下菜地,菜長得是不錯,居然還豎了牌子,標著一些名字。
崔棲潮仔細一看,猜測可能是現在學校利用菜地,讓學生來上勞動課,還分出一小塊給老師,可以隨心所欲種植。
兩人隨意坐在了田邊,這時候有學生從玉米地裡出來,也坐在旁邊休息,看了他們兩眼,無聊地搭話道:「你們來參觀的嗎?」
崔棲潮:「……算是吧。」
這學生擦汗,一點也不奇怪,現在C大經常有人來參觀,可著他們的食堂和菜地看,就連他自己,當初報大學也是看中了這裡離家近伙食又好。
說到這個,崔棲潮問道:「你們現在食堂伙食怎麼樣?」
學生自豪地道:「沒有比我們更好的食堂了吧,新校區擴建後還新開了兩個食堂,全都特好吃,特豐富。還有我們學校田裡的菜,總是有人想高價收購,我們都不讓的,只供給食堂。還有我們百草園裡的人參……」
那學生看了崔棲潮一眼,覺得有一點點眼熟,但又想不起來,倒沒多想,反而問道:「你知道我們學校的菜為什麼那麼好吃嗎?」
崔棲潮:「…………」
江談微差點沒笑出聲來,轉頭道:「知道啊。」
那學生剛要傾吐一番,一下給憋回去了,鬱悶地說:「哦。那你們知道我們學校研發的辣椒……」
江談微:「知道知道,也知道!」
學生無語。
這時候一人走過來,和他們對視上,立刻露出了驚喜的神情,「崔總?!」
崔棲潮也站了起來,「張師傅。」
這是之前食堂的廚師,當然認得崔棲潮。
旁邊的學生則靈光一閃,忽然想起來為什麼看這人眼熟了,靠,他不就是承包了學校食堂和強行種菜那個神農公司的創始人麼?
難怪他說「知道」啊!!
……
在張師傅的帶領下,崔棲潮又去食堂,和老員工們敘了一番舊,快到吃飯的時候,他站在二樓往下看。
只見早早的外面就有學生在排隊,一名保安站在門口警惕地望著大家,都是青春年少最能吃的時候啊,而裡面窗口的打飯員工們也嚴陣以待。
隨著正點時間一到,保安把門打開,學生們就一擁而入,邁著努力矜持卻掩飾不住焦急的步伐,小跑向窗口。
聰明的C大學子會一早想清楚要打哪些菜,在哪裡排隊最划算,精準地直奔自己目標。
比以前多了點從容,但骨子裡的本質還是沒變的。崔棲潮在心裡總結。
食堂的員工對崔棲潮旁邊那個年輕人則有點好奇,他們看起來行跡親密,也不知道是什麼關係。等到崔棲潮也要吃飯時,才有人問了,「崔總,這位是你的……?」
崔棲潮想想道:「家屬。」
江談微含蓄一笑,「就是男朋友。」
員工吸了口氣,先是一呆,心想難怪崔總要遠走他方,隨即趕緊露出一副這很正常的樣子,「哦哦,那,那還沒恭喜您呢!」
崔棲潮人不在錢還在呢,還是大家的老闆。再說了,他們在大學裡工作,思想也開放了許多。
「謝謝,謝謝。」江談微和大家握手,他還能清楚記住每個老員工的名字,明明只是之前聽崔棲潮喊了而已,搞得大家心裡覺得,崔總的對象也是人才哈。
崔棲潮來C大一遊,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老校友們的朋友圈開始流傳起了崔棲潮的視頻
「還記得當年那個改變你大學食堂、校園環境、品鑑能力的男人嗎?他又回來了!」
當年在這裡就讀的學生現在早就踏上社會,研究了多個小視頻後,一個困擾他們好些年的謎題總算是解開了,為什麼食堂的崔美人常年一副性冷淡的樣子,也不接受女生的邀約。
「暈死,我剛剛求證了食堂阿姨,那個摟著崔總的混血帥哥真的是他對象。」
「我靠原來崔總不喜歡女的,白瞎那時候大家都獻慇勤了。」
「看樣子崔總的男朋友年紀不大,當年崔總的男朋友還是個孩子啊!還是崔總沉得住氣!」
「我是不是聽錯了,視頻裡崔總叫他男朋友小白?你們還記得當年崔總養的那隻貓就叫小白麼……」
「嚇死我了,崔總這是什麼情趣!」
「一個悲哀的事,當年我們有個群,裡面全是暗戀崔總的女生,這麼多年過去了,全群的人都還沒有男朋友,倒是崔總有了……_(:з」∠)_」
第109章 番外 故地重遊2
整塊大陸上,最廣闊的領地是契努,最具有戰力的領地科藍多,最多人口的領地是費裡……最讓人羨慕的,則一定是諾森伯蘭。
一個人均財富值、幸福值都最高的領土,地方不大,只是一個小男爵領,卻讓無數人心嚮往之。
大多數人沒有去過那裡,只是聽騎士、商人還有三流小說家們說起那裡,傳說那裡的莊園法令獨具一格,就在三個月前,釋放了最後一批奴隸為自由民,現在已經不存在一個奴隸了。
就算是最卑微的農奴,也能住上豪華的石頭房子,時常能吃到白麵包,珍貴的紅糖這裡簡直取之不盡,畢竟有一個塘坊,出產著聞名天下的葡萄酒。
他們有會自動灌溉的水車,他們的農田沒有蟲害困擾,他們幾乎人手一把鐵農具,醫治牛馬的技術也很高,耕作效率奇高,輕輕鬆鬆就能完成份地的農活。富裕的產出,可以換來一些讓家裡更舒坦的東西,比如來自其他大陸的毛毯、香料、家具……等。
沒有奴隸,倒是有兵役,這些農民扛著鋤頭是農戶,提起長槍又是戰士了。
去過那裡的商人提起來,就像在形容夢境,諾森伯蘭的農戶喜歡花園,每個人家都侍弄得花草豐茂,四季常開。
道路乾淨、平整,過橋不用給稅費,烤麵包也不用給稅費。
就是這樣一個領地,他們的領主才二十歲而已,從前任領主手裡接過這裡,蕭規曹隨,辛勤耕耘,才有了今天的結果。
這一天,就是領主老爺結婚的日子,他開創又一個傳說,他將迎娶自己領地上一名普通農奴家庭的女兒。
領民們自發送來各種各樣的賀禮,領主老爺也吩咐廚房,殺一大批豬,宴請賓客。遵循傳統,在草地上舉辦宴會。
因為廚房人手不夠,農婦們留下來幫忙,把豬玀宰殺了,大卸八塊。
一顆顆豬頭擺在一塊兒,要做成烤豬頭,因為飼養條件好,這些豬普遍肥碩,豬嘴翹起好像在詭異的微笑一樣。
江談微和崔棲潮重返諾森伯蘭,爬上草坡看到的第一幕,就是這個,無數的豬頭。
江談微:「………………」
他差點沒炸了,「這什麼意思,針對我麼!」
崔棲潮也很震驚,攔住江談微,「等等,去問問。」
LJJ的程序員們不至於玩得這麼大吧,還設計了一批豬頭來迎接小白?
江談微氣呼呼的,跟在崔棲潮後面往露天廚房走。
忙活著的農婦們本來沒有注意到他們,直到第一個人發現後,情不自禁地驚呼出聲:「男爵老爺?」
第一瞬間,他們以為是蘭斯老爺來了,蘭斯老爺繼承了男爵爵位,現在是諾森伯蘭唯一的領主。
但很快他們也發現了,不,不是蘭斯老爺,而是崔斯坦老爺。
諾森伯蘭領民最感謝的人,蘭斯老爺排第二,崔斯坦老爺一定要排第一。自從他離開諾森伯蘭,去另一塊大陸冒險,大家無時無刻不在思唸著他。
現在乍然見到他本人,尖叫聲頓時此起彼伏。
最後,把蘭斯本人也引了過來。
蘭斯穿著一身禮服,手裡還牽著他的新娘,聽說崔斯坦叔叔來了,匆忙跑過來,心情不知道多激動。
這麼久不見,蘭斯已經長成大人了,崔棲潮認出他來,也極為欣慰,「蘭斯。」
「……叔叔!我終於等到您回來了!」蘭斯單膝跪下,抱著崔棲潮的腰,興奮得面頰發紅。
他的新娘也不知所措地單膝跪了下來。
崔棲潮一看她的裝扮,再一聯想盛大的豬頭宴會,「今天難道是你的婚禮?太巧了。」
「請您一定,一定要作我的主婚人。」蘭斯本來邀請了主婚人,但既然崔棲潮回來了,這個位置當然非他莫屬,「這是我的妻子,安娜貝爾。」
他的眼神不自覺又看向了江談微,那個陌生人是跟著叔叔回來了,動作十分親密的樣子。
這個時代對同性愛情的壓迫,不亞於他們的虐貓行為,崔棲潮也猶豫了一下,才小聲單獨告訴了蘭斯。
蘭斯聽著聽著,眼睛就慢慢瞪大了,震驚地看著他們。
好一會兒後,他才消化了這個消息,艱難地給江談微也行了個禮,用嘴型稱呼他:「嬸嬸。」
江談微:「…………」
他想罵人來著,憋住了。
……
崔棲潮作為蘭斯的主婚人,出席了這一場盛會,所有領民都激動無比,為了能夠再見到尊敬的、奠定了諾森伯蘭今日的崔斯坦老爺。他在這裡待了七年,讓諾森伯蘭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受益直至今日。
他們恨不能立刻邀請老爺看一看糧倉,看一看他們的家裡,最重要,看一看他們地頭茁壯的麥苗,圈舍裡健壯的母豬。
有自由民大聲說:「誰都不要和我搶,我是一定要把家裡的老母豬獻給崔斯坦老爺的,這頭,是他當年親自治療過的。自從老爺來了我家,老母豬下崽不知道多勤快!」
崔棲潮:「……」
諾森伯蘭就是諾森伯蘭,一點也沒有變啊……
再見到一些熟悉的人,比如當年崔棲潮救下來、看著她結婚的小女僕莉莉,已經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也成為了城堡的女管家。
她端莊穩重了許多,有了自己的家庭後,漸漸不再因為少女時的遭遇而困擾,從陰霾中走了出來。
貿易隊的人,各個都能獨當一面了,常年在外奔波交易,這次為了領主的婚禮,帶著各種精美的禮物從大陸各地趕回來。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能見到崔斯坦老爺。
還有一個很有趣的人,蘭斯的父親高文。
自從蘭斯成為領主之後,他偶爾也動過心思,但是被蘭斯摁住了,還送回他自己的領地去發展,這次是專程過來參加婚禮的。
回去後高文就停止了勞作,但是他的飲食習慣還沒改變,所以幾年下來,高文就從原來算得上英挺的模樣,成了一個大胖子。
面對現在的高文,崔棲潮險些都沒認出來。
開餐之時,一盤又一盤佳餚端了上來,每桌必有一個大豬頭,嘴裡放著一個蘋果,包括主桌上也有。
江談微黑著臉坐在那兒,和豬頭臉對臉。
崔棲潮小聲吩咐了一下,豬頭就被撤了下去,江談微這才舒緩了好多,開始吃肉餡派。
崔棲潮環視一週,只見領民皆敞開了大吃,模樣與之前才探望過的C大學子漸漸重合,而桌上的豬頭也著實比從前看到時尺寸大了許多,證明喂養得當,不禁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
從諾森伯蘭離開後,下一站崔棲潮和江談微去的就是他們的無人星域種植基地,飛船落在最初開闢的無人星上。
飛船還是當年那個飛船,有基地的最高權限,因此暢通無阻。
只是今時不同往日,種植基地的規模大了,又早就實行了自動化,他沒提前說,星球上一個人也沒有。
崔棲潮倒也不在意,只沿著小路走走看看,觀察一下這裡的種植情況,還從這裡的系統裡調出了訂單來看。
這個全宇宙最危險的農業組織,生意遍佈各個星系,種植基地其實早就不止無人星域了,在多處都設有種植基地。
崔棲潮給崔汀他們發了個信息,說自己探險回來一趟,想和大家見見面,然後又繼續逛了。
他發現自己走後,崔汀他們好像把他當年住的小屋子又給復原了,就放在原來的坐標上,當做紀念。畢竟崔棲潮一走就杳無音訊,誰也不知道他到了宇宙哪個角落。
崔棲潮帶著回憶推開門,走了進去。
江談微也頗為熟稔地摸摸這裡,戳戳那裡,「當年我就坐在這裡,無聊透頂地看你種菜。」
崔棲潮一笑,「是啊,後來還學會開拖拉機了。」
他們坐在中間,透過天窗就能看到外頭低近無比的星河,璀璨一如當日。
江談微把頭擱在崔棲潮肩膀上,喃喃道:「真好,在我變人之前,你沒有答應任何人。這是最危險的一個世界了……」
崔棲潮也一笑,「在這裡的時候你一開始還很恨我吧,三斤糧食我都不捨得。」
江談微幽幽看他一眼,「你說呢?」
在無人星上,只有一人一貓,甚至很多個世界,他們也只能對彼此說真話。崔棲潮一下把他氣得發瘋,一下又讓他心裡怪開心的,那種愛恨交加的感覺,可是一直持續了很久。
崔棲潮揉了揉江談微的腦袋,「是我不對。」
江談微剛想哼哼,忽然一皺眉:「……嗯,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
崔棲潮:「嗯?」
一股熟悉又陌生的五穀香味瀰漫在不大的空間內,其中還夾雜了冷冷的金屬味道,就像子彈的外殼。
兩個人都猛然想起來。對了,這裡是ABO位面,難道剛好撞上了發情期?
崔棲潮想了想時間,還真是這個時候。
而那股非常alpha的陌生金屬味道,難道,是小白的信息素?當年他在這裡是貓,現在是人,當然也會有性別,也會有信息素,只是他們都沒想到而已。
崔棲潮還挺奇怪的,他沒有想過小白的信息素會是什麼味道,但冷冽的金屬?和小白完全不搭啊!
崔棲潮還能胡思亂想,江談微兩隻眼睛已經放起光來了,「LJJ的程序員還是能做人事的,我們就不要辜負他們的苦心了吧!」
「等等,這應該不是他們設計的,而是你被我的發情期誘發了吧……」崔棲潮按著他的肩膀說道。
「好了別說了。」江談微一下咬住他的嘴唇,「我覺得,這個alpha的身體還真的有點影響人的意志,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那麼冷靜……」
崔棲潮被他一頓亂拱,「你還好嗎?」
「不好!」江談微大聲道,「我也想說了,沒有肉的ABO世界到底叫什麼ABO啊?」
崔棲潮失笑,半晌,把江談微的手放在了自己襯衫領口,道:「那你就來符合一下標準吧。標記我,小白。」
江談微:「!!!」
星光下,江談微一瞬間就硬得一塌糊塗了。
……
他們在無人星上,獨處的空間裡,符合世界設定一整夜,終於時隔多年後,讓崔棲潮走全了這個位面的劇情。
番外完